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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刘凌来说,事情已经过去了半年,可对于秦铭来说,离他控制研究中心,甚至还不到一天的时间。
控制研究中心比他想象的要容易的多,电磁脉冲炸弹之下,整个研究中心陷入瘫痪,当夜研究中心里值守的人手并不多,大多是技术人员,雇佣兵接管整个研究中心简直就是不费吹灰之力。
可除此以外,也就没有其他了。
重启电源之后,秦铭想要知道这个系统的秘密,可研究中心里所有数据都是加密的,即便是他带来的最优秀的程序解密人员也解不开加密系统,而要正常的解开整个系统,则需要研究所创始人黄源的授权。
除此之外,无论是销毁信息、强制召回还是查找资料,都必须要有研究中心三位主控人员的确认,有两位主控人员不在研究中心,还有一位则是姚霁的父亲,因为推演失败而自杀的那位,自然也不能给他提供什么帮助。
等这个烫手山芋真到了手,秦铭才知道整个研究中心看起来是像不设防、随意都能攻占下来的地方,可一旦你得到了整个研究中心,你就会发现你什么都干不了。
加密、锁定、程序自毁,一层又一层,一套又一套,最好的数据工程人员和最善于破解的黑客携手工作,可一看到整个研究中心的防卫系统连呼“邪门”,直道要花几天几夜才能看得出他们用的是什么程式。
可黄源真的会给他几天几夜的时间去破解“推演系统”的秘密吗?
他根本就没有多少时间了。
更麻烦的是,他弄丢了姚霁,也弄丢了姚霁的导向仪。
秦铭一出设备间就开始翻找狄芙萝应该出来的那间转换舱,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雷云降下时,狄芙萝在他面前直接化为了齑粉,即便秦铭抱着“也许有奇迹”的期望,可那般巨大的电流,导向仪不知是被摧毁了还是出现了什么其他变故,和狄芙萝一样,再也没有出现。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出现了什么错误,z4编号之下的所有转换舱都不能使用了,无论是观察者所用的还是“游客”所用的,都不能进行“传送”,即便是秦铭想要找人回去接回姚霁,也没有了任何办法。
他去“接”姚霁的时候动作太大,被制服的安保人员和一些研究人员有可能看见了他和姚霁一起前往设备间,这件事要是没处理好,使得姚霁一直滞留在那个空间里,他很有可能面临“谋杀”的指控。
但是他并不惧怕这样的结果。
当时抢夺姚霁的“导向仪”时,他曾估算过好几种可能的结果,其中一种就是观察者一脱开“导向仪”就会迷失在空间和时间的缝隙中,从此失踪,如果真是那样,也和“死亡”没什么区别了。
他是做好了姚霁可能会死在那里的心理准备而利用她的。
所以他从设备舱出来时,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考虑姚霁会不会失踪的问题,对于他来说,姚霁不过是个可以临时合作的“普通人”,她所拥有的资源和情报,在他占领了研究中心之后,对他来说一无是处。
就算她当时没有留在研究中心,他雇佣的人也会从姚霁的家中带走她,哪怕她不会合作,形势比人强,软的不吃,他还有硬的办法让她就范。
从姚霁不得不上了他这条船开始,她就注定了会成为他夺取研究中心数据、以及自己得到恋人的牺牲品。
但人算不如天算,他万万没有想到,明明看起来万无一失的“带回”计划,居然会因为漫天的雷电而化为乌有。
如今的他,满脑子想着的都是复仇,如果不这样想的话,他早就陷入到无尽的自责和内疚里,根本没有办法好好的谋划全局。
在他的心里,曾经刺杀了狄芙萝,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逼得自己要出此下策救他的那幕后主使,便是他真正的仇人。
而他根本不需要去寻找什么证据,因为历史早就给了他答案。
在夏国历史上,关于狄芙萝的记载从来就不是什么只言片语。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王太妃一生的经历被演绎过无数个版本的小说和影像延伸品,研究她的历史学家也有很多,甚至于她的尸骨在四百年前就被当时的考古学家考古挖掘出来过,做过详细的dna检测。
历史中的她,是死于一种拜火教用来惩罚叛徒的□□,在那个炼药技术和商品流通都不发达的时代,药物的来源几乎就是凶手的目标信息。
她并不是立刻就死的,而是在药物的折磨下苟延残喘了很多年才去世。
狄芙萝中毒的时期,正处在和摩尔罕的王妃争权最激烈的时候,摩尔罕和狄芙萝之间的矛盾一触即发,而王妃敢于和王太妃争权也是出于摩尔罕的支持,所以无论是正史还是野史,都倾向于是摩尔罕授意其妻谋杀了自己的母亲,夫妻二人分享了属于狄芙萝掌控的权柄。
但他毕竟不是完全的情圣,他还有着自己的野心,这野心便是想要掌握自由穿梭平行空间的力量,所以他不会做出直接毁掉整个研究中心为狄芙萝陪葬这样的事情。
每一次“推演”,都是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更是一个庞大的数字,他若毁灭了这一次的“推演”过程,想要复制这里面的奥秘,还不知道要多久。
所以“程序”必须继续下去,摩尔罕也必须死,夏国更不能存在。
刚刚进入代国时,秦铭根本就不是去找刘凌的,而是因为中东组的设备全部出现了故障,所以他尝试下华夏组的设备舱是否能够正常使用。
然而一进入祭天坛,他的脑子里突然就闪过了让刘凌替他复仇的想法。
他知道这个世界里看得见他们的人都把他们当做“神”,而他们因导向仪表现出来的各种声光电效果在这些原始人看来,的的确确就像是“神迹”,所以他们天然就会对“观察者”抱有敬畏。
刘凌的祖先能为了“拯救世界”而服毒自尽,身为刘志子孙的刘凌,说不定也会为了神仙的“警告”而做出和刘志一样的选择。
不,代昭帝在历史上就是一位私心极淡、性格宽厚的仁君,这样的人肯定会做出和刘志一样的选择。
至于他说的给他图纸、他也许能救出被困的姚霁云云,也不是随便糊弄他。
导向仪本来就能录放影像,如果他在外面将攻城弩、后来最先进的代耕犁等图纸扫描进去,再进入代国放映给刘凌看,以他那在古人看来瞠目结舌的记忆力,一定能重新描绘出来。
只要刘凌愿意给夏国、给摩尔罕一些麻烦,他会在控制研究中心的时间里,尽可能的给他来自于知识和见识上的帮助。
如果刘凌想要,他甚至可以代替姚霁告知他属于华夏的“预言”。
反正在他看来,这个被他搅和过的世界最终肯定被黄博士给关闭,乱一点和更乱一点,又有什么区别?
姚霁是不能从夏国返回现世了,可她可以选择到代国来,至少她的“男友”在这里。
他只不过隐瞒了姚霁没有了导向仪可能一直无法回返的事情,但这种事对于想要和恋人长相厮守的刘凌来说,难道不是好事吗?
于是秦铭回去了一趟,将古代先进的器械和武器技术、诸多学科的著作典籍、甚至是从代国开始的大部分的华夏史都扫入了导向仪,他思忖着如果刘凌还有挣扎之心,便将这些的一部分放给刘凌看看,从而动摇他的决心。
秦铭,是带着万无一失、志得意满的态度,踏入刘凌的含章阁的。
含章阁,是历代君王用来在下朝后小憩的书房,也是长久以来,和姚霁留下了许多美好回忆的地方。
这里也是他所在的所有书房里,唯一会频繁更换屋内陈设、也极少宣召外臣的私人地方。
对于刘凌来说,像是秦铭这样的人踏入了含章阁,都对含章阁是一种侮辱,更别说要长长久久的留在这里。
可从他下定决心之后,他就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刘凌看着秦铭以一种在他看来近乎于“粗野”的走路姿势走到了他的面前,毫不客气地直视着他的眼睛。
“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他听见秦铭如此问他。
“神君的要求关系重大,而且远征一地,并非容易之事,有可能要耗费数载甚至十数载,不知神君可等得?”
刘凌十分冷静地反问。
“数载还好,十数载太长。”
即便是他劫持人质僵持,如果时间太长,黄博士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让政府介入,就算不便让政府介入,难道他就找不到雇佣军吗?
能建立起这么庞大的机构,黄博士的人脉,只会比自己更广。
“神君应该是夏国那边的神使,又为何想要毁灭夏国?如果不是毁灭夏国,而只是想杀了摩尔罕,也许可以采取其他的法子。”刘凌沉稳地说着:“只要给我时间,策反、扶植、暗杀,也许不必大军西征,也用不到十数载,神君就能见到摩尔罕的死期。”
“如果只是这样,又怎能解我心中之恨?”秦铭额上青筋暴起。“他夺我挚爱之人是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我就让他处心积虑得到的国家分崩离析,让他在众叛亲离中痛苦不甘地死去!”
“如果只是杀了他,那也太便宜他了……”
其言语之中的恨意,让刘凌后背生寒。
“我听流风公主说过,上任的夏王有数个儿子,几个成年的王子早已经有了军权,如果我愿以代国之力助这些宗亲造反,也许也可达到让国家分崩离析、摩尔罕被亲人所弑的结果。”
刘凌又提出一套“毁灭”夏国的方案。
“我通晓未来,知道他们不可能成功。”秦铭闭了闭眼,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狄芙萝死后,摩尔罕收拢了归降派贵族的势力,将几个兄弟打压的很是厉害,最后连军权都被削去了。他们只能做为内应,不能当做主力。”
“一个国家如果无法通过内部分化来瓦解,说明统治者已经掌握了巨大部分的力量,这样的国家,即使是通过外力也是无法瓦解的。”
刘凌不得不用尽量浅显的语句来告诉秦铭这个残酷的事实:“相反,当遇见共同的外敌时,他们只会更加团结,摒弃旧怨,神君想要摩尔罕王众叛亲离,恐怕是做不到的,而且可能适得其反。”
“我说这也不行,我说那也不行,我看你就是在耍我!”秦铭被刘凌冷静到近乎于冷酷的语句惹得火冒三丈,终于大吼道:“如果你不能毁了夏国,我就毁了所有的一切!”
“我并不是在搪塞神君,相反,正因为这半年来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该如何完美的达成神君的‘心愿’,所以我才提出了这么多问题。一个不想做事的人,是不会提出问题的。”
刘凌的表情变得有些委屈,这让他看起来温和无害。
“只是您也应该知道,凡人的能力有限,‘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如果不做好充分的准备,即便是我派出重兵攻打夏国,也是不能赢的。而且我代国的国力一旦因此衰败,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征伐,务必得一击得中……”
刘凌的话让秦铭的表情一点点放松下来,但依旧用怀疑地眼神望着他:“你要什么东西,你直说吧。”
“请问神君,可有通往夏国的捷径?不必翻越沙漠和贫瘠之地的?”
“有海路,但是你们走不了,你们的船不行。”
“那敢问神君,夏国可有同为死敌的国家,可以让我联合?”
“没有,夏国已经平定了整个西域,再远一点的国家和夏国并没有利益冲突。”
“神君可有撒豆成兵、行云布雨的本事?”
“老子有这本事要你干嘛?!”
“神君可否在胡夏和代国之间来去自如?亦或者常驻此地?”
“不行,我的人还在我的世界等着我,我抽空来一趟已经是不易。”
“神君能不能召来您的手下,为我国的大军指引道路,或是在大军和皇宫之间传递消息?”
“你当神仙是大白菜?而且只有你能看得见我们,你是要御驾亲征吗?”
……
有什么是比和一个疯了的神仙打交道更麻烦的呢?
答案是跟一个脑子不太清楚还野心勃勃的疯子神仙打交道。
随着一句句问话被回答,刘凌也不动声色地摸清了秦铭大部分的底细。
这是一个可能用武力暂时得到了神仙世界的控制权,却随时有可能被推翻“统治”的疯子。
他没有撒豆成兵、行云布雨这种老太太床头故事里神仙都会的小伎俩,却能得到天上的地盘,必定是有着不少的手下。
考虑到瑶姬仙子下凡带人游玩是为了获得神仙世界的“钱财”,那么这个神君拥有的实力大概是财力或者人脉之类的东西,而并非法力或武力,虽然说财力和人脉有时候就代表着武力,可他自身并不具备决定性的力量。
“不是大白菜”的反驳恼怒中带着几分心虚,他的手下很可能只能来几个,也许就连几个都没有。
从姚霁以前无意间透露的话看来,即使是他们来这个世界也有许多限制,能够做到来去自如并且有对后来者有绝对控制权的,只有手腕上带着法器的“引导者”。
刘凌曾听张守静说过“三千世界”和“九重天”的故事,在他的神话里,世上有无数个小世界,有力量的神仙有可能一个人就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将一整个世界开辟成洞府。
如果说他们的世界是一个规模很小的“洞府”,统治他们的神仙如姚霁秦铭这样的也许并不怎么强大,只所以有各种能力甚至可以说出“毁灭你们的世界”这样的话,全靠某种特殊的力量。
法器。
一个不会撒豆成兵毁灭一个国家都还要靠助力的神仙,法器才是他们所有的倚仗。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情报,刘凌的态度慢慢变了。
“神君,我想了想,这么大的事情,我还是希望能和瑶姬仙子商量一下。”刘凌试探着问道:“神君能否告知我瑶姬仙子的位置,我好派人去迎她回来。”
“怎么,你是觉得我提供不了什么实质上的助力,所以反悔了?”秦铭冷笑着,“你以为姚霁会比我更有用?她在我的世界里,不过是一个普通人罢了,一个没什么用的书呆子!”
刘凌抿了抿唇,脸上露出脆弱的表情。
“算了,你和我一样,也是同病相怜。”秦铭叹了口气,“姚霁的位置我也不知道,我也没办法接她过来。不过我上次提到的东西,我都带来了,你先看看我的‘诚意’。”
他见刘凌露出感兴趣的表情,有些得意的抬起右手的手腕,将整个“导向仪”暴露在刘凌的面前。
“我会施展一些法术,我想姚霁不会在你面前使用这个,对吧?”
刘凌点了点头。
她确实很少在他面前展示她异于凡人的地方,除了她不同于一般女人的“热情”以外。
一想到姚霁,刘凌心中阵阵发涩。
“我就知道,她虽然是个严谨的学者,不过骨子里就是个刻板无趣的女人,绝不会拿这个用来‘解闷’。”
秦铭打开播放功能,像之前无数次忽悠狄芙萝那样忽悠道:“这就是我的法术。我要给你看的,都是绝不能让凡人看到的知识,我只会放一部分,如果你答应了我的要求,我会每隔一段时间再给你看一部分。”
他口中说着“一小部分”,可一页页浮现在刘凌面前的图纸投影已经足以让刘凌万分骇然。
那是绝不属于现在的绘画技术的图纸,每一个零件、每一个部分都刻画的栩栩如生,如同是直接将那些部件放在了他的面前。
画面中,一个巨大的攻城器械突然被拆分成了无数个部分,然后一点点地向他展示着如何设计、制作、安装、运转,最终成为一个恐怖的战争机器,毫不留情地攻击着它的敌人。
刘凌不必强记,他出众的记忆力就已经将所有的画面全部记了下来,不停地在脑子里反复出现。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适应,第二张图纸又出现了。
这一次,是一架巨大的水车。
以牛或驴子为动力的水车有着不同于现在的三组齿轮,可以依风土地势交互为用,转速极快,不知比人力踩踏效率了多少倍去。
再后来,是高转筒车、从未见过的耕犁、甚至还有一副运河的路线图,详细地汇总出经过的水系。
秦铭看着刘凌目不转睛眉头紧锁的样子,“哈哈”笑了起来,陡然将画面一收,那悬浮在导向仪之上的精妙影像立刻无影无踪,仿佛刚刚出现的不过是一场梦境。
“好了,我也把‘天书’传授给你了,你应该知道我是有这个能力的。”秦铭挑了挑眉,“只要你依从我,在朝堂上宣布伐夏的旨意并开始练兵,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
从“导向仪”上收回目光的刘凌点了点头。
“我想通了。”
他看着秦铭,微微一笑。
见到他轻松的笑容,秦铭心中更是得意。
“想通了就好,想通了就……”
他话音未尽,因为刘凌的含光突然出鞘!
含光者,视之不可见,运之不知有,其所触也,泯然无际,经物而物不觉。
光不可见,是因为光芒如梭快比闪电,瞬间可至目下而使人无查,所以含光是一把轻薄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软剑,剑鞘在玉带之中,拔剑无声、隐而不发发若惊鸿,那玉带龙钩便是含光的吞口。
这一剑,刘凌足足练了上万回,每日无数次挥剑,便是为了这一剑能够得手!
秦铭当然看不见这般无双的快剑,他甚至不知道刘凌身上怎么突然冒出一把剑来的,但他却看见了有一样东西挥过了他的右臂,快速地斩了下去。
那速度太快,等他明白过来自己的手臂已经被一把剑挥过之后,鼻尖顿时冒出几滴冷汗。
“你在干什么?”
秦铭猛然后退,想要退出屋子里去。
刘凌见这传说中能够斩仙的“神剑”都无法伤到秦铭分毫,立刻毫不犹豫地抛下手中的含光,欺身向秦铭袭去。
刘凌并不知道瑶姬有没有告诉秦铭自己喝酒能够触碰到神仙的事情,也不知道秦铭是不是和瑶姬一样对此世没有任何感觉,为尽万全之策,他喝完酒后立刻更衣擦身,又在屋中点燃熏香,即便是秦铭真能闻到味道,也绝闻不出他身上任何酒味。
嘭!
刘凌一击重拳击出,正中秦铭太阳穴位置,打得他眼前一黑,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倒了下去。
这一下彻底打懵了秦铭,也让刘凌有些吃惊。
居然这么容易?
神仙难道不炼体吗?
秦铭确实经历过严格的格斗训练,尤其是近身搏击,可他毕竟只练过肉体上的功夫,哪里承受的住古代内家功夫配合外家功夫的一击?
这还是刘凌怕秦铭身上有什么反震的法宝,没有敢使出杀招来!
一击过后,刘凌估算出了秦铭对力道的承受能力,抬脚就朝秦铭倒下的位置踏了过去。
秦铭虽然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多年来格斗训练让他的反应速度高于常人,竟反射性地一个翻滚避了过去,摸着墙扶起,想要激活“穿墙”功能穿到另一边去。
可刘凌怎么能让他逃了?
萧家最出名的本事不是战阵之法,而是家传的“游龙步”!
只见刘凌追星赶月一般抄到了秦铭的身前,腿上运起巧劲,一招“神龙摆尾”,向着秦铭的腰间横扫了过去。
“啊!”
秦铭只觉得腰间像是被千钧重的大锤猛扫过一般,整个人腾空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空地之上。
从刘凌拔剑到秦铭落入书房正中,所花的时间绝不超过几分钟,可秦铭却觉得像是过了几年般难熬。
他甚至根本没有机会张嘴说话!
刘凌也不准备让他说什么话。
他心意已决,便绝不拖泥带水,体力内力已经运转到了极致,这使得他的速度更是快的惊人。
嘎吱、嘎吱、嘎吱、咔嚓。
四声让人牙酸头皮发麻的声音过后,秦铭上肢手腕、肩膀处的关节已经被刘凌直接卸掉,他佩戴着导向仪的手腕无力地垂在一旁,看起来像是个坏掉了玩具一般。
霎时间,秦铭的惨叫声响彻整个含章阁内。
除了刘凌,无人能够听见秦铭这凄惨的叫声,耳端听着秦铭的惨叫,刘凌的心中却没有一丝涟漪。
他蹲下身子,从折断地手腕上摘下秦铭的导向仪,用着探究的神色看了一眼,便带在了自己左手的手腕之上。
他自信就这位“神君”的身手,绝抢不回他手上的法器。
“你,你居然敢……”秦铭嘶着气喘息道:“你想要什么?成仙么?我可以教你用导向仪‘飞升’的办法。只要你到了我们的世界,便可以不老不死。”
“成仙?”
刘凌嗤笑着,一步步上前。
“我曾经想要成仙,不过如今我想要成仙的理由已经不存在了。”
刘凌每走一步,秦铭的表情就越恐惧一分。
他从前听别人说“杀气”时,还有些嗤之以鼻,认为“杀气”这种东西,只不过是敌人眼神凶恶之后因恐惧产生的错觉。
可现在他仰望着刘凌,却明白了“杀气”究竟是什么。
他是真的想要杀他!
“你若杀了我,我在那边的人立刻就会毁了这个世界!”
“是吗?”
刘凌用仇恨地眼神看着秦铭,手臂蓦地一抖,右掌的虎口顿时掐住了秦铭的咽喉,只微微一用力,秦铭一张脸立刻成了猪肝般的颜色。
“咯,咯咯……”
秦铭只觉得自己的喉骨都快要被掐断了,肺里的空气像是要爆掉的风箱一般烧的他整个胸腔都疼,可疼痛的感觉似乎无穷无尽地向他袭来,找不到任何爆发的方向。
刘凌手掌一寸寸用力,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冷。
“我要弑神。”
“时刻想着用毁灭世界来威胁凡人达成你一己之私的疯神,如果死了,反倒是好事。”
他生性温和,即便是生气,也很少到想让人去死的地步。
可这个神仙,是真的恶心到他了。
“卑鄙、自私、跋扈、不智,这样令人作呕的你,连凡人都不如!”
秦铭的眼珠子一点点暴起,因恐惧而产生的肾上腺素分泌却让他的头脑越发清醒,这让他的疼痛和恐惧加剧到几乎要猝死的地步。
然而他预感的死亡却没有到来。
因为刘凌松开了手掌。
就在能够轻而易举杀死秦铭的那一刻,刘凌脑子里却闪过了许多东西。
刘凌问过无数人,如果要牺牲百万、千万去拯救更多的人,他们会怎么做,所有的答案都指向“牺牲”。
真正思考过这个问题的人都回答的很艰难,因为只要有人性的人,都会不可避免的想象被牺牲的人会如何去想。
为什么要被牺牲,牺牲的值不值得,他们会不会反抗,做出这个决定的人究竟是不是对的。
任何一个有脑子的人,在做出这么大的决定时,都会深思。
可在见过信誓旦旦觉得自己能做到一切的秦铭之后,他却在想,如果无论他怎么做,最后的结果还是“牺牲”呢?
如果这天底下亿万黎民,在这些神仙的眼里,最终不过是豚犬一般随时可以抛弃的畜生,又有谁会去问一问这些神仙,“被牺牲”的人会怎么想?
瑶姬在未和自己深/交之前,也曾随意就能说出“抹杀这个世界”的话。
如果不想办法结束随时被“牺牲”的命运,哪怕他牺牲了千万、亿万,终究也救不了这个世界。
秦铭这样的神仙只要再有一个,这世界还会岌岌可危。
所以,他不想选择“牺牲”。
即便是秦铭这样冷酷的“神仙”,也会被狄芙萝以疯狂杀人的举动而惊骇到几乎要言听计从的地步。
姚霁为了阻止狄芙萝杀人,竟也能允许他以刺杀的手段以暴制暴。
多么可笑,这些似乎动动手就能毁灭一整个世界的神明,却不愿意直面一个人的死亡,更不愿意见到发生在面前的屠杀。
但这背后隐含的信息,也让刘凌的心里生出了几分希望。
一个人在踩死一只蚂蚁、一窝蚂蚁时,也许根本不会犹豫,可如果蚂蚁突然说人话了呢?
如果蚂蚁会和踩死他的人一样的倾诉、发出和人一样痛苦的声音,如果它们将自己的情感传达出去,是不是踩它们的人就会犹豫?
他不知道答案,也许他做的可能只是无用之功,但他知道,整个世界,恐怕只有他一个人能够这样拼上一次。
“杀死一个人多么容易,可是让一个人杀一百个人、一千个人、一万个人,即便是再丧心病狂的人,恐怕也会生出犹豫和不安吧。”
刘凌看着已经吓傻了的秦铭,伸手卸掉了他膝盖和脚踝上的关节,让他无法站立、也无法行走。
“你很惧怕吧?能感觉到自己一点点死亡的痛苦?”
刘凌缓缓地说着,眼角沁出一颗泪滴。
“可当你随口威胁着要毁灭‘我们的世界’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可能将有成千上万,不,也许是几十倍于成千上万的人,正感受到和你一样的痛苦……”
他的眼神清亮而明澈,不同于沾染仇恨后的冷酷与愤怒,这才是他本来才有的样子。
“神明不会死,所以已经不会敬畏死亡了吗?”
刘凌垂着眼眸,心中的绞痛几乎让他直不起身子。
在他选择这么做的时候,已经注定不能替瑶姬报仇了。
“你,咳咳咳,要干,咳咳……”
肺部终于进入新鲜空气的秦铭剧烈的咳嗽着。
“你失踪了,你的人肯定要来找你吧?”
刘凌弯下腰,像是抗麻袋一把将秦铭扛了起来,一直扛到书柜的前面。
“你的人手不多,也许能进来的人更少,你在发动一场谋反,唔,也许是暴动?所以即使是消失了一天,你的人也会很焦急。”
刘凌扳动机关,书柜慢悠悠地翻转了过来,露出一间不大的“密室”。
密室中多年不曾进人,满是霉味和奇怪的气息,刘凌只站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体有些不适,可看着毫无所感的秦铭,刘凌不由得环顾了这间曾经软禁过怀柳君的密室,心中百感交集。
正因为这书房人人都知道其中有密室,倒变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这间密室便成了“明室”,也没有哪个皇帝真拿它藏些什么。
也幸亏这疯神不会饿,不会渴,不会死,否则让他往密室里送饭端水,是个人都知道皇帝又“密室藏娇”了,哪管这里面有没有人。
“他们会来找你,但如果我又将他制服了呢?如果每一个进来的人都不见了,你们的人可以视这些神君的性命于不顾吗?”
刘凌看着秦铭越瞪越大的眼睛,没什么心情地将他随手掷在“密室”之内。
“群龙无首,你的人马就会土崩瓦解,原本掌管这个世界的人会重新得到掌控权,当真正的‘掌控者’想知道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应该会派出比你头脑冷静的人来。”
“你要拿我当人质,和他们谈判?”
秦铭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那感觉无异于像是看见蚂蚁突然进化成了蚁人。
“我不要威胁什么,也不是想谈判。”
刘凌叹了口气。
“我只是不想连声音都没发出过,就这么被‘牺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