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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森林,树木遮住阳光,斑驳洒下,使得森林泛着几分神秘。
弥漫着飘忽不定的迷雾,却出奇的安静,仿佛所有生灵都未曾涉足此地。
一株参天大树旁,一高一矮,衣着服饰相同,皆一身常服,神采奕奕,正是凌子桓和姚致远。
姚致远一本正经地说:“所谓修炼,分炼体境和凝气境。此两种阶段可同时进行,唯有凝气境是以《六道玄诀》为基础进行修炼。”
“我们玄清宗乃天下第一正道门派,誓要以守卫人族生存为己任,铲除异族。若是心存邪念,图谋不轨,或是另辟捷径,急于求成,恐怕会剑走偏锋,半途而废。即便是大有修为,也跟那些邪魔歪道没什么分别。”
“中原残留的妖族余孽人人得而诛之,凡玄清宗弟子遇之,定要手刃魍魉,为民除害!”说着,姚致远攥紧了拳头。
凌子桓仔细听着,想到妖族血洗贫瘠村,杀害无数村民,又曾因遗忘森林的树妖差点命丧黄泉,逼得自己不得不走上这条修行道路,可事后曾无故琢磨着,此举的最终结果又该如何。
在凌子桓的心里,早对妖族这个可怕的种族咒骂了几百遍,可是时间似乎能渐渐淡忘仇恨,反而是满满的疑惑,一直缠绕在心头。
眼前的大师兄,或许能给自己一点答案。
“大师兄,你说为何我们要把妖族斩尽杀绝?”凌子桓低声问道,声音小得连自己都快听不清了。
姚致远想都没想,立马应道:“哼,众所周知,妖族恶贯满盈,残害生灵,还想着占领中原大地,视我们人类如同草芥,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凌子桓眼睛转向了别处,嘴唇欲动,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如果妖族不再作恶,两族难道就不能和睦相处,共享浩瀚之大地吗?”
姚致远听后,顿时无言以对,后眉头轻蹙,略显吃惊。一个十二岁不谙世事的少年竟能说出这样的话,虽听上去幼稚至极,可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问。
更重要的是,凌子桓说这话的眼神,出奇的镇定,又好像心存怜悯,一种难以形容的深邃。
碍于身为大师兄的体面,姚致远只得厉声搪塞,“小师弟,身为玄清宗弟子,怎能说出这般言语?妖族延续上千年,只知与我们人类相抗衡,以求力量上的高低,争夺这片广袤的土地,殊不知丧失了多少无辜的生命。”
“他们的双手早已沾满鲜血,哪有什么悔改的迹象!这就好比动物有与生俱来的天性,而妖的天性就是无休止的争斗和杀戮!”
凌子桓微微点了点头,看着不远处飘落的树叶,在空中旋转了一阵,最终还是沉入了泥土。
姚致远心性善良,见小师弟不语,也觉得刚才所言不妥,便加以轻抚,“你现在还小,很多事只有亲身经历了才会有所感受。想到师父之前提过的十二年前的那场大战,虽然我只是耳闻,未曾经历,但想想那种场面是何等的残暴和血腥。”
“那个来自黑暗的邪恶种族,注定要背负亘古不变的骂名,苟延残喘地蜷缩在中原一隅。”
“好了,我们先不说这个了。刚刚说到,有炼体境和凝气境两种阶段,而两者必须相辅相成,缺一不可,没有强健的身躯体魄,再强的功法也是隔靴搔痒,无济于事,而不懂得去掌握真气的流转和控制,只知寻求肢体上的力量,哪怕是钢筋铁骨,也不过是外强中干,虚有其表。”
“其实两者相结合,就好比这株古树,不仅皮厚严实,其内部更是珞珞如石,而这一切并非一朝一夕所致,需日积月累,所谓‘十年磨一剑’。”
姚致远继续娓娓道来:“人的潜力是不可限量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有可能是力量的源泉。混沌初分之时,人族如同蠕动的幼虫,懦弱的蝼蚁,被异族踩在脚下。后来,随着异族间的长年争斗以及人族的壮大,颛顼大帝带领着人族各个部落奋起反抗,换来了这片大地的和平。”
“而那时的颛顼大帝便是挖掘出人类身上力量的起点,又借助星辰、日月、潮流等自然力量,才雄踞中原,虎视边疆。”
“颛顼……大帝?”凌子桓喃喃自语。
“什么?”
“哦,没什么,大师兄你继续,我都听着呢。”
“这里的树木就是给你修炼体魄的,还有后山的陡崖峭壁,具体怎么做,就得问你自己了。晚上我会教你心法,乃《六道玄诀》,以此循环渐进。”
“我们人族的炼体境分九重,依次是一重神采,二重劲道,三重招式,四重刚柔,五重神力,六重内壮,七重勇猛,八重通灵,九重不朽!”
“只需要将肉体修炼到第四重便可凝气,也就是说,人类的武者拥有肉体四重,便可以同时修炼炼体境和凝气境。”
“至于凝气境,人族各个门派因修炼的道法不一样,所以凝气境等级各不相同。我们玄清宗入门道法是《六道玄诀》,遂将凝气分五大境界,从低到高依次是入清、玉清、灵清、上清、太清,每个境界又分初、中、后三期,每次跃进都是修为的大突破。”
“据说只有玄清宗祖师爷的修为才抵达太清境界,如古籍所言,‘世受持智慧七品之人、从善功所得,自然衣食,飞行来去,逍遥欢乐,但死生之限不断,犹有寿命,人寿九万岁,遂称天人’。”
“他老人家闲云野鹤,参透天数,创立玄清宗,此后再没人见过他了。”
凌子桓听得异常兴奋,因为他记得在父亲的《巫族史纲》里也有类似的记载,又好像略有出入,于是眨了眨眼睛,问道:“大师兄的修为到哪一境界了?”
“说来惭愧啊,我修为还是玉清中期。不瞒师弟,我们金系的弟子修行算是玄清宗最差的,所以你更要苦心修炼,定要为金系扬眉吐气啊!”
姚致远心里明白,凌子桓矮小瘦弱,恐怕难以成大器,但面对这样一个初学者,还是避免直言才好。
“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分什么阶段。”
姚致远听后,有些吃惊,又不解地问道:“师弟为何这么说?”
“我觉得,两人相斗,彼此力量的差别悬殊并不能决定最后的成败,往往一个细节都可能会逆转局势,甚至以弱胜强,反败为胜。”
“如果这种所谓的阶段会影响战斗者的情绪,使之丧失了本有的理智和对局势的判断力,那么这个束缚修行中人思想的东西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如果是我来……”
没等凌子桓说完,姚致远捂住了他的嘴,因为他猜到凌子桓接下来会说什么,“师弟,这种话可不能瞎说啊!这些门规法则都是玄清宗祖师爷所创,玄清宗有严令——凡对先灵有揣测、亵渎之心,当斩断经脉,逐出师门,永远不得复出。”
姚致远这么说只是想吓吓他,同时也是为小师弟的安危着想,可心中竟对这个刚拜入门下的少年刮目相看,他的想法虽然表面幼稚,却是别树一帜,实为难得。
凌子桓嘴角露出一闪而过的冷笑,后又无奈地撇了撇嘴。
“好了,该说的我都说了,接下来靠你自己了。”说完,姚致远转身离开。
待姚致远走后,凌子桓这才把目光转到这些粗大的树木上,只见有些树干上有手掌拳头击打过的痕迹,便微微一笑,了然于胸。
大地上的一切都笼罩在凄静的月光下,如时间卡壳一般寂静,只是间或传来一阵树叶摩挲的细碎声。
时间似乎从未这么安静过,又或许本就该是这般的安静……
凌子桓静静盘坐,身前一本《六道玄诀》,按书中所言,凭尽所能聚浑身之气息,学会真气运行法。
真气运行法是道法修炼的入门速成法,也是道法修炼的基础,属道法五行地元功法的一部分。学好了真气运行法,打通了任督二脉,就可以进一步运转大小周天,进入道法修炼的入清境界。
如此,修炼者便能初步在身体内运转真气,但只是运转,而非真正掌握。能将真气通过肢体灌输出来,就到了道法修炼的玉清境界。
正当凌子桓聚精会神之时,余光骤然发现窗外似有人影掠过,满月下一闪即逝的暗黑投映在窗棂上,潮鸣电掣一般,显得异常诡异。
待他扭头看时,只有月色朦胧中树叶婆娑交织的斑驳,跳动的音符汇成清脆的沙沙声,给人一种恬静和舒适,可刚刚仿佛闪过的黑影……
凌子桓敲了敲脑袋,不再多想,可能是自己初学此真气运行法,稍有不适,产生幻觉也不是不可能。
不远处的树梢上,屹立着两身影,脚尖轻轻踏着树叶,月影满地,近乎柔美。
“蓟泽,现在你可满意了?”长袍男子字字吐出,说得尤其缓慢,语气中却隐隐有些不耐烦。
旁边的蓟泽微微一声叹息,任着金烛峰的寸缕清风抚摸着额头垂下的青丝,映下的瘦弱身影被拉得好长好长,“我愧对师妹的在天之灵啊,辜负她临终前的重托!”
长袍男子低哼一声说:“那都是多少年的事儿了。要知道,此一时彼一时。”
“桓儿本就不该沾惹这尘世的纷扰,太多的身不由己,太多的欲望和杀戮,小小年纪就应过平淡的生活,而不是整日提心吊胆,连睡觉都要睁一只眼。”
“或许就像你曾经说过的一样,在这片天地之间,各种族兴起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真正的和平可言,黑夜注定被抹上血红的污渍,山河堆满可怖的残骸,一旦陷入这片泥沼,就再也出不来了!”
蓟泽身子微动,望着天边寂静的夜色,在满月的笼罩下,别有一番意境。想起记忆深处的可怜人儿,思绪万千,眼角噙了一丝光亮。
“这般大哲理,可当真是我说的?”长袍男子嘴角翘起,觉得自己又内涵了不少,便沾沾自喜。
见蓟泽不作理会,说话也心不在焉,继续言道:“这就是他的宿命,始终逃脱不了那块玉坠对他的束缚,而他存在的意义就是帮助我们实现一统中原的大业!到那时,和平自然会代替战争,中原大地恢复往日的安宁,我等就是新一任的祖巫……”
尚未说完,一股强劲剑气袭来,犹如纵横千万里,急如闪电,刀锋破风,其势方急,直逼胸口。
一时狂风大作,树梢摇曳不定,一身影穿过疾风,划破平静如水的苍穹。
月光泠泠澈澈地洒下,似乎和那带有青光的剑融为一体。映出的剑影在空中虚虚实实挽了数个剑花,如蛇吐芯一般轻盈。
两人见势不妙,皆大喝一声,纷纷腾空而起。
一束青光掠过,如同秋风扫落叶,又像在水面激起层层涟漪,其力道随后消失,只是空中窸窸窣窣的残碎叶片随风旋转。
那身影手持长剑,一身道袍,正是叶风迤。此时剑锋发出微弱的青光,在皎洁的月色下,咄咄逼人。
见两人躲过攻击,便反手一挑,长剑回旋手心,光芒时隐时现,后沉丹田之气,再握住剑柄,直指眉心,并嚷道:“尔等何人?敢来此侵犯!”
长袍男子这次并没有躲避,而是双手合十,后十指交叉,摆出奇怪形状,一股强大气息应运而生,硬是架住了前方的那柄青光长剑。
瞬间,周围仿佛掀起狂风大浪,卷起漫天树叶,天地间充满了凄凉肃杀之意。
两人相持不下。
青光长剑剑心处幻化的太极图急速地旋转,正抵触着另一头由咒印所幻化的血爪,隐隐有阴森可怖的骷髅不住地浮动,发出骨头交错的咯咯声响。
长袍男子额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脸上时不时浮现出鬼魅的符印,在月色的融合中,着实让人毛骨悚然。
“蓟泽,你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长袍男子大叫道。
“蓟泽?这个名字好生熟悉,好像在哪儿听过,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叶风迤微微蹙眉,暗暗想道。
打斗在即,没必要想那么多。
叶风迤运足真气,气势凌人,剑心处的太极图越来越大。
蓟泽见长衫男子快要败下阵来,可能会被剑气大创,便十指交叉,后将力量运于手掌,往前方幻化的太极图振臂击去。
顿时,只听着“铛”的一声,火星四射。叶风迤身子一震,后退几步。
长袍男子再次发难,想利用这个空档,着力攻击叶风迤。
不料,蓟泽一把拉住他的胳膊,低声道:“苍水,我们此次前来不是来打架的,何况这人是桓儿的师父,并非我等的大敌,还不随我速速离去,不要误了大事。若是冥巫怪罪下来,你我可都担当不起!”
半饷,苍水闷哼一声,趁着月色,悻悻离去。
最后的一点残叶碎片飘忽落下,金烛峰又恢复了平静,死一般的沉寂。
“刚刚那招式难道……难道是巫术?”
叶风迤将青光长剑入鞘,怔怔地望着不远处两个诡秘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来过一样,一切都是虚幻。
树下的小屋,灯火通明,里面那个懵懂的少年还未察觉到外面的风云变幻。
不过是一时偏安,哪里来的静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