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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儿很想念蛮儿,自她离去之后,雅儿就没在同龄人中找到过志趣相投的玩伴。
她常常问姜长婉,蛮儿什么时候回来?
姜长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能说,要很久很久之后了。
宋稚常常给她写信,每一封信展开来,都是五颜六色的。
春日的嫩黄,夏日的苍翠,秋日的浓金,冬日的暮白。
有时候还会听见泉水叮咚的声响,鸟儿的鸣叫声,孩童的嬉笑声。
姜长婉很想念从前那段时时能见到宋稚的日子。
沈白焰离京后,周决也落寞了很多,在朝中不得重用,十分颓靡。
姜长婉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在信中隐晦的问过宋稚。
其实姜长婉的母家常驻莒南,周家在京中嫡系又只剩下周决这一支,周决一贯是跟着沈白焰的,便是不让周决一同去西南,也总还用得上他吧?
苏峥不就一直被带在沈白焰身边吗?怎么周决就被当了弃子?
姜长婉原有些气闷,但每每问起这件事,周决总是闪烁其词,来来回回就是一句,‘王爷自有他的安排。’
原先姜长婉还以为,周决被留在京中是有用处的,可若有用处,周决又怎么会如此气馁呢?
渐渐的,从宋稚信中反复斟酌过的词句和周决闪烁其词的态度里,姜长婉触摸到了事件的真相。
周决,曾背叛过沈白焰。
沈白焰半个指头都没动他,完全是看在姜长婉的情面上。
若不是姜长婉是宋稚自小的密友,沈白焰怎么可能还让周决无痛无灾的活着?
姜长婉再也不敢在信件里刺探这件事,对着周决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周决在京中无所事事,厚着脸皮递了信去西境,也被宋翎给委婉回绝了。
姜长婉不忍见他这般困顿,便写信求了在莒南的姜傲,问他手下有没有合适的去处,可以让周决一展所长。
姜傲的信很长,也很矛盾。
莒南靠海,常年饱受海贼侵扰。
虽说姜家镇守莒南,从未发生过什么大事,但若不是他们兢兢业业的守着莒南,也不会有这样的和平景象。
所以周决去了莒南,是一定有事可做的,但想要什么颇高的职位,或是掌多么大的权,那却是很难的。
得靠你自己,一步步挣回来。
所以说,堂堂男子汉去妻子的母家讨生活,若是心里有个什么不顺,岂不是会埋怨妻子?
姜傲是担心姜长婉苦心经营,还落不到一个好。
长兄字字都是担忧,姜长婉全懂。
可在京中这样困在也不是法子,周决前几日又因当值期间饮酒而被人奏请罢免,这下,他彻底成了个闲人。
虽是闲人,却还是个逃不脱的闲人。
冬雪消融,春日来临的时候,姜长婉打算带着雅儿去莫少林的宅子小住几日。
这宅子现如今在十公主手里管着,不过姜长婉想住,说一声也就是了。
因为多少要住几日,东西带的多了一些,再加上仆人,一共是三辆马车。
令姜长婉始料未及是,她们出城门的时候竟被人给拦住了。
若梅解释的清清楚楚,好话说尽,连银子都塞了,那守城的士兵还是不放行。
“这守城的士兵跟个聋子似的!怎么说的都听不懂!”若梅气得满脸通红,愤愤道。
“好像是换了人,奴婢记得,从前不是这几个,原先那几个可客气了。”若泉掀开车帘看了一眼,道。
“原是护城军在王爷手里,谁敢对咱们不客气?如今却是不一样了,罢了,今日铁定是出不去了。回去吧。”
自马车被拦下来的时候,姜长婉就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了。
她本是聪明人,细细一想就明白了。
西境如今捏着宋令手里,沈白焰又盘踞西南,与巫族打成一片。
这两处已经脱离了朝廷掌控,更别提沈白焰还在渐渐扩大势力。
姜家的势力也不容小觑,在莒南及周边地界,没人不拥戴姜家军。
姜家,如今也只有一个姜长婉和两个庶女在京中,其他人都在莒南。
有宋家的前车之鉴,朝廷自然不会让姜长婉再离开。
姜长婉做出一副息事宁人之态来,回了家中却伏在桌上痛哭了一场。
若梅从她断断续续的哭诉中,也有些了解到姜长婉如今的处境。
她没什么独到的见解,也不懂什么制衡之道,只不过是灵光一现,道:“夫人,咱们问问王妃吧。看看她有什么法子?王妃一贯是机灵的。”
姜长婉渐渐止住了哭,眼睫被泪水糊烂,让她看不清眼前景象。
若梅替她擦了擦眼泪,姜长婉深深吸了口气,道:“拿纸笔来。”
姜长婉写好了给宋稚的信,转身却去了林府。
这信,要万无一失的送到宋稚手里,不能被人截了。
她知道,林府与沈白焰一直有联系,他们定有法子。
十公主听了姜长婉的来意,却是有几分犹豫。
林府的确豢养着沈白焰赠的鹰,以供信件往来。
可借给外人,还是有些犹豫的。
虽说姜长婉与宋稚是好友,但到底是外人。
姜长婉瞧出了十公主的犹豫,也不要脸面了,对十公主道:“公主,你若不放心,你就看看我的信吧。”
十公主想了想,也就不客气了,拆了信件快速的看了一眼。
看罢之后,有些惊讶的抬眸看着姜长婉。
姜长婉既已经坦白了,反而淡然了,道:“我如今就是这样一个境地,只想问问稚儿,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我我们这一家子都撬出去。”
十公主把信装了回去,放在茶几上,往姜长婉那边推了一把,道:“也许有法子,也许没有。”
姜长婉看着十公主的动作,心里凉了半截,道:“公主,咱们也算是相识一场,您真不肯帮我?”
十公主有些犯难,对姜长婉道:“稚儿与你之间有情分。罢了,就叫你试试吧。左右也是费些情分。”
这话有些难听,姜长婉红了脸,却说不出话来反驳,噎了半晌才道:“稚儿若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我义不容辞。”
“好,这可是你说的。”十公主浅笑道。
她的笑容里有一丝狡猾,叫姜长婉觉得自己像是一脚迈进了猎人的陷阱中。
十公主应了下来,让姜长婉回去等信。
姜长婉走后,十公主也写了一封信,将两个人的信塞在一个信封里,给宋稚寄了过去。
宋稚的回信已经是七日之后的事儿了,依旧是寄到了林府。
另外一封信上写着姜长婉的名字,十公主让人去请了姜长婉来,姜长婉来的时候,看到那封信好好的摆在桌上,蜡封完好无损。
她也没说什么,迫不及待拆了信,看了起来。
十公主早早就有了盘算,坐在一旁饮茶,瞧着姜长婉脸上的神色从欣喜到疑惑再到焦灼最后化为一片迷茫。
十公主没有开口,而是让姜长婉自己思量一下。
宋稚信里头写的是什么,十公主不知道。可她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出来。
沈白焰想多开几条水路,其他几条都没有问题。
唯有一条,得从莒南过。
靖海侯对沈白焰这自立门户的举动似乎不太能瞧得上,还上奏了几封批驳沈白焰的奏折,不痛不痒的。
说到底,这不就是一颗给沈泽吃的定心丸么。谁人看不清楚?
但,靖海侯自己心里到底是如何细想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沈白焰与姜傲之间原先是有往来的,可姜傲近年来多在莒南,且靖海侯不喜姜傲与沈白焰往来过密。
他总觉得沈白焰此人行事作风太过强势,不论是谁与他共事,总会沦为配角。
渐渐的,姜傲与沈白焰就疏远了些。
水路一事,沈白焰也不好贸贸然向姜傲开口。
如今靖海侯明面上虽是放权给了姜傲,可实际上,有些事若是靖海侯没点头,姜傲也不可能擅自做主。
由姜长婉开口说和,也许会好一些。
“烦请公主借我纸笔,我想给父兄修书一封,还请公主帮我寄去。”
十公主才喝了半盏茶,就听姜长婉笃定道。
十公主不禁有些讶异,道:“这么快便想好了?”
“父亲若肯,那是最好,我觉得这是件双赢的事儿。若是不肯,我也没法子,但总归是试过了。”
姜长婉想过了,大不了就是困在京城里一辈子,这也没什么。
十公主唤人拿来了纸笔,姜长婉沉思片刻,下笔如飞。
信纸封也没封,便递给了锦绣。
锦绣出去之后,这屋里就只剩下她们二人,十公主忽然听姜长婉道:“公主于此事上,似乎有些热心。”
十公主灿然一笑,露出粒粒洁白贝齿,既狡猾又坦白,道:“有利可图,自然热心。”
林府与沈白焰一家的关系,可以说是与宋稚的母家一般紧密。
十公主诞下次子之后,沈白焰的贺礼是大大方方进京的,整整的三大车。
朝廷里特派了人下来,拿了礼单一件件的校对过,生怕掺和进来些什么旁的东西。
礼单上的东西,足够给两位皇子贺喜了。
沈白焰愿意给,你还能怪人家给的多吗?
沈白焰此举,并非炫耀。一是真心恭贺林府,二是昭告天下,这林府于他的重要性,也给林府在京中的安全添一分保障。
姜长婉不禁有些羡慕,忍不住想,若是周决不曾背叛沈白焰,自己不曾与宋稚疏远过那些时日,自己如今的境地,是否会更好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