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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球竟变成了黑铁球,枪弹打在上面,火星四处乱飞。
这特娘的完了。
我心里哀嚎着,又一把从腰里掏出一枚手榴弹,眼见那比火盆还大的黑铁球在空中疾速旋转着,把周圈的物质呼呼地吸了进去,黑雾又越来越大,越来越急,几要形成一股强大的风暴再次袭来。
我一把扯掉手榴弹拉弦,迎着那团大黑球就掷了过去。
我因为好会是榴弹碰撞钢铁的声音,然后在表面爆炸。
万没想到,忽地一下,那喷着白烟的手榴弹竟被黑雾球强大的力量吸了进去。
我娘,我脑袋一下子大了,忙又冲其开枪,却只听“咔嗒”一声。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完了呀。
眼见着那大黑球呼啸着向我扑来,我两眼一闭,只等死期。
突然,一道绚丽的亮光在我眼前爆起,还没等我睁开眼,只听“轰”的一声天崩地裂的炸响,我只感觉身子一颤,一股强大的力量,裹挟着我就抛上了天空……
其后,我啥也不知道了,只感觉身子如鹅毛般在无尽的黑色空间里自由飘荡,既不痛苦,也不恐惧。面前啥呀看不到,就是黑,黑到连自己的手脚、身子都看不见。
我在黑暗中飘呀飘,不知要漂到哪里,漂到啥时是个头。
难道人死了都这样?
这也没啥可怕的呀,那为啥人人,不,世界上的万物都怕死呢。
噢,老一辈人说过,人怕死,鬼怕生。
或许他们是怕另一个未知的世界吧。
也有人说过,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人死了,啥都没了,更没啥子传说中的灵魂,就像被吹灭的蜡烛,只要把它扔掉,就永不会再复燃。这也是人死如灯灭的最高哲理。
只是,我该信谁的呢,因为我虽然没了身体,没了头颅,但还有思维呀。
噢,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吧,就像上次在“活阎王”家被狐狸冲撞的那样,身体躺地上,灵魂在半空。
不过,这次可比上次残多了,不知我的身体被炸碎了没,那么大的爆炸力,肯定都成碎片了。
也就是说,我的灵魂从此就没体可附了。
孤魂野鬼也就是这么来的吧。
我感觉很沮丧,也很无奈,但还是没感到恐怖,最多有一点点伤感吧。
黑洞永无边界,我就这么在黑暗中飘啊飘,不知过了多久,忽见前面好似有了点亮光,好像从洞口射进来的那种感觉。
噢,原来之所以这么这么黑暗,是在黑洞里呀。
我奋力往有亮光的洞口飘去,想看看外面是什么景色。
突然,一片黑压压的蝙蝠吱吱叫着从外面呼啦啦飞了进来。人头鸟身,鸡蛋大的眼珠子赤红,齐齐盯着我,直窜而来。
直到这时,我才猛然感觉到了恐怖,拼力大喊一声,转身就想往回逃。却一头撞在了硬壁上,只感觉眼前金星乱窜,身子嗖嗖地往下急坠。
而下方,则是一个咕嘟咕嘟冒着赤红岩浆的大坑。
我娘,这若掉里面,连魂都没了呀。
我昏了,拼命往上拱,却发觉头顶上有个大石磨盘,在一个劲地往下压我。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在十八层地狱被小鬼磨肉酱吗?
磨就磨吧,用岩浆煮我是干啥呀,老子不就是多情,跟几个女人牵扯不断吗,不就是多杀了几个威胁到我的人吗,还用的着对我炸干磨净了吗?
我恐惧着,牢骚着,被大磨盘压着头顶就坠进了赤红的火焰浆里……
我在坠入岩浆的一刹那,歇斯底里的发出了一声呼喊:“三爷……”
忽地一下,我竟睁开了眼,头顶上,一堆脑袋在盯着我看。
不是三麻子,也不是顺子和赖子媳妇,更不是玲花或“大花瓶”。而是——几个头戴军帽的人,其中就有排长李大干。
咦,这是咋回事?难道李排长他们也死了?
我艰难地眨眨眼,又见他们几个冲我咧嘴笑了,笑的很欣慰,也很灿烂。
“醒了,郭德金同志终于醒过来了……”李大干在我头顶长舒了口气,闪开了。
几个战士也叽叽喳喳的把脑袋移开,不知忙啥去了。
我的目光这才又盯到上方,见上面是一片用茅草搭建的屋顶,几根檩条歪歪扭扭地横亘在上面,很丑,也很简陋。
咦,这是哪儿?难道我没死?
我心里一颤,刚一抬头,忽觉脖颈嗖的一阵刺痛,旋又跌在了枕头上。
不过只这一瞥,我也看清了这是一间不大的屋子,墙壁是用木板或木棍支的,这应该是在山区的某个民房里吧,或者是我们排的临时营房?
也就是说,我真的没死啊!
我一下子激动起来,万没想到我还能活着呀,谢天谢地谢三麻子。因为我在调入岩浆坑里的一刹那,我喊过“三爷”。
我娘,麻子的名字比天老爷还好使呀。
我激动了一会,又纳起闷来,我咋会在这儿呢,噢,肯定是排长李大干他们救的我,那班长张小小和豁牙子他们呢?是不是也被救出来了?
我不知道,脑袋又剧烈痛疼起来,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把我抬到了一副担架上,在崎岖的山路上呼哧着走……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在一家后方医院里了。
据李排长后来过来探视我,说我命真大呀,前前后后昏迷了十几天,其中在那茅房里就躺了两天,他们曾经以为我没救了,气也不喘,只有脉搏还在跳,所以就没埋葬。
那么,我是怎么被发现救回来的呢?
原来,我们班接到任务走后,始终没有任何消息,第二天下午,排长李大干实在是等不及了,就带着人去旺贡寨周边搜寻查看,却没发现我们的踪影。
以为我们被寨子里的武装俘虏或灭了,遂紧急向上级做了汇报。
当夜,我军一个连的人马就攻入了山寨,打死打伤土匪二十多人,俘虏了十几人,经过连夜审讯,俘虏们都坚决否认见到过我们。
这下让李排长和连长等人摸不着头脑了,我们可是六个军人,又都带着武器,咋就会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呢。
我们会不会是迷路了或逃跑了?
这个是个政治问题,上级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找到我们,若找不到人,能弄清我们的去向也可。
于是,全排,包括紧急增调的其他俩排和上百名山民,在方圆几十里内跟梳子似的过滤。
最后,战士们在一山谷盆地的高架悬棺林里发现了我们的身影。
当时,张班长和豁牙子等几个战士已死亡,且全身发黑,但身上没任何伤口。
只有我还有点微弱的脉搏。
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就把张班长几个就地埋了,把我抬了回来。
而我们潜伏的理由,李排长他们压根就不信,并严肃地提醒我不要传播迷信,否则是要犯错误的。
我知道跟他们解释不清楚,也没法沟通,就把我遇到的其他怪事埋在心里,没敢再说出来。
那我伤到哪儿了呢?
外伤没有,内伤也查不出来。但就是感觉浑身痛,头痛、脖子痛、胸口,四肢,甚至脚丫子的每一个关节都痛,痛的大汗淋漓,嗷嗷直叫,可就是不知啥毛病。
这样,我就又躺在担架上继续往大后方转。
巧的是,出了广西地界,竟在一个中转站里遇到了二赖子和顺子。
我靠,他乡遇故知,这下热闹了。
他们两个是在担架队,负责把前线下来的重伤员往北方大城里的医院里转移。
就这么的,我躺倒了他俩的担架上,跟着担架队一路往北赶去。
路上,二赖子和顺子一个劲地问我老家的情况,尤其是各自的家庭、媳妇咋样了。
我哪个说实话?就忽悠说两家都挺好的,村里治安也挺好,没有坏人捣乱,顺子媳妇整天在家忙活,盼着他早点回家。
二赖子媳妇呢,跟着村长胡大海同志组织村民搞生产,过的很充实,云云。
两人听了,乐的合不拢嘴,说都出来好几个月了,也该轮到回家了,等回去咱爷们兄弟的好好喝一壶。
我说当然。
二赖子突然又问道:“哎,郭子,我那小石头咋样了,应该会走了吧?”
话语亲切又透着深深的爱意。
我一下子懵了,躺在担架上,吭哧了半晌没说出话来,也不敢说实情呀。
二赖子以为我没听清,在前面就又回头问道:“郭子,问你呢,我家小石头咋样了?会说话了吗?我估摸着,现在应该能下地走路了呢,嘿嘿。”
这回我不能不回答了,就含含糊糊地道:“应,应该会了吧,我也出来好几个月了呢……”
二赖子听了,就得意地呵呵笑了起来。
我心里却愈发难受。唉,他五十多岁了,好不容易娶了个媳妇有了个大胖儿子,却没想到被我连累着没了。
他若知道内幕,非立马扔了担架弄死我不可。
还有顺子,他若是知道媳妇跟我也有一腿,那不跟我拼命才怪了。
我娘,我这是造的啥孽呀。
可话又说回来,这能都怪我吗?要怨,也只能怨他们的媳妇,不,该怨自己。
二赖子不是怂恿着媳妇搭上我和三麻子吗,只要是个正常男人,没有不吃腥不上钩的。
顺子呢,你若正常,媳妇能跟你吵架吗,虽然那是吃了三麻子的哑巴亏,可咱俩一比,优劣立分高下。老子鸟大体壮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哪个女人不喜欢?
我这么想着,心里就有了些安慰和坦然,负罪感也减轻了不少,就是二赖子儿子的事,始终让我愧疚和担忧。
唉,事情已经发生了,也早过去了,后悔也无用,只能祈祷二赖子回家再造一个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