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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公公站在淑妃的后面,低头汇报着:“吴修容吃了御膳房送来的药以后,没半个时辰,流血不止。”
“自作的孽。”淑妃看着窗外那支在冬天里不会开花的枯枝。在这样寒酷的天气里,不知死活做出一些让自己死的事儿,不是自作孽是什么。
她淑妃在后宫里这么多年,早知道有些事儿,有些原则和底线是绝对不能碰的。是不是她病的时候,那些进来后宫的年轻人,比她更不知天高地厚,早突破了这些限制。
对吴修容这种结果,淑妃连叹气都叹不出来,只能说,被她预计到了。这个吴修容,选择了她淑妃而不是皇后,看的,正是她淑妃或许比皇后仁慈一些。要是皇后的话,或许明哲保身,直接私底下把吴修容赐死了都有可能,避免吴修容拖自己下水。但是,她淑妃也不是能被人耍的人,到这种时候,对这种人,她要是真会存什么善心的话,是瞎眼了。
朱公公的目光,像是扫到了暖阁里躺在摇篮里安安静静睡着的回明。
如今比起回明,那个像天之娇女的九公主,八成会沦落到比回明更惨的境地。皇后可绝对不是个什么好养母。因为,皇后不比淑妃,是有自己儿子孙子的人,养的,对皇后能算得了什么,什么都不是。
利用完的棋子,找机会扔了是了。只能说这种小兔崽子,你说一个孩子,哪来从小这么贼鬼的心思,必定是在母亲吴修容养着的时候,看得多了,以身效仿了。小孩子这个年纪,模仿力确实强。
难怪皇后说,这孩子在吴修容那的时候已经学坏了,学坏了根基,这不,到了皇帝和皇后手里继续被利用。皇后利用这个孩子时,皇帝不也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到最后,自作孽的,自然是吴修容自己了,把孩子都给断送了未来。
只能说,皇后,绝对不是一个可以轻易小看的角色,是真正厉害的角色,否则怎能做得了这个六宫之主。
“听说——”这种自作孽的人的事儿,淑妃不想提了,倒是想起自己今日让李敏去拜访吴修容,到底有没有收获,“禧王妃的家人,上护国公府去了。”
“是,除了禧王妃,听说鲁王妃也到了护国公府亲自拜访。”
说到鲁王妃,被李敏给晾了以后,心头肯定不舒坦,憋了一股气儿回到了恭亲王府。她到护国公府做什么呢?还不是因为自己的女儿跑到北燕以后说是在北燕挺好的,不肯回来。
朱永乐到了北燕,可能皇帝皇后都知道了,奇怪的是,皇宫里的人却一直不发话。如果早发话就好了,可以直接命令护国公把她女儿送回来。她这边,给自己女儿都安排了好几个不错的相亲对象呢。
奇怪了,之前,皇后不是还问过她意思,问她比较中意京师里哪位才子英杰的,好像有意代替皇帝征求她意见,给朱永乐安排好婚事。现在,却都只字不提了。
鲁王妃这心头自然着急,这不,趁李敏回京的时候,赶紧上护国公府里问问女儿这个情况。
她女儿,究竟在北燕干嘛去了?
朱永乐回给家里的信件,肯定是不会提及她美丽浪漫的爱情故事。因为,她知道自己娘亲鲁王妃,是个彻底的现实货。自己娘亲,在王府里,为争夺这个王妃头衔,用过多少阴谋诡计,朱永乐小时候也是都耳濡目染的。
谁让,这些阴险的事儿,到底总是隔墙有耳,世界没有不透风的墙。
简单来说,朱永乐其实很不想沦落为像自己娘亲那样的境地和婚姻。你说她娘争到现在,都得到啥了?不就是个顶着王妃头衔的身份,到哪儿像是受人尊敬其实私底下大家都知道她亲娘是怎么回事,私底下像嘲笑她朱永乐以前是只小胖猪一样,把鲁王妃嘲笑为贱货。
她的亲爹恭亲王,和皇帝一样,向来对女人都不会放在心上的。其实,你让恭亲王怎么可能把女人放在心上。他的兄弟,基本都被万历爷杀了。他要保住自己这条命已经是费劲心机。哪有空去管女人的事。
女人对他来说,无非是给他养孩子的工具罢了。后院的争斗,他是比万历爷更残酷,从不放在心上,也不曾想着调和后院里头的关系。否则,他怎么会死了一个又一个王妃。
不爱。她的亲爹从不爱她亲娘。朱永乐才不想像鲁王妃那样,落入这样一个表面虚荣实际上像个囚笼的地方。
她要有一个和她一起相亲相爱生活的人,哪怕日子过的苦一点没关系,最少,心里过的舒坦,不用整天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害人。天天可以和爱的人在一块,想一想都觉得是无比美妙的事,比什么金银财宝,比什么富贵荣华,是真正最难得到的东西。
生在这样一个家庭里,朱永乐早对这点看透了。
要不然,这个小胖妞,怎么会在李敏第一次见到她那会儿,不与李莹那些小姐们为伍,一个人孤独地坐着。
鲁王妃呢?哪里猜到自己女儿的心思早就对她这种生活见异思迁了,根本不会按照她设计的版本走。她要让朱永乐回来?根本是不可能。
女儿养到现在这个地步,是摇钱树了。鲁王妃想到,如果她这时候不收割女儿这棵摇钱树,今后,她怎么办?
恭亲王府是由男子继承的,她膝下无子。没有女儿这根救命稻草,她这岂不是等死的命?不要说等死,只怕会死的很凄凉。
越想到这儿,鲁王妃越恨的咬牙切齿了。恨谁?还能恨谁?恨护国公,恨今天不和她见面的李敏。
好你个家伙,拐了她女儿,是想当人质威胁皇帝是不是?忒可恨了!
“王爷呢?”鲁王妃一拍手边桌子,恨道。
“王爷和以往一样,应该是到码头溜达了。”
恭亲王最大的爱好,是逛街。每天恭亲王都会花费几乎一天的时间去逛街,买东西了,逗蛐蛐了,查看海鲜了,打听古玩市场近期关注的重点了。只有他这样每天不遗余力地消耗自己的生命,无所事事,皇帝才会对他彻底放心。
鲁王妃哭的心都有了。恭亲王根本不管自己女儿是死是活的。只有她这个亲娘自个儿着急。
唯今来看,她只剩下,再入宫去,找皇后娘娘商量了。
要按照以前的话,这个鲁王妃,从来一样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一派,以前六宫里说话权力最大的人是太后。要是太后没有病,鲁王妃肯定不是去找皇后去找太后了。
鲁王妃进宫要找皇后的消息传到了春秀宫。
刚好,斜阳偏下。听说吴修容要咽气了,皇后娘娘拉着眉头,对身边照顾孩子的姑姑说:“给公主准备戴孝的东西吧。这种事儿,早准备好过晚准备。”
姑姑一听即明白皇后的话。这种事肯定要做的早,否则,人家会怀疑是不是她皇后要故意害死吴修容的。
猫哭耗子这种戏,不做不行的,至少要摆给皇帝看看。
李莹坐在皇后的花厅里,一动不敢动的。眼看,李敏回京来,都两三天过去了。
她必须对皇后有个交代,毕竟之前,她给皇后单独报过消息来着。不过,皇后应该是不知道她找过李敏。
可自她午后来找皇后以后,孙氏即没有让她站着亏待她,也没有说话让她以为整件事已经过去了。
说到那件事怎能轻易过去呢。孙氏那天,可是冒险出过宫的。结果,什么好事都没有捞着。最后,反倒好像被淑妃给捡了个大便宜。皇帝的态度,到现在都阴晴不定的。让她心头都开始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
皇帝在想什么呢?
和淑妃用早膳了。在她那样折腾了景阳宫一番,皇帝夜晚来她这儿夸了她一下,接着继续和淑妃唧唧我我。皇后简直脑袋里都能想出来,想出来皇帝这是,把她当成干活的苦力,然后,糖却都给淑妃吃了。好人都给淑妃当了。
到底是,美丽的女子,永远是众人的心头大恨!
皇后皱着眉头揭开茶盖一看,又是那晚上皇帝曾经批评她的藏茶。
“倒了。”皇后把茶递回给姑姑。
姑姑一愣。皇后向来喜欢吃这茶。因为这茶有益健康。
李莹眼皮直跳,分明能感觉到皇后心情不太好。自己今日来找皇后究竟是好是坏。
鲁王妃这时候,在公公的带领下走了进来,施施然对皇后行了见面的礼节。
“恭亲王妃,坐吧。”皇后对皇帝的弟媳,向来倒是都很客气的。
鲁王妃对此却一点都不客气,甚至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其实不等皇后赐座,已经走到了李莹身边那张,和皇后靠的更近,尊卑等级更高一点的椅子里坐下了。
李莹对此再飞跳了下眼皮:这个恭亲王妃,以前就知道,是个自以为是的,没想到,在春秀宫都这样得瑟。
鲁王妃想的很简单,她是宫外命妇,说起来,皇后根本管不着她的事。
皇后对鲁王妃这种举止,仿佛早就看惯了,惯来的那种像是慈爱的微笑挂在嘴角上,和鲁王妃像好妯娌拉着家常:“听说,恭亲王这几日,在外面又找到了不少好的食材。”
对于自己家老公在外面每天的无所事事,鲁王妃从来都不感兴趣,直接直率地回了皇后的话说:“王爷的事儿,其实臣妾都不敢过问。”
皇后对此但笑不语。
李莹都想。身为一个女人家,连自己老公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外人知道,你都不知道,你这能叫老婆吗?
只能说这个鲁王妃奇葩到家了。不过,这样的一个女子,同样不可小看,听说当年在恭亲王府踩着多少人的尸骨坐到王妃这个位置上的。
至于恭亲王府里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倒是挺少听人家说过。但是,李莹记得母亲王氏提过,很不屑的口气。大概是说,恭亲王养的女人,大都是无厘头的。
这个根据,大概是出自于王氏已经见过恭亲王的几任王妃了,每一个可能都和鲁王妃有些*不离十的相似。
其实再仔细推断的话,听说恭亲王是皇帝的兄弟,皇帝怎么可能允许恭亲王越过自己,娶一个既眉毛又漂亮的女子呢。明白点说吧,像鲁王妃,长得也算漂亮人一个,但是似乎脑筋不太好。皇帝更允许兄弟娶个胸大无脑的,也绝对不给兄弟弄个聪明的老婆吧。
要是她是皇帝的话,肯定会这么做的。李莹想到这儿,心里基本对恭亲王府的态势确定了。
皇后问:“鲁王妃来找本宫,是为何事?”
听到皇后貌似想装傻,鲁王妃立马给皇后亮出了底,直接摊牌了,说:“臣妾是想问一下皇后娘娘,上回皇后娘娘说的,说是想为郡主安排婚事的事,是不是有了下文?”
皇后脸上貌似浮现出一丝惊讶,说:“怎么?上回,鲁王妃不是说了吗?说是要回去和王爷好好商量。本宫就以为鲁王妃不舍得郡主离开王爷府,于是和皇上说了,说是不如再留郡主两年——”
鲁王妃脸色骤然大变。
这,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不知道!她说回去找王爷商量的话,其实,按照正常人理解,都知道是正常的程序。怎么,难道她能不找老公商量就随便答应女儿的婚事指给谁了。
皇后这个分明是什么意思?
搪塞她?
鲁王妃岂止这会儿是愤怒而已,想她在李敏那儿受到的委屈都没有释放,到皇后这里来再吃了这样一个敷衍的借口。这些人,简直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她好歹是皇帝的弟媳!
“皇后娘娘。”鲁王妃站了起来,挺直胸膛,“臣妾这就很不明白了。郡主都早过了该出嫁的年龄了。郡主终究是皇上和皇后的亲侄女,怎么可以如此草率说再留两年?这是要给郡主一个奇耻大辱吗?”
这话,是谁听来,都是在当面指责皇后的不是了。
李莹眸光里微转,小心往椅子里缩了缩。这个鲁王妃,简直是了耗子药了,疯了,才敢这样对皇后说话。
或是说,这个女人,早以为自己是什么人了吗?皇帝的弟媳?笑话!万历爷都不知道杀了多少兄弟和弟媳。
皇后脸上那抹温和的笑颜像是纹丝不动,风吹雷打都不会有所变动,说:“鲁王妃此言不知是从何得出来的话?郡主是皇上的侄女,皇上肯定比谁都关心郡主。”
这话鲁王妃肯定不买账,说:“既然皇后娘娘认为皇上关心郡主不会有误,臣妾只好亲自去问皇上了。”
皇后淡笑道:“鲁王妃还是回王爷府,和王爷先商量下为好。皇上日理万机,每日上朝,处理的都是关系百姓民生大计的事。”
鲁王妃肯定没有把皇后的话听进去,因为她老公根本不会管这个事,这点她早料定了。
和皇后道了声告辞,鲁王妃趾高气扬地走了。
这女人,是认为自己占了理,可以到皇帝面前告皇后的罪状都可以了。
李莹小心瞄着皇后脸上的神色。
皇后随她射过来的眸光,像是微笑地问她:“三王妃是不是也担心本宫是有意阻挠郡主的婚事?”
“臣妾以为——”李莹站了起来回话,“皇后是天下最仁慈,脾气最好的人了。”
那是,皇后都没有当场对鲁王妃发飙。按住了性子,还劝鲁王妃不要去皇帝那儿鸡蛋碰石头。只是鲁王妃根本听不进去劝,不知道皇后的好。
皇后眸光里转了两圈。她对鲁王妃好不好,只有她自己心里最清楚。反倒是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子,懂得借用这个事,来将她皇后的军。说了她皇后心胸宽广不计较,岂不是意味着,她皇后原谅了李莹作出来的任何事情。
如此聪明的女子,是让人又爱又恨的。
皇后点点头:“三王妃是个明白人。”
意思是,原谅她李莹了?
李莹心头顿松口气。
皇后继续说:“对了,听说鲁王妃之前,是先去过护国公府里,莫非是在那儿遇到了什么事?”
这话明显是说给某个人听的。
姑姑答:“回皇后。可能鲁王妃是先前在护国公府被禧王妃的家里人给气着了。”
“怎么说?”
“禧王妃这不是快生产了吗?禧王妃的娘亲曹氏,在鲁王妃之前,先见了隶王妃,先把隶王妃请到十爷府上给禧王妃看病去了。”
李莹心头猛个戈登。
这样说,李敏去给禧王妃护产?
皇后的目光,好像慢慢掠过李莹的脸上,随之垂下目光,见姑姑给她换的那杯茶,终于不是藏茶了,于是喝了一口。
在十爷府,李敏给禧王妃把了脉,查看完产妇的情况以后,因为产妇已经接近生产的状况,但是,很显然,古代娇贵的贵妇,并不习惯在生产前走动,是躺着养着。其实,这样的话,是更难以生产的。
禧王妃如今最缺的,不是其它,只怕和很多初产妇一样,生产的时候体力不足。
“禧王妃最好是,每天要在这个院子里走上一百圈。”李敏给病人开了方子,不过不是药,现在对禧王妃来说,不用药,药已经够多了,吃的营养也已经够足了。
禧王妃和曹氏听完肯定先一愣,等李敏讲完这其中的道理以后,两个女人,对李敏是十分信任,肯定会照着李敏的话去做。
看完病人,李敏在禧王妃的屋子里喝口茶,歇口气再准备离开。
只听,匆匆走来一个丫鬟,可能是禧王妃从娘家带来的人,进了屋子里也没有发现在那里静坐的李敏,直接到了里头隔着扇屏风,和曹氏说起话。
“十爷说是不回来。”丫鬟的声音很低。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曹氏急促的呼吸声犹如牛喘,仿佛在压制滔天怒火。
这个十爷混蛋不混蛋,老婆都要生了,结果自己在外面鬼混不回家。
李敏淡淡地扬了扬眉。
十爷是在外面鬼混吗?
这个京师,打从她回来的第一天,明显局势上,在她入宫这几天来看,不说她李敏有么有回来的影响,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与她以前在京师的时候,大大的不同。
表现在,京师里的局势渐渐不稳了。
像上次,八爷打死都不敢在她那儿逗留,原因很简单,如今这个局势是节骨眼。只要看看,这几天宫里的动静,除了几个后宫女子在那儿蹦跳,以前那些皇子之间的斗争,却是一个都见不到,戏码没有犹如以往上演。
这不是更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有多胶着。
皇子们更是按兵不动,更说明了,这个京师哪一天,真要变天了。只看是谁先耐不住了。
曹氏骂了一句。但是,不敢惊动到俨然已是在待产状态的女儿。
更可怕的消息在后面,丫鬟带来的,还有从宫里传出来的小道消息。
由于东胡人此次来投降,是万历爷上位以后最有脸面的事,皇帝好像下达了死令,全部家里人都必须出席。也就是说,待产的禧王妃,不会被踢出这个例外。
皇帝这诏令,本意是不是为了对付她李敏,李敏不知道,但是,很显然,对于禧王妃来说,是个考验。
曹氏的心头一下子缩紧了。这个女儿,嫁的究竟是什么人家。
嫁的皇家,结果,没有一样好处的。难怪好人家的女儿,都不愿意做皇家的媳妇。
夜幕降临。李敏坐车回到护国公府,踏进院子时,看见自己爷爷在教小翠和大牛踢毽子。
大牛那条歪了的脚,好的七七八八了,当然,还没有完全恢复,因此,只是陪着小翠和李老玩。
一帮家奴,都在四周围观着老爷子玩乐。每个人心里最稀奇的,大概是这个李老究竟是什么身份来历,好像很得李敏的敬重。
看到孙女回来了,李老把自己做的鸡毛毽子扔给了下面的人,走上前问:“怎样?”
“还好。”李敏答。
李老陪她一快走着,偶尔仰头看看天空。
看得出来,她爷爷挺寂寞的,否则不会在这里教起小孩子踢毽子。想当初,她爷爷刚到古代的时候,还野心勃勃的。不能说,李老对这个古代已经失望了,只能说,李老觉得这里不是地方。
不是他想要呆的地方。
皇宫里的险恶看多了,实在不是正能量,看得都能人心灰意懒了。李老想的都是,孙女说过的,孙女婿那帮人。
李老来古代最大的愿望,就是想会孙女婿。
孙女婿什么时候到呢?
还有,孙女在古代的猫爹,据闻也是个大人物。或许他可以趁此机会再认个干儿子。李老捏着下巴的青胡茬考虑着。
李敏看着老人家望着天空出神,似乎也猜出了老人家两道心思,说:“快了吧。”
快了?
李老回头,扫到孙女脸上。
李敏笑笑摇摇头。走进了屋里。
小翠跟在他们后面进屋,给他们端水。
李敏吹着杯口的热气,对爷爷说:“过两日,宫里办的宴席,可能皇上会让爷爷也进宫去。这样,爷爷需要一套像样点的衣服进宫。”
听这话,李老俯瞰下自己身上的衣装,是有点朴素了,如果非要和京师里的达官贵族比的话。主要是因为,古代人买衣服,都是订做的,所谓个人定做。李老现在在古代搜罗到的衣服,都是直接买来穿的,总有些不合适。
李敏对此早有准备了,这两天都是让小李子到外面去帮她寻觅合适的布料。现在,让人拿了上来,给自己爷爷挑。总得先让老人家自己满意。
奢侈啊。李老心里想。来古代几日而已,李老对古代的物价都有了个初步了解,知道,孙女拿来的这几块布,价格都大概是古代普通人家一家六口一个月的口粮。
老人家在现代,本来也就是个省吃俭用的。现在,为了出席宫宴,不能打皇帝的脸。
面子工程,从古至今没有变过。李老摇摇脑袋。
再说皇宫里,皇帝确实有这个心思,要把李老招到宫宴里来。
晚上,皇帝和鲁仲阳说着话。
本来,太医到皇帝面前,该先说一下今天发生的最大的事儿,吴修容要死了的事儿。可是,皇帝半句不提。鲁仲阳也就当作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如果他真在皇帝面前提这事儿,吴修容八成要死的更痛苦吧。
他这算是仁慈了。吴修容那条命,真给折腾折腾的话,死的时候,八成只剩一副骨头了,丑陋至极。
皇宫里的种种把戏,到最终,不过都是他们这些太医去收尸的,这点,他鲁仲阳怎能不再清楚不过呢。
就像,如今在福禄宫里,好像终于缓过一口气的人,要继续受折腾的人。
皇帝开口,肯定不会说这些人的衰事,说着都会让皇帝自己觉得晦气,皇帝只说,听起来比较快乐的事儿。皇帝问:“那日,你陪朕在麻生堂见的那位老先生,还记得不?”
“皇上说的是隶王妃拜的祖父吗?”鲁仲阳对李老当然是印象深刻。
毕竟是李敏身边的人。
皇帝点点头,好像很赞许鲁仲阳这个态度。要说这个当大夫的,不是每一个都能做到处惊不乱的,尤其是遇到医术比自己高明的同行。
鲁仲阳就这点,特别讨皇帝的喜欢。
说到技术上,人比人聪明,多的是。但是,为什么,终究不是技术最好的人,博得头筹呢?因为,做领导的,都不是专业上聪明,而是其它方面聪明。
皇帝又问:“鲁爱卿,以为李老先生的医术如何呢?”
鲁仲阳答,小脸有些肃穆,不敢造次:“李老先生的医术,据臣看来,几乎是无可挑剔。”
“无可挑剔?”
“据臣后来听刘太医和许太医说的,说是,李老先生可以一眼看出他们给病人用的方子。说明,此人城府极深。”
不说医术了直接说到城府。刚好,是正中了皇帝的胃口。
万历爷眸子里即闪过一抹锋利:“这么说的话,那日早上,此人是在诓骗朕了?”
“臣以为,此人最少是,有所保留,和隶王妃一样。”鲁仲阳道。
万历爷轻轻嗯了一声:“隶王妃无声无息地突然出现在京师里,本就是一件,让人百思不解的事儿,陪隶王妃一块现身的人,要是没有两把真正的刷子,实在说不过去。”
对于李敏怎么突然出现在京师的,八成,现在每个人心里都有个巨大的问号,而且是没有办法解释的问号。
鲁仲阳只知道一点是,李敏这个贸然现身,不符合常理出现在京师。因为李敏怀了护国公的孩子,本是不该出现在京师里的。谁都知道,李敏这样出现在京师里简直是对护国公最大的不利。
李敏自己,肯定也不想出现在京师。因此,李敏是神仙的传言,再次成为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如果李敏自己是神仙,何必出现在京师里?自己飞到北燕去不是更好吗?
倒是只剩下一个可能。听说,东胡人有很可怕的巫士,能诅咒人。莫非是巫士报复隶王做的好事?有这个可能。
皇帝的心里,似乎有了一丝结论,说:“上回,朕在麻生堂,答应过老人家,要招待老人家进宫的。刚好,宫里要举行宫宴,他既然身为里王妃的祖父,让其随隶王妃入宫。”
王公公在一旁听到谕令,马上帮皇帝拟旨。
皇帝过目完他人听他口头下达写出来的圣旨,最终拿出宝玺在上面盖了印。
御书房外面,鲁王妃匆匆来到。
经由外面人的通报,报进了皇帝的屋子里。
万历爷把圣旨让人给护国公府送过去以后,坐回龙榻上,像是要睡似的,说:“让她进来吧。”
鲁王妃走了进去。
跪下,向万历爷叩头。
万历爷俯瞰鲁王妃的额头。其实,鲁王妃长得挺漂亮的。尤其那个额头,饱满,是个富贵相。
当年,这个女人,要送到他兄弟府上送给他兄弟时,万历爷心里头是有过挣扎的。
漂亮的女人,男人谁不爱。
可是,这是有胸无脑的女人。送给他兄弟,那是最好不过了。
“去过春秀宫了吗?”
鲁王妃一听一愣,她这都没开口呢。皇帝怎么知道的。
这用得着问吗?这种事情,皇帝一想就知道。
皇后使的什么心思,皇帝更是一清二楚。这样的女人,只听得进恶话,听不进善意的话。皇后何等聪明的人,把善意的话说一说,这女人不得马上冲昏了头脑,鸡蛋撞石头直奔他这里来了。
可见,这女人,真的是把皇后都惹火了。
由此也可见得,他兄弟那个家,真的是被他送的这些女人搞得很不像样,已经是糟糕透底了。
“你是想,让朕发一条圣旨,让郡主回来?”
鲁王妃傻愣了会儿,这会儿突然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身体打起了抖儿,不敢说好,也不敢说不好。
万历爷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到底是在后院里挣扎过,拿到王妃头衔的人,有直觉,不能轻易开口说话了。
鲁王妃心里头确实是打起了退堂鼓。回想起来,自己简直是傻透了,怎么能来求皇帝呢?
自己老公都不敢,多少年了,都从来不敢私下来找这个兄弟。她这是脑子突然进水了,直跑皇帝这里来了。说起来,皇帝一开口问她什么来着,问她是不是去过春秀宫。
鲁王妃打了个寒噤,知道自己中套了。
中了套想解,有这个可能吗?首先得看自己先中的谁的套吧?
她这是中了皇宫里两个最大的主子的套。
鲁王妃几乎摇摇欲坠,是想直接在皇帝面前晕菜了。
王公公等人在旁边看着,只能在心里头摇脑袋。
只能说,皇帝和皇后心里都有底线的,被你这样闹法,而且是完全不顾皇帝和皇后的尊严,等于说给你脸你不要脸,怎么可能。
你说你女儿的事很贵重,因为你女儿是你唯一的女儿,你的救命稻草。可你不想想,你女儿真的是你的女儿吗?不是!不要忘了你老公的荣华富贵,都是你眼前这个主子给的。你居然想着越过主子骑到主子头上去了?何等的不知廉耻!
万历爷开了口:“鲁王妃是慈母,疼爱自己的女儿,朕听着鲁王妃的话,心里也非常感伤。只能说,这个女儿当真不孝顺。”
鲁王妃吓的魂都没了,说:“郡主,郡主她是年纪还小——”
“年纪小?”万历爷惊异,“朕的公主,九公主昨日犯的错儿,朕都说了,下次不可以再说年纪小的事儿了。”
那是因为,九公主的亲娘已经为此付出代价了。如果再犯错事,谁给九公主顶罪?凭皇后?
鲁王妃的气只有出没的入了。眼看,这事儿要成定局了。要是她女儿真的出什么事,必须说是她自找的。
在这个节骨眼上,屋外似乎刮来了阵风。
“有谁站在外头吗?”万历爷眯了下眼睛问。
王公公接到皇帝的示意,走出去看了看。
鲁王妃犹如惊弓之鸟,跟着回头去看外面。
外面当然是什么都没有,只有鹤唳的风声,好比锋利的刀子一样。
万历爷说:“这样吧。要郡主回来,其实,朕的圣旨,反而没有慈母的话更好。”
鲁王妃已经脑袋成了浆糊,只能跟着皇帝说:“是,臣妾觉得也是。”
皇帝道:“就说,郡主的父母病了,或是郡主的兄弟姐妹病了,让郡主回家,如何?”
后来,听说鲁王妃在皇宫里直接受寒,被抬回恭亲王府。
李敏在半夜里,听到那个风声不止,刮到窗户的纸都凌乱了时,就知道,肯定又出事儿了。
起来的时候,能听见小李子在屋外走廊里来回走动的声音,李敏喊了声让人进来。
小翠毕竟年纪小,守不住夜,睡着了。
听到她声音,小李子自己一个人进来,隔着屏风喊:“主子醒了?”
“出什么事了吗?”
“听说恭亲王府有人病了。”
果然是。
朱永乐的事,说起来是大是小。她今儿不和鲁王妃见面,其实是不想刺激皇宫里的人的神经,避免皇宫里的人马上动作。没有想到,这个鲁王妃傻的要死,自己跑去皇宫里按下了炸弹的开关。
“主子——”小李子透过屏风,可以看得很清楚,她在里面像是沉思其实好像对此事早有所料的样子,于是不得不劝她一句,“主子其实已经尽力了。”
听小李子这话,不如说是,这人背后那个主子,恐怕也猜到了这一切。
那就是,皇帝迟早要对恭亲王府动手的。当然,她李敏还知道,为什么皇帝非要在这个时候,对恭亲王府动手,原因很简单,太后要醒了。
一道雷声,猛然划过了天际的样子。
轰轰的声音,让人惊魂失魄。
李敏拉起了被子,躺回床上,说:“把火灭了。”
小李子吹灭了油灯里的火,走了出去,轻轻把门关好了。
到了第二天,吴修容死了,而恭亲王府,一下子病倒了数十个人。一封急信,从京师发送去北燕。
同时,东胡人来朝拜皇帝的队伍,进入了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