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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有。我年纪很大了,不过是样貌上看起来比较小。”李敏说,边说,边微笑。
众人见她谈笑风云,或许样貌看起来是比较年轻,但是,论谈吐,无疑不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能具备的知识和气质。
云姐夫妇俩,在心头松了口长气。
白小璐感觉母亲捏自己那一下白捏了。可是,看对方这张脸,真的很年轻。让他心里隐约浮现起另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
大美人姑姑为此笑笑,和缓气氛说:“这说明,李医生真的是具有永驻青春的神奇医术,我更该多请教李医生了。”
对,对。其余人附和着。
李敏发现,这位大美人姑姑的老公和孩子,才真正算得上是那种不会说话的,比白家人更不会说话。
一顿饭吃完。在饭桌上,直接摆上了茶点和水果盘。
天冷,李敏不敢吃水果。其余人慢慢吃茶,闲聊几句,但是显然注意力不在这个上面。
瞅了个空儿,李敏见到白小璐的示意以后,与白小璐前后走出了包厢。
在餐厅里找到一个可以单独说话的地方。
白小璐问她:“怎样?能看出我姑姑的病怎么样吗?”
“她得的是人脸辨识障碍症。”李敏说。
站在她对面的白小璐俨然是怔了一怔,可见,他姑姑这个病,如果不对人家明说病情,几乎没有人能识别出来。不仅因为这个病本来比较少人患病,是种稀有病种,极少人知道这个病名,而且,他姑姑,是个很能隐藏自己的人,平常做的事,患病前患病后,都几乎一样,如果不主动说,以他姑姑的本事,根本没人能觉察出来。
他原本不和她说,为的是考验她的能力。没有想到,这样的难题对她来说,根本不是任何难题。
“李医生,你真的很有本事。”
感觉,他这个人,要口里说出来一句夸人的话都很难。李敏说:“我这就算是,接受白老板一句认可了。”
“李医生不用谦虚,我是来虚心请教的。”白小璐低着声音说,“不知道李医生想到了办法没有?”
“办法,我想到了一个。但是,不知道她的手术医生是哪位。给我一点时间,我整理下资料后让你送过去。”
白小璐吃了一惊。
偷偷跟来的,躲在旁边听着的云姐,一样震惊。
这么多年,多少海内外名医都没有一点法子的事情,居然,现在一个年轻的女医生,有了破局的希望。
“我看她的情况——”李敏琢磨着说,“不是完全的病症,如果是完全的病症,可能无论是哪个医生都好,现阶段,都回天乏术了。”
不是完全的病症?
云姐拧了下眉头,感觉到自己背后有人,回头一看,见包厢里那几个男人都一块走出来了,不知道何时走到她后面,一块听着。
白小璐毕竟是外行人,听着不是很明白,追问:“李医生可不可以说详细一点。”
“我猜,她不是说,完全是,每个人的五官都辨认不出来,也就是说,她这个功能丧失属于可逆的一种状态。对脑神经学来说,完全病变的话,是不可逆的。该庆幸这种可逆,等于说给了她一个有可能康复的机会,只要找到破机。”
“你可以说慢一点吗,李医生?你说,她不是每个人的五官都辨认不出来,你怎么知道的?”
李敏对此,可不得不先说一句:“白老板,我如果说,你姑姑是有过人的眼色,你心领神会就够了。”
白小璐刹然一愣。
“或许,你姑姑不能把我的五官完全认出来,可一些细节,她能看得见,如果是个完全病症者,是没法看清楚人脸这个细节的。比如说,我真是一个二三十岁的女人的话,恐怕黑眼圈,眼袋,眼角都可能出现了一些细纹,都是避免不了的。可你看,我有吗?”
她看起来,是很年轻,虽然怀孕,但是那皮肤,绝对是水嫩到,没有在用化妆品的情况下,这样的天然美,是只有青春期的少女才能拥有的青嫩。
白小璐听明白了她的话,道:“谢谢。”
语气里保持了一种慎重,在于,不敢肯定,她的判断,以及治疗方法,对他姑姑是不是有效。毕竟,都经历过这么多失败的求医过程了。
李敏表示理解。
“接下来,你放心,我会和我姑丈说的。到时候,我会亲自送你到我姑丈的单位给你看看。”
白小璐说这话的时候,那些躲在旁边偷听的一路人先撤退了,因为眼看那两人的对话是要结束了。
云姐想,自己原本是怕儿子搞大了人家的肚子但故意说的谎话,所以,特意跑过来偷听,结果完全不是自己想的那回事。儿子光明磊落,让她却是无话可说了。
旁边,丈夫和小姑的姑爷说着话。
“我看,她说的,好像有点道理。你知不知道,白露以前有她说的那些症状吗?”
“我只听高大帅说过,她好像能认出一两个人的面孔,但是,具体怎么回事,很难说的清楚。从西医角度来说,认出一两个人,和完全没有认出来人,在治疗方法上,没有特别大的区别。但是,她是中医出身,可能对此的认识不太一样。或许,她有什么好的建议,不过也得等到她把具体的措施拿出来。”
“我感觉,她这人有些奇怪,但是,真的是很有本事的一个人。”白哲这样的欣叹,似乎代表了现场所有人的意见。
当然,他们不会马上把这个消息告诉病人,免得一场空欢喜,把病人再次打击了。
云姐是想不明白了,如果照李敏现在和她儿子吐出来的实话,岂不是说,李敏真的是,只有多少岁来着?
她家里人不担心吗?
可是李敏的谈吐,知识,文化水平,怎么可能只有十几岁,完全自相矛盾的一个人。搞到她都快糊涂了。
除去这些来讲,这个女人,有本事,又能干,而且,长得很漂亮,拥有气质,是个,很难的女人。儿子,未来要是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女人,对方没有男人的话,那倒是可以考虑的。
难怪儿子这么多年在外,都没有找到合适的女人,原来是自己儿子眼光高。
云姐突然对儿子有了进一步了解,不得不叹,自己做父母那么多年,好像,还比不上一个陌生的女人,给她儿子带来的变化多。
是缘分吗?
“你不觉得她长得像谁吗?”
前面的两个男人,掉回头看她,对她这句话像是颇感费解。
像谁?
云姐笑着摇了摇头。
那晚上,和这群人聚会以后,胡大哥开车过来,把李敏送回了钟老的家。
钟家夫妇其实并不知道她今天一天的遭遇,只听她说找到以前的朋友,和朋友一块逛了一天的街,到现在才回来。因此,对她这时候才回来并没有感到特别的疑问。
李敏走进钟宅的时候,钟家夫妇俩在客厅里冲茶看电视。见她回来,钟夫人站起身说:“我给你熬了鸡汤,补身子的。你等会儿,洗完澡,喝一碗再睡。瞧你身体瘦的,到时候生孩子不容易。”
看回自己的身子,李敏知道自己是属于怎么吃都吃不胖那种。怀了孩子,这个增胖的速度也是一般般,主要是劳累所致。
“谢谢你,钟夫人。”李敏觉得挺愧疚这些老人的。有些话不能说,只能是默默藏心里去。
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买了一些可以换洗的衣服,李敏在钟家里洗了个热水澡。接着,回到客房里,似乎这一天里,终于有了单独休息的时间。
她怀孕以后,其实都蛮嗜睡的。只是,今天可能刚在白家睡过了,反而现在有些睡不着。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脑子里像是有影像和声音在不断的来回碰撞着。
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好像是的。梦见了,那个巫医的诅咒声,在她手背上吐的那一口黑血。
你觉得你可以逃得掉吗?我们巫王,到哪里都会看着你的!
满身的汗水,仿佛潮涌一样。
李敏睁开眼,看见了天花板,一口一口喘着气。
是心理作用吗?
巫医的诅咒什么的,本就是借助人的心理作祟的一样东西。
抬起左边那只手,看了看,那口污血,早就被她洗干净了,什么诅咒,哪儿都没有留下。却是那个杨某人,死的真是有些奇怪。
大叔,还有古代的那些人,不知道现在都怎么样了?
回北燕了吗?她在古代的猫爹,回兴州了吗?东胡人失去了头以后,应该是溃败不成样的了。趁机直捣东胡老巢,她相信,以她老公那些名扬天下的谋士,绝对不会放弃这样的好机会。如果解决了东胡人,再有高卑人结盟,如今,最该着急的,应该是京师里的那位了。
京师里的话,不想放掉她的人,可远不止万历爷。想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快六七个月大了。李华以及李莹的孩子,应该都差不多了。
李敏的眸光里,幽然地闪过一道光。
*
大明王朝,京师,皇宫里。
子时,一辆马车,匆匆地经过神武门进了皇宫里。
万历爷身边的王公公,站在霄情苑面前,看着马车的琉璃灯在黑夜里摇摇曳曳的,疾走一步上前。
马车停了下来以后,王公公上前说:“三王妃来了。”
来的人,正是李莹。
绿柳把脚凳放在马车边上,十分小心的,先用自己的脚放在脚凳上踩了踩,等确定是稳固了之后,才敢出声:“三王妃,到了。”
同时,绿柳小心掀开马车的帷幕,李莹从里面钻出来时,身边一个孔武有力的婆子一直搀扶着她。即便如此,李莹走路,好像踩着高跷一样,整个身子打着摆子,好像随时犹如稻草一样栽倒在地上。可见得她身子有多羸弱,一被风吹的话,有可能被刮上了天去。
王公公看她穿的那身棉袄,仿佛比她原本的身子骨都要来得肥厚,使得望过去,好像是被子裹着一根竹竿似的感觉。
一个女人,怀孕都这么多个月了,李莹现在,都差不多有六个月身孕了。但是瘦成这样,肯定是不正常的。她的肚子,在宽敞的衣服的遮盖下,却明显显得不是很大的样子。
王公公忽然想起,之前不知道自己哪个徒儿,到太医院的时候,听了人家太医说,说是鲁太医也好,周太医、刘太医等,好像,都对于三皇子府的请帖,显得相当畏惧。
但是不管怎样,三爷朱璃,在朝廷里,在皇上的心里,都是有一寸地位的。三王妃现在怀了朱璃的孩子,皇上的孙子或是孙女,太医院的太医倒也不敢说,直面拒绝三皇子府请他们过去给李莹看病。
李莹那个脾气,太医院的人,不止是太医院的,上上下下都很清楚。李莹是那种随时随地,可能在背后插人一刀的人。
谁敢拒绝李莹,李莹绝对会在背后插对方一刀。
王公公自然也是知道这个三皇子王妃很爱面子,毕竟有她姐姐当年在皇宫里的威风。李华当年,在皇宫里可是都当面给过皇太后好看的人,可见其李家这几姐妹的性子都有多骄傲。
李华现在是被打入冷宫了,可是,李华怀着龙胎,随时可能会因为出生的皇子或是公主而扳回一局。王公公反正是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趁火打劫。
在皇宫里呆久了的老人就是不一样,心胸宽广一些,不像那些年轻的一样急功近利,有那个耐心,愿意这会儿吃亏一点,委屈一点,是眼界远一点,知道在这个皇宫里,最好是宁愿不得罪人,给人条生路,或许到头来能给自己留点后路。
李莹见着大雪天里,寒冬腊月的季节,以王公公这个年纪,这个地位,其实,可以在温暖的房子里高枕无忧,随便派个徒儿小太监来这里接她就是了。可是,王公公没有这么掉以轻心,亲自出门站在风雪里来接她。
看看王公公这张被北风刮得一面红一面白的老脸,下巴的胡子沾的全都是冻结的雪球,活像一个雪人似的。李莹心里面也突然浮现起一种特别伤感的感觉。
人在屋檐下,是不得不屈就的。
想王公公愿意出这个面,只能说,是看在了她们李家姐妹有可能翻身的份上。如果,她姐姐这回,不能生个健康的孩子出来,那就——
李莹的眉头一皱。
绿柳知道她皱着的眉头是因为什么。看看吧。在冷宫里,其实,一个被皇上废了的娘娘,哪怕真要生产了,本该受到的是冷落。
什么叫做冷落?那就是,无论是皇上,或是六宫,都不会对这里产生半点关注,让这个产妇和孩子都自生自灭就是了。
这其实才符合冷宫女子的惯例。然后,等孩子出生以后,这个孩子,还不一定会被抱到皇上那里。因为皇上都不喜欢这个女人了。会交给皇后来处理。孩子,是要抱到皇后或是皇太后那里去的。皇太后现在病重没有办法承担起这个重责,只得由皇后来处理。
可是,现在霄情苑里等着的那些宫女太监,不是皇后宫里的,都是万历爷宫里的。
为什么?
因为万历爷对李华旧情难灭吗?
谁知道呢?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六宫里,现在一个个,尤其皇后,应该会有所紧张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六宫都安静的,好像都在等着看一场戏一样。
皇后不闻不问,完全把这个权力交给了皇帝。让人感觉是,皇后对这件事儿,像是烫手山芋,恨不得有谁给接过去。当然,除了皇后,似乎六宫里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因此,皇帝愿意亲手接过这个事儿,对所有六宫里的娘娘,小主来说,都是一件十分庆幸的事。
绿柳听说过,之前,皇帝不是没有尝试叫后宫里哪位小主来帮手这个事的,结果,探问下去以后,没有一个人敢接手这个事。
万历爷当场恼羞成怒,可想而知,李敏那时候说的一些话儿,早在宫里传开了,成为众所皆知的丑闻。
皇后对李华没有妒忌心,六宫里,现在没有哪位娘娘或是小主,都能对李华有这个妒忌心。说实话,都是后宫里的女人,像是常嫔那些心软的,如今,都是对李华有些同情怜悯了起来。
说句实在话,这个事儿,李华错了吗?
要说错,那李华母亲那帮娘家人祖上,可能才是罪魁祸首,这是按照李敏李大夫的话来说。可是,终究,皇帝认为,这样的错,发生在普通人家可以,但是,绝对不可以发生在皇家。
错,任何人都可以错,皇帝选的女人,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怎么可以有错?!
所以说,真正残酷的是帝王家。
万历爷没有办法容忍一点瑕疵,尤其是对于服侍自己的女人。
李莹的眉头再打了一个疙瘩。
想这事儿,皇帝终究没有办法忍受,可当年,皇帝却能忍受朱璃到现在。唯一可以说明的问题是,皇帝,其实不是不可以容忍自己那出生以后有点残缺的孩子。那到底是自己的亲生骨肉。问题其实在于,李敏,李大夫,把真相给说出来了,才导致皇帝不能容忍这种明知可以避开的错,他这个皇帝是被人糊弄以后,导致了这样错误的结果发生。
李莹知道,她那个二姐是可以保守秘密的,可是,李敏偏偏说了出来,在节骨眼上说了出来。
如果她们当初姐妹俩和自己母亲,对李敏好一点的话,是不是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
不,不可能!
李莹对此斩钉截铁,虎不与狼为谋。两虎相斗,必有一死。
不是李敏死,就是她们死,这点是不用质疑的。
夜里那风刮的厉害,从马车下来,走到霄情苑门前的时候,费了李莹不少劲儿。眼看,这脚都要迈过门槛进去了。李莹一个哆嗦,把脚收了回来。转身对王公公说:“公公歇在哪儿?”
王公公的老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凌厉,是想这个女人,到底是有两把刷子的。而且,再好的姐妹情深,事关自身利益的时候,哪有那么容易轻而易举地牺牲自己?
李莹现在,可是孕妇的身份了。大肚婆,进产房是不吉利的。见其它产妇产子,都是不吉利的。
应该说,如果不是宫里连发了三条说李华病危的信,李莹倒不至于非得赶在这个时候进宫探望大姐。
可是,人总得为自己着想。李莹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肚皮,眼神坚定。
王公公见她是下了决心不进去的,好歹她是三皇妃,总不能让她在这里站着给被风刮出了毛病,到时候,挨罚的都是他们这群奴才了。
“三王妃,请。”王公公权衡之后,领她来到霄情苑旁边的一间瓦房。
这些瓦房,一看就是新建起来的。可能是在有身孕的李华被打发到冷宫以后,才建起来的。
一共是三间连接起来的瓦房。刚建成不久的。虽然外表看起来由于赶工的原因显得简陋一些,但是,里头家具,却是一应具全,摆的整齐干净,是经常有人打理的状态。
王公公领着李莹是到了左边的瓦房。中间的瓦房,大门紧闭。李莹猜想,这恐怕是,龙椅上的那位主子下令建起来的地方。
毕竟那会儿,事情真相被揭露以后,皇帝没有急着把李华和孩子怎么样了,都是因为,皇帝放声要和李华打赌。
其实仔细琢磨,说是万历爷要和李华打赌,不如说是,万历爷和李华,都要和李敏李大夫打赌。
李大夫说的话是真是假,等李华的孩子生出来以后,一切都有了结论。而李华孩子的结果,将直接影响到她李莹身上,这是不言而喻的。谁让她和李华是亲姐妹呢。
进了屋里以后,李莹用力抓着婆子的手,走到榻边,坐上去,嘴里不停地吐气。不仅仅是由于累,更重要的是,这个心,跳的厉害。想着今晚就可以知道结果了,对自己不知道是好是坏的结果。
绿柳给她倒了杯热水。李莹接过以后,吩咐说:“给王公公上杯茶吧。公公大冷天的,半夜里都在这里守着,可辛苦了。还有,本妃从府里带出来的那盒点心,给王公公尝尝。”
王公公当即是感激不尽。
说句实话,在这里他是接连代替皇帝守了快半个月了。像今晚这样的情形,随时有主子过来查问,他肯定是不敢背地里自己开小灶吃夜宵的。不小心被查岗的主子看见,那就完了。
天冷,肚子又容易饿。在外面站久了,年纪大点的他,都闹起了头晕眼花。
绿柳听了李莹的吩咐,从马车上取下了那盒点心,给王公公亲自打开了,说:“是三爷今儿在京师里逛的时候,从有名的八仙斋买回来给三王妃吃的。因为知道三王妃近来胃口不太好。”
朱璃再怎么讨厌自己老婆都好,不可能饿到自己的孩子。这点朱璃心里有分寸。男人都是这样。李莹对这点也早也看透了。
说来说去,孩子才是王道。
王公公笑颜逐开,也不知道,是为李莹高兴呢,还是因为看到点心高兴,对李莹拱了拱手:“奴才感谢三王妃赏赐的点心。”
“王公公不需客气。平常,王公公,对于华小主,以及本妃,都十分厚待,本妃心里很清楚。”
“杂家不敢当。”王公公答。
说完这话,王公公吞了下口水,倒也不客气了,拿起那传说中八仙斋有名的酥油饼,满口咬了起来。绿柳给他再倒了杯茶。
李莹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自己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不是说,她肚子不饿。只是她不太敢吃。
作为孕妇,怀孕期间,吃多点东西增胖是必要的。但是,她这个身子骨本就偏弱,再有,她请过的很多稳婆,都和她说过了。说是,怕她吃多了,营养都到她孩子身上去了。到时候胎儿太大的话,她肯定要难产。因为她自己吸收不好,恐怕吃了的东西,她自己都不吸收,所以孩子必然超重。
朱璃不知道这事儿,因为,她肯定不敢告诉他。告诉他还得了,以为她故意饿他的孩子。
王公公不用几口,一只酥油饼下了肚子,看李莹看着自己吃相目不转睛的,反而快不好意思了起来。
李莹收回了目光,垂眉像是看着自己微隆的肚皮,说:“王公公,本妃其实有几句话想问问你。”
吃了人家的東西,肯定是口軟。王公公這個宮中老人,肯定是知道這個道理的,說:“三王妃有話請說吧。”
“本妃问一句,除了皇上,有没有人来探望过华小主?”
“华小主身在霄情苑,按照宫里规矩,没有人敢过来探望华小主。”王公公说的是实话,六宫里哪有人愿意来冷宫沾晦气,肯定没有人愿意。
“原先的静妃娘娘以及容妃娘娘——”
“这两个娘娘,都住在霄情苑。”
宫里哪有那么多冷宫,每年新进来的女人都那么多,都快没有地方给人住了。肯定是,打入冷宫的女人,挤在一块算了。
“听说静妃和容妃都病了——”李莹问。
生病的人,和个孕妇住在一起可不好。
王公公叹一声气。这个冷宫,本就不是人住的地方。墙壁年久失修,都透风。
下个雨什么的,瓦片漏雨,寒湿,被移到这里住的主子,以前又都是养尊处优的,不用住上几天都得生病。
应该说,李华的运气已经很好了,怀上孩子以后,能在这种冷宫里一直活到现在。
“静妃和容妃都是风寒。三天两头病一次。太医院的人都有来过。三王妃其实不需要太过担心。”王公公别有深意地说。
太医院肯派人到冷宫这里来给人看病,充分说明了万历爷似乎并不打算让这几个女人这么快死。
李莹想,这算不算是她姐姐李华的最后一道希望,一道曙光。
只要皇帝不让人死,终究,总是有点法子的。
夜里路上,一只宫轿冲这里匆匆忙忙赶着路过来了。
屋子里的王公公吃完酥油饼,已经用袖子抹干净了油腻的嘴巴,走出去迎接客人。
李莹起身,走到窗户边上,借着灯光努力想看清楚夜里赶过来的人。仔细看清楚了以后,心头一惊,这来的人,不就是鲁太医吗?
鲁仲阳在风雪里弓着背走出轿门,貌似这半年里头,也老了不少。
王公公上前,小声和他汇报情况:“刘太医在里头,说是见红好久了,现在孩子生不下来。”
太医是不能进到女人生产的地方的,只有接生的婆子在屋里头忙碌。
刘太医只能按照规矩在屋外等,然后给里面的稳婆指示。
鲁仲阳摸着下巴被风吹起来的小胡子,眯着被风雪刮的睁不开的眼睛,说:“我都知道了。”
李莹心头突突地跳,鲁仲阳这人,是谁都请不动的佛,只有皇帝能让鲁仲阳动弹。不用多说,肯定是万历爷让鲁仲阳来的。
这一方面说明了李华的情况严重,另一方面,则是皇帝这是有决心不让李华和李华的孩子死。
万历爷这心口里堵着一口气呢。
对这点,鲁仲阳这只老谋深算的狐狸一样很是清楚。他皱紧着眉头,走两步迟一步。
其实,刘太医差人报给他的信儿,比王公公现在说给他听的严重多了。当然,这都是因为,太医说的话,王公公这种外行人肯定不懂。
走了几步,快迈到门槛的时候,鲁仲阳好像才发现了旁边的瓦房里透出的那点灯光,对那灯光里的女子像是眯了下眼睛之后,望回王公公:“是三王妃吗?”
“是的,鲁大人。”王公公点头,“三王妃和华小主是姐妹。”
“这我知道。”鲁仲阳道,“她不进去,是对的。多好的姐妹都好,这会儿进去,都不是什么好事。”
王公公听见他这话以后,心里一震,接着,感觉身体都被冻僵了。
鲁仲阳的这句话,显而易见根本不是什么好话。
李华,只怕是凶多吉少。
风刮着,刮到窗户上,李莹仿佛能听见鲁仲阳的那句声音。她心头一瞬间揪成了麻团,五脏六腑都能揪成了一块。接着,一阵恐惧抓住了她。
宛如排山倒海的海水一样,快要淹没她了。
窒息。
“三王妃!”绿柳和婆子尖叫着,从两边扶住她。
李莹吸气,拼命吸气。
婆子在她耳边说:“三王妃,千万别紧张。您这样打哆嗦的话,会小产的。”
听见这话,李莹连呼吸都不敢了。直让她们两人把她抬回到榻上。
生孩子,对古代的女人来说,是一场噩梦。最坏的结果无疑是自己和孩子一块奔赴黄泉了。
如果自己没了,孩子也没了,等于,什么都赔光了。
现在,李莹都开始想,如果,自己不用这个孩子来绑住他,是不是不会输的这么惨?
不要,她不能输!
她必须想办法。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连鲁仲阳,连太医都治不好的病人,有谁能治?
对,李大夫。
她必须把李敏找回来,来救李华和她自己!
今晚,大明的皇宫里,注定是最不平静的一夜了。
春秀宫里,庄妃、华妃等,都坐在皇后的宫里,好像一块儿在为李华和李华的孩子祈祷着。
几个女人坐着,坐了会儿,都觉得寂寞难耐,肯定是要开始说起话来。
庄妃说:“听说,皇上在御书房里,一直都没有走。”
万历爷像是在处理政事,日理万机。但是,知道万历爷性子的人,都知道万历爷到了这个年纪以后,其实开始注重保养自己的身体,基本上,不会让自己熬夜办公。
这意味着,万历爷心里头也很不踏实。
结果如果不好,不是李华和孩子怎样倒霉而已,恐怕,皇帝都得因此倍受煎熬。
“隶王妃——”华妃也是掂量了许久,才敢出这句声,只听有人来报,说是鲁仲阳都去了霄情苑,可想而知,李华这个病情,恐是一路往不好的方向奔了。不得不说,“隶王妃或许不识人情,性格有那么点让人觉得不讨喜,可终究是个能人。”
庄妃听到这话时,故意去望了皇后一眼。
孙氏手里捏着一串红眼的珠儿。这串珠儿,据说是从高卑送过来的。高卑国,盛产各种颜色的美玉。听说那高卑国王的王冠,都是五彩缤纷,好像孔雀开屏一样的华丽。
“隶王妃是吗?”孙氏低着眉,琢磨手中这串宝玉,“隶王妃是个能人,正因为是个能人,可真不是什么人都能驾驭得了的。”
对这点,庄妃深表赞同:“皇上,其实也费过心机想讨好她,但是效果甚微。女人,终究一颗心都系挂在男人身上。倘若一开始,没有王氏母女从中作梗,如今,隶王妃和三爷在一块的话,那绝对是美事一桩了。”
华妃对庄妃这话明显不太赞同,在心里嘀咕。以朱璃那目光,能看中李敏那种病痨鬼?不如说,是天意弄人。如果隶王不是被传说死了的话,李莹都不一定会敢悔婚。
“算了——”孙氏把宝玉手串儿,扔在身边的姑姑手里,起身说,“本宫要去歇息了。”
庄妃等人一惊,却也赶紧起身,恭送孙氏。
一群人,在孙氏离开后,自个儿嘀咕起来。
皇后怎么不等消息了呢?
各有各的说法。
“莫非,皇后娘娘是觉得这事儿已经有了结果,皇后娘娘心里有数了。”庄妃琢磨皇后的心理说。
华妃不以为然,都是生过孩子的女人,对李华的这个情况,华妃认为,皇后心里不会没有底,道:“我看,华小主要生这个孩子,没有三天三夜,都难以等到这个结果了。不是,皇上下令了,把最好的人参,都送到霄情苑里去了吗?”
李华孩子生不下来,据说是因为力气不够。住在冷宫里,身子养的不好,所以力气不够。如今,太医使劲儿给李华灌参汤,希望给李华补气。
对这个说法,知情人听完大致都是一笑了之。
庄妃冷冷的牙齿,带尽嘲讽:“都住进霄情苑去了,能把身子养成这样,也够奇葩的了。”
说的是,其实李华难产,是由于胎儿太大了,所以很难生出来。冷宫那种地方,本来是吃不好让人营养不良的地方,不知道李华用了什么法子,居然把胎儿都能养到难生的地步。
果真是够奇葩。
庄妃和华妃一块坐上轿子时,华妃环望了一周,发现有些熟悉的人都不见人影,问:“唐修容呢?”
“不用问了。”庄妃答她,“肯定是去了景阳宫了。”
这后宫里,本就是世态炎凉的地方,多的是随时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景阳宫里,一样灯都点着,到了半夜。
朱公公生怕自己主子饿着,特别从厨房里偷了点点心出来,给主子留着。
淑妃这儿,肯定没有皇后热闹。有人来过,但是都被她打发掉了。来她这人的人,都寻了什么心思来,她都一清二楚。
朱公公给她倒着茶时,说:“今晚上,霄情苑那边,怕是不会有结果了。春秀宫都没了动静。”
淑妃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听完他这话是顿了一阵功夫,再说:“你说,如果她在的話,一切是不是不一樣?”
朱公公肯定知道她是在說誰,為此不得不對她說了一句實話:“貴妃娘娘,那個人,據說已經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有人說她是回到天上去了。北燕,高卑,都不見她的人影。當然,護國公和高卑皇室都不承認這點。如今,天下對此是眾說紛紜。但是,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像貴妃娘娘所想的那樣,缺了她,這個天下就不成樣子了。”
淑妃是望向,今天下午,皇帝來過,但是,忘了帶走,留在她屋子裡的一件皮裘。
是皇帝,都大概在想這個問題,所以跑到她這裏來了。總想著,她應該知道對方在哪裡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