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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琪傲然一笑,扬着脸道:“臣妾可让人在风口里站了半个时辰,您就一点儿不心疼?”
玄烨嫌她矫情:“你怎会如此恶毒,真要捉你的错,你一定不曾说过不许她穿戴严实的话,既然她自己不肯穿得暖和些,怪别人?”
岚琪把皇帝往暖暖的炕沿上一按,蹲下来将他的雪靴换成轻便的软靴,嘴里嘀咕着:“可她肚子里好歹有皇嗣,万一有什么闪失,皇上不追究臣妾的罪过?”
玄烨道:“朕答应过你,她若出格,任你处置,她做亲娘的不自爱,以腹中孩儿要挟,做了她的孩子也实在可怜。何况是她作孽在前,是她该受的。”
岚琪起身径自去洗手,再折回来时手里多了一盏热奶茶,让玄烨喝了暖暖胃,她站在边上说:“她虐待宫嫔,叫臣妾捉个现行,其实她也没什么可怨的。倒是皇上待她,在她心底不知埋了多少怨恨,您真的不怕把她逼急了?”
玄烨撂下手里的奶茶,岚琪捧着热帕子给他擦了擦嘴,其实也就在永和宫连这样的事都是岚琪伺候,而他更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很受用,懒懒地要她在身边坐着靠着,接了她的话说:“她得到这宫里大部分人得不到的一切,这几年来与朕相见的日子比你还多,她在这紫禁城里的职责,就是好好扮演一个宠妃,她只要看起来得宠就好,难道还想要朕的真心?她从前的行径,如今的嘴脸,到底有什么资格想换得别人几分真心?莫说她了,就连荣妃二十几年在宫里,劳苦功高,她都不敢说要换朕的真心。至于把她逼急了,现下她的‘美名’传扬出去,朕哪日真容不得她,时刻有人能替换她,也不怕江南寒心。”
岚琪听得心中一定,安然笑:“这就好,臣妾心想,皇上若为了那样的人来责备我,那往后就别进永和宫的门了。”
玄烨瞪着她,咬着耳朵说:“说这样的大话,不怕夜里朕收拾你?”
岚琪推开大男人热乎乎的身子,正经站好说:“梁公公可跟臣妾告状了,连着几日夜里睡一两个时辰,您啊,臣妾巴不得您找几个美人颠鸾倒凤呢,好歹能多睡些。今晚早些休息,几时歇好了,咱们几时再说。”
玄烨眼中满满是笑意,目色暧昧地望着眼前的人,两人便不说话眉来眼去,也都是浓情蜜意在其中,岚琪正有些心疼想上来叫他抱一抱,外头软软一声“额娘”传来,小宸儿穿着大红的氅衣裹得圆滚滚的就出现在眼前。
“怎么回来了,不是在皇祖母那儿吗?”岚琪一见孩子,就迎上来,给她解开大氅,小丫头抱着她撒娇,岚琪蹲下来摸摸她的身子没见异常,温宸却窝在额娘肩头嗲嗲地说,“我想额娘了。”
岚琪笑道:“额娘今天才去宁寿宫见过你呀,怎么啦,是不是叫姐姐和弟弟们欺负了?”
“皇阿玛。”温宸突然见到坐在一旁的父亲,脸上乐开了花,竟立刻撂下母亲,朝张开怀抱了的父亲跑来,玄烨一把将女儿抱入怀,小闺女乖乖地说着,“皇阿玛,您想小宸儿了吗。”
岚琪站在一旁笑:“都是大姑娘了,还这样撒娇,底下妹妹们都没她这样黏人。”
玄烨却根本没听见,只管亲亲女儿,与她附耳说悄悄话,若说皇帝宠溺什么人,岚琪膝下俩闺女,才是这世上最被他宠得没边儿的人。这个做阿玛的时常把摘星星月亮的话挂在嘴边,好在小女儿性子好,没生得骄纵跋扈的脾气,就是黏人一些,软软甜甜的十分招人喜欢。
瞧见他们父女腻歪着,岚琪安心,出来张罗晚膳,不多久三催四请把大小俩祖宗请来用膳。且说皇帝特地把儿子们赶去宁寿宫,结果女儿却跑来隔在中间,可这个做阿玛的却十分偏心,看着毛头小子们烦,看到女儿心里一片宁静,能哄得小宸儿一笑,他就跟吃了蜜一样甜,一晚上岚琪就旁观父女俩腻歪,女儿笑声不断,整个永和宫都是暖。
只因温宸这些日子都跟姐姐住在皇祖母那儿,虽然白天时不时会相见,小家伙还是“想家”了,今晚弟弟们过去一热闹,她反而害了想家的毛病,硬是跑回来,结果勾出玄烨的父爱,从用膳起到最后哄她睡觉,满眼睛就只有女儿。
夜里洗漱时,玄烨道:“将来我们的闺女都留在京城,朕舍不得她们远嫁。”
岚琪正经道:“臣妾真怕到时候,别的姐妹们心里不平衡,温宪还能赖在太后身上,小宸儿怎么办?”
玄烨笑道:“那就说她们姐妹不想分开,姐姐向太后求得情,把妹妹留下了。”
岚琪想想,欣然道:“还算不错。”
玄烨凑上来就在她面上亲一口,笑眯眯说:“那是不是该报答朕?”
岚琪却把他往榻上一推,正色道:“不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
夜渐深,皇城内各宫各院灯火渐暗,宫外四阿哥府里,下人们正拥簇着福晋从西苑回来。四阿哥替皇上去巡视畿甸明日才归,今天福晋在宫里走了一遭,回来后亲自去见过宋格格,又到西苑和侧福晋说好半天话,姐妹俩一道用了晚膳,这会子才散了。
毓溪回到自己的屋子,才褪下衣衫预备洗漱,外头热闹起来,听得一连串“四阿哥回来了”,她心头一热,转身迎到门前,果然见胤禛回来了。
丈夫满面通红,必是骑马赶路吹了风的,她忙把胤禛拉到炭炉边烤火,叠声吩咐下人拿热帕子手炉来,自己亲手为他解下衣衫,外头的衣裳被风雪吹得冰冷,里头的则骑马捂出一身汗,不赶紧换下来,大冬天就该病了。
一个伺候一个被伺候,夫妻俩默契地半句话都没讲,只等胤禛在榻上坐下,毓溪才突然想起来问他:“你饿不饿?”
胤禛却凝视着毓溪,不知为何摸了摸肩膀又摸摸她的胳膊,稍稍犹豫后道:“他们说你今天进宫,在额娘跟前跪了好久,额娘罚你了吗?你挨罚了吗?”
毓溪双眸晶莹,鼻尖酸酸的,微笑着问:“你就为了这个赶回来,皇上交代的差事怎么办,不是说明儿回来吗?”
胤禛摇头:“我担心你,怕你叫额娘罚了心里想不开。我知道额娘的脾气,她绝不会轻易惩罚孩子,可若真是气急了,或打或骂从不手软,我怕你承受不住。”
毓溪笑道:“这话叫额娘听去,我往后才真正没脸在额娘面前了,哪个婆婆容得儿子这样心疼媳妇的?何况额娘都没动我一手指头。”
“我的妻子我不疼,还等旁人来疼?”胤禛将她搂入怀里,可却听得毓溪一声,“胤禛,都是我的错。”
“你的错?”胤禛不解,可怀里刚刚还甜甜笑着的人,突然就哭了。
毓溪哽咽着,将前前后后的事都告诉了丈夫,虽然害人的不是她,可她本可以遏制这样的事,如今孩子没了,家里妾室又闹得鸡犬不宁,年轻的小妇人承受不起良心的谴责,不论她会不会在将来变得强大而冷漠,现在的愧疚和恐慌,的确实实在在地折磨着她。对于她而言,除了承认坦白,再没有别的解脱之法。
意外的是,岚琪和毓溪都多虑,四阿哥似乎对于家里太过于放心,几乎没把家里的事放在心上,他一心一意办差念书,根本没多考虑过家里的事,也不可能怀疑妻子耍心机。这件事发生后他忧心忡忡,也是奇怪为什么那两个人能这样争斗,现在听毓溪说起来,才知道曾经在宫内耳濡目染的女人间的斗争,早就在他的身边也一样展开了。
“胤禛,是我错了,我小心眼我没气度。”毓溪泪眼迷蒙,楚楚可怜地望着丈夫,“往后我会好好管这个家,再也不给你添乱。”
胤禛心里其实还没缓过神,甚至没弄清到底怎么了,可是见不得毓溪掉眼泪,拥着她说:“不是说好了的,在家里都听你的?”
年轻的妇人却不知触动了哪根心弦,这样的体贴反叫她更增愧疚,那一夜胤禛直觉得自己回来对了,等哄得毓溪展颜,才舒口气说:“我若不回来,你不是太可怜了?”
隔天胤禛进宫向皇帝复命,从乾清宫出来后往内宫去见母亲请安,却见三两个太医从西六宫那边过来,他们瞧见四阿哥便上来请安,别过后,小和子跟在主子身旁把昨天德妃娘娘和王常在的事说了,胤禛叹一声:“宫里宫外都一样。”
但方才那几个太医,却不是来启祥宫给王常在把脉的,十五阿哥晨起不大舒服,僖嫔紧张得一清早就喊太医来,守了半天见无异样,才舒口气。此刻正坐在十五阿哥床边看着熟睡的孩子,这一年来与孩子日夜相对,昔日张扬的僖嫔早已成了个温柔的母亲,看着孩子时脸上的笑容,宁静又温和。
贴身的宫女从门外进来,在一旁轻声道:“王常在起来了,像是要过来瞧瞧十五阿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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