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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黛丽是星马台的长公主,按理说应该由王室出面迎驾,但是一来玛窦不愿意惊动他人,二来王室也没有可信任之人,傅平安算不得合适人选,只是勉强堪用而已,他虽懂法文,但只限于书面交流,口语不行,所以在出发前还联系了一个口语翻译,价钱贵点无所谓,效率第一。
傅平安擅长管理时间,在飞机上休息的空当又看了一会儿书,明年一月份就要考研了,别人都在拼命学习,只有他东奔西走,俨然已经放弃考研,但实际上人家一点都没放松。
一觉醒来,飞机已经来到西半球,再过两个小时就要降落在戴高乐机场了。
……
刘亚男正赶往机场,她接了个导游兼翻译的活儿,两天时间,一千欧元,非常划算,她来巴黎两年了,目前在一所艺术院校读书,周末去香榭丽舍大街上的奢侈品商店兼职当导购,专门服务来自中国的顾客,收入颇丰,足够她支付每个月两千欧元的房租,她租了一套八十平方两居室的公寓,其中一间租给同学当二房东,平时在学校上课,闲暇时候就去塞纳河畔走走,喂喂鸽子,逛一下跳蚤市场,偶尔还接单代购,她要拼命挣钱,在巴黎买房子,把妈妈接过来同住。
几个月的看守所生涯彻底改变了刘亚男,她决心抛弃过去,重新开始,她现在的名字叫朱丽叶,是个勤工俭学的中国女孩,素面朝天,浑身上下没有一件奢侈品,过去的一切人和事她都不愿意回忆,哪怕是深爱过的人。
不久前皮埃尔奉调回国,曾经和刘亚男喝过一次咖啡,给她讲述了案件的始末,刘亚男做梦也没想到,营救自己出狱的是傅平安,中间种种惊心动魄,命悬一线,皮埃尔都没有讲述出来,但刘亚男却知道刘风运的势力之庞大和恐怖,傅平安是用命换取了自己的自由。
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为此她哭了三个晚上,最后做出一个决定,最大的善意就是不打扰,傅平安这样优秀的男生会有光辉的未来,默默祝福他就好。
戴高乐机场永远人潮汹涌,刘亚男举着牌子站在出站口,牌子上写着客人的名字:保尔.玛窦,中介说这是一个东南亚人,巨有钱的那种,年纪也不大,刘亚男并不关注这些,她做导游不存别的心思,做好本职工作,赚分内的钱就行。
航班准点抵达,刘亚男的手机响了,是客户打来的,问她是否已经到机场,客户说的是英语,发音很地道,刘亚男说我到了,正举着牌子在出站口迎接,正说着,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边打电话一边拖着拉杆箱出来,竟然是傅平安。
刘亚男傻了,傅平安也傻了,他俩都没想到命运的安排是如此精巧,竟会让两人在此时此处再见,时间仿佛凝滞,两人面对面站着,相对无言,身边人来人往,无人在意这种航空港常见的久别重逢。
傅平安曾经很放不下刘亚男,但随着时间流逝,尤其是刘小娜进入生活之后,他慢慢就放下了,此时再见,心中波澜再起,但也没那么刺痛了。
“真巧。”傅平安说。
“真巧。”刘亚男也说。
刘亚男收起牌子,她没问为什么傅平安现在叫保尔玛窦,如果对方愿意说自然会解释。
“先去酒店吧。”傅平安说,“巴黎香格里拉酒店。”
“很有品味,香格里拉在十六区,如果房间朝向好的话,开窗就能看到埃菲尔铁塔。”刘亚男带领傅平安去停车场,客户包租了一辆雪铁龙旅行车用于巴黎旅游期间的交通,还配了一个专职司机,这说明傅平安的经济状况很好,可他才是大四的学生啊。
“嗯,女朋友帮着定的。”傅平安说。
刘亚男沉默了一会儿,说:“其实你没必要说的。”
到了停车场,联系上了司机,司机叫阿里,摩洛哥人,二代北非移民,和导游一样都是中介帮着雇的。
“待几天?”上了车之后,刘亚男回头问道,她特意坐在副驾驶位置,把傅平安一个人放在后排。
“预计两天,或者三天,看进展。”傅平安说。
“巴黎很大,值得参观的地方很多,罗浮宫、凯旋门、埃菲尔铁塔、巴黎圣母院、塞纳河,两三天怕是不够,对了,还有香榭丽舍大街,不给你女朋友带点礼物么?”
傅平安毫不在意刘亚男的小心思,他说:“我不是来旅游的,是出差,我要找一个人,去酒店办理完入住,你陪我去一趟警察局,我要查户口。”
刘亚男似乎没听见一般,开始介绍沿途风景和法国人文,她讲的很投入,很专业,仿佛傅平安只是一个普通的素未谋面的客户。
到达酒店之后,傅平安用最短的时间办了入住,行李暂时放在前台,拿了相关文件先去接了一位律师,然后去警察局查人,他带了星马台王室开具的法律文件,但是没什么卵用,除了证明自己的身份之外派不上用场,奥黛丽的生父已死,兄长算不得直系亲属,警察根本不帮他查。
傅平安无功而返,他的经验在巴黎派不上用场,这儿不是中国,找熟人没用,花钱贿赂恐怕也不行,搞不好还会把自己弄进去,这时候刘亚男说话了:“你要找的人既然是巴黎人,那以前的地址或许有用,巴黎的变化没国内那么日新月异,很多人还住在几十年前的老房子里。”
王室有苏菲王妃的身份证复印件,地址显示在巴黎十七区的某民宅,但身份证是1990年签发的,按照中国的经验,这地方早就拆迁了。
“十七区是富人区,有很多十九世纪的老房子,如果对法国人文感兴趣的话,值得去看看,走吧。”刘亚男一甩头,两人从熙熙攘攘的警察局出来,直奔十七区而去。
十七区的南部是商业区,北部是住宅区,确实有不少古色古香的老房子,两三层高度,楼下有咖啡馆,石板路边停着小汽车,车流不多,静谧安逸,刘亚男按照地址找到一栋老房子,上二楼,按门铃,门开了,是个戴老花镜穿毛背心的老年男子。
刘亚男道明来意,老人请他们进屋,倒了咖啡,坐回自己的躺椅,他自我介绍叫克劳德.布韦,是苏菲母亲的前男友,这房子是他的,苏菲小时候住在这里,所以身份证地址也登记在这里。
“实际上苏菲早就不在这里住了,她的母亲,我亲爱的伊萨贝拉走了之后,苏菲就很少来这里,我们也断了联系,她从不来看我。”老头大概孤单寂寞久了,好不容易有人登门,抓住就聊个没完。
“您可以帮我们找到苏菲么,我们要找的其实不是苏菲,而是她的女儿奥黛丽,您知道,她是一位公主。”傅平安用法语说道。
刘亚男惊讶的看了一眼傅平安,他的法语水平可以啊。
“是不是有个王位需要奥黛丽回去继承?”克劳德兴奋起来,抓起了电话,虽说不联系,但他想找苏菲也没那么难,打了一通电话之后,联系到了苏菲的其他朋友,问到了苏菲现在的地址。
“她住在Aubervilliers。”克劳德说,“不过苏菲联系不上,这是具体地址,你们拿去吧。”
“谢谢,非常感谢。”傅平安再三道谢,离开克劳德家,把地址给阿里,让他去这个地方。
阿里笑了,说这个地方我很熟悉,我就住在这边。
“欧贝维利耶市在巴黎93省,住着很多北非和中东移民,华人也不少,以贫穷的治安混乱闻名。”刘亚男说,“你的公主住在贫民窟里。”
93省在巴黎的东北部,巴黎常年刮西风,十九世纪时工业兴起,烟囱林立,煤灰污染物从西往东刮,所以富人都住城西,穷人住城东,93省从那时候起就是穷逼扎堆的地方,到如今更甚当初,基本上法国本地人穷逼都不多见了,满大街都是黑人和阿拉伯人,在他们开车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昏礼祷告,满大街都是跪拜的信徒,汽车都走不动。
“不知道的话还以为是在中东。”傅平安感慨道。
“巴黎是多元化的国际大都市,这是巴黎人值得骄傲的地方。”刘亚男说,她的立场一贯偏左,国际上的政治坐标左右之分是国内的左右之分是完全颠倒的,真正的左翼同情弱势群体,反对种族歧视,主张保护环境和动物,对LGBT群体持赞同支持态度。
“也许再过几年,巴黎就不再是巴黎,法国也不再是法国,而是法兰西斯坦。”傅平安笑道,“我也是杞人忧天,法国人都不在乎,我瞎操什么心。”
等他们赶到欧贝维利耶的时候天色已晚,满眼都是政府建的廉租房大楼,围墙上遍布涂鸦,街上充斥着留着大胡子戴着小白帽的中东人,面目凶狠的黑人,白人极少能见到,当傅平安好奇的看着一个站在路边的黑人时,阿里急促的说了句什么,刘亚男翻译道:“别看那个人,那是个恐怖分子。”
“这是巴黎版的你瞅啥么?”傅平安不愿意惹是生非,将目光收回。
“那是赛义德.阿卜杜拉,去年还在伊拉克,每天工作就是割头。”阿里做了个割脖子的手势,“今年回来了,大概要在巴黎搞大事情。”
“警察不管?”傅平安很纳闷,阿里的法语说的也不怎么地道,但是语速慢的话,两人可以交流。
“这样的人,巴黎至少有几万,也许十几万,警察管不过来。”阿里说,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到了克劳德提供的地址楼下,照例阿里是不上楼的,但是傅平安看到这栋楼上住的似乎都是阿里的老乡,于是摸出一张十欧的钞票塞过去,阿里欣然同意。
三人上楼,来到门前,傅平安敲门,无人应声,再敲,门猛然打开一条缝,是一张中东面孔,鹰钩鼻,圆寸头,敞开的胸前隐约露出一只狰狞的狼头。
“请问苏菲.罗兰住在这里么?”刘亚男问道。
傅平安从门的缝隙中看到室内一片狼藉,听到身后有动静,眼角余光看过去,是阿里在悄悄后退,挡住门的男子一手撑住门,一手藏在身后,也许是握着枪。
“你找错了!”男人硬邦邦回答道。
“抱歉,那您认识苏菲.罗兰女士么?”刘亚男再次问道。
忽然室内传出花瓶落地碎裂的声音,男子猛回头,傅平安趁机大力踹门,这一脚力道极大,连门带保险栓一起踹飞,将男子压在门下,他紧跟着扑上去重重在门上跺了一脚,男子脑袋受到重击昏死过去,门板下一只手摊开,手掌里是一支银色的手枪,机头大张。
傅平安捡起枪的瞬间,内室里冲出来两个黑人,枪声爆豆般响起,一通互射后,墙壁上溅满鲜血,近距离战斗拼的就不是勇猛和沉着了,因为实在太近,会不会被打死全靠命,以及防弹衣。
刘亚男没进门,吓得趴在地上,至于阿里早就逃之夭夭,傅平安确认两人都被击毙,踢开他们手中的枪,进入内室。
一个女孩已经被剥光绑在床上,一头金发,和奥黛丽的黑发不符,床尾架着摄影机,镜头盖还没打开。
傅平安解开绑绳,将一条毛巾丢给女孩,问她认不认识苏菲.罗兰。
女孩很瘦,很高,足有一米八,她似乎并不在意裸体被陌生人看到,从容起身,捡起内衣开始穿。
“不,不认识。”女孩说。
“那奥黛丽.玛窦呢?”傅平安又问,这女孩看年纪也不过十七八岁,腿很长,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四肢纤长的小鹿,但她的相貌和十一岁的奥黛丽相差甚远。
“不,也不认识。”女孩戴上胸罩,背对着傅平安,“帮我扣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