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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要去南山围猎, 但萧澄于政务上素来勤勉,各处的奏折还是要每日批复了,再由快马送回京城,分送各处的。
由萧虞陪着说了一上午的话, 萧澄自觉已经放松够了, 于是用过午膳之后,便让郑麟把昨日没批完的折子搬过来,他要继续办公。
这种事情,郑麟也不敢狠劝,只得让人给搬过来了。
这边萧澄刚翻开一封奏折, 眼睛还没落上去呢,便听见外面一阵喧哗。
“怎么回事?”他被那喧哗声中的少年朝气所引,忍不住又放下了奏折。
郑麟下车看了看, 又让小太监去打探了一番, 回来便兴高采烈地与萧澄说了:“是燕王世子和瑞王世子带着一众勋贵子弟赛马呢。”
“不是说想两个人待着吗?”萧澄疑惑地问了一句, 但略一思索,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笑道, “一准是阿樗搞的鬼。”
他也不批奏折了, 叫人牵了匹温顺的马儿来, 也出去透透风,顺便看一看一众少年男女赛马。
参与赛马的人个个都有千里驹, 十里的路程对他们来说根本不算事, 没过多久, 他们那边决出了胜负,却是温白的红豆糕以半个马身之差,险胜了燕王世子。
温白被他爹关在家里憋得久了,今天好不容易放飞一回,谁知道玩的太嘿,过火了,居然一不小心赢了两位王世子。
他有些惶恐地看了自己妹妹一眼,有心说这位局不算,又怕王世子误以为自己恃才傲物,一时间不知怎么办才好。
反倒是温墨觉得两位王世子都不是斤斤计较的人,见自家兄长这样,便忿忿瞪了他一眼,讥讽道:“你这红豆糕这段日子的膘总算没白养!”
温白下意识回击:“比不得妹妹你胃口大开。”
温墨一怔,反应过来就怒了:“温白,你什么意思?你竟然拿你妹妹比一匹马。你给我等着,我待会儿就去告诉父亲,你骂是匹老马!”
“诶诶,我什么时候骂他了?”温白觉得妹妹什么的,果然还是别人家的可爱,自己家的那就是魔星。他转头便拉住身旁的人为自己作证,“大家可都听着的啊,我可没说一句对家父不敬的话。”
可温墨却自有道理,她“哼”了一声,睨着自家哥哥说,“你不是拿我比你的马吗?这说明在你心中,我和马也没啥区别。我这做女儿的都是匹马了,那咱爹不就是匹老马吗?”
温白:“……”
——你说的好有道理,但我还是要反驳。
“你强词夺理!”
温墨直接怼回去:“你说就说了呗,还不敢认账,一点儿担当都没有!”
温白再次:“……”
——这是担当的问题吗?这关系到我还能不能再一次从父亲手里逃出生天!
“两位世子。”温白哭丧着脸转向作壁上观,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萧虞萧樗二人,苦哈哈!地祈求道,“求两位世子收了这魔星吧,臣宁愿不要那砚台了,反正臣也不爱读书写字。”
“啊?咳咳,”萧虞咳了两声,眼神飘忽了一下,干笑道,“这个嘛……这是两位的家事,孤怎么好插手呢?”
要说萧虞看热闹被当事人点出来还会不好意思,萧樗可是全然没有这个自觉,他很是积极地给温白出主意:“你别怕,你妹妹若真去告状了,令尊保管将你二人一块儿禁足。你兄妹二人共同进退,怎么着都不孤单不是?”
这可是□□裸的幸灾乐祸了,温白嘴角一抽,一边暗觉瑞王世子不靠谱,一边却又觉得他说的破有几分道理。
温墨仔细想了想,若是她爹知晓他们兄妹二人在王世子面前胡闹,没准真会把他俩一块儿禁足了,不由脸色一苦。
可是,好不容易有机会坑自家兄长一回,要她就这么放弃,她又万分不甘心。
萧虞左右看了这兄妹二人几眼,突然道:“不若这样吧,阿白待会儿将得到的彩头转赠给阿墨,此事便一笔勾销了如何?”
燕王世子发话了,又给两人都递了台阶,两人以眼神厮杀片刻之后,皆欢喜地答应了。
见事情解决了,这次赛马也有了结果,萧虞便笑道:“既然如此,咱们快快回返,到至尊那里去领他许下的彩头吧!”
听说要面圣,众人都有点儿紧张,也都很期待。要知道,即便是勋贵子弟,他们都未曾入朝为官,面圣的机会可不多。一时间,许多人都想着:跟燕王(瑞王)世子一起玩儿,果然不是白玩儿的!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的折返,到了离御驾不远处,齐齐下马,还未着人通传,便见御撵缓缓停了下来。
接着,至尊面前最得用的郑公公便笑眯眯地下了御撵,对众人道:“至尊宣召,诸位请吧!”
御撵一停,整个队伍也都停了,众人都眼巴巴地盯着御撵,却半天不见有动静。
正当众人疑惑之时,却见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从队伍后面御马而来,为首的不是至尊又是谁?
却原来,萧澄下撵换马不久,便惊动了时刻关注至尊动向的一众随行官员。萧澄的本意只是散散心,这些人却管不了那么多,只怕至尊此举是有什么深意,连忙叫随从也牵了马来,装作车坐得久了,想骑马松散松散,与至尊来个偶遇。
只是,第一个偶遇还好,第二个偶遇的也无妨,第三个、第四个也说得过去,萧澄虽心里厌烦,但装作不知也就罢了。
可是,随着来“偶遇”的人越来越多,众人的心里也都越来越尴尬。就算至尊顾及他们的颜面,未曾说破,他们自己也知晓,这回怕是给至尊留不了什么好印象了。
索性这一群都是成了精的狐狸,不管心里如何想,面上都是一派和乐,见来了新人,打招呼也是彬彬有礼,热情又不失态。
“刘大人也出来透气?”
“哎呀,赵大人也溜达到这儿了?”
“真是太巧了!”
“想请不如偶遇,这也是缘分嘛!”
“……”
萧澄木着一张脸,看着自己手底下这群大臣八仙过海,各施演技,一时先前被打扰的怒气尽皆烟消云散,他甚至还有些想笑。
——这群人,怕是再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在自己的君主面前这般尴尬!
好在这尴尬也没持续多久,就有一个小太监来报,说是王世子那边的赛马有了结果了,两位世子正带着人到御撵那儿讨彩头呢!
“那众卿就随朕一道去看看?”萧澄略有些遗憾地说。
众人都大大松了一口气,自然没有异议。
待他们这一行人留下一路烟尘,都走干净了,才有不紧不慢的马蹄声从路边的树林子里出来。
萧辟与萧琛各自带了几个随从,在道路旁驻足,望了望远去的君臣,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笑意。
“至尊也挺不容易呀!”萧辟感慨道。他头一次对自己的夺位之心产生了动摇,想着:若是让孤日日与人须臾委托……这日子,真是想想都累得慌。如此看来,毅国的国土虽比之整个大晋不过沧海一粟,但若是做个毅王,却比做这天下至尊轻松快活的多。
萧琛却是挑眉看了他一眼,笑道:“吾之□□,彼之蜜糖。”
说完,她也不管萧辟尴尬的神色,只看向前方,朗声道:“走吧,咱们也去看看。”
而萧辟也很快收敛了神色,带着人追了上去。
——他有登顶之心是真,方才的有感而发也是真,便是一时因堂妹的讥讽有些尴尬,也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说起来,这都是他自己的选择不是吗?萧琛与他,终究是道不同,难以为谋。
再说看见至尊后面跟着的那一群,最受惊吓的当属温白与温墨兄妹二人。
——原来避来让去,还是躲不过被父亲当场抓包的命运吗?
待萧澄立了马,笑吟吟地问:“谁英啦?”
温白被温墨一把推出人群,心头暗恨,也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回禀至尊,小臣温白,侥幸得胜。”
“哦?”萧澄感兴趣地看了他两眼,笑着揶揄萧虞,“你不是自负骑射出众吗?看,今日可遇见对手了吧!”
隐在一众勋贵里的延候狠狠地瞪了自家儿子一眼:就你能!
温白暗暗叫苦,干笑着解释道:“小臣实在是侥幸,只堪堪越了燕王世子半个马身而已。”
熟不知,此言一出,延候更是恨不得把这儿子摁回媳妇肚子里重新生:既然只差了半个马身,你就不会稍稍勒一勒缰绳?
温墨觑见父亲的神色,暗暗松了一口气:想必短时间之内,父亲是想不起我了。死道友不死贫道,哥哥啊哥哥,为了妹妹不受责罚,你就英勇无畏地在前面顶雷吧!
见父亲的脸色更不好了,温白心头更苦,便是得至尊亲手将那砚台送入他手中,他也没高兴多少。
温白已经能够想象,此次围猎结束之后,延候府中等着自己的《礼记》、《论语》、《道德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