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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蕴含笑握住了商青鸾的手,这对疏影而言,无疑是给了狠狠的一记耳光子。那一瞬,疏影忽然觉得心疼了,一种莫名的心疼,如鲠在喉,疼得她泪如雨下。
“我与青鸾自小青梅竹马,在我很小的时候,我便知道,她将是我的妻。”谢蕴将商青鸾轻轻揽过怀中,“无人可取代的妻子。”
商青鸾笑了笑,“那么多人在呢,也不害臊。”
谢蕴笑道,“自己的妻子当然自己疼着,自己护着,有错吗?”
“那我呢?”疏影泣问。
“你?”谢蕴转身时,眸光依旧温柔,就像是平素与她言语时那般,温柔得让人误以为真。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眼底的温柔终于逐渐淡去,转而换上的是冰冷淡漠,“你在赵誉那边是什么角色,在我这里就是什么。”
棋子,永远都只是棋子。
你的定位在这,你也在心里把自己当成了棋子,那么此后不管在哪,你都只是个棋子。
“你对我说的那些话,做的那些事,难道都是假的?”疏影泣不成声。
谢蕴冷笑,“真与假,还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吗?”
美人落泪,谁人心碎。
“我只问最后一句,商青鸾和夏雨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撩起衣袖,玉腕上红得刺眼的珠串,触目惊心。
“是真的。”谢蕴面无表情,“这东西是我亲自为你戴上的,鸡汤也是我亲自喂你喝的,亲自嘱咐府里的人,专门为你做的。你两次有孕,我皆知有假,但还不到收网的时候,我必须利用你来稳固我在茂王心中的地位。你若死了,茂王便不会那么相信我。所以,你必须得到我的恩宠。”
“所以你利用我,只是为了稳定茂王?”疏影重重的合上双眸,面如死灰。
谢蕴淡漠的望着她,“没错。”
“你们谢家,不是自诩忠肝义胆?不是自认为忠臣良将吗?怎么也会这样卑劣无耻的行径?看样子,谢家不过是个贼窝。”疏影切齿,已然泪流满面。
“你错了。”谢蕴松开商青鸾,缓步走到疏影跟前,眸光利利幽寒,“谢家还是当初的谢家,只不过从小到大,我跟我姐姐学的东西不一样。”他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影黑压压的落下,不似风花雪月时的昏庸无能,“我姐姐学的名门正派,学的是沙场制敌。而我,学的是谋略。”
谢蕴居高临下的睨着她,就像是高高在上的胜利者,这才是谢家子弟该有的气势,“谢家早前败落,皆是因为刚直不阿,所以落得如斯下场。从那以后,我姐姐不许我碰沙场战术,而是让我学了朝堂之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谁说只是谗臣的专属?谗臣奸佞,忠臣更要奸。谁规定,忠臣良将就必须直来直去,不许耍阴谋诡计?”
有那么一瞬,夏雨觉得谢蕴说话的时候,像极了一个人。而且这行事作风,狡黠至绝,似乎真的有种说不出的相似。
赵老九?
娇眉微蹙,她想着,是不是自己产生了错觉?
疏影垂眸,笑得这样艰涩,这样绝望,“却原来,所有人都把我当傻子一样耍。”
“只有你自己,还以为有多高明的伎俩。殊不知,是班门弄斧。”商青鸾敛眸,面无笑意,“江疏影,你真的很可怜。你杀了所有曾经真心对你的人,去迎合那些利用你的人,到了最后你众叛亲离,没有一人肯再帮你。就连死去的那些人,都不会再原谅你。你扪心自问,如今的你除了这副皮囊,你还剩下什么?”
什么都没了。
疏影瘫软在地,神情呆滞绝望,“所以你们都在骗我,可笑我最后连自己跟谁上床都不知道。”
“我给过你机会。”夏雨深吸一口气,手中握着那枚从流澜阁取回来的木簪,“我说过,有朝一日你若过不下去了,就带着这枚簪子走。不是这簪子有多贵重,哪怕是皇帝给的,那也只是根木簪。”她当着疏影的面将簪子打开。
疏影从未想过,簪子是中空的,里头竟然塞着一些东西。
夏雨取出簪子里的东西,心头悸动难耐,到底还是红了眼眶,“这是我进睿王府以后,拿王爷送我东西典当之后换来的银票。我一分都舍不得留,真的担心你会在侯府受苦。我把钱都给了你,就是想着你能过得好一点。可我没想到,我一片苦心在你这里,一分不值。”
“疏影,十多年的情谊,你为何一点都不留恋?人心真的能坏这地步,真的可以如此无情?或许,你压根没有心。为什么?”
“为什么?”疏影跌跌撞撞的起身,笑得惨淡,“因为我爱梁以儒,可他爱的是你。我恨你!”
夏雨仲怔,这是她这辈子都没想过的答案。
“他眼里心里都只有你,偏偏你那么蠢,看不懂男人的心。你永远都不知道,我看见他看你的时候,那种神情有多伤人。你只知道他时常来找我,却永远不会明白,他只是为了靠近你。”疏影泪落,“我喜欢他那种安静与温润儒雅,我想为自己赎身,我不想每天强颜欢笑的伺候着各色各样的男人。”
“你比我幸运,为什么你始终比我幸运?一起进的花满楼,最后接客的却是我。她们一个个都当你是宝,最后的最后,你得到了洁身自爱,我却只能不断的争夺花魁之位,为的就是在年老色衰之前,能让自己过得好一些。”
“所以我恨你,你为什么能拥有所有我不曾有过的东西。我想要你的那些东西,都为我所有。我要自由,我要荣华富贵,我要梁以儒,我要——你死。只有你死了,我才会觉得心安。但凡是你拥有的,我若不得,自当毁去。”
夏雨定定的站在那里,眼前的疏影,对她而言,就是个成魔的疯子。
“你要的,我都愿意给的。”夏雨冷然,“可为何你要用这样的手段,你是瞎子吗?我对你的好,你都浑然不见。”
疏影仰头大笑,笑得疯魔至此,“我不要施舍,不要你的虚伪。夏雨,我是输了。可我也输得痛快,至少对于背叛,你疼得比我狠。我杀光了花满楼的人,也毁了花满楼。你到底还是无家可归了,不是吗?我杀了洛花,你从此心中愧疚至今。来日我若身死,你一定还会记得我。每每想起我的所作所为,你都会心疼如斯,想起那些死在我手上的人。”
“夏雨,你这辈子最大的错,就错在多情心软。你若是与我一般狠毒,早就置我于死地,不会一次又一次的放过我,那么洛花不会死,这所有的人也都不会因你而死。说来说去,你才是罪魁祸首。”
“我是为了你,才杀了他们。你才是真正的凶手!”
寻梅切齿,“江疏影,你说够了没有?心软多情没有错,你自己做错了事,从不知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夏雨红着眼眶,有泪在眼眶中徘徊,“她就交给你们了,生也好死也罢,都任你们处置。”她凝上疏影的双眸,“到了下面,跟我那么多的娘认个错,也跟洛花道个歉!尽管我知道,她们根本不屑你的虚情假意,做做表面文章也好,免得阎王爷到时候让你下油锅。”
“还有——明年清明,我就不给你上香了,元宝蜡烛什么的,也都免了,怕你受不起。”她哽咽了一下,“不过你有句话说对了,我真的痛得比你狠,可你别忘了,我愈合的能力胜过常人。所以恐怕不能如你所愿,一辈子陷在愧疚里。你死了,洛花的仇和花满楼的恨,也就此长埋地下。疏影,我想过一千遍一万遍你我的结局,却从未想过,会是现在这样。”
夏雨缓步走到疏影跟前,“纵然知道你三番四次害我,但是现在我一点都不恨你。因为恨一个人太累,我不想成为第二个你。疏影,但凡你有一点悔过之心,都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她回眸瞧了寻梅一眼,“带走吧!”
寻梅颔首,“少主放心,咱们一定教她神清气爽。”
踏雪冷笑,“那是自然,否则可对不起咱们憋的一肚子火气。少主大度,不代表咱也多情心软。”
音落,踏雪突然抬手,一记手刀下去,疏影便已晕厥当场。扛起了疏影,踏雪疾步出门,寻梅紧跟其后。
商青鸾上前,握住了夏雨微凉的手,“我知道你不好受,青梅竹马,都以为两小无猜。却不知美人蛇蝎,防不胜防。”
“我是多情,但不代表我心软。”夏雨呢喃。
商青鸾一笑,看着谢蕴转身朝着后堂走去。轻叹一声,商青鸾拍了拍夏雨的肩膀,“时间会让人擦亮双眼,看清楚过往云烟。作为旁观者,说一句为这样的人不值得,是件很轻松的事。可作为当事人的你,我知道会难过。”
夏雨点了头,“是不太好受,我甚至想过,她肯跟着茂王来京城,是不是也因为我的缘故?”
“也许吧!”商青鸾道,“不甘心的人,不管你在不在她身边,她都会不甘心。不把你踩在脚底下,她怎么对得起自己的一腔怨恨?表面仁义道德,实际上却置你于死地。这样的伪君子,倒不如真小人来得畅快!”
谢蕴去到后堂之时,早已人去楼空。
除了杯盏温凉,已没了赵朔踪迹。
他来得安静,走得也悄然。
“蕴哥?”商青鸾进来的时候,谢蕴还一个人静静的坐在那儿,“怎么了?王爷呢?”
谢蕴一笑,“师父走了,许是担心她吧!”他伸手将商青鸾揽入怀中,“师父孤身多年,难得有一个人能占据身心之人,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王爷说过,他许是会孤独终老,却又担心朝堂无人可用,所以收你为徒。”商青鸾靠在谢蕴的怀中,他的手轻轻的抚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但愿有情人终成眷属。”谢蕴吻上她的眉心,“这段时间委屈你了。”
“你夜夜都来,何谈委屈?”商青鸾浅笑,“只愿咱们一家三口,以后无病无灾。”
“等过了茂王之战,会越来越好。”谢蕴抱紧了她。
商青鸾取笑,“都说一文一武才是绝配,咱们家可算是倒过来了。”
谢蕴刮了她一下鼻子,“没办法,谁让姐姐,只教你不教我呢!如今这谢家军都是你的,我还能怎样?”
“一股子酸味。”商青鸾撇撇嘴。却被谢蕴打横抱起,径直朝着外头走去,“累了吧,回侧院歇着吧,这主院还得再空上几天。”
“有你在,侧院与主院,有何区别?”商青鸾温柔一笑,靠在他怀里,只觉如此心安。
有心爱的人相伴,自然是心安的。
夏雨离开镇远侯府,第一时间回到了城外别院。
赵朔就站在门口等着她,下马车的那一瞬,她直接冲进了他的怀里。什么都不必说,只想就这样抱着他,静静的安心的抱着。
他的手,温柔的拂过她的发,半低着身子将她拥在怀中。怀中娇小的女子,若鸵鸟一般将整个脑袋都埋在他的胸膛里,不肯离开。
“还好吗?”低哑的声音,吹在耳畔。
她点了点头,“爷,我突然好想你,想了你一路。你抱抱我吧!”
他俯身将她打横抱起,而后低低的自言自语,“嗯,好像重了些。”
她笑得有些凉,“以后会更重。”
他颔首,“更重也抱得动。”
说着,抬步走在长长的回廊里。
如玉的胳膊,轻柔的圈着赵朔的脖颈,夏雨将脑袋轻轻的靠在他肩头,“爷,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
“我知道。”他答。
她继续道,“虽然觉得她是罪有应得,可还是会难过。我把她交给寻梅和踏雪了,到底我还是心软的。”
“我知道。”他答。
她又道,“我不明白,人为何不能知足呢?”
他顿住脚步,眸色幽邃的望着远处,“因为嫉妒。”
夏雨点了点头,“我忘了问商青鸾,假扮侯爷的人是谁。”
“问爷也是一样的。”赵朔继续往前走。
夏雨抬头望着他,“你——”
“求我。”他干脆利落。
夏雨撇撇嘴,“不说就算了。”
他不吭声,眉头微挑,不信她耐得住。
眼见着进了门,赵朔都没有要说的意思,夏雨白了他一眼,“说不说?”
赵朔将她放在软榻上,漫不经心的坐在一旁,仍旧不开腔。她那性子,不弄个清楚明白,夜里肯定会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那就当我求你。”夏雨扯着他的衣袖,眼巴巴的望着他。
赵朔瞄了她一眼,慵懒的别过头去。
“哎呦,好了,就一次。”夏雨撅着嘴。
“你自己说的,可不是爷求你的。”赵朔邪魅浅笑,“宫里那位睿王爷,最擅长的就是乔装易容。他跟着谢蕴时日不短了,所以不管什么时候,都能扮得如真人一般,毫无分差。除了自己人,旁人根本认不出来。何况是疏影这样的女子,纵你千娇百媚,可也要看看是在谁的眼里。”
夏雨一声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就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自信没有错,错就错在信错了人。”赵朔温柔的摄住她的唇瓣,在她的脖颈间,撩人啃噬,“以后,不许再提她了。这个人,从一开始就该从你的生命里剔除出去。”
“所幸,还有你。”夏雨低语。
他一笑,“算你识时务。”
夏雨撇撇嘴,“不识时务也晚了,如今都买一送一了。”
赵朔笑着将她揽入怀中,眼底却漾开微凉的光。
也不知这一刻,还能持续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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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花宫地牢。
凄厉的喊叫声传出,那是疏影的专属。
“先让她好好享受一番,再送她上路。”寻梅坐在地牢外头嗑瓜子,“坐下歇会!”
踏雪笑着接过她手中的瓜子,自从跟着夏雨,寻梅变得特爱嗑瓜子,走哪儿都带着瓜子,“这几个人可都是我精心为她准备的,都是江湖上最专业的采花大盗,会让她痛快至极的。”
“那不是便宜她了?”寻梅啐一口,“看你办的什么事。”
“她这辈子不都喜欢捡便宜吗?以前就爱占少主便宜,这次让她占个够。”踏雪探着脑袋往里头瞧了一眼。
绳索绑缚手腕脚踝,身子悬空,若五马分尸状。
三、五个男人,将疏影扒得一丝不挂,戏虐声声,伴随着男人沉重的喘息声,以及疏影痛苦的哀嚎,此起彼伏的传出。
手腕脚踝处,被绳索勒出道道血痕,剧烈的疼痛席卷全身。
她挣扎着,哭泣着,却无能为力。
踏雪笑着回望寻梅,“没让她人尽可夫,都算是手下留情了。”
“玩到什么时候?”寻梅问,“我还等着回少主那里!”
“好久没玩过杀人游戏了,难得少主给个机会,你别小气嘛!”踏雪饶有兴致,“宫主说过,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心是最脆弱的。你没听见江疏影那么横吗?她敢吼少主,还把自己摘得这样干净,我岂能轻易饶了她!”
寻梅嗑着瓜子,“这还不简单,刑房里有的是器具。”
“我要覆面。”踏雪冷笑。
“随你!”寻梅挑眉。
等着男人们餍足的走出,百花宫的宫人们便快速的进去将奄奄一息的疏影解下,快速的绑缚在木凳上。一盆水,一叠纸,置于一旁。
寻梅进去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身下不断淌血的疏影,血迹斑驳的身子,何曾还是那个妖娆风骚的花魁娘子。冷笑两声,寻梅冰凉的剑鞘划过疏影满是血污的容脸,“你不是很喜欢杀人吗?那我就在你尚算清醒的时候,让你知道什么叫死亡的滋味。”
踏雪亲自上前,捋起了袖子。
“这可是上好的纸,衬得起你这侯府的妾室。”踏雪冷笑。
“你——你要做什么?”疏影视线模糊,方才被男人们折腾得几番晕厥,如今早已气竭,连说话的力气都使不上了。
纸张被浸湿之后,一层又一层的敷在面上。人会慢慢的窒息而死,这种死亡的过程,会让人格外清晰的感受到生命的剥离,死亡的降临。
雨浇梅花轻覆面,果然是极好的。
第一层纸张覆上之后,疏影开始挣扎,微弱的呼吸,拼命的呼吸,即便绑缚在凳子上也必须有垂死的挣扎。
“听说一般人熬不过五张纸,我倒要看看,你能熬得了几张。”踏雪笑吟吟的拿起第二张纸,“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快就让你死的,你只需要好好感受一下,洛花她们在垂死之际是怎样的心情便罢。”
第二张纸放上去之后,寻梅道,“慢一些,否则她如何能体会?”
踏雪笑了笑,“你要不要试试?”
“我可没空。”寻梅啐一口。
到了第三张纸的时候,疏影便没了动静。
踏雪蹙眉,便让人掀开了纸张。
“死了?”寻梅一怔。
“没死。”踏雪道,“宫主的药还没派上用场,怎么舍得让她死了。”从宫人手中接过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的取出里面的一枚红色药丸,直接掰开疏影的嘴塞进去,强行与水一道灌下。
寻梅冷笑,“走吧!”
踏雪手一挥,解开了疏影的绳索,所有人紧跟着出去。
地牢大门重重合上,踏雪瞧了寻梅一眼,“你要不要等到结果再走?”
“我明日再来也不迟。”寻梅嗑完最后一颗瓜子,“不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委实不适合我。谁让本使心软多情,可见不得血染美人骨。”
“贫嘴。”踏雪笑道,“随着少主久了,越发的能说会道。”
牢内,突然传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那种叫声宛若见鬼般的凄厉。若百鬼挠心般的惨烈惊惧,可听在踏雪的耳里,却是格外的悦耳。
“听,药效出现了。”踏雪笑道,“不知道是从哪个部位先开始吃呢?胳膊?还是腿?”
寻梅转身离开,“不管是哪个部位,都是她自己的,无所谓。”
“那倒也是。”踏雪紧随其后离开。
唯有地牢内的惨叫声,还在此起彼伏的响起,越来越响亮,但终归会化为无声。
人,若恨到极处,无外乎食肉寝皮,拆骨入腹,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