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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倩幽顿住脚步,没有回答,而是眯了眯眼睛,沉声问道:“你是……?”
“我是城东霍家的丫鬟,闻香阁是我们老爷的产业。”丫鬟回道。
来了这许多日,孟倩幽对京城里的各个行业里的佼佼者也算是有了一定的了解。闻香阁是京城里有名的香粉楼,研制出的香粉不但各达官府邸的太太小姐们争相抢购,就是宫里的娘娘贵人们也派人来购买。尤其是他们除了每年研制出新的香粉外,还每隔一年就出一款新的香粉,制的少,更是千金难求,而且还不接受预定。所以这闻香阁在这京城里名气大得很。
听她自报家门,孟倩幽更是不解:“不知姑娘找文彪做什么?”
听她提起文彪的名字,丫鬟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也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兴奋的快步走回马车边,对着马车里说道:“小姐,少东家果然是住在这里。”
车帘被打开,一个容貌艳丽的女子探出头来,满脸的喜色:“真的吗?快扶我下去!”
丫鬟拿下马车前放着的马凳放在马车边,小心的扶着小姐从马车上下来。
孟倩幽看着小姐有十八九岁的年纪,容貌艳丽,穿着得体,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女子的规范,微蹙了下眉头。
丫鬟扶着小姐走到孟倩幽面前,小姐给两人福了下身,落落大方的说道:“我是霍香伶,威远镖局的少东家是我的救命恩人,前几日我听说了他的事,知道他回京了,多方打听以后,才找到这个地方,如果方便的话能否让我见他一面。”
霍香伶的话说的不急不缓,脸上的神情却不是那么回事,焦急中又透着期盼。
孟倩幽琢磨着她话中的意思,没有立刻应允,而是推脱道:“文彪前几日受了伤,较为严重,恐怕不能见小姐,如果有什么话就对我说吧,我是他的东家,可以代为转达。”
霍香伶闻言脸上的神情更加的急切:“我就是听说恩公受伤了,才急忙打听了过来了,我还拿了许多上好的药材过来。”说罢,对着马车边一挥手。
守在马车边的小厮立刻从马车里拿出了五六个盒子,走了过来。
“这些都是给恩公补身体的上好的药材,姑娘请否允许我见他一面?”霍香伶指着小厮抱在怀里的几个精致的盒子,急切的对孟倩幽说道。
就算真的有救命之恩,一个大家小姐这样大张旗鼓的求见一个男人也是不合情理的,更何况孟倩幽从来没有听文彪提过此事,便加了一些小心,道:“实在不是我不愿意让你们家,而是文彪现在有伤,见不得外人,还是麻烦小姐过一段时间再来吧。”
霍香伶看着娇娇弱弱的,脾气确是非常固执,大有一种今天见不到文彪便不罢休的气势,道:“我知道恩公受伤严重,我不跟他多说话,我当面谢过他的救命之恩以后,立刻就走。”
话都说大了这个份上,如果孟倩幽再去答应显得有些不近人情,只得吩咐看门人:“你去知会文彪一声,就说霍家的小姐过来谢恩,你问他见还是不见。”
守门人应声,转身欲要进去禀报。
霍香伶急切的说道:“恩公并不知道我是霍家的小姐,你就告诉他是五年前的一个夜晚他就救下的两名女子。”
守门人又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进去。不一会儿就折返了回来。对孟倩幽道:“主子,文彪说,那只是一件小事,让这位姑娘不必放在身上,他有伤在身,面就不见了,药材也请拿回去吧。”
霍香伶一听急了眼,急切的说道:“那怎么会是小事情了,要不是少东家相救,我们主仆两人早已经毁到贺琏那个畜生的手里了。”
听她提起贺琏,孟倩幽心思微动,一个想法在脑海里一闪而过,立即改了口风:“既然霍小姐诚心诚意的过来道谢,文彪哪有不见得道理,你去告诉他一声,让他收拾妥当了去会客厅,我和霍小姐那里等他。”
守门人应声,又跑了进去。
霍香伶见他答应了,欣喜的不行,连声道谢。
孟倩幽道:“霍小姐,里面请吧。”
霍香伶点头,随着孟倩幽往里走,丫鬟紧跟在后面。抱着药盒的小厮也跟着走了进来。
孟齐不知道孟倩幽为什么会忽然改变的主意,让霍香伶进来了,想着也不关自己的事,进了府里以后,就和孟倩幽说了一声,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孟倩幽领着霍香伶来到会客厅坐好,吩咐府里的丫鬟起了茶水过来,收拾妥当的文彪也走了进来。正要恭敬的跟孟倩幽行礼。霍香伶却提起裙摆“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丫鬟也随着跪了下去。
文彪吓了一跳,想要伸手扶起她们,却意识到不妥,立刻急声说道:“小姐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霍香伶跪在地上,抬起头,让文彪看清自己的面貌,急声问:“恩公,可否记得我?”
文彪哪里顾得上细看,着急的说道:“姑娘先请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霍香伶固执的没动,道:“我没脸起来,恩公能落到这个田地,完全是受了我的连累。”
文彪的动作僵住。
孟倩幽眯起了眼睛,知道自己猜对了。
文彪却还是一片发懵,不可置信的问:“我们镖局的事怎会和姑娘有关?”
霍香伶道:“恩公可还记得五年前的事?”
文彪点头:“记得,那日夜已深,我因为镖局里有个镖师半夜突然发热,出去帮他买药,听到两名姑娘的救命声,便赶了过去,发现几人正围着姑娘欲行不轨,我便上前打跑了他们。”
霍香伶仰着头,问:“恩公,可知道那日围着我们的人是谁派来的?”
文彪摇头:“不知。”
霍香伶咬牙切齿的回道:“是贺琏那个畜生派来的,那日要不是恩公出手相救,也许我现在早已经不知道荒骨何处了?”
文彪不解。
孟倩幽道:“霍姑娘,有什么话起来慢慢说吧。”
文彪也缓过神来,急忙说道:“对对对,姑娘快请起。”
丫鬟也是心疼霍香伶,听了两人的话,赶紧把她搀扶起来。
被丫鬟扶起,坐在椅子上,霍香伶正要继续说,孟倩幽说道:“霍姑娘,先喝杯茶,缓一下情绪,慢慢说。”
霍香伶乍一见到文彪,想道整个威远镖局是受自己的连累,老镖主闻听镖局落得如此下场的时候,气急攻心,吐血而亡,而少镖主文彪几兄弟及其家眷被判为官奴,发往他处,等她听到消息告诉了他爹,让他想法派人去救的时候,几人早已经不知被押往了何处。幸亏他爹托得了朝中贵人,花费无数银两,把发往苦寒之地的镖师们买了出来,安排在京外的一处庄子中。如今见文彪安然无恙,心里的激动可想而知。
听了孟倩幽的话,霍香伶颤抖着手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缓和了一下激动的情绪才接着说道:“那年我十三岁,有一天跟着父亲去闻香阁巡查店铺,正好贺琏那个畜生陪着他的夫人去买香粉,看到我,眼神都直了。我当时察觉到不好,便躲去了后堂。他向店里的伙计打听了我的身份后,就派人去我家里提亲,说要纳我为贵妾,三日之内就要娶进门。我爹就我一个女儿,自然是舍不得我上门给人做妾。便婉拒了他。他知道我爹认识的达官贵人不少,也没有敢强求。我们都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他一直派人盯着我的一举一动,直到那日我去了姨母家,因姨母非要留我在府里吃过晚饭以后再回来,所以我们才会那时候出现在大街上。其实并不是只有我们主仆二人,而是还有车夫和另外的家丁,只不过全被他们杀了,当时我和丫鬟趁着家丁们抵挡,仓皇逃出了一段路,终是被他们追上,我们情急之下大声呼救,少东家正好路过,救下了我们。贺琏没有得手,恼羞成怒,便使计陷害了镖局。”
她的话落。会客厅里一片寂静。
文彪万万没想到是因为自己的一次侠义之举害了整个镖局。
孟倩幽却蹙起眉问:“霍小姐会如何知道镖局被封是因为文彪救了你呢?”
霍香伶咬牙切齿的说道:“是因为他曾经对我爹说过,只要他想得到的女人就没有得不到手的,只要是有人敢阻拦,他一定会让那人家破人亡,死无全尸。”
孟倩幽还算冷静,道:“这一切都是霍小姐自己的猜测,并不是说明镖局的事情真的是因你而发生。”
霍香伶摆手:“不不不,真的是因为我,你们实在是不了解接贺琏那人,我爹说他就是一个心胸狭小,睚眦必报的小人,少东家阻挡了他的好事,他岂能不报复。”
文彪好似处在惊愣中没有回神,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霍香伶满脸的内疚:“少东家,对不起,是我连累镖局,害的你们被贺琏算计,镖局落得这样一个惨烈的下场。不过,当年我爹已经托人把被发往苦寒之地的镖师们偷偷救了出来,将他们安排在京外的一处庄子里做农夫。少东家如果想念他们的话,我立刻就带您过去。”
文彪猛地抬头看向她,眼里露出惊喜且不可置信的目光,嘴唇蠕动了半天,才激动的问:“姑娘说的可是真的,我的那些兄弟们还活着?”
霍香伶点头:“活着,现在都在庄子里做农夫。”
文彪的神情更加激动,堂堂的一个七尺男人竟然流下了欣喜的泪水,喃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霍香伶知道他也是惦念那些镖师们,问:“恩公可要过去看看他们,我现在就可以带你过去。”
文彪正欲说话,孟倩幽制止了他,提醒他:“贺琏这次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你现在如果去看那他们,说不定会被他抓到把柄,反而会害了他们的性命。既然知道他们都好好的,也不急于这一时相见。”
听了孟倩幽的话,文彪激动的情绪缓和下来,脑子也清醒了许多,道:“姑娘说的对,我确实不宜现在过去见他们。”说完,转头嘱咐霍香伶:“请霍姑娘也不要告诉他们我回了京城了,免得他们按捺不住过来看我,惹起更大的麻烦。”
霍香伶点头:“那恩人什么时候想去看他们就给我捎个信,我亲自过来带你过去。”
文彪摇头:“不必了,谢谢霍姑娘的好意,也许我们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
霍香伶张了张嘴,没有说出话来。
孟倩幽却道:“那也不一定,凡事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到时你们沉冤得雪,镖局里的一众人等自会相见。”
文彪颓丧的叹息了一声:“只要丞相在位一日,就绝对不会有那一天。”
孟倩幽不语。
霍香伶更加的自责,“少东家,真是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镖局。”
文彪摆手,“一切都是天意,与你无关,霍姑娘就无需自责了。”
霍香伶的愧疚愈发深厚,道:“那少东家现在可否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您说出来,我一定会帮您办到。”
文彪摇头:“多谢霍姑娘了,文某没有什么需要姑娘帮忙的。”
霍香伶看了孟倩幽一眼,急切的问:“可否需要我帮你们赎身?”
文彪惊愕抬头。
霍香伶以为他是想要自由身的,没有等他回答,当即就对孟倩幽说道:“我要替少东家及其家人赎身,多少银子都可以。”
孟倩幽没有说话。
文彪却提高了声音,急切的说道:“霍姑娘,你误会了,我并不想你给我赎身,我们姑娘待我们很好。自打她买下我们家人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过誓,今生只追随她一人。”
霍香伶不解的看着她,声音里满是着急:“无论她待你们怎样好,你们的身份永远都是奴呀。”
“霍姑娘!”文彪提高了声音,“在我们家姑娘的眼里,我们从来不是奴,而是一家人。”
霍香伶从小生活在大家族里,规矩比较严苛,主子就是主子,奴仆就是奴仆,对于文彪的说法不能理解,呆呆的看了看他和孟倩幽。
孟倩幽端起茶水,慢悠悠的喝了一口,才说道:“霍姑娘有所不知,我出身于乡下,在我的眼里人人平等,没有谁比谁尊贵的问题。”
霍香伶还是不解,睁大了眼睛一伙的问:“什么是平等?”
孟倩幽端着茶杯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的笑着说道:“就是每人的地位都是一样的,没有主人和奴仆之分。”
霍香伶恍然,不相信的问:“那怎么可能,奴就是奴,主子就是主子,怎么会没有分别?”
孟倩幽没法给她解释清楚,只得不动神色的转移了话题:“霍姑娘今日来看望文彪,是独自偷偷来的,还是告知了你的家里?”
“我给我爹说了,他原本也想跟着过来的,可是家里的香坊临时出了点事,他脱不开身,我实在是忍不住想当面谢谢少东家,便独自过来了。”
孟倩幽点头,别有深意的说道:“霍小姐身份高贵,能亲自来这一趟足可以看出你道谢的真心,既然如此,你送来的那些药材我就代文彪收下了。但是以后,还请霍小姐不要在上门了。你既然说当年的威远镖局是受了你的连累才导致如此的,那如果现在有人注意文彪一言一行,必定也会发现了你,如果他告知了贺琏,恐怕咱们大家以后谁都不能安生。”
霍香伶顿时明白了孟倩幽的意思,立刻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我听姑娘的,以后不会再过来,我把家里的住址留与你们,如果日后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让人给我传信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