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欺人太甚!
浅井久政出离愤怒了,破口大骂,杀人的心都有了。近段时间浅井家是诸事不宜,他们的盟友越前朝仓家更是一团糟,被本多正信打了一个对穿,同样的浅井家失去了进出南近江的桥头堡佐和山城。
浅井家正在计议该如何应对越前朝仓家的破事以及如何夺回失去的佐和山城,夺了佐和山城的伊达家派了一个和尚过来,简单一个意思,让浅井长政上京觐见政衡。
浅井长政何许人也。是浅井家的麒麟儿。有乃祖之遗风,他的祖父浅井亮政乃是下克上的典范,以国人众驱逐近江国守护京极氏,扩展势力,以小谷为居城,成为战国大名。
浅井长政有乃祖遗风,一改其父久政的求和政策,将正室遣回六角家,武力逼迫父亲久政退位。同年,他趁着三好长庆侵入南近江,率领六千五百余人强攻佐和山城,一举夺下这座南北近江的关键之城,取得了完胜。
佐和山城之战的胜利,令浅井诸将对长政愈加钦佩。几年前浅井久政为六角义贤追击时陷落的犬上、爱知等诸势终于回归浅井所有。得此结局,文武两道的达者浅井长政功不可没。
天堂和地狱的转换让人目不暇接,永禄二年的天下是剧烈动荡的一年,原本应该是浅井长政********,展翅腾飞的一年,浅井长政早已经准备妥当,等待最佳时机扩展领地。
机运没有站在浅井长政的一边,伊达政衡强势入主畿内,扫清了本愿寺显如的主力,击败了各路反对势力,在短短的时间内就将近畿诸国纳入囊中。不等浅井长政反应过来就以一系列绚丽的战法夺取了观音寺城,慑服了南近江国人众。心有不甘之下,浅井长政做好了决死一战的准备。时运再次作弄了他,数万本愿寺残军冲入若狭国。
浅井长政明知本愿寺残敌不会作死来攻打小谷城,他竭力说服家老众,浅井家的突破口是南近江,显然大多数家老被本愿寺残军吓住了,他们宁愿固守也不愿意冒险。
浅井长政错过了最终改变北近江命运的机会,等到本愿寺残军突入敦贺郡,向来和朝仓家唇亡齿寒的浅井家再度陷入了争吵之中,佐和山城方面送来的最新情报没有引起足够的重视。
等到浅井家反应过来的时候,佐和山城丢失了。前去支援的阿闭贞征可是号称近江谋圣的智将,兵马高达千五之数,在宫泽平八率领两百余人冲阵之下,只身战略撤退,俘虏高达七百余。
阿闭贞征败退,直接就回了山本山城闭门思过,没有前来小谷城,自然引起了众家老的责难,不过也就是责难罢了,谁也不能够对他如何,毕竟阿闭家同是家老众成员。
支援越前国一事可以推诿扯皮,但佐和山城不行,佐和山城乃是浅井长政击败六角家的标志,同时也是北近江的门户,如今佐和山城沦陷,北近江岌岌可危,浅井家不能够置若罔闻,视若不见。
然而,愤怒归愤怒,不管是退位让贤的浅井久政,还是重臣海北、赤尾、雨森等人,仰或是闭目不言的浅井长政,都没有出兵夺回失地的意愿。他们谁也承担不起得罪伊达家带来的灾难。
既然浅井家从上往下全都没有出兵夺回佐和山城的意愿,同时,伊达家臣宫泽平八在夺取了佐和山城以及周边付城之后也停止了攻伐,转而修缮诸城,贴出安民告示,俨然一副新主人的意思。
面对强势的伊达家,浅井家独木难支,他的传统盟友朝仓家自身难保,却又拉不下脸面结交宿敌美浓斋藤家,斋藤家打着为京极家夺回家业的旗号多年来屡次进犯。
浅井久政骂得累了,喘着粗气冷眼看着众臣。这些人当年全都逼着他退位,在他眼中全都是自私自利的东西,自然没有好脸色示人。不过显然也没有人会对他有好脸色。
雨森清贞是浅井家的核心成员之一,在浅井家拥有相当分量的话语权,和赤尾清纲、海北纲亲并列为海赤雨三将,乃是浅井家头号猛将,勇名远播,就连朝仓宗滴都曾褒奖过他:“我家若得弥兵卫,何愁天下不定?”历史上应该在去年的时候浅井久政在六角义贤的授意下出兵越前,他担任浅井家的先锋,在攻打朝仓家手筒山城的时候被冷箭射中前胸,落马而亡。
雨森清贞只有四十多岁,他是海赤雨三将中年龄最小的一位,相貌俊朗,白净的面庞上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威严而睿智。他在浅井长政发难的时候担任警卫,他抬眼瞥了一眼浅井久政,表情十分严肃,朗声说道:“主公,自月前本愿寺显如身败名裂,伊达政衡强势入主京都,关西大片领地皆入其手,已无敌手,那么他想要一统天下,唯有向关东进取。如今,南近江已经彻底被他慑服,他想要进入关东,第一个要面对的势力就是我们,还请主公早下决心?”
浅井长政低头不语,雨森清贞这句话直指要害。现在浅井家上上下下都知道伊达家入主畿内已成定局,同时也知道伊达家攻略近江国的目的,那就是进取关东,达成天下布武。
伊达家慑服了南近江,剩下的就只剩下了北近江,这是应有之意。摆在浅井家面前的选择就两条,一是决死一战,二是选择恭顺。最后通牒已至,要求浅井长政上京觐见。
对于北近江的人们来说,浅井长政被称为浅井家的麒麟儿,近江之鹰,可是他代表的是北近江大家的利益。一旦他下达决死一战的决定,固然有许多人会为了义气赴死,不过也有不少人会另投他处。
伊达家已占了三分之一天下,想要和这样的庞然大物敌对,小谷城如何挡得住狂风暴雨的侵袭,想要攻下小谷城根本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对于浅井家的人们看来,这是再清楚不过的事实了。
浅井长政年纪虽轻,人情世故还没有熟练掌握,不过他是一个聪明人,从雨森情贞的话语中听出了服软的意思,他淡淡的说道:“新任天皇登基典礼即将召开,我会提前前往京都觐见陛下。”伊达政衡的通牒是让浅井长政上京觐见他,如今浅井长政的意思是前往觐见新任天皇,不过也是服软了,要提前前往,其中的意味就是先去见上一面也无妨。
众臣齐齐出了一口气,放下了坎坷的心思,谁也不愿意和庞然大物般的伊达家敌对?
坐在下首位置的远藤直经突然问道:“主公,是否通知一声朝仓越前,浅井家的决定?”远藤直经是浅井亮政的近侍出身,在浅井久政时代主管情报部队,为浅井长政的无血上台立下了汗马功劳。
浅井长政皱起眉头,一时陷入了沉默。远藤直经口中的朝仓越前指的正是朝仓义景,朝仓家从浅井长政的祖父时代起就和浅井家纠缠在一起,从开始的依靠到后来的平等关系,一直都关系良好。虽然在浅井久政时代,因为六角义贤的缘故有过起伏,不过随着浅井长政的崛起,两家的关系再度密切起来。
浅井久政见到长政沉默,他喝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浅井家自先君亮政公以来,是靠谁才得以生存下来的?有了朝仓家的庇护才有我们浅井家啊。是进是退要先和朝仓家商量,怎么能够不顾道义率先作出决定?”
浅井久政的话音刚落,海赤雨三将的笔头家老海纲亲无视浅井久政的叫嚣,领头说道:“既然主公已经下了决心要上京觐见天皇陛下,还请早备礼物,臣先下去准备。”
海北纲亲径直离开,随着海北纲亲的离去,其余诸臣没有任何犹豫的退出了会议室。浅井久政的脸上,剩下的全都是说不出的难堪,他就算不再是浅井家的家督,可是也是家督的父亲,海北纲亲竟然敢于无视他的存在。他在一瞬间,从心头升腾起一丝滔天的怒火,厉声喝道:“新久郎,你看看他们是如何对待浅井家的,个个都爬到我们的头上去了。”他实在是愤怒到了极点,就算是当年逼他退位的时候也没有如此羞辱他过。
浅井长政冷淡地望着浅井久政地怒意,他并不怪他,甚至可以理解他,不过,同时他也怜悯他。不过海北纲亲也是有点儿过分了,这让浅井长政的心头埋下了隐晦。
浅井长政哪里还有心情安抚浅井久政,他同样告退离去。
浅井久政没有哀嚎,也没有喊叫,他只是冷冷的看着远去的浅井长政,仿佛毒蛇一般。
小谷城外,赤尾清纲追上海北纲亲,急道:“善右卫门,你刚才太过于冲动了,虽说下野守已经退位,不过他毕竟是主公的父亲,父子一体,你这样怕是冒犯了主公。”
海北纲亲淡淡说道:“美作守,如今局势已经不能再首鼠两端了,伊达家拥兵二十万,浅井家有多少,除了恭顺,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不及时上洛的话,还想着和朝仓家抱团威慑伊达家,一旦落于人后,浅井家将万劫不复。”
赤尾纲清一愣,他知道海北纲亲性格耿直,定然知道了什么消息,不然也不会当面冒犯浅井父子,低声询问道:“善右卫门,你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是?”
海北纲亲脸色阴郁了下来,指了指东边,道:“京极家的那位一直不甘心被驱离,我们一旦反应慢了,恐怕事与愿违?”
赤尾纲清听了摇摇头,道:“刚刚在会议室的时候若是提出这些意见的话,恐怕?”他没有说下去,不过意思已经非常明白了,他在暗暗的指责海北纲亲不该跋扈欺主。
海北纲亲看了他一眼,摇摇头,道:“主公还是太年轻了,他需要成长,就让我成为他成长的磨刀石吧!不然浅井家不可能跟上新时代的脚步,最后的命运就是灭亡。”
赤尾纲清没有想到海北纲亲的意图竟然会是这个,他刚刚还在指责他,叹道:“善右卫门,那么就让在下与兄长一同成为主公成长的磨刀石吧?”
海北纲亲哈哈一笑,摇摇头,径直离开。
赤尾纲清追了两步,看着海北纲亲的背影,长鞠一躬。
……
稻叶山城,美浓之主斋藤义龙把玩着手中的书信,看着眼前的信使,嘴角微微流露出一丝讥诮,道:“岳丈的意思我收到了,你先退下吧,等决定了自会通知岳丈大人的。”
信使退了出去,额头全是汗珠,他一直不敢抬头看斋藤义龙,这可是一位连父亲都能够弑杀的恶人,一向以勇猛和谋略出众而闻名天下,是美浓国当之无愧的雄主。
斋藤义龙自数年前弑父自立之后,很快奠定了他美浓之主的名分,他招来了家臣们,举着手中的书信说道:“这封书信是我的老丈人浅井下野守送来的,他想要放逐浅井长政?”
会议室一片哗然。谁都没有想到浅井久政竟然会求助于斋藤义龙,要知道当年斋藤义龙娶浅井久政养女还在斋藤道三时代。斋藤义龙年龄仅仅比浅井久政小了一岁,他的正室夫人实是浅井亮政的私生女,名为浅井久政的养女。两家关系早已经今非昔比,自从斋藤义龙上台之后也没有更改其父遗留下来的对浅井家的外交政策。
长井道利抬起头看了一眼斋藤义龙,淡淡说道:“主公万万不可上浅井下野守的恶当?如今伊达家已经慑服六角家,北近江危在旦夕,这个时候浅井家闹出家变,是取死之道。”
斋藤义龙宣之于众也是下了拒绝的决定,他放下了书信,说道:“如今伊达家强势到来,不知道诸位有何破局之谋?”浅井家的困境,斋藤家同样感受到了,斋藤义龙迟迟下不了决心。
会议室一时间陷入寂静无声,只听得一声笑声响起。斋藤义龙皱眉道:“谁在发笑?”
坐在底下末席位置的俊美少年回道:“是小臣,还请国主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