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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德金,现年三十三岁,山东省阴蒙山老虎沟村人,解放后流窜到潍县小王庄村,因犯有流】氓罪,教唆杀人罪,经县政府研究批准,决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一枝梅咬牙切齿地念完对我的宣判,又开始念三麻子的罪行,“胡大海,现年六十五岁,山东潍县胡家窝棚村人,解放后流窜到小王庄村,在其担任村长期间,利用政府和人民赋予他的权利,长期欺男霸女,生活腐化,民愤极大,经县政府研究批准,决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剥夺你个土匪婆子的头!
我心里恶狠狠地暗骂了一声,真真的后悔当初太胆小,太善良,要不凭老子鸟大体壮的,不*死这个女土匪才怪,还让你在这得瑟,呸!
不过现在说啥都晚了,只有等死的份了。
只是,子弹打后脑勺上,其炸力和冲击力会掀掉半个头盖骨,非常恐怖的。
等会求求执行枪决的警察,让他们打我后心,千万别打脑袋,那样还能留个全尸,死的也有点尊严。
我心里苦逼地哆嗦着,不知不觉,一枝梅的稿子就念完了。
接着,杨县长又上来,冲着台下人海讲了一通话,然后,没然后了,直接把人拉刑场上枪决!
武装部长一枝梅胳膊一挥:“把这三个死刑犯拉下去!”
咦?三个?不是五个人吗,咋……难道她说错了?
我刚要转头往后看,人群哄的一声就往台子前涌来,想近距离瞅瞅我们这几个活死人的真容。
“快走!”
我的屁股猛地被踹了一脚,两个警察擒着就下了台子西侧,急急往前面的河滩走去。
完了,完了,这回是真完了呀。
我悲从心头起,下意识地哭喊了一声:“三爷……”
忽然脑袋咚地又挨了一下。
“小子,人穷志不短,人死再转世,听三爷我给你唱两句秦腔!”三麻子在后面呼哧着断断续续地道。
显然,他也是被人控制着往前拖。
“两狼山——战胡儿呀——天摇地动……”三麻子沙哑又悲呛的声音如同莽原上的一头苍狼,“好男儿——为国家——何惧死生呀……”
“闭嘴!”一个愤怒的声音骂道,“都特么快死的人了,还敢跟政府做对?”
“这一去,前途茫茫……”三麻子不管不顾,继续破着嗓子大吼,“率大军,出生入死,征战四方……”
我哭了,哭的一塌糊涂,眼也看不清景物了,只被人架着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往前走……
我知道,等脚步停下来,他们撒开手的一刹那,我就会被一枪毙命,离开这个世界,到阎王爷那儿报到了。
“小子,哭啥哭,没出息的东西,”三麻子不唱了,又冲我骂了起来,“人怕死,鬼怕生,两眼一闭,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若真能那样还好了呢,我就怕到时连魂都没了,或投胎个蛤蟆、猪狗啥的。
“三爷,你真能确定咱还能转世吗?”我苦逼地问道。
三麻子骂道:“能,三爷还能骗你吗,这辈子三爷骗过你吗?”
他忽悠没忽悠过我呢?我脑子早乱了,也没心思想那些了,他的话哪怕是个安慰,我死的也有希望。
迷迷糊糊中,忽觉架着我的俩人加快了步子,“咚咚咚……”窜出去几步,我只觉肩膀被用力一按,咕咚跪了下去。
完了……
我脑袋轰的一炸,心就揪到了嗓子眼。
“慢着!”懵懂中,只听三麻子一声叫,“我有话要说!”
咦!他还想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睛,见三麻子背上高竖着那个木牌,一条腿支在地上,另一条腿撇着,歪歪地立在那儿,艰难地回身冲向了要开枪的几个刽子手。
他这一举动和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把监斩的头头搞懵了,以为他有啥重大秘密和情报要透露呢,忙胳膊一举,示意刽子手暂不放枪,急步赶过来,冲他低声问道:“胡大海,你有啥事要说?我们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我心里不由大喜,三麻子,你个老半仙终于要出高招了,这么说,我们暂时死不了了?
我心狂跳着,身子也哆嗦起来,紧张地听着三麻子到底要放出啥计谋来保命。
“你们保证过,”三麻子高声道,“说好要我临死前喝茅台酒的。”
啥,啥?我靠!
我一听这个,心猛然又落到了尽底。
这是啥狗屁高招呀,不就是临死前还要装一次逼吗?这时候,人家去哪儿给你弄茅台酒去?
三麻子话刚落,在人群里看热闹的二赖子忍不住了,高声喊道:“警察同志,不要听那个死瘸子叨叨,呸!我们人民群众还喝不上茅台呢,你个死刑犯想喝?做梦去吧!”
“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四周上前民众全都气愤填庸,冲着我们狂呼乱骂,似乎人人都跟我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这就是墙倒众人推,破鼓万人捶啊。
还有,我诧异地发现,刑场上,只有我和三麻子及那个穿着灰蓝布衣裤,留着背头的中年男子。
我娘,这,不是五个人吗?咋只拖出来三个?噢,那俩罪犯可能是陪审的吧,也就是说,先从心理上震慑他们一下,罪责还不至于枪毙。
“哈哈……”面对万千民众的怒火,三麻子仰天大笑起来,把那个头头搞的一愣一愣的,转身刚要撤出,忽听三麻子又道,“政府答应的事,难道又不照办了吗,这样的干部还能取信于民吗?”
三麻子最后这句,把那个监斩头头镇住了,他没好气地道:“好,你们等着!”
说完几步奔到边上的一警察旁,嘀咕了两句,那警察转身冲开人群窜了。
面对愤怒的人群和持枪排成一队的刽子手,我心里苦逼的要死。
三麻子呀三麻子,临死了你还折腾个啥呀,早特么一枪嘣了,老子就少受一会狗罪,这种精神的恐惧和折磨,要发疯的呀。
我无奈地又闭上眼睛,心里忐忑着,身子哆嗦着,几乎要站立不住,但又恐被人耻笑,只有咬牙勉强支着身子,煎熬地等待消息。
我知道,结果只有两个,一是有人抱着酒坛子呼哧着跑来,让我们喝两碗,然后再啪啪两枪毙了。二是气急败坏地窜回来说没酒,然后就开枪。
反正不论哪种情况,我们今天都必须死,一定死!
突然,忽听咕咚一声响,紧接着一个人哭道:“政府,政府,求求你们,我不想死呀……”
不用看,喊这话的应该就是那个留背头的死刑犯,他精神抗不住了,疯了。
“快快,擒住他……”有人大喊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只听我身边不远处发出了一阵撕心裂肺地哭嚎,像狗叫或者是狼嚎?
不管像啥,那人都完了,即使不枪毙他,他都已经是一个疯子了。
“轰”的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惊的我“嘚”的一下,差点栽倒。
枪声过后,哭嚎声戛然而止,那人铁定是进了阎王殿。
只是,他是被一枪爆头?还是打的胸口?他的死相是啥样?我不清楚,更不敢睁眼看,否则,我也会瞬间崩溃完蛋的。
枪声过后,喧闹的声响静止了一小会,人群又沸腾起来。
有歇斯底里地骂的,有拍手叫好的,有喊口号的,人间百态,不一而足。
我特娘的就不明白这些东西,杀人有啥好看,有啥好激动的?难道这就是国民性?
我心里暗骂着,气就鼓了上来,腿也不哆嗦了,老子,老子绝不当孬种让你们看笑话。
这时,只听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有人喊:“来了,来了……”
我心又猛地一揪,时间到了,眼睛下意识地睁开,望去。
只见一个背枪的警察从人群里钻进来,他手里没那酒,也就是说,三麻子的提的要求落空了。
那么,接下来他们就会干脆利落地开枪毙人,送我们进阎王殿。
“刘科长……”那警察呼哧着喊了一声,急急奔到那监斩的头头面前,罩着嘴巴,在他耳边急急说了两句什么。
监斩头头一愣:“真的?”
“是,书记刚下了车,让我们枪下留人,赶紧回去……”那警察道。
啥,啥?我脑袋一晕,这啥意思?哪个书记?枪下留人?那就是不杀我们了?
我还没明白是咋回事,忽听三麻子狂声大喊:“冤枉啊,我们冤枉啊……”
我靠,这是闹得哪一出?
等几个警察过来拖着我们往回走的时候,我才终于懵懵懂懂地明白过来,我们暂时死不了了。
我娘,这是哪位神仙横空搭救了我们呀。
我心潮澎湃,脑子又稀里糊涂,不知这一回,是还要继续彻底地审查完以前的罪恶再枪毙,还是真的不毙了。
而这一奇特的情景转换,搞的看热闹的民众措手不及,纷纷呼兄唤弟的自动卷成一个偌大的旋窝,簇拥着旋窝中的我们,浩浩荡荡地向一里外的会台方向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