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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的尚城酷热难耐,就连以往闲不住,期待有案出警的高朗都被热成了宅男,一听说要离开空调房,就又蔫又丧。
午后,易文翰办公室的门被缓缓推开,高朗这小子还是学不会敲门,他没精打采地说:“易队,有案。”
12点,易文翰带队出现场。
案发现场是一栋没有小区的老楼房,看样子时刻可能拆迁,可是这个“时刻”却延续了20年,让人怀疑这是什么保护建筑。
易文翰一下车,便在大太阳下四处观望,果不其然,附近根本没有监控。
“易队,死者女性,名叫樊晶,30岁,租房独居。房东前天就跟樊晶约好了今天找工人来修理空调,可是上午工人到了,敲门没人应。房东给樊晶打电话无人接听。所以她自己来开门……”先抵达现场的民警一边引领易文翰进入现场一边介绍。
易文翰见民警龇牙咧嘴的样子,预料到现场肯定不好看不好闻。原因民警都说了,工人修理空调,说明空调坏了。
现场位于4楼,也是小破楼的顶楼,面积50平米左右,两室没客厅。房子的硬装又老又破,但是软装非常讲究,一看住的就是一个精致女人。
两个房间一间是卧室,摆着双人床和衣柜,一间是书房,只有书桌椅子和书柜。樊晶的尸体就位于书房书桌之下。房间里一看就是有过打斗,书桌上的东西全都散落在地上,台灯也摔碎在地上。
樊晶仰卧躺在地上,双目圆瞪,满脸的不甘,脖子上是清晰的掐印,看印记,应该是一双有力的男人的双手。掐印周围还有一些抓挠的伤口。
“初步看身上没有其他伤,应该是死于机械性窒息。”李法医汇报,“死前应该有打斗,死者的指甲里有皮屑,应该是凶手和她自己的。”
“也就是说,凶手扼颈的时候,死者挣扎,双手去抓脖子上凶手的手,抓破了。如果我们足够快,找到凶手的时候,他手上还会有抓痕。”易文翰比较欣慰,这算是个比对项。
“没错,只要找到嫌疑人,跟死者指甲里的皮屑做个DNA比对,就是铁证。”李法医也挺乐观。
“死亡时间?”易文翰伸手,朝李法医的小助手要口罩。
“空调坏了,这个温度下结合尸瘢和肛温,差不多是死了12个小时了。”
高朗指着紧闭的窗户,“死亡时间都判定了,可以开窗了吧?让这味道快散出去吧,我感觉我要中尸毒了。”
“可以吗?”易文翰问李法医。
这房子里没开空调,凶手估计是为了延长发现尸体的时间,临走时紧闭门窗,?一具尸体存放其中12小时,这房子单从味道来说,可以说是人间炼狱了。
老天有眼,偏偏在这时安排空调坏了,房东有责任心和良心及时带人来修,这才能尽早发现尸体。
李法医纵然身经百战,此时也是一脸苦大仇深了,他点点头,“拍照取证也结束了的话,开窗吧。”
李法医的助手跟高朗赶忙去找痕检人员确定是否拍照完毕,得到确认后各自去开窗,把这间房子里的所有窗户都敞开。哪怕外面是正午的大太阳,高温炙烤,那也是人间的温度和气味啊。
易文翰绕到尸体后方,去看地面上散落的纸张和电脑显示器。只见纸上有很多人物的名字,名字之间都是一些箭头。
这些名字看起来很古风,比如沐秋棠、丛听寒、苑祥炆、陆宁甄、芷婳、鬼见愁、紫韵、屠辛苒。
“这个樊晶,她是做什么的?”易文翰对女死者的职业好奇。
高朗大脑高温短路,完全不在状态。
易文翰索性问了女房东的所在,亲自去跟她谈。
“樊晶是做什么的?”女房东重复了一遍问题,“她什么也不做,就天天呆在家里。我问过她,靠什么为生,她说她是自由职业者。不过我去收租的时候,见过几次她坐在电脑前打字,电脑上密密麻麻都是字。”
“你去收租?现在不都是网上转账吗?”单元门口,易文翰跟女房东面对面,借着门前的一点点阴凉交谈。
“这个小樊从来不给我转账,她在这住了半年多了,每三个月付一次房租,都是给我现金。我说让她干脆长租,一次付半年的。她不干,说是可能随时搬走。”
“租房合同拿来了吗?”易文翰问,刚刚民警通知过房东去拿租房合同,他们需要合同上的身份证复印件核实身份。
女房东家就住在附近的小区,跑个来回不过十几分钟,她从背包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易文翰。
这是一张再简易不过的租房合同,没有身份证复印件,只有手写的身份证号码。
“你们不是通过中介签约的?”易文翰抖了抖简易版租房合同,据他所知,中介的合同的复杂程度可是这个的数倍。
“没有,我是自己在网上发布的租房信息,小樊也说过,她就找这种直接跟房东签约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你知道有什么人来找过樊晶吗?”在联系上樊晶的家人之前,易文翰把希望寄托在女房东身上。
“我从没见过小樊跟朋友来往,每次见面她都是一个人。小樊这个人吧,怪怪的,你说她30岁,有时候说话吧,就跟自己四五十岁似的。”
“怎么说?”易文翰好奇。
“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她经历挺多的,凡事都看得开,说话不像年轻人。但是看长相嘛,又像是三十多岁。”
高朗在远处冲易文翰招手,易文翰告辞女房东,走到高朗面前。
“易队,死者的手机找到了,很不对劲。”
户外的烈日下,易文翰是能少说一句是一句,用眼神催促高朗继续。
“你看。”没想到高朗也是惜字如金,直接递上手机。
易文翰接过装在透明物证袋里的低端旧型号手机,页面是微信,联系人一共有4个,分别是:花店小张,快餐店小李,房东赵太,萱萱。
樊晶跟这四个人的聊天记录,更是少得可怜。看仅有的几句日常对话推测,花店小张是樊晶打零工的同事,快餐店小李是她经常订餐的楼下小店送餐员,房东赵太自然就是女房东,还有一个萱萱身份未知。
这个萱萱似乎很有问题,樊晶跟萱萱的最近一次对话在8个月前,内容如下:
樊晶:我到了,你呢?
萱萱:我很快,你穿什么颜色衣服?
樊晶:白色连衣裙,你呢?
萱萱:巧了,我也是。
樊晶:我在窗边的卡座等你。
萱萱:好的,多等我一会儿,我先去取钱。
易文翰把任务分发下去:分别找到除了女房东之外的三个人,问有关樊晶的问题。当然,不能排除他们的嫌疑。
不到一个小时,易文翰收队回市局,剩下痕检的同事还得辛苦地在现场细细搜寻。
刚到办公室,高朗便送来了樊晶母亲的电话号码,“易队,这种事我不擅长。”
易文翰翻了个白眼,让高朗把号码送过来,“这次我打可以,你学着点,下次,哦不,是往后,都你来。”
高朗撇嘴往后缩了缩脖子,易文翰把最苦的差事给了自己,他果真在给自己穿小鞋。说真的,高朗宁愿去做法医或者痕检,至少不用通知家属死讯。身体上的辛苦是物理攻击,精神上的折磨可就是化学攻击了。
“喂,你好,请问是樊晶的母亲吗?”易文翰为了让高朗学着点,开了免提,等到电话接通后很模式化地问。
电话那边一个中年女人很不耐烦地说:“我是,你是谁?”
“我是市局刑侦支队的,很抱歉通知你,你女儿出事了。”易文翰冷静但不冷漠。
“你女儿才出事了呢!”女人突然尖利地大叫。
这可是彻底出乎了易文翰和高朗的意料,二人被吓的一个激灵,不禁面面相觑。
“孟女士,我真的是刑侦支队长,我叫易文翰,这不是诈骗电话。我们刚刚发现了樊晶的尸体。”易文翰调整好状态,尽量专业。
“你是支队长,我还是局长厅长呢。死骗子。”女人说完就要挂电话。
“等一下,孟女士,你叫孟芳对吧?家住幸福园小区3号楼2单元201室。”易文翰就想让对方知道,自己不是死骗子。
“不是吧,你从哪知道我信息的?”女人突然转向电话另一边大叫,“晶晶,我不是跟你说过嘛,快递盒子扔出去之前要把个人信息撕下来。”
这一喊不要紧,干脆回答了易文翰和高朗的另一个疑问——为什么孟芳如此笃定易文翰是死骗子,因为人家的女儿樊晶就好好地在家里呢。
“樊晶在家?”易文翰不敢置信地问。
“骗子死全家!”孟芳又骂了一句,挂断电话。
高朗眨巴着双眼,冲易文翰无辜地说:“学着点,学什么?”
易文翰气得脸色煞白,拍案而起,快步走到办公区一个侦查员身边,“身份证号码没弄错?”
侦查员莫名其妙,指了指电脑上的户籍信息,“没错啊,就是樊晶。”
易文翰弯腰仔细去看身份证上的照片,揉了揉眼睛看了又看。他是真的懵了,眼前的照片跟死者的脸说像不像,说不像又像。
“你们看,死者是这个樊晶吗?”易文翰对女人的长相一向不敏感,相似的女星常认错,网红脸全都一个样,其他方面,他觉得自己是个明察秋毫的侦探,这方面,他觉得自己是个弱智。
高朗首先凑过来,看完猛地一拍桌子,“这根本就不是嘛!”
“走,去樊晶家。”易文翰必须马上验证结果。必须要在第一时间搞清楚死者是不是樊晶,否则他们就是被死者给耍了。
房门开了,门口一个中年女人正捧着一块啃了一半的西瓜,莫名其妙地瞪着易文翰和高朗,“你们找谁呀?”
“孟女士,我是刚刚给你打过电话的易文翰。”
孟芳一口西瓜差点没卡在嗓子眼,“不是吧?这年头骗子都这么嚣张,敢上门了?”
孟芳声音很大,直接引来了身后一对儿同样吃瓜的父女,其中的女儿,易文翰纵然再脸盲,也敢肯定,这就是身份证上的樊晶本晶。
5分钟后,5个人总算心平气和,坐下来好好说话。
“你是说,有人冒充我?”樊晶没法淡定吃瓜了,“这个女人还死了?被人杀死的?”
易文翰点头,递上死者照片,问:“你认识她吗?”
樊晶只瞥了一眼,便按住胸口,刚刚下肚的西瓜突然就不香了,还想原路返回。
“不认识。”
“拜托仔细看看。”高朗一副“我懂你,这照片不好看,但无论如何,请你勉为其难配合我们工作”的表情。
樊晶一家三口轮番看了一遍照片,纷纷摇头。
易文翰恍然大悟,的确是女死者盗用了樊晶的身份去租房和办理手机卡,这事儿樊晶就像很多被盗用身份信息而不自知的人一样,根本不知道自己何时何地泄露了信息。
易文翰再回想女死者的种种可疑,租房要短租,随时可能搬走;交房租要给现金,因为开通网银对身份信息核实更严格;没有固定工作,在个人开的小花店打零工也可以用假身份证蒙混过关;微信联系人只有四个,几乎与世隔绝。
莫非这个女死者是个通缉犯?
“易警官,她没有用我的身份犯法吧,我的银行账户安全吧?”樊晶开启了聒噪模式。
易文翰这会儿哪有功夫配合樊晶查这些,直接把高朗留给了樊晶,自己先出去打电话了。
“喂,小张小李和萱萱都找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