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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麻子慷慨激昂,悲愤欲绝地还没申辩完毕,就一头栽倒晕死过去。
也许别人会以为他是真的体力不支,但我却知道他玩的是悲情大戏,因为他已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不假装昏迷,能引起首长和众人的更加痛情吗。
这下,审判会变成了急救会。
我哭喊着扑倒三麻子身边,伸手猛掐他的人中:“三爷,三爷......”
声之凄厉,惊天动地。其实我也是在玩悲情。
众人也呼啦啦围了上来,王凤兰忙喊着一个民兵赶快去叫杨半仙,几个人抬着口吐白沫的三麻子进了屋。
我知道这公审大会结束了,三麻子也铁定死不了了,心里不由暗暗大松了口气。趴在炕沿上对着躺在炕上的三麻子呜呜直哭。
看热闹的乡民们被二柱子他们轰走了,王凤兰和王团长及李连长有些不知所措,除了安慰我就是叹气。
不一会儿,杨半仙急急忙忙地来了,经过对三麻子一番诊断,最后确诊:患者体力虚弱,又气火攻心,气压火,火压气,所以才突然昏厥,不过让他静一会,喝碗热水,吃副汤药就好了。
气压火,火压气?这不就是说三麻子是冤屈和悲愤导致的吗?
杨半仙,真是雪中送炭呀,赞你一个!
杨半仙走后,王团长、李连长和王凤兰到西屋商量去了。
东屋里只剩下我和三麻子,他躺在炕上,紧闭双眼,好似仍在昏迷中。
我瞅瞅没人,就凑到他耳边,小声叫道:“三爷,咱没事了,死不了了。”
三麻子仍不睁眼,但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之情。
他的保命计谋得逞了,我暗暗舒了口长气。
只是不知道王团长他们会怎样处理我们,是拘押劳动改造,还是把我们驱逐出根据地?反正是不会再把我们当英雄待的。
他们在西屋嘀咕了好一会儿,终于过来了,王团长对我宣布:鉴于我们犯错后能勇于自省,杀敌报仇,所以,组织决定,不再追究我们的过错,但因我们的经历复杂,组织纪律又极度涣散,本要带到部队的革命大熔炉里加强思想教育,但又因部队经常变换驻地,暂不适益伤员随行,所以,先把我们留在山王村,疗伤思过,等老胡伤好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我一听,激动万分,连连点头,表示坚决拥护组织决定,感谢组织给了我们一个重新做人的机会,保证以后不再犯类似的错误,云云。
王团长笑呵呵地拍了拍我的肩,语重心长地道:“郭子,好好改造,要跟旧的思想观念彻底割断,争取做一个好同志,你的英雄事迹我也早听王会长汇报过,尤其你投弹的绝技,那真是百米之内指哪打哪呀,比小钢炮还准,部队就缺你这样的人才呀,只要改造好了,我就推荐你当八路军,为抗战立大功!”
我嘴上应着,心里却想,屁,我才不去当八路呢,我自由散漫惯了,去了就是活受罪,不定又要犯啥错误呢,老子宁愿在家种地,也不干那行当。
况且,我还要去找玲花呢,还有小鹅以及‘龙种’,她们才是我的精神寄托啊。
王团长他们走后,我们的生活又安静下来。
王凤兰一有空就对加强提升思想教育,我自是不敢马虎,渐渐地,竟真有了点觉悟的提高。不过那只是在她面前,主要表现在对她不敢有非分之想了,也不敢偷看她那滚圆的屁股了等等。
这样无忧无虑又不风吹日晒的好日子过了大约半个多月,三麻子的伤也好了起来,但只限于敢坐和扶着在院子里溜达。
我呢,也胖了许多,脸也白了,气色也红润了。
只是纳闷的是,我们来根据地这么些日子,一枝梅竟一次也没出现。
那天晚上我和她在院子里风凉的时候,我忍不住问了王凤兰,她说林赛花同志已经去延安学习去了,要等秋季才能回来呢。
我赞,这么说,那母老虎还要好几个月才能出现,那老子就不怕了。
王凤兰见我如此兴奋,疑惑地问道:“你......是不是看好她了?”
我娘,不是我看好她,是她硬赖我呀。
我忙摇头说不是不是,人家是游击队长,女英雄,我哪敢有那心思呀,只是敬佩。
她听了,沉默了一会,又低声道:“我可跟你说过。”
我一愣:“说过啥?”
“你忘了?”她竟突然有些生气了,“就是......咱俩的事。”
我心里咕咚一下,不吭声了。说实话,最近这些日子虽然轻松,但感觉太闷了,有时晚上睡不着,脑子里也心思别的,尤其是她开朗活泼的性格和优美的线条,但她不开口,我是绝不敢想的。
现在一枝梅不在,李冰冰那边也一直没露面,估计她又跟二柱子好上了,一切危险因素排除,我还担心个啥呢。
就顺水推舟地嘿嘿笑道:“我,我记着呢,不过......”
“不过啥?”她低声紧问道。
“以为你看不上我了呢......”我说道。
她扑哧一声笑了,而后严肃地道:“你若当了汉奸,我当然看不上你,但你杀了那么多鬼子,我能不喜欢吗?只要把觉悟提高上去,我......咱还是好......”
我忙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因为激动又紧张,实在找不出啥话题聊了,王凤兰又自言自语地说起了李冰冰。
说她真让人琢磨不透,原来跟二柱子订了亲,无缘无故地又退了亲,一个月前两人又好了,这张罗着刚又要订亲,她突然又不乐意了,还整天在家哭,问她也不说为啥。
她无意中的这番话,听的我又紧张起来,李冰冰肯定又是因为我。
我晕,那女人咋这么摇摆不定呀,我,不管咋的,我是再也不敢惹她了,否则还不定会出啥乱子呢。
王凤兰见我不吭声,就叹了口气,道:“时间不早了,咱也快睡吧,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
我应了,和她一块站起来,提着小板凳就往屋里走,朦胧的月光下,她的身姿竟如此朦胧动人,我心里一动,禁不住大着胆子,借着抬腿进门的瞬间,用手轻轻抚住了她的肩膀。
她身子一抖,但没挣扎,温顺地进了屋。
我心一阵狂跳,有戏了!
黑暗中,我不敢再有进一步的动作,怕把她惹毛了再帮我提高觉悟,而是低声对她道:“你慢点,别绊着,我先点着灯。”
说着就往兜里摸索火柴,她却道:“不用点灯,摸索着睡下就行。”
我道:“不行,忙活一天了,要泡泡脚。”
她没拒绝。
我激动地来到西屋,划了火柴,点着了挂在墙壁上的煤油灯,屋里顿时亮了起来。
转头回望,见她站在房门口,脸色有些羞涩。
我道:“进屋上炕,我给你端洗脚水去。”
她一愣,抿嘴笑道:“哪有男人给女人端洗脚水的,不用,我自己去打水,你快回屋睡吧。”
我晕,她这是要赶我走呀。
我还要勉强,她伸手推我,说要你睡赶紧睡,别想别的。
我应着,趁机攥住了她的手,她脸色唰地沉了下来:“老实点,要不我可恼了。”
我没办法了,只好胡乱叮嘱了几句,回到了东屋。
心思这种女人,想要在成亲前上手绝无可能,人家觉悟高着呢。
而跟她成亲是不可能的,即使不考虑一枝梅那一块,也得顾虑玲花那儿,在没得到她确切的音信之前,我不能也不敢跟别的女人成亲,否则不但良心上过不去,她若知道了也会跟我拼命的。
我暗暗叹了口气,爬上炕,见三麻子早已睡死,且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躺下,也就不去想别的了,不一会儿也进入了梦乡。
突然,感觉有人在推我,猛睁眼,见三麻子在俯视着我,我娘,这家伙睡醒了?
“你和她说的悄悄话,我都听到了。”朦胧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了他那丑陋的脸上,令我不禁一阵厌恶。
我不悦地道:“咋的了?”
三麻子躺下,道:“你别惹祸,咱还有大事要做呢......”
啥,啥?大事?要做啥大事?
我翻身疑惑的盯着三麻子,不知他啥意思。
“这几天,咱们第一个要清除的目标就是那个二柱子......”三麻子淡淡地道。
我脑袋轰地一炸,懵了。
二柱子是可恶,可我们刚安顿下,还在监视改造之中呢,麻子又要惹事?
不能,绝不敢再玩邪的了,否则一旦败露,新帐旧账一起算,我特么连哭的机会都没了。
我忙摇头:“不行不行,三爷,咱别叨叨事了,你还嫌死的慢吗,即使你不怕死,我也不想陪着你死。”
三麻子冷哼一声:“谁让你死了,老子要让他死,你想在这穷山沟里呆一辈子呀?”
“我不想呆一辈子,但我想过一段安静的日子......”我低声犟道。
三麻子不吭声了,只皱着眉头望屋顶,看来我的话也触动了他。
过了好一会儿,他轻轻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我的大仇还没报,你不也想去找玲花吗?还有那个小鹅,咱光在这享受,你想过她们此时的处境是啥样子吗?也许那个玲花找不到你,已经跟别人成亲了呢,天天晚上被另一个男人搂着,还有......”
我心一颤,忽地坐了起来,低声恶狠狠地吼道:“你别瞎咧咧,她说过这辈子只有我,要不她也不会去当尼姑。”
三麻子嘴一撇:“切!你应该也对她说过这辈子只有她吧,你做到了吗?小子,你别傻了,退一万步说,即使玲花嫁人了,还有那个小鹅呢,她会在那个老太家里苦苦等你,你能忍心撇下她,在这无所事事地混天撩日地呆下去吗?小鹅可是个百里挑一的好媳妇呀,时间久了,不定也死了心了,而被其他男人......”
我靠,他这一说,我没主意了。仔细想想也是这么回事。
“那......我该咋办?”我问道。
三麻子要的就是我这句话,随口道:“听三爷的,这两天先把那个二柱子拾掇了,然后咱再四处流浪,边打听黄福贵的消息,边在山东地界找你的玲花,实在找不到她,就赶紧去小鹅所在的老太家,带着她一块走,唉,小子,夜长梦多呀,不定这时候玲花还在苦苦寻你,小鹅也有给她介绍男人的呢。”
这个主意好是好,说的也在理,可特么要我去杀人,我是真没那个胆了,尤其在这儿,更要加倍小心的。
“还有那个小寡妇李冰冰,你不是担心她揭露你吗,让二柱子去和她同归于尽,天衣无缝,没人会知道会是咱下的手......”三麻子慢条细语地说道。
啥?还要把李冰冰一块杀掉?
你娘,亏你想的出来,老子绝不敢。
我刚要反驳拒绝,三麻子又道:“先制造个机会杀死二柱子,把他弄到那个小寡妇家里,摧诈后让他动手,明白了吗?”
“不!”我恨声道,“杀死二柱子行,但我绝下不去手害李冰冰。”
我无奈地退了一步。
“你!”三麻子也忽地坐了起来,跟我面面相对,皆等着牛眼较劲,最后,他似乎屈服了,又轻叹一声,道:“那也行,不过,二柱子死后,必须让他去杀个人,否则咱特么没法自圆其说。”
这个,勉强可以,再说我也没法拒绝了,就嗯了一声,烦躁地躺下了,只是,一时半会也考虑不出找个啥样的替死鬼,唉,不管它,明天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吃了饭,王凤兰出去了。
我扶着三麻子在院子里溜达,恰巧,二柱子来了。
他对我们的态度一直没有啥大的变化,双方见面都有些尴尬。
他一进门,视我们于不见,不管不顾地冲屋里大声喊道:“会长嫂子,我有事来跟你汇报。”
说着就穿过院子,径直往屋里走去。
三麻子道:“王会长刚才出去了,说一会儿就回来。”
二柱子闻听,这才转头看向我们,哦了一声,道:“那她没说去哪儿吗?”
三麻子道:“没,不过走的时候说一会就回来,你先在这等等吧。”
他犹疑了一下,就势坐在了无门槛上,但并不理我们。
这小子,牛逼闪闪的太可恶,我暗暗骂了一声,扭头看向别处。
三麻子却颠着脸,拄着跟棍子一瘸一拐地上了前,笑问道:“柱子,问你个事。”
二柱子一瞪眼:“啥事?”
“你今年多大了?有媳妇没?”三麻子不管他的态度,颠着脸皮问道。
看来,麻子要忽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