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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朵又来了。
这个大灯泡让白钰别扭得要命,因为庄骥东住到白钰隔壁后,蓝依坚决不肯到宿舍区了——
一个白钰的前女友,一个自己的狂热追求者。
如果在这样的环境下还能放松身心与白钰**,需要太强悍的心理素质,她做不到。
两边都没着落,洪峰蓄积海浪滔天,白钰急得脸上连冒两个痘痘,甚至引起齐晓晓注意,吃早饭时试探道:
“最近工作太辛苦上火了?蓝依可不能让她闲着。”
白钰真的火气很大,道:“我们内部自有安排!”
齐晓晓笑了笑,悠悠然道:“内部人员臃肿吧,听说小姨子又过来了还成天跟姐姐黏一块儿,到底是孩子不懂事啊。”
“没结婚的都是孩子……”
才说了半句,端着茶杯过来的庄骥东正好听到,敏感地瞅瞅白钰。白钰连忙补充道,“我们仨都是孩子!”
说罢恼怒地瞪了齐晓晓一眼。
本来双休日猫在宿舍上上网、唱唱歌,在床上嬉闹着滚着一团,小日子舒畅写意无比。蓝朵来了只能安排户外活动,三人驱车再度前去绿河谷看大瀑布。
大概一个人住谷里还是诸多不便吧,春节过后黄大爷把老伴带过来了,护工也增加到两人。
黄大爷对蓝朵的出现非常好奇,左看右看,笑道:“双胞胎果然神奇,要是穿一模一样衣服,都坐着闭上眼不说话,小白分得出吗?”
白钰自信满满道:“可以。”
胸口的痣不算,还有体香上的区别:蓝依是沉沉幽幽似兰似麝的香气;蓝朵只有极淡的清香,在汽车狭小空间里才闻得出。
聊了会儿,姐妹俩在院里欣赏黄大爷从山里采集的奇花异草。白钰则趁机细述了近期乡里人事调整和即将摘帽带来的经济风暴。
“摘帽的阵疼早晚会有,挺过去就好,端着碗四处讨饭的滋味不好受;形势越恶劣,不管人事怎么调整做好自己份内工作越能体现水平,”黄大爷到底是饱经沧桑的老干部,云淡风轻两句话就概括了,转而道,“包育英说走就走,秘密调查的账务交给谁了?”
“他没提,我也没问。”
“你分析什么情况?”
白钰不知黄大爷为何特别在意此事,略加沉吟道:“两个可能,一是查不下去了,正好县里要调整苠原乡***,顺势请省领导打招呼去了经贸委;二是查出真相但惦量水太深,暂时引而不发……我猜测第二种可能性更大。”
黄大爷颌首:“他是老财政,查账水平很精,本来嘛天底下没有查不出来的账,关键在于愿不愿意查而已。你觉得水深在何处?”
“归根到底与宥发集团有关。”
“对的,我就要提醒你这个!”黄大爷严肃地说,“已有太多人提醒过你吧?包育英中途放弃又是明证!它是毒瘤不假,但时机不成熟贸然去碰,会被毒液沾着身体反受其害!”
白钰眨眨眼,悄声问:“到底什么来头黄大爷能不能给一两个字提示?”
“可以提示三个字,”黄大爷也眨眨眼,微笑道,“惹不起。”
“嗨,黄大爷逗我玩呢。”白钰气沮道。
“没逗,真惹不起!”
黄大爷若有所思摆弄手腕间的串珠,看着远处山峰慢慢道,“提携包育英的省领导是不是何超?你想包育英、龙忠峻会不会向何超汇报宥发集团的情况?何超知道后,采取的动作是把包育英调离苠原,这样一想,你该清楚宥发集团有多厉害!”
白钰吃惊地看着黄大爷,半晌道:“您的思路太……太让我震惊了,不过更符合实际些,因为包主任并非半途而废的性格,他来苠原就憋着一口气要复仇。”
“结果被何超给摁住了,”黄大爷道,“何超什么人?跟在方晟后面工作了两个地方,坐过冷板凳,当过秘书,后来再到基层锻炼,履历齐全,经验丰富,以他的认知且不敢或不愿招惹宥发集团,还用多说么?”
白钰久久说不出话来。
事有凑巧,从绿河谷回来当晚,赵天戈突然开着摩托车到宿舍附近叫他,说去一个神秘的地方。
“你该不会又人手不足,把我带在后面冒充双人出警吧?”白钰开玩笑道。
赵天戈只是笑,然后风驰电掣驶出老街。
“哎哎哎,慢一点慢一点,都当所长了还这么冒失,摩托车就不限速吗?”
白钰还不适应他的疯狂飙车。
“你饱阅***也算老司机了吧?”赵天戈一语双关道。
“到底去哪儿……哎,你往省道开干嘛?”
“看个好东西。”
赵天戈神秘兮兮道,再逼问就不肯回答了。
快靠近省道37号桩时赵天戈拐入隐密的田间小路,藏好摩托车后示意白钰爬上路边大树,在树杈间稳住身体后给他只军用望远镜,看看表道:
“再等二十分钟。”
白钰有些明白过来:“你在监视宥发集团经过这儿的车辆?”
“春天到了。”赵天戈脸上表情难以用语言描述。
“那件事后,你一直盯着它?”
“被人下套险些没命,那是我赵天戈今生今世最耻辱的一幕,怎能放过那帮家伙?!”
“你警告我别管闲事的!”
“你别管,但我要跟他们硬杠到底!”赵天戈道,“今晚叫你来,是看看他们有多猖狂多嚣张,但闲事就别管了。”
夜幕降临,国道上漆黑一片。
晚上八点十分,远处依稀有微弱的灯光和引擎声,拐过弯才看出竟是六辆大卡车组成的车队,第一辆卡车开着近光灯,后面五辆紧紧跟着声息全无。
卡车后面都罩着厚厚的苫布,但经过树下时可明显听到野兽的嘶叫声,最后一辆车没罩苫布,一个个叠着的笼子里清晰可见蟒蛇、穿山甲等保护动物。
车队开过去好一会儿,黑暗中赵天戈道:
“听出前五车装了些什么?”
“好像有熊和野牛?”
“远远不止,告诉你我连续六天记录并根据声音判断的种类,”赵天戈道,“有起码六七种猴子;熊;紫貂;野驴;野马;糜鹿黑鹿梅花鹿;羚羊;雉鹞;细嘴松鸡;红胸角雉;白鹤;巨蜥……加起来四十多种国家级保护动物!”
白钰喃喃道:“疯了,简直疯了!哪些人居然冒着法律制裁的风险吃这些东西?”
“还不如问,为什么捕猎国家级保护动物至今逍遥法外!”赵天戈双眼灼灼发光,“春夏两季疯狂捕猎,秋冬两季成批原木往外运,都是国家限制砍伐、买卖的生长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珍贵树种,其中有些高校研究所专家们想拍张照片都困难,就在电锯声中轰然倒地,要是传到网络上恐怕都认为是造谣!”
“你想怎么办,网络举报?”
“宥友集团是敏感词,但凡涉及它的话题一概屏蔽,根本没法举报!”
两人默默下树,坐在树根上看着夜空。
“觉得无从下手,是吗?”白钰问。
“你点子多,帮我想个……无须你出手、出了事也跟你无关的主意,无论如何,为了家乡,为了我自身荣辱都必须干掉它!”
“上次我煞费苦心白救了?”
白钰半戏谑半当真道,“天戈啊天戈,你劝我的时候蛮冷静,怎么轮到自己就控制不住了?告诉你吧,最新消息是副***都让它三分!”
“啊!”
赵天戈惊得几乎跳起来,愣了半晌道,“那……那它的背景该有多厉害,可干的事该多小家子气!省部级以上领导玩的都是空手道,有这么低档次、风险又大的玩法吗?”
“我也想不通这个,完全莫名其妙。”
两人又坐了会儿,无精打采开车回乡。
途中赵天戈说:“一个副乡长加一个派出所长,拿明仗执火偷猎盗抢的犯罪团伙没办法,倒也罢了,如果副***都束手无策恐怕说给谁听都不信吧?”
脑海里将父亲方晟的经历梳理了一遍,白钰叹道:“很蹊跷,不过就跟魔术一样其实是某个环节没想通而已,或许答案意想不到的简单。”
赵天戈突然将车停下,目光炯炯道:
“副***都让三分……会不会就是申委常委庄彬?派庄骥东过来的真正目的在于替换简刚?”
“唔——”
白钰道,“之前我闪过类似念头,反复推敲后感觉不太象——首先庄骥东的研究生学历和省红会空降身份就注定不可能在苠原扎根;其次据我所知他到苠原主要是偶发因素,上次喝酒时说过不再赘言;最关键的是,那位副***根本不怕他,相反,倘若掌握到如此重磅级把柄,难道不是掀翻庄彬的最佳时机吗?话又说回来,倘若庄彬是宥发的后台,更不会派侄子过来,一切都摊到台面上了岂不变成活靶子?都是老江湖,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刚刚为自己冒出来的灵感得意,被你一分析便成了泡影。你呀天生是优秀的政客,我满脑子阶级斗争,就没你算计得深。”赵天戈笑道。
“不算计不行啊,你不算计别人,别人会算计你,人在官场就必须不停地算计;基层七分工作、三分人事;以后越往上比例越倒挂……”
白钰静静道,联想起方晟的遭遇心中无限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