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六一零章 不般配的婚姻

北域神灯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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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注意到,《不般配的婚姻》这幅画首先揭露了一个残酷的社会现实:

    很多婚姻往往不是出于爱情,而是基于利益,甚至不无报复惩罚的目的在其中。

    并不相爱的、年龄差距悬殊的男人和女人在婚约上签字,这也许是人生中最可怕、最痛苦的“契约”,它不仅有损尊严,有时甚至会摧毁一个人的命运。

    列宾在自己的回忆录写道,《不般配的婚姻》带来了空前的震撼,影响了不止一个老人,他的朋友看到这幅画以后,马上放弃了娶一个年轻妻子的念头。

    宗教界被指责是这种不道德婚姻的帮凶,当时的东正教行政总署不得不下令,禁止年龄差距很大的男女结婚。

    1863年,普基廖夫因“在绘画艺术舞台上展现出的特殊艺术才能和知识”,而被艺术学院授予教授的职称,他是首批获此殊荣的画家之一。

    作品诞生后,立刻吸引了当时最著名的艺术收藏家之一特列恰科夫的注意。

    他正计划收集这一时期的俄罗斯艺术的整套藏品,刚刚得知有这么一幅有趣的作品,便急于想把它收入囊中。

    当时,这幅作品的所有者是收藏家鲍里索夫斯基,他是画家的朋友,也是画家去国外旅行时的玩伴。

    为了获得这幅画,特列恰科夫以自己特有的锲而不舍精神,进行了长时间的谈判,终于,1871年初,他如愿以偿地以1500卢布的价格买下这幅刚从巴黎的世界展览馆回到俄罗斯的作品,纳入自己的收藏,并供大家研究。

    1936—1964年之间,陈列馆收集到很多普基廖夫为完成这幅作品而事先构思的速写和草图,这些资料也为研究这幅画的历史提供了牢不可破的证据。

    不少艺术理论家开始尝试仔细研究作品诞生的历史,特列恰科夫陈列馆保存的画作本身和草稿支撑着这些研究。

    巴拉佐娃的文章是迄今为止最完整的研究成果。

    很多年来,大家一致认为画面最右侧的年轻男子就是画家自己,认为这幅画是画家对自己悲惨生活而做的悲剧式的回忆,是对无法实现的希望而做的必要自白。

    巴拉佐娃通过研究特列恰科夫陈列馆手稿部和俄罗斯国家文学艺术基金会提供的档案材料,得出这样的结论:

    《不般配的婚姻》的创作,是受到画家一位朋友的爱情悲剧的启发。

    他们曾经一起在莫斯科绘画雕塑学院学习,画家亲眼目睹了发生在朋友身上的这幕爱情悲剧。

    故事的男主人公,就是C.M.瓦林措夫,一位莫斯科成功商人的儿子。

    据同代人回忆,瓦林措夫有着意大利人式的外貌和与众不同的气质,他爱上了博戈罗茨基村商人的女儿索菲亚,但女孩的父亲则按照自己的标准给女儿找到了丈夫——一个非常富有老鳏夫。

    最终,“朱丽叶”还是遵从父亲的命令,嫁给了一等商人卡尔基。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瓦林措夫在婚礼上被指定为伴郎。

    这场悲剧引起了29岁的画家的极大兴趣,他马上开始着手画这幅油画。

    但瓦林措夫得知普基廖夫把自己的头像画在了伴郎身上后,感觉受到了侮辱:

    他不想暴露自己的爱情史,并且当时他正在筹办和另一位姑娘的婚礼。

    于是画家只好把自己的头像移植到伴郎身上。

    至于画中新郎的原型,曾经有这样一个说法:

    普基廖夫以瓦林措夫家的厨师为模特画了新郎的形象,而在真正作画的时候,他稍微做了改变,使他看上去更加体面神气。

    但是在特列恰科夫陈列馆的资料中,有一幅《老人头像》,背面题有“普基廖夫《不般配的婚姻》的草图,模特是茨茨昂诺夫公爵”。

    公爵的其他肖像画无人知晓,但从档案里的文献资料可以推测出,草图里的是B.N.茨茨昂诺夫,退役的近卫军大尉,1850年获封公爵。

    很明显,为了完成这幅作品,画家还用了早先画过的肖像画,把其中的头像移植到这幅画里,比如,特维尔州贵族阶层的领袖波尔多拉茨基的头像。

    在新郎和新娘的身后,普基廖夫怀着羞辱他们的心情,描绘了看客们的可耻嘴脸,正是他们把不幸强加到这个姑娘身上。

    在教堂内部昏暗朦胧的场景里,仿佛游荡着真正的幽灵,那应该是两个女人的幻影,老鳏夫已故的妻子们。

    伴郎的旁边,普基廖夫画了自己的朋友史蔑里科夫,他左边是用责备目光注视着婚礼的格列宾斯基——一个做画框的工匠,他专门为普基廖夫的这幅画设计了一个与画面相符合的画框:

    在粗糙弯曲的常春藤那令人窒息的怀抱中,爬满了微微绽放的酸橙树花,宛若新娘的头饰。

    2004年,一个私人收藏家来到博物馆,建议专家们收购他的一幅罕见的画。

    在一页纸上,画家В.Д.苏霍夫用铅笔画的一位老妇人的肖像,还附有奇怪的题词:“П.M.瓦林措娃。44年前,画家普基廖夫以她为原型绘制了那幅著名的《不般配的婚姻》。瓦林措娃女士生活在莫斯科玛祖林斯基养老院。”

    这幅画出现以后,我们又找到了一个主人公的原型。

    可惜的是,养老院的档案里没有保存有关瓦林措娃的任何资料。

    画家自己也从来没跟人提起过这个秘密。

    但这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缘由呢?

    还发生了一件引人注意的事情,在画作即将完成前不久,普基廖夫忽然离开去了国外,而且是在莫斯科绘画雕塑学院一个学年里教学最紧张的时刻。

    这次“逃跑”让人想起文学作品里的情节:忍受着爱情失败的男主人公,忽然离开去到别的地方,借此来忘记内心的痛楚。

    也许,我们不应该过于纠结画中所有主人公的原型,因为这并不影响我们对画作的理解。

    这幅画以艺术的方式呈现了现实,将对世风人情的批判和思考留给观众,它给屈辱的爱情史提供了一座真实的纪念碑。

    它促使画家的同代人思考,那个时代的风俗、不合理婚姻的罪孽使多少无助的人陷入绝境。

    现在,每个人都有权为自己做出合乎道德的选择,还有人会被财富引诱吗?

    年龄的巨大差异还会使人难为情吗?

    也许,在心灵的天平上,只有真正的爱情才会是决定性的砝码!

    手捧着这幅画,张天元不由感叹,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很多年轻的女性并非被逼迫,却愿意成为画中的那个新娘,嫁给一个能做自己爷爷的人。

    这何尝不是一种讽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