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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火摇曳,窗户关得并不严实,偶尔有凉风吹入。
仙仙,不,岑嫣然正替坐在桌前的两人倒茶,袖口轻挽,露出一小截漂亮的手臂。
白瓷茶杯,趁着她如玉指节,更显得楚楚动人。
脸庞虽然依旧极美,却与顾安爵之前所看到的那张有着天差地别,就像是动过刀子一样,连轮廓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下巴变得圆润了许多,好在弧线很漂亮,眉毛细长而微弯,似乎一笑就会泛起涟漪,但这会却因为她疏离的表情而透出几分冷淡意味。
标准的凤眼,瞳色轻浅,被鸦青色羽睫掩映着,仿佛空谷中的一汪幽潭,清澈而宁静,对视时便生出种怦然心动又不敢造次的卑微感。
嘴唇呈现着淡淡的诱人的粉色,饱满而剔透,看起来像是枝头沾了露珠的樱桃,就连紧抿着,没有一丝弧度也依旧能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仙仙?”岑雪皱眉,试探地叫了声,视线牢牢盯在对方脸上,似乎生怕漏掉一点蛛丝马迹。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一样的相貌,冷晔也说过并没有□□的痕迹,在古代还没有高级到可以整容,所以不可能是被掉了包。
至于蓉姨,自己对她有恩,况且给的待遇又好,没理由会背叛,应该像她说的,只是因为泠烟没准备好才临时改了顺序。
虽然这么想,但岑雪还是觉得心内十分不安,心跳也忽快忽慢,整个人都不在状态。
岑嫣然将茶壶放回原位,又把杯子朝岑雪和冷晔的位置推了些,然后才抬头,虽然没有说话,但那副表情却显示着她正在听。
好在仙仙以往就是十分内向的性格,沉默寡言,甚至因为有绥王撑腰,就连登台表演都戴着面纱,比起泠烟这个群芳谱第二还要神秘上几分。
岑雪犹豫了几秒才盯着她眼睛道,“你以前怎么没说过你会武功?”虽然极力控制表情,眼底还是带了些怀疑色彩,就连语气都透出股质疑的味道。
也不能怪她多想,仙仙擅琴,以往都是坐在珠帘后弹一曲,这回突然改成跳舞不说,还直接玩了个高难度。
踏白绸而行,直接渡过了尽七八米宽的湖面,那画面,惊艳无比,也震撼十足,瞬间让她这个现代人想起了古龙小说里那位深居古墓清丽出尘的小龙女。
都根本不用怀疑,这届的芳主肯定会是仙仙,就算绿腰和泠烟超常发挥,但有了飞天舞珠玉在前,后面的顶多只能算还不错。
就连她自己,脑海里都只剩下刚才那惊艳的一幕。
岑嫣然倒是没有在意她质问的语气,眉头微蹙,“很奇怪吗?我娘是楚云袖。”
岑雪这才发现,她右眼角竟生了颗淡色的小痣,像是睫毛坠落的泪滴,原本清丽的容颜顿时多出一股蛊惑人心的味道。
“楚云袖?可是那个‘绫罗绸,袖间香’的云袖仙子?”这次说话的是冷晔,他虽然长期待在边境和京城,但对江湖之事还是有所耳闻的。
岑嫣然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声音里的冷色明显淡了不少,隐约还能听出些许高兴的意味,“你认识我娘?”
话虽然这么说,她心底却是更佩服敬重起顾安爵来,果然事情发展轨迹都和教主之前预料的毫无差别,甚至连冷晔说的那句话都一样。
因为有顾安爵插手,这一世的岑雪并没有遇上云非辞和司玄他们,就算有幸见到了楚君行,也属于朋友未满的关系,可能就比陌生人稍微好上那么一点。
岑雪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京城里,根本就没机会去闯荡江湖,结识各种人脉,对这些所谓的江湖事也处于一知半解的状态,顶多是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眼见两人深情对视,偏偏聊的话题还是自己所不知道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一个人被单独排除在外,显得尴尬至极。
但谁让她一直以来都是以包容善良的姿态示人呢,连火气都没地儿发。
岑雪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间就变成这样,明明以前还能笑着看冷晔和其他千金谈话,偶尔还打趣几句。
今天却变得焦躁易妒起来,甚至有种现在就拉着冷晔离开的冲动,单纯地不想让他和仙仙待在一起,这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又十分汹涌。
面前明明是极动人的一张美人脸,五官无一处不精致,看在岑雪眼里却比妖魔还要可怖。
很危险,这是她见到仙仙的第一印象。
没有缘由,只能用女人的第六感来解释。
岑雪咬牙强挤出一抹笑来,拽了下冷晔袖口,等唤回对方注意力,才温声道,“阿晔,你知道楚云袖是谁?”
睫毛微颤,眸子湿漉漉的,看起来可怜又可爱,尤其做出这种表情的还是自己喜欢已久的心上人,顿时引起了冷晔的怜惜,但却只是揉了揉她脑袋,视线仍紧紧粘在岑嫣然脸上。
还别说,真就看出些相似点来,轮廓,五官,尤其是那双眼睛。
相同的凤眼,眼尾轻挑,清冷而殊丽,很有楚云袖当年的风采。
“楚云袖当年是武林上出了名的美人,位居风月美人榜榜首,被称作惊鸿仙子,轻功卓绝,可踏花而行。”
冷晔又顺势轻抚了几下岑雪披散在后背的黑亮发丝,解释道,“如果仙仙姑娘真是楚云袖的女儿,刚才那支飞天舞也就不足为奇了。”
岑雪本来还想多问几句,却被对方一句身体有些不舒服,想安静地休息会给堵了回去,加上她也有私心,不想再让两人待在一起,索性拉着冷晔去大厅了。
门慢慢关上,桌上的烛火被吹得轻晃。
岑嫣然拿手挡了一下,原本只是无意地一瞥,却突然发现墙面上印着个模糊的黑影,看轮廓,还挺纤细,再对应下角度,显然是从房梁折射过来的。
难道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该不会是……
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一张漂亮到无可挑剔的殊丽容颜,唇瓣轻抿,眼神闪烁,里面是明显的高傲之色,又透出几分别扭。
岑嫣然都能猜到对方等下会说的话,“我是因为教主的命令才会来看你的。”大概还会用冷漠的语气故作不经意地补充一句,“我才没有担心你。”
还真是傲娇啊,熟悉了现代词汇的岑嫣然很轻易便找到了那个最适合凌双双的形容词。
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看起来像株带刺玫瑰,张牙舞爪,但内心却软得不可思议,尤其是面对自己珍视的人,事无巨细地默默关心,偏还要做出一副不在意的高傲神情。
从对方在火场救下自己的那刻起,就注定此生再也放不开,性别又如何?已然重活过一回,又经历了这么多的打击,她早就不在乎那些虚妄的东西了。
梦笙,梦醒而重生。
这一次,我只为你重生,只做你一个人的嫣儿。
凌双双,就算你心里先有了别人,我也会想尽办法把他挤出去,再彻彻底底成为你心底最柔软的记忆。
岑嫣然勾唇,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笑,俗话说烈女怕缠郎,这句话放在哪都适用,况且她看得很清楚,阑寻对凌双双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男女之情,自己这么做也不算横刀夺爱,不是吗?
心里打定主意想吓吓对方,岑嫣然并未直接拆穿,反而故作无事地将烛火一吹,和衣侧躺在了床上。
司玄本来是个有洁癖的人,但这会为了美人却甘愿做起梁上君子来,积灰不断往脸上扑,呛得他差点打喷嚏,还好忍住了,要不然就太丢脸了。
塞了银子好不容易才从丫鬟那知道房间位置,司玄敲门进来的时候,岑嫣然正坐在梳妆台前,手里拿着桃木梳,慢慢梳理披散在肩头的发丝。
珠帘掩映,只能看到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纤细而柔美,更是让人忍不住期盼她能转过头来,好一睹芳容。
司玄刚整理好衣物,并且摆出最完美的笑容,打算给美人留个好印象,就听到走廊上传来了岑雪和冷晔的说话声。
他是见过岑雪的,就在不久之前,原本还对这风月美人榜新任的第一有些兴趣,打算逗弄一番,但在看过那支飞天舞后,司玄就立马将岑雪抛到了脑后。
一身仙气,冰清玉洁,似乎还会武的冷美人,比起已经和某个男人纠缠不清,容貌也算不得多美的岑雪来,司玄理所当然地选择了前者。
男人都是有劣根性的,喜欢有挑战性的事物,在女人这方面,自然也一样,越是高高在上,越让他们有征服的*。
冷若冰霜的美人儿,面对所有人都是戒备疏离的态度,唯独朝你展露笑颜,并且温言软语体贴入微,这样的差别对待,任何一个正常男人都无法抗拒吧?
反正,司玄光是想想都觉得心痒难耐,心内的渴望也越发浓烈,以至于他下意识忽略了某些在日后回想起来,自己都觉得特别蠢的细节。
岑嫣然其实一直都竖着耳朵在听,她虽然只学了几个月的武,但重点就是放在轻功和暗器上,最擅长的就是听声辨位。
顾安爵特意从南月教藏书阁内找了可以速成的武学,配合用系统积分兑换的药物,不止需要天赋和努力,副作用也很大。
尽管知道后果,岑嫣然还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接受,并且付出了百倍的努力。
明明是柔弱女子,却比教中男儿还要拼命,身上时常伤痕交错,就算擦了南月教的疗伤圣药也还是会留下淡色的疤。
前世单纯太过,真心错付,被那对奸夫□□活活烧死,这一世又被岑雪设计,嫁给了安铭宇那样的禽兽,自己已经在阴曹地府来回了两次,再没有什么可怕的。
唯一支撑着岑嫣然活下去的信念就是报仇,而现在,大概还多了个凌双双,在她心里占据着更重要也无法取代的位置。
黑暗中,岑嫣然的眼睛并没有闭上,清晰地听到有人小心翼翼地接近,那声音很微弱,似乎生怕吵醒她。
还说不关心自己,双双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别扭。
这样一想,岑嫣然嘴角的弧度顿时更深了,眼睛亮得惊人,胸口处也涨涨的,有种奇异的满足感,愈发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背后慢慢靠近的人。
司玄又不会读心术,自然猜不到自己是被误认为了凌双双那朵凶残的食人花。
这会,他心里也乱得厉害,还有些莫名的忐忑,明明只是想见美人一面,现在却莫名其妙变成了蹑手蹑脚,夜闯香闺的贼人。
等被状似柔弱的美人压制在床上,温香软玉在怀,一股清淡又好闻的香气不断往鼻子里钻时,司玄更是彻底懵逼了,紧张地咽了好几口唾沫,耳朵也微微发红。
好在天色昏暗,根本看不出异样,司玄很快便调整好表情,又戴上了风流邪肆的面具,出口的话带着调侃意味,“想不到美人原来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
他声音压得很低,调子绵长而深情,加上两人姿势暧昧地搂抱在一起,热气擦着脸颊拂过,又滑过□□在外的脖颈,顿时泛起股酥酥麻麻的痒意。
早在接触到对方身体的那一刻,岑嫣然就已经察觉到不对,等司玄这话一出,她眼神变得更冷了,像是结了寒冰。
司玄也敏感地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变化,刚想说话,脖颈处抵上了一个尖锐的物什,带着冰凉之意,像是被蛇信子舔舐一样。
那是把匕首,银光冽冽,柄端缀了颗红宝石,精致又小巧。
“说,你是谁?为什么会在我房间?”
微敞的窗口漏入一束月光,岑嫣然这才看清了被她压在身下的男人。
身材修长,胳膊被绷得很紧,露出肌肉的形状,衣襟被拉开了一截,白色里衣,衬着蜜色胸膛,显得异常性感迷人。
那张脸也生得极好看,比起冷晔来丝毫不逊色,五官深刻,眼窝微深,带着明显的异域色彩,瞳色也十分剔透,就像两颗琉璃珠子。
明明被抵在最薄弱的地方,那人却丝毫没露出胆怯的模样,反而双手交叉在脑后,好整以暇地仰躺着,眼底是明显的笑意,似乎吃准了自己不敢对他怎样。
甚至还暧昧地笑了一声,指尖从她手背上拂过,“美人儿,你可别乱动,要是不小心伤到自己,我可是会心疼的。”
这人也太大胆了,简直无耻。
岑嫣然心内顿时燃起股莫名的火气,手下的力度也加重了几分,匕尖在司玄脖颈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也就在片刻,两人的位置猛然对调了,匕首被挑开,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响声。
“姑娘家还是温柔点比较好,你说呢?”虽说对面前的美人兴趣正浓,但司玄骨子里还是有些大男子主义,使使小性子,不痛不痒的,权当情趣,过了就有些
“放手!”岑嫣然这会才是真的急了,连眼神都染上了几分慌乱,倒不是因为羞涩,而是心内本能的厌恶和恐惧。
自从经历过前世的渣男表哥,和这一世禽/兽不如的安铭宇,岑嫣然对男人就再也不抱希望了,这也是她喜欢上凌双双的又一个原因。
门外站着的凌双双自然也听见了房间里硬物落地的声音,神色顿时一凛,双手掐紧了袖口处的红绸。
她本来是放心不下岑嫣然,才趁着大厅里绿腰在表演节目匆匆上了四楼。
听这动静,难道是岑雪发觉不对劲,直接动手了?
里面隐约传来挣扎推搡的声音,凌双双当下也顾不得再多想,直接推门进去,掌风一拂便点燃了桌上的烛台。
火光摇曳,映入眼帘的是搂抱在一起的两人,男上女下,发丝纠缠,看起来十分暧昧。
“双……”岑嫣然脸色苍白,心内愈发紧张起来,本能地开口欲叫凌双双的名字,幸好及时咬住了唇,把话音咽了回去。
看见扔在地上的匕首,凌双双直接将眼前一幕定义为了强迫的戏码,红绸直冲司玄而去,裹挟着阵阵寒风,攻势十分凌厉,眼神也狠戾至极,像是面对杀父仇人。
司玄敏捷地避开,手上竟不知何时多了把折扇,像是由刀片拼凑而成,边缘锋利,银光闪烁,上面还有个隐约的黑色骷髅图案,衬着他邪肆面容,看起来霸气又潇洒。
这是兵器谱上排名前三的鬼王扇,以一招“扇底乾坤”而闻名,交手间可取数人性命,最离奇的就是血珠还会顺着扇沿滑落,丝毫不会弄脏兵器。
“双双,我最近可没招惹过你。”几乎是在对方红绸出手的那一刻,司玄就已经将来人认了出来,微挑着眉笑道,“难不成我见个美人儿你也要管?”
没等对方说话,他又嬉皮笑脸补了一句,“你该不会是暗恋我吧?”语气里透出十足的暧昧意味。
凌双双冷笑一声,红绸已经收了起来,手腕缠上了银色的丝线,连着数个精致小巧的铜铃。
这才是她的武器,一出手便是血雨腥风,尤其是用在异性身上,江湖有句传言,任你武功再高,也抵不过铃音阵阵,说的就是这天魔铃。
司玄瞬间变了脸色,他和凌双双打过好几回,自然知道这女人有多难缠。
要真比起武功来,自己肯定更胜一筹,但对方不仅是女人,还是个特别好看的女人。
司玄心内的怜香惜玉之意自然挡也挡不住,能用出五成功力就算不错的了,基本上是一味躲闪。
相比起来,凌双双就没那么多顾忌了,不止下手毫不留情,还专往他脸上招呼,司玄每次都是负伤而归,弄得江湖众人都以为他是喜欢南月教那妖女。
那么朵毒花,谁下得去手啊,简直冤枉死了。
“不是吧?姑奶奶你至于这么拼命,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司玄拿扇子一挡,趁着铃铛被弹开的瞬间从窗口跃出,身姿十分潇洒。
临走时还不忘回头对躲在凌双双身后的岑嫣然招了招手,露齿一笑,声音里透出温柔意味,“美人儿,我下回再来看你。”
回应他的自然是凌双双又一次的强力攻击,数个铃铛狠狠朝司玄砸过去,害他嘴角的笑弧瞬间僵硬住,那个“你”字也卡在了嗓子眼,整个人都差点从半空栽下去。
“你你你……”已经站在几米开外屋顶上的司玄气得咬牙切齿,自己又不是调戏她,这疯女人至于这么大反应吗?
难不成真被他无意中猜对了?只是因为暗恋自己,但碍于面子不好意思说出来,所以才费尽心思破坏自己的好事?现在还恼羞成怒了。
想到这个结果,司玄的脸色顿时扭曲了,眼神也变得奇怪起来,咬唇盯着凌双双看。
心里也有种奇异的感觉,仇人一夕之间变暗恋者,还真是种奇妙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