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曲1:我做不了最坏的打算,病危通知书我不会签!

爷爷爷爷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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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绵一直觉得自己在梦中,很恶劣很恶劣的梦里面。

    人在承受到极限时,无法冷静地只剩下脑袋发麻发懵。

    “季深行,我求求你……不要,别不要我和孩子,看看我,睁开眼睛看一眼我,好吗?”

    可他躺在她纤瘦的怀中,英俊的五官在她嘶吼的哭声中迅速褪去了血色,苍白的薄唇紧抿,安安静静那番模样。

    她不敢再摇晃他了。

    颤抖手指的触感里,仍旧有他的体温,不知道是他脸上肌肤的,还是他流出的血带的温热。

    顾绵从来没有亲眼见过一个人的眼睛耳朵里流出血。

    恐怖?她不觉得。这是她深爱的男人,她只是绝望,不知道该怎样从死神手里拼命拽住他,能不能,逆不逆天,都要死死攥住这条命,他怎么可以离开?

    她听见自己凄厉的哭声,低头时眼泪一颗一颗打在他的眼睛鼻尖,晕开他脸上的浓血。

    她不想用手指去探他的鼻息,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没这么做,不敢。

    把他脑袋轻轻放在膝盖上,顾绵低头打开车的前后灯,手机没有信号,她扭身费力把自己这边车门打开,用力过猛,身子后仰,她脑袋朝着地面整个往下掉。

    摔在了车外,身体哪一出感觉不到疼痛,手臂挂在车里,牢牢稳固地拖着他的脑袋,小心翼翼,怕他疼。

    不知道他现在还能不能感觉到疼……

    “顾绵?顾绵!”身后凌乱纷杂的脚步声……

    凌枫的声音。

    她倒在车外的身体被他双手轻轻托起。

    凌枫拧眉看了眼车内,回头吩咐下属警员,“快!快给赶来的救护车打电话,让他们来这边,快点!”

    “顾绵,能站直吗?”

    凌枫声音在望见她满手鲜血时轻微发抖,双手掐着她腋下,把她靠在车身,但顾绵站不稳,双腿发抖的弯曲了起来。

    他掀开她的眼皮看了看,大概知道她处在意识半无的状态,崩溃了。

    沉沉叹了口气,凌枫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要把她抱到别的地方好好坐着,她不肯,左手仍旧伸在车内,手指触碰季深行的头部,短发。

    “那我把你抱上车,你守着他?”

    顾绵点头,阖上眼眸,身体拖着一口气,将熄未熄。

    凌枫绕到驾驶座,小心地看了眼顾绵,确定她闭上眼睛后,才敢用手指探去季深行的鼻息。

    食指中指都在发抖,碰到他脸上的血,不知道究竟有没有探到鼻息。

    救护车很快从山那边的路上疾驰过来。

    后门打开,卫川跳下来,“他人呢?!”

    “这边这边!”凌枫脑袋探出车外。

    顾绵浑身一个激灵弹了起来!

    黑暗中,数人举着手电筒,场面状况乱成一团,顾绵被凌枫手臂拦着,看着季深行被卫川他们挪到担架,担架朝救护车那边去。

    顾绵哭喊着挣脱凌枫的指骨,追过去,扯住担架上人的半片衣角,他的外套掀开,顾绵看到他里面穿的衣服。

    看清楚了。

    是病号服,很长的衣摆,被他掖在裤子里好像故意藏着。

    他穿病号服过来的?顾绵看向他头上被血浸透的纱布,他出现时候就有……

    顾绵含泪赤红的一双眼睛看向跟随着上了救护车的卫川,一眨不眨盯着他,死死瞪住,冰冷质问的眼神!

    卫川不与她对视,一张脸灰暗无比,他手里攥着季深行头上染血的纱布,手心凉透了,根根指头在发抖,目光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低到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深行他是从手术台上下来的……”

    “我不明白!”顾绵摇头,通红着眼睛在嘶吼,“他去美国出差,是去出差!”

    “你听我说……”

    车外面孤零零站着的瘦弱女人,右手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不过来,身子一弯,倒在了地上。

    “顾绵!”

    “顾绵!”

    卫川跳下车,凌枫也跑过来,两人对视一眼,她情绪大恸,晕过去了。

    ……………………

    救护车急速飞驰在绕海的公路上。

    卫川给季深行电击过后,协同救护人员紧急气管插管,但心跳一直处在一阵又一阵没的状态。

    己救人医院仍旧在努力。

    卫川低咒一声,摘掉手套打开视讯工具。

    视讯那头,那边,大卫医生也在赶往离这最近的医院路上,要求卫川把摄像头对准季深行的脑袋,画面放大。

    “把他头发拨开,用棉签小心清理一下头部的血迹,对,然后对准凹陷拿下去的那块头盖骨,放大,对……”

    卫川照做。

    “该死!那一块遭到撞击了,就在钻孔位置附近!”大卫医生气得拍桌子,“为什么让他一个人去单打独斗?你们不是去了大批警察?!”

    卫川摇头,“他猜得很准,犯罪嫌疑人的确带着她妻子来到了这里,他根本不配合警察,冲动地直接开车闯了过来。”

    大卫医生阴沉着脸,气得不说话,最后抚了下眉峰,说道,“他存心找死!先到医院吧,急不急救的过来还不好说,三种可能:活过来,以很糟糕的形式。或者急救失败,或者脑死亡,虽然不喜欢这个男人,但我希望是第一种,我跟着横跨太平洋飞来这里,不想白来。”

    卫川脸色惨白无比,失去理智的催前面司机,快点开!

    很怕很怕,生命流失的速度,太快。

    ……………………

    顾绵一直在做梦,各种各样混沌的噩梦里,她能感觉到身体好像在移动,被人抬来抬去,耳边喧嚣,好像很多人在说话。

    “看看她的瞳孔……”

    感觉到眼皮被人强硬掀开,一束森森白光刺过来,顾绵眨眼。

    “有反应了。”

    有人在头顶说话……

    “绵绵?”有人在耳朵边轻声喊她的名字。

    顾绵缓缓睁眼,头痛欲裂,视线被刚才那束光刺得模糊打花。

    好一阵,鼻子里能闻到浓厚消毒水味了,顾绵看清楚,自己躺在白色的病*上,*边蓝双和苏云一脸担忧夹杂欣喜的表情。

    思绪回转,顾绵猛地想起身。

    “别动!“苏云赶紧按住她,“右手扎针呢,慢点慢点。”

    蓝双立刻把*摇起来。

    顾绵眼睛看着四周,“我睡了多久?”

    “差不多八个小时。”

    这么久?

    顾绵扶着额头,声音轻颤,“他呢?”

    苏云和蓝双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

    这样的反应让顾绵心跳几乎窒息,“他呢?季深行!我问你们,他人在哪?!”

    “还在手术室,不知道什么情况。”蓝双终于低低说了句。

    顾绵捂着心口,大呼一口气,眼泪掉下来,“你们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不是,绵绵,他虽然还在手术室,但是大卫医生说……”

    苏云立刻拉住蓝双手臂。

    顾绵撑着身体下*,泪眼涟涟中苦苦一笑,“我明白,我知道凶多吉少。”

    蓝双眼睛通红,拿来轮椅,两个人扶着她坐上轮椅,推去手术室。

    季伟霆,卫川,好几个男人守在手术室门外。

    他们都朝顾绵看过来。

    顾绵谁也没理会,从轮椅上站起来,泪光盈然中慢慢走到那扇无情紧闭的大门前,脸颊和手指轻轻贴上冰冷的手术室门。

    他在里面……

    顾绵闭上眼睛,手指根根抓紧,“季深行,你听着,我做不了最坏的打算。”

    “医生出来让我签病危书什么的,我不会签!你活不了也给我活着,撑着那口气,否则,我和我肚子里的孩子立刻下去陪你!我不是吓你,我什么都不要了,皱皱,峥峥,这一刻我竟自私的想抛下他们,我只想要你……听见了吗?我就是在威胁你!”

    卫川走过来,捞住快要站不稳的她,把她摁在椅子上。

    他蹲下,抬头的眼神很黯,“顾绵,我什么都告诉你,你可以怪我。”

    顾绵摇头,没有怪他,一直都知道他是对季深行最真最真的好兄弟。

    卫川说,“深行脑子的毛病,是四年前那场车祸,留下了后遗症,一块这么长这么大小的碎片卡在他脑动脉和海马体之间,当时手术人活下来已经是奇迹,碎片没有取出来,当时没有医生敢取。”

    顾绵瞪大眼,她不知道,一直不知道,他在她面前从没表现出过任何一点身体上的不适,也没吃药。

    不对,去年和凌枫去码头抓人那一次,他本来要协助凌枫抓犯人,结果突然临时抱着头倒在地上,当时她以为他是故意的……

    卫川皱眉继续说道,“人的大脑是非常神奇的,这四年来那块碎片居然就像卡在某一处的子弹,只要不移动,人可以毫无异常的活下去。他有时候会阵发头痛,头痛是难以忍受的恶疾,但他习惯了,也越来越不把头痛当回事。去年冬天到现在这段时间,他头痛的次数减少,配合复查和吃药,眼见着情况越来越好。”

    “这次去美国,的确有制药公司的麻烦,但没有我说的那么严重。我私自给他请了大卫医生,极力劝说他在最适合的情况下手术,我们一直瞒着你,就像你因为皱皱的事不想让他分心也瞒着他一样,我不知道这对不对,但相爱的人之间,时常会做这种蠢事。”

    “你被白美凤绑架后,小双给我打电话,当时深行正在手术台上,他术中麻醉唤醒,这么做,是让他的记忆,语言这些功能不受损。但是我接电话时不小心让他听到了,他在清醒状态下知道你出事,无论如何不肯再手术,你清楚他的个性的。”

    顾绵泪眼朦胧的点头,他很紧张她。

    “我很矛盾,一面真的希望他继续手术,很顺利,就只差取出那块碎片了。但我又怕你万一一个好歹,他不在你身边,这结果我无法承担。最后他中途撤了手术,连夜赶回国内,撑着手术了一半的身体和警察一同调查,分析情况,然后开着车疯了似的去找你,把你找到了,他却……”

    卫川抹了把脸,头低得很低。

    顾绵怔怔的,想起来他在和里森搏斗时,他身体撞到了一块石头,闷响了一声,几十秒里他起不来。

    现在顾绵不认为他是在和里森使诈,那片刻,就是他的头部撞到了石头,狠狠撞击,他真的起不来,但最后为了她,还是强撑着冲破了自己的极限。

    他在背她下山时,中途有停下,一直不说话地靠着树干,身体发抖,压抑的喘息着。

    那时候,他可能就难受的已经不行了。

    在车上,他突然刹车,停下来要和她说话,那一刻,他一定已经感觉到了什么。

    顾绵小声小声无法抑制的抽泣,冰凉的手指隔着衣服贴着腹部,肚脐眼的肌肤还残存着他热热的呼吸,她记得他饱含深情却那么无奈就要哭出来的声音,他说‘宝宝,我是爸爸’。

    他不是在跟宝宝打招呼,而是在道别……

    他心里已经非常清楚可能会发生什么,所以他问她,他不在的情况下,她能照顾好孩子们好好生活吗?

    她当时以为他在说胡话,她想起他低低的声音,很沉很沉,透着无力和悲伤……顾绵双手捂住眼睛,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出来。她不能,季深行,我一个人照顾不了孩子,我也活不好!你听见了吗?

    …………………………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一直到不知道第多少个小时。

    谁都不想说话,唯有默默等待。

    顾绵在等待的过程中,悲伤的情绪已经过渡到最后一个阶段,冷静了,也认命了。

    好像嫁给季深行后,她的人生就和手术室不断结缘,很频繁的,她总是这样焦急无力绝望的一次一次守在手术室外。

    听卫川说手术室里是一位全世界脑科方面最顶尖的医生。

    但十几个小时过去,那位医生从没有出来报告过一次手术进展的情况。

    顾绵的希望一点一点渐渐熄灭,眼下,她只祈祷这场手术永远的进行下去,不要停,不要灭灯,这样,至少证明他还在,她已经低到只有这样的要求了。

    但是,手术室门外那盏红灯突然灭了。

    卫川和季伟霆同时几乎是弹起来。

    大门缓缓打开。

    顾绵机械扭头,见到卫川嘴里形容的那个高大的外国医生,他正拉下口罩。

    一群人,没有一个敢呼吸的。

    苏云和蓝双也慢慢的踱步过去。

    但是顾绵没有,她一切行为动作都是下意识的,她手指快速推动轮椅,往拐角远离手术室的方向推过去。

    卫川绷着呼吸,心跳要到嗓子眼,颤抖的声音问大卫医生,“……他、他呢?”

    大卫医生面无表情,眼神在寻找,“他妻子在哪?”

    声音很大,躲在墙角的顾绵听见了,浑身血液凝滞了般。

    她听不见自己的心跳了,世界安安静静,仿佛静止,顾绵眼睁睁的看着英俊的外国医生一脸冰冷朝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