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鸾凤来仪(31)
跟太子的谈话, 没有达到预料到的效果。
不能就说太子优柔寡断,只能说林雨桐和四爷这两个外来者,比起太子来说, 顾及和牵绊比较少而已。
要求每个人都跟她和四爷一般, 这是强人所难。
再者而言,太子有太子的想法。宣平帝的身体情况明显是不好了。他的日子不多了。与其冒风险行危险且被人诟病的事,为什么不耐着性子等一等, 日子已经不多了,等下去就能顺利成章的继承皇位, 为什么要行凶险之事呢?
这种想法能说错了吗?
这么多年都忍了, 再忍忍又有何妨。
在这期间,只要保证储位不旁落,他就赢了。
不用问都知道,他肯定是这么想的。
而他会怎么想自己劝他的那些话呢?大概在他看来,不过是一句‘少年气性’就过了的事吧。
这个年纪的人, 锋芒毕露,但怎么说呢?毕竟是少年人嘛,总是少了几分耐性。
而林雨桐是真不愿意忍吗?其实, 是她跟四爷都隐隐的觉得,这事是没法再忍下去了。
宣平帝在知道自己的身体命不久矣的情况下, 只会越发的疯狂。
一个疯狂的帝王,会做出什么糊涂的选择都不奇怪。那暗处又藏着多少人, 想利用帝王的疯狂呢。
可她和四爷又偏偏不能叫林平章知道真有那么一个好似特别神通的女人存在。就怕一直身体就不好的太子, 跟宣平帝一样被左右了性情。
真要是这样了, 那才是最糟糕的情况。
所以,在说服太子的时候,尤其是在说服太子对付一个年老体弱又明显病入膏肓的帝王的时候,怎么说都是缺少说服力的。
怎么办?
林雨桐皱眉,都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可如今她对宫里,对那位帝王,了解多少呢?一刀可斩断乱麻,但也得知道这乱麻在哪里。
所有不为人所知的,都是隐患。
她是这么觉得的。
当然了,要是太子能动一动雷霆之怒,那这一切都不是问题了。
可是太子现在动了吗?
林雨桐密诏了三娘子:“有什么动静?”
“往宫里送信了。”三娘子这么说。
林雨桐叹了一口气:“等……是办法,但也不是办法。”
三娘子‘嗯’了一声,太子的‘等’是稳妥。可太孙的‘动’却能保证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细想想,孰对孰错,还真不好说。
她就问了一句:“那殿下呢?您想如何?”
林雨桐苦笑一声,随即摇摇头,“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三娘子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太孙劝太子对皇上动手,太子犹豫不前。如今自己问太孙对太子如今的这种态度有什么应对措施,是背着他干呢,还是逼着他干呢。太孙同样的犹豫了。太孙为什么犹豫了?那是因为太子是他的父亲。一个做过错事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但却一直想尽力弥补的父亲。所以,太孙心里有一千一万个对太子的态度不满,却从未升起过任何不该有的心思。反之,太子对皇上呢?早年,太子还年幼的时候,想来皇上应该算是一个好父亲。那句话是怎么说的,纵使他有千日的不好,总有一日是好的。太子的犹豫,未必没有这一层的情感在里面。
都说成大事者,不需拘泥于这些‘情感’,但莫名的,不论是太子还是太孙,身上表现出来的这一丝柔软,却叫人莫名的安心起来。
有这么一个懂情义的君王,应该不是坏事。
林雨桐收敛了心神,对太子的那一丝微微的不满和失望烟消云散了。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自己都做不到,何必强迫太子去做同样的事呢。
可反过来想,这次的谈话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叫她对太子的认识更近了一步。
“那现在,殿下想怎么办呢?”三娘子含笑问了一声。
怎么办?
林雨桐摆了一下手:“叫我想想,想想该怎么办?”
三娘子微微一叹:“臣等着殿下的召唤。”
林雨桐轻轻的‘嗯’了一声,叫三娘子先退下了。
林恕进来,伺候林雨桐梳洗:“您该早点睡了,打从回来,哪天早睡过?”
林雨桐招手叫林恕道跟前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林恕连犹豫都没有,轻轻应了一声,就去忙活去了。所以,还是从北康带回来的人,用起来最得心应手。
这么想着,就喊门外的明凡:“进来一趟。”
明凡不明就里,推门进去了。
林雨桐靠在床头,一副要睡的样子,样子有些疲惫,头发披散着,明凡不敢直啦啦的看,只微微低头,叫了一声:“殿下。”
“嗯。”林雨桐指了指一边的凳子:“坐下,咱们说说话。”
明凡恭敬的坐下,等着林雨桐问话。
结果主子的话还没说呢,那个大咧咧的丫头就闯进来了,她端着托盘,看着明凡的眼神不是很和善,但到底没言语,把托盘放下,从瓦罐了盛了汤出来,给了林雨桐一碗。在林雨桐示意下,也递给明凡了一碗。
明凡有些惶恐:“奴不敢。”
林雨桐端着汤碗就喝:“你尝尝,味道不错。赶紧趁热,喝完我还有事跟你说。”
说着,又是咕咚两口。见明凡端起碗了,林雨桐复又起身,将香炉里的香点燃了,“醒醒神。”她是这么说的。
明凡就看边上嘟着嘴的丫头,没见她有半丝要代劳的意思。这丫头是从北康带回来的,反正从北康带回来的人在太孙面前都是不一样的。就好像现在,她对于叫殿下亲自动手干活一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他只能就认为这是在北康生活的后遗症。想说一句这是不对的,这样的奴才就该拉下去打死。想想还是算了,只要殿下觉得没问题就没问题了。
这么想着,就喝了一口汤,味道确实也还算不错。可还没来得及细细的品咄,紧跟着,眼前好似黑了那么一下。
再然后,身子都有些晃悠。
坏了!
他心里一惊,手里的碗一松就要落下,恍惚间一只白皙修长却又有力的手伸出来将碗稳稳的接住了。
林雨桐笑了笑,看看明凡,又看看房梁上面,这才低声道:“不是不信任你们。是我要去宫里办点事,你们知道了,万万是不准我去的。只能委屈你们了。”
房梁上的风影一个恍惚,用尽了最后一点意识把自己固定在房梁上才没有掉下去。
而林恕则在屋里上下的看:“你们?除了他还有谁?”
这个傻丫头。
“快点!”林雨桐催促林恕。
林恕把黑色的劲装拿出来,娴熟的给林雨桐换上:“还是赶天亮之前回来的吧?”
“嗯。”林雨桐叮嘱:“警醒着些。”
林恕点头,出了门林谅和添福都在外面。
林谅就道:“我在外面接应。”
没有阻拦,只说怎么配合。
添福叹了一声:“鸾祥居……有老奴在,有什么变故,老奴支应。”
那就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带上林谅,就跟回到了北康那些叫人热血奔腾的日子是一样的。
两人对东宫的防卫特别熟悉,想避人耳目的离开,简直是轻而易举。
出东宫容易,进皇宫却难。
大靖的皇宫,本就是个城池。跟北康那种完全是不一样的。进出这一座本身就带着防卫职能的城池,谈何容易。
宫门关闭,连只苍蝇想随便飞进去都不容易。
“这可怎么办?”林谅皱眉:“不好进啊。”
不是不好进,是压根找不到什么地方能进?
找蒙放吗?
可也不能做的这么明显吧。
林雨桐摆手,“走!去西南角。”
皇宫内,绕着宫墙内侧二十米外,是有一条人工开挖的围绕着皇城一圈的护城河的。河面宽十二米,深五米,引河流之水,从西南角入,在西南角有一人工湖泊,水从湖泊而出绕皇城这一周之后,依旧回归此处,出口在另一个闸口。水流倾斜而出,在西南角进入原本的河道。
河水水流非常缓慢,因着要流经皇宫,所以,有专人每日里清理一遍。
当然了,闸口肯定是不容易进入的,但这也是唯一一个有机会悄无声息进入的地方。
林恕皱眉:“殿下,行吗?”
“我试试。”林雨桐低声道:“应该是没什么太大的问题。我见过皇宫的地图,你无需担心。在我出来之前,找套干净的衣服给我替换。”
说着,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深秋本已经很冷了,如今一进水里,更冷的叫人浑身发抖。
顺着水流游过去,水底下黑漆漆一片,只有水流能确定方向。大概游了十多分钟,划水的手碰触到一个东西,像是某种金属的材质,应该属于硬度比较大的类型。如今也看不清楚,是什么材质的没时间细究。
但是,这肯定就是闸口了。
金属网的闸口。
正想怎么切断这玩意,却不想,轻轻的一拉,似乎有松动的迹象。
不对啊!不应该啊!这玩意要是能轻易的拉开,这进皇宫是不是也太容易了一些。
又摸索了几下,指尖猛的一疼。
被什么东西划破了。林雨桐小心的又摸过去,等摸到拧起来的铁丝之后,心中一动。
这网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早被人剪开过。这一截拧起来的铁丝,就跟锁子一样,将开口暂时固定住了。至少检查的时候不是很轻易就能被查出来。
这拧起来的铁丝极为纤细,别说林雨桐能拧开,就是换个八九岁的孩子来,只能稍微用力,也能拧开。但要是想要拉扯断,可不容易。
摸索了一番,就给拧来了。整个金属网就跟一闪大门似的,直接洞开。
林雨桐进来,又把网子合上,用那铁丝再轻轻的拧上去。
这才冒出水面上透气。
宫里可不比外面,这护城河岸上,每隔几十米,就有一个值房。有专人巡逻的。
每晚随机的抽取一位大人,监管此事。
所以,一进宫,就会发现整个皇宫灯火通明。
林雨桐在水里,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这一片是湖,湖水里养着锦鲤,湖里种着莲藕。秋里的莲藕,荷叶都已经干枯了。稍微不小心,就会发出响动。
林雨桐在水里,都能看见湖边提着马灯巡逻的禁卫。
她在水里默默的数着,找到他们巡一圈的频率,这才抓紧时间,插着这个空档迅速的上岸。
上了岸就更冷了。
林雨桐直奔御膳房。
这里离御膳房最近,那里十二个时辰都不歇火,最要紧的是,这里是人员出动最频繁的地方。夜里叫吃的人多了去了。
混进去,找了个房间,是一大排的大通铺。
一半睡着人,一半还空着呢。只怕空着的位置上的人是在值夜。
林雨桐进去,翻找衣服,换衣服,有人睡醒也不过是嘀咕了一句,骂了一声什么,又去睡了。
不用问,这是把她当成值班的那一拨人。御膳厨房嘛,弄脏了衣服,弄湿了衣服,回来换一件是常有的事。
换到衣服,低头缩肩的去了热水房。这里是提供禁卫和太监宫娥用水的,来往的人更多。
不过夜里,大家都秉持着不言语或低于的习惯,就怕声音嘈杂,吵到主子。
可这里,实际上离主子住的地方,远着呢。
这里大锅大灶的多,不是每个灶膛边都有人守着的。一人管着好几个灶口,负责添柴。
林雨桐蹲在灶膛前,一边听着这些人低声交谈,一边默默的凑近火,把湿漉漉的头发烤干。至少要半干,别人看不出破绽。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偌大的皇宫,该去哪呢?
林雨桐首选的地方是宸旭宫。宣平帝出现在宸旭宫的此数依旧是最多的。哪怕没有宣平帝,林雨桐也想看看,这个连太子都说不清楚来路的华映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一路低着头往前走,到了宸旭宫附近就发现,这里并不是那么好靠近的。埋伏在附近的,都是高手。如果不是宸旭宫的宫人,这地方想大喇喇的走过去,肯定是不行的。宸旭宫如果要热水,那么就会有人出来说一声。然后有专人传话给等在一边的杂役宫人,这些人给把热水提来,两边的宫人连个碰头的机会都没有。宸旭宫的人出不了这个圈子,外面的人自然不可能被这么大喇喇的放进去。
林雨桐一个闪身,躲在假山的山石背后。
看看这防卫,林雨桐又走了一遍长秋宫。长秋宫外面也是如此。那么,原有的计划,就不得不改变了。现在这种情况,如果说有什么地方是好混进去的,那必然就是立政殿正阳宫这样的地方。宣平帝叫人守着后宫,那他自己的地方,反倒不会那么严密才对。
果然,绕到正阳宫的时候,一切照常。
此刻,她距离后门最近,几个杂役太监正在往里面运煤炭。林雨桐恍然,烧地龙的地方,只怕就在这个角落吧。
他凑了过去,帮着推沉重的手推车。他们得趁着晚上的时候,将一天的运量都给运进去。为了不吵到主子,全程一点声音都不能发出来。车推到地方,门从里面被打开,招手叫他们进去。
林雨桐还以为会盘查的特别严格,这每天运煤的是几个人,这应该是有定数的才对。
可门打开了,人却没有盘查。
林雨桐微微抬头看开门的人,此人反倒是微微低头在暗影里,并没有露出正脸来。
她暗道一声不好,自己来路不正,此人只怕也别有目的。
不过,这夜里的皇宫,可真是够热闹的。
浑身戒备,却只做不见。边上挨着林雨桐的太监朝这边多看了两眼,刚想说‘你是谁’,一阵劲风从后面袭来,这人顿时倒了下去。林雨桐装作吃惊,吓的失声一般的瞪大了眼睛。但身体的轻微晃动,叫她避开了要紧的穴位。被砍了一个手刀,她也软软的倒下去。
拉车的几个人连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就被这么解决了。
林雨桐屏住呼吸,听到不远处有突然传来‘蛐蛐’叫,这边开门的人就低声应了一声:“别催,这不是来了吗?”
脚步声远去,隐约间听有人说:“你手脚怎么那么不利索。”
“谁知道宫里这么早就烧地龙了?”开门之人这么辩解了一句。
林雨桐刷一下睁开眼睛,两人的对话只两句,只能从中知道,他们原本并不是这宫里的人。
不是宫里的人,却直接找了正阳宫。
想干什么?
她起身,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查过去,发现宫里的太监都被算计了。不是昏迷了,就是直接被杀了。林雨桐从房间里拖出来一个昏迷的,放在煤车的边上。
省的那两个人察看的时候发现端倪。
这才悄悄的跟过去。
正阳宫今晚,并没有主人。宣平帝并不在宫里。
可到了正殿,发现里面的宫娥太监,不论男女,都陷入了沉睡的状态。这就有点不对了。
林雨桐吸吸鼻子,看了看亮着的灯火,瞬间就明白了。这点着的蜡烛有猫腻。刚才在其他的房间没发现这个问题,只怕是那一段有问题的蜡烛已经燃尽了。毕竟,奴婢用的蜡烛粗细和大殿里用的是有些差别的,材料也有些不同。不好控制时间才对。
这么想着,就有了几分明悟:就说嘛,两个宫外的人,怎么能这么顺利的就进来了。原来是有帮手。
这宫里的烛台,都是特制的。
烛芯里动手脚,手笔倒是不小。
她迅速的服用了两粒解毒丹,蜡烛里的迷药在她身上就不怎么起作用了。
正想着,这两人进了里面之后又藏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听见在寝宫的方向,发出了轻微的响动声。像是开启暗格的声音。
林雨桐悄悄跟过去,探头一看,只见龙床的位置,侧面洞开。冷风从里面吹出来,吹的边上的蜡烛在风里摇曳。
那两人中的一人低声道:“这黑洞洞的,到底通到哪里?”
“这不是暗格。”另一人道:“别忘了咱们是为了什么来的?”
“可这不是找不到暗格吗?”这人嘟囔了一声:“谁知道玉玺长的什么模样?”
林雨桐皱眉:这两人是为了玉玺来的。
而他们的主子又是谁,谁想着抢先一步拿到玉玺。
林雨桐对玉玺没兴趣,但却不能由着这两人把玉玺给带出去。在两人的注意力都在那通到入口的时候,她伸手将一粒迷药弹到了烛火上,很快的,迷药融入蜡水之中。
然后只一息的时间,这两人就有些晃悠。
一个说:“不对!被算计了。”
另一个说:“这密道果然有门道……”
以为是密道里的风有问题。
话没说完,两人就倒在密道口了。
林雨桐将两人拖出来,左右看看,玉玺的放置地方,应该不在卧室。
她进了御书房,在龙椅的扶手上来回的摸索,猛地在一个微微突起的地方摁了一下,龙椅宽大的扶手就裂开一个口子,玉玺就静悄悄的躺在里面。
皇帝嘛,藏东西自然都得是体面的。
她笑了一下,将玉玺拿出来,塞到昏倒的其中一人怀里。又在两人嘴里塞了两粒药丸子,确保两人死不了,但也别想醒过来才罢手。
然后把一切都恢复原状,这才朝密道走去,在密道里面,悄悄的关上了密道的门。
这里面,空气是流通的。初初这一段,一点亮光也没有。
林雨桐不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人,不敢露出一点光亮出来,只能一路摸索着走,大概走了有两百步,微微有些光亮。亮光是从密道的墙壁上散发出来了,绿莹莹的,应该是一种荧光石。
这种石头接触的多了,对人并没有什么好处。
悠悠的光线照射下,往前又走了几百米,就有了分叉口。林雨桐细细的分辨了一下,其他几个方向的洞口都很陈旧,而且细看能看的出来,好似并没有人长期走动。因为路上用手摸了,能摸到厚厚的尘土。只有一条道,是新建的,非常的洁净。而这条道,延伸的方向,应该是无极宫所在的方向。
在新路与旧路之间,林雨桐舍弃了新路。
无极宫那边,对别人或许有诱惑力,对自己来说,完全没有。
因此,选了通往宸旭宫方向的暗道,走了过去。
这一路上,依旧有好几个岔路口,林雨桐猜测,只怕这些暗道,能通往每个宫殿吧。
皇宫修建于前朝,谁知道前朝皇帝修建这些玩意是干什么使的。而显然,知道这条密道的人,大概仅限于平宣帝跟他的亲信吧。
至于修建那条信密道的人,要是没出意外的话,应该是都给那条密道陪葬了。
估算着在密道里走的路程,当前路被挡住的话,林雨桐知道,这只怕真就已经在宸旭宫里面了。
至于是宸旭宫的什么地方,这就不得而知了。
就怕一出去,刚好跟外面的人走一个面对面。
林雨桐在里面悄悄的听外面的动静,手搭在石门上,不知道是不是无意识的碰到了什么,两道亮光一下子就照了进来。
林雨桐吓了一跳,原来这暗道中的暗门还有这个功能呢。
门上留着两个小孔,眼睛能看出去,声音也能传进来。
林雨桐尝试着从小孔里往出看,这个位置,吓了林雨桐一跳。这个暗门的位置,应该是在墙壁之上的,甚至位置要稍高一些,从这么位置看,是俯瞰整个大殿。
幸好没鲁莽的将暗门打开。
林雨桐有些侥幸的想。
很快,她就想不了其他了。
因为此刻的大厅里,林雨桐看到了怎么也没想到的一副画面。
宣平帝一个人坐一面,而他的对面,坐着几个女人。
分别是皇后、陈妃、李妃,最后一个是华映雪。
皇后坐在椅子上,微微的闭着眼睛,转着手里的念珠,一下又一下,永不止疲惫。陈妃眼观鼻鼻观心,坐在那里如同一个泥菩萨,动也不动。李妃楚楚可怜,不时的用帕子一下眼泪,抽噎一声。华贵妃整个人都邪靠在椅子上,姿态最放松,甚至嘴角还带着几丝笑意。
宣平帝用帕子捂住嘴,不时的咳嗽一声,林雨桐一看他的这样,就知道,宣平帝的情况又恶化了。
“说吧。”宣平帝看向四个女人:“朕的耐心已经用完了。朕也没时间跟你们耗下去了。”说着,他嘲讽的一笑,“你们每个人,都想置朕与死地,别以为朕不知道!”
李妃抽噎一声,十分委屈:“陛下……您怎么可以这么想臣妾。臣妾爱慕陛下尚且来不及,怎么会有暗害陛下的心思?您如此说,要置臣妾与何地?”
宣平帝起身,有些摇晃的走到李妃的面前,轻轻的捏着她的下巴:“你没有要害朕?”他咳嗽了一声,嘴角有了一点血色,“那朕如今这身体……又是拜谁所赐?”
李妃脸上的表情毫无破绽:“什么……什么……意思?陛下是吃了臣妾做的菜所以才?”她一脸的不可置信,“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明明是……”
“是什么?”宣平帝盯着她的眼睛,“是什么?你告诉朕,是什么?”
“是……是……”李妃垂下眼睑,“是臣妾不小心吧……一定会有办法的……一定会有办法治好陛下的……您给臣妾一点时间……”
“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卑贱女子,给你时间?给你时间,你能给朕什么呢?”说着,他的眼眸一暗,“说!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朕?朕最厌恶的就是欺骗。你老实说,说明白了,朕既往不咎,你依旧是朕的李妃……不!朕可以晋封你为皇贵妃……”
李妃猛地睁大眼睛:“陛下,臣妾不想要皇贵妃之位,臣妾盼着的是什么,陛下真不明白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就像是那个女人能主宰一切的时候一样,也希望你待我能像是待她一样。仅此而已。
宣平帝愣了一下,眯了眯眼睛:“朕也想日出陪你劳作,日落陪你歇息,可朕也得能看到日出和日落才行啊。爱妃,朕的日子不多了……”
李妃伸出手,一把抓住宣平帝的手:“陛下……”
“陛下……”华映雪笑了一声:“您希望从李妃姐姐嘴里知道什么呢?您别忘了,她是害您的人。您怎么知道,她说的法子,不是继续害您的。她面上倒是一副满心满眼都是陛下的样子,可有时候啊,这人的心思转的快……”
李妃的身子不由的僵硬了一瞬,然后猛的摇头:“陛下……给臣妾一点时间,臣妾一定会想出办法的。”
宣平帝却想着华映雪的话,什么叫做人的心思转的块?继而,他眼睛一亮,紧紧的盯着李妃:“她还在你身上,是不是?”不是同一个人的心思,自然难猜的很。
李妃猛地一缩,连手也收回来了,“臣妾……臣妾不知道……不知道陛下说的是什么?”
“你一定知道!”宣平帝的手勒住了李妃的脖子,“说!说!你到底把她怎么了?”
李妃的脸猛的白了起来,头不停的摇着,慢慢的,她眼里的可怜慢慢的褪去了,眼波流转间,如一片死水,半点不起波澜。
是她!
宣平帝的手猛地松开:“是你吗?是你吗?”
‘李妃’猛烈的咳嗽了起来,等再抬起头之时,眼里又续上了眼泪。很显然,李妃又回来了。‘她’只恍惚的出现了那么一下。
怎么会这样?
苦苦寻找的她,被禁锢了吗?
“还说不是你害了她!”宣平帝的手抬起来,扬手就给了李妃一个巴掌,“说,你将她如何了?”
李妃的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陛下……您对臣妾真的没有一丝的情义吗?您看看,臣妾还是那个人,还是这张脸,还是这个人。为什么您就不看在眼里呢?”
华映雪冷笑一声:“你跟神女,也敢比?”说着,就对宣平帝道:“陛下,杀了她吧。杀了她,神女就解脱了。不必受她的禁锢了。”
李妃见宣平帝看向自己的眼神,果然越来越危险了起来,就扭脸看向华映雪,“贱人!以为杀了我,就没人知道你的秘密了?做梦!”说着,她就冷笑起来,对着宣平帝叫嚷道:“陛下,‘她’确实还在。但‘她’ 不是完整的‘她’。她当年从臣妾身上离开,也是不愿意的。‘她’有平康,又跟陛下怀了静乐,‘她’舍不得陛下,也舍不得两个孩子。但这一切,并不由‘她’说了算。‘她’被人算计了。臣妾不知道世间有没有一种法术,可以抽离人的生魂。但臣妾觉得应该是有的,大概像是一种巫术。她被抽离了臣妾的身体,许是怀着静乐,这一丝执念,叫‘她’尚有一丝执念留在臣妾的身体里。陛下想想,‘她’从臣妾的身上离开后,又去了哪里,落在了哪个人身上。那么害‘她’的人就找到了。”说着,就看向华映雪,“陛下,您是为的什么冒天下之大不违非要接了她进宫呢?为此您牺牲了皇后,牺牲了长宁公主,牺牲了可怜的太孙。这是为了什么?没有人比您更清楚。‘她’的大部分生魂,在那个贱人的身上。不是吗?”
平宣帝的手慢慢的收回来,一步一步的朝华映雪走去:“‘她’还在你身上?”
华映雪倒是光棍,只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我生,她生!我死,她将灰飞烟灭。”说着看向李妃,“至于她身上的那一缕没有消失的生魂……呵呵呵……你就不想想,您这身体骤然坏了,不是李妃,那能是谁?‘她’为什么拼着魂魄将不全的风险也要借人之手害你,我的陛下,您就没想过吗?”
平宣帝捂住胸口,看着华映雪:“你叫‘她’出来,朕有话跟她说。”
华映雪摇头:“臣妾可不是李妃那蠢货,还能叫她随意的出来支配身体。臣妾向来都不蠢。”
“你!”平宣帝的眼神冷了起来,“朕错就错在,不该留下你这个巫祝血脉!”
华映雪冷笑了起来:“巫家人世世代代生活在北地黑林之中,从不曾出山管过世外之事。我的陛下,您来告诉臣妾,巫家人是怎么在一夕之间葬身火海的?您在巫家要找的是什么?”
平宣帝的眼眸越发的冰冷起来:“你……什么都知道?”
“何其可笑!”华映雪缓缓的站起身来,“杀尽了巫家人,才发现要找的,是巫家人的血。因为这个,叫阴家人救我,难道我对你还要感恩戴德!”
平宣帝的面色一变:“你……怎么知道这些的?!阴家人告诉你的?”
“那你放心。”华映雪的眼里难得露出了两份柔和之色,“阴家人对大靖忠心耿耿,不曾背叛过分毫。”
“为阴家人说话?”平宣帝冷笑一声:“阴家如何,不用你来告诉朕。别忘了,阴家的两代女主人,几个小主子,都是因谁而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