这串小叶紫檀佛珠,在照安寺供养了许多年,质润而清透,沾满了香火气,寓意为消除业障。
江倦平日又是一片洁净。他身似菩提、心若明镜,仿佛一不留神,就会立飞升。
可现在,江倦伏在软榻上,他因为疼,在不停乱动,通身都是潮湿的水汽,身上的气味又莫名甜腻。
而他脚踝上的小叶紫檀手串——象征着圣洁与沉静的佛珠,衬着那白皙的肤色、蜷起的脚趾,无端显出几分颓艳感。
此时此刻,少年再不是那个不惹一丝尘埃的小菩萨,他是自身难保,被佛珠扯入了万丈红尘的泥菩萨,业障丛。
他本是就是业障。
不渡苦海,偏要渡人入欲海。
“王爷,好了吗?”
薛放离很久没动作,江倦忍不住出询问,薛放离盯着他的脚踝,指尖触上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腕,似在摩挲什么。
——他握过这一截脚踝。
细瘦、不堪一折,明明没用力,也会留下指痕。
倘若他用力握紧呢?
妙灵寺内,他滋的诸多欲念,终于在此刻明晰。
“王爷?”
还是没人理他,江倦回过,一下子对上薛放离的目光,暗色涌动,眼神令他捉摸不透。
江倦不懂他的时候多了,不过他确信王爷对自己没任何恶意,所以也不觉得害怕,只是自顾自说:“好了吗?”
他坐起来,慢慢把衣服理好,低拨弄起戴在脚踝上的小叶紫檀手串。
乌发堆在肩上,江倦轻抱怨:“难怪脚踝也疼,被硌到了,王爷,你。”
他把手串往上拉,珠子硌在细嫩的皮肉上,留下圆润的红痕。
怎么什么都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迹?
薛放离向他伸来一只手,抚上江倦的脚踝。与记忆中的触感一致,他垂下眼,几乎不自觉想要用力——
“好痒啊。”
江倦忙不迭缩回脚,无辜着薛放离。让人脚踝的是他,不许多碰的也是他。
薛放离与他对视,江倦不疼了,那股笼着的潮气也淡了,他眼神洁净,气质纯然。
什么业障、什么欲念,他浑然全无。
本是要渡人,却又诱人滋业障,偏偏他自己还无无觉,也从未在意。
多可恨呢。
还是让他疼起来、哭起来更好。
他再不在意,也只能投入自己的怀中,泪眼婆娑讨取哄慰。
薛放离阖了阖眼,压下这股灵魂深处的疯狂与躁动,克制说:“好好休息,饿了就传膳。”
江倦奇怪问他:“王爷你呢?”
“事。”
薛放离淡淡撂下两个字,本要走了,又突然开了口,“你的脚伤已无大碍,可以恢复药浴了。”
江倦“啊”了一,药浴一泡就是好久,他只想沐完浴早睡,“明天再恢复吧。”
薛放离望着他,“回来时还在与本王撒娇,说你病得厉害,什么都拿不起来。”
江倦:“?”
他当时没在撒娇,只是在解释。
不过王爷是不是又误会了什么?
江倦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可这是他穿书前的事情,完全没法澄清,江倦只好认了。
先药浴、再泡澡,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江倦已经昏昏欲睡了,待他趴回床上,兰亭也从别庄赶过来了。
她连忙给江倦烘发,江倦摇摇,“算了,烘干久,你给我擦一下就好了。”
兰亭没答应,“不行的,公子,不快弄干你会着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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