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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人不多,偶尔有一队队的国军扛枪从前面或后面奔过来,眨眼而去。
我揣着小心,拐入了原来王大拿住的那片居民区。
这儿变化不大,我穿过几条胡同,来到了王大拿家住的屋后,见屋顶瓦片和后窗啥的也没破旧,这说明住屋里还有人烟的。
便大着胆子绕过房屋拐角,来到前面的胡同,假装路过,不经意地往王大拿门口瞥了眼,果见那儿没有人影,更没啥子站岗的。
你娘,还是做贼心虚啊。
我暗骂了自己一声,转身进了胡同,来到王大拿家院门口,竟发现大门没锁。也不知是啥人在这儿住着。
我左右望了望,上了台阶,透过门缝往里瞅,见屋门开着,却没有人影。
管他娘的,直接进去问问吧,反正鬼子早跑了,王大汉奸也没靠山了,不定全城也都在搜捕他呢。
我想到这儿,抬手拍了拍门,高声喊道:“有人在家吗?”
话落,透过门缝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抱着孩子从屋里出来,站在屋门口问道:“谁呀?”
我答道:“我是乡下来的,问个事。”
那女人哦了一声,抱着孩子过来,隔着院门又问道:“啥事?”
“请问,这原来是王大拿的家吗?”我问道。
那女人一愣,有些疑惑地:“你和他是亲戚吗?”
我晕,跟汉奸亲戚?就是真亲戚也不能承认呀。
我咕噜道:“……”
话刚落,只听哗啦一下,院门竟开了,那女人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你跟王县长啥亲戚?”
啥?这啥意思?王大拿不是大汉奸吗,她咋还称呼他为“县长”?
我脑子不够使了,难道小鬼子还没走?不对呀,城楼上明明立着国军的青天白日大旗,站岗巡逻的也都是国军,这足以说明德县县城已经在中国军队手里了,那个大汉奸咋还被称为‘县长’?
“他,在哪儿?”我不敢正面回答她的文化,只有模凌两可地问道。
“他在县政府里呀。”女人朗声道,“你还不知道?噢,也难怪,王县长刚上任没些日子,所以知道的人就少。”
听了这话,我突然一下子明白过来,王大拿很可能投降了国军或被国军收编了,否则绝不可能再次当上县长。
“他,他是国军的县长吗?”我懵逼地问。
“是啊,他杀了不少鬼子呢,所以立了大功。”女人奇怪地看着我,“你找他干啥?”
我忙咕噜了一句她听不清的话,转身走了。
这下,我的复仇计划无形中增大了几倍的难度。但话又说回来,他在城里就是一个好消息,比他已经死去或无影无踪来的更直接,复仇也更快捷。
我心里这么想着,出了胡同来到街上,看看太阳高挂在天空,空气也有些闷热,便抬腿往前面街南侧的一个饭馆走去,想喝两碗水,吃点东西然后再去县政府那边想办法打听查看。
进了饭馆,我见大堂里食客不少,便寻了个靠墙边的桌子坐下,伙计过来问,我要了碗面,伙计就又忙活去了。
大堂里的食客约有十多人,从脸色和穿戴来看,应该没有乡下出苦力的,而多是在附近做小买卖或听差的。
这些人在一块,啥社会新闻都有。
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说牌坊街有个妇人勾搭上一个小白脸,白天被她男人堵在家里,痛揍了那对狗男女,接着另一汉子说了他邻居被鬼魂附体的事,引来阵阵附和和感叹。
随着店伙计把一份份饭菜端上来,众人也都埋头唏哩呼噜的大吃起来。
我吃了面条后,热出了一身汗,又看看外面街上白花花一片毒阳光,便不想往外走。
这时,我邻桌一个刚放下碗筷的尖嘴猴腮的汉子抹了把脸上的汗,便用衣襟忽闪着风,边道:“先前我来这儿的时候,看见几辆轿车去‘双凤楼’了。”
“真事咋的,有王大拿没?”另一汉子好奇地问道。
双凤楼是县城一家有名的酒楼,以前我和三麻子‘行医’的时候跟本地土豪或官员去吃过饭。
瘦汉子撇嘴道:“还能缺了他?”
另一年轻的汉子附和道:“是啊,真是不服不行,以前是鬼子县长,现在摇身一变就成了政府县长了……”
“别瞎说,人家是立了功的。”一年龄大的老者及时呵斥住了那小伙子的话把。
小伙子下意识地吐了吐舌头,不吭声了。
瘦汉子却不以为然,呵呵笑道:“他老婆‘大花瓶’越来越俊了……”
这一句,引的几个人同时低声哧哧笑了起来。
有人怂恿道:“她儿子越长越想你了……”
“哄”的一声,屋里众人一下子笑了起来。
话题说到这儿,众人的话匣子也打开了,没人再顾忌啥,七嘴八舌地说起了王大拿和‘大花瓶’的花边轶闻。
说‘大花瓶’那孩子是鬼子官犬养四郎的种,王大拿被戴了绿帽子,所以他怀恨在心,可又敢怒不敢言,前些日子鬼子投降的时候,他认为报仇的机会到了,便带着几个警察把犬养杀死了,因此也立了大功。
有人问鬼子不是要投降吗,还杀他干啥。
另有人接着说是犬养四郎不服国军,要跟他们决战到底,所以就被王大拿杀了,为此还受了伤,云云。
我坐在那儿静静地听着,也随着他们的爆料渐渐捋出了头绪。
王大拿杀鬼子应该是真,但若说犬养要血拼到底却是胡话。要知道,他这种不上不下的军官,是绝不敢违抗天皇旨意的,再说大势已去,也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最合理的解释是,王大拿眼见鬼子完蛋了,他为了另寻靠山,来了个破鼓万人捶,把毫无戒备的犬养四郎杀了,然后向国军邀功。
当然,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动作,比如倾尽家产行贿等,所以才当过伪县长又换了副行头再当政府县长。
不定他还一直是国军潜伏在日军里的卧底呢,反正只要画好了框,贿对了人,说他啥就是个啥。
汉子们七嘴八舌,嘻嘻哈哈地说了一阵后,拍拍屁股又各自忙活路去了。
店伙计也忙着收拾碗筷,我跟他结了饭钱,坐在那儿就假装不经意地跟他闲聊起来,先是问了几句生意咋样的屁话,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咱这儿的王县长还住在原来那个巷子里吗?我以前给他家送过柴火。”
伙计随口道:“早搬了。”
“噢,搬哪儿去了?”我又问道。
“听说是县政府西侧的益民巷里,”店伙计看了我一眼,“咋的了,你还要给他家去送柴火?”
这话语明显带点调侃的意味。
我笑笑说现在是夏天,距冬天还早呢,闲问而已。
店伙计也就不再理我,抱着一摞碗筷进了后厨。
我也起身出了门,凭着记忆,往东面的益民巷方向走去。
刚走了没几步,猛然又想起王大拿在双凤楼喝酒的事,稍一犹豫,便转身往隔街的双凤楼走去。
我不知道他们有几个人,喝酒的都是啥人物,当然也不敢近距离的去观察,只是几年没见这老王八了,总是感到好奇,要再熟悉一下他的身影。
不一会儿,我来到了距双凤楼不远处的一个修鞋摊前,见摊主百无聊赖地坐在那儿假寐,便打了个招呼,坐到他身边的凳子上,脱下鞋子,要他把前头脚趾处在缝上一层硬鞋面,以便更耐穿。
摊主见有了活计,也就热心地忙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