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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老头摊主向着还没有走得很远的吕林兰、陶念喊道。
但吕林兰、陶念二人充耳不闻,完全不觉得这是有人在喊自己,仍然十分从容地一个摊一个摊地慢慢逛。
“哎——”老头摊主再喊了一声,见远处的吕陶二人依然没有反应。便说,“你们看,那边有两个人,刚才她们到这儿来过。跟你们相反,她们要的是兔子的脚,不要身子。如果你们和她们联合起来,就可以把兔子买走了。”
“哈哈,老丈说笑了,”邱书仪说,“马后炮,谁都会放。可惜人家已经走了,联合不起来了,”拍了拍手,转头向东方以巧说,“走!”
东方以巧立即应了声:“是!”态度毕恭毕敬。
称老丈的,是邱书仪,而邱书仪又是女性。很多人眼睛一扫,就掠过了,没觉得有什么。但如果换成一个男人,口称老丈呢?
其实是先有老丈,后有老丈人这种称谓的。老字,不用解释了。关键是丈。
丈,大家都知道,是计量单位。比丈这个单位更大的,还有公里,更有光年。别说古时没有这样的话,古时虽然没有公里,但也有里。
关键是,日常生活之中,是用不到像“里”那样的单位的。日常生活中,寸和尺用得最多。用来说道理的成语就有“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说一个伟岸的男人,叫做昂藏七尺男儿。只有在一些话本当中,说到个别不世英雄的时候,才会形容到身高丁丈。
所以,丈这个单位,在日常生活当中,就是相对较长的单位。
有学者把生活当中的现象记录下来。在《大戴礼记》中,就记载有“丈者,长也。”
大家都知道,长字是多音字。记载“丈者,长也”的时候,长,应该读成长短的长。但在阅读的时候,就不一定了。
一样书,千样读。把书字改成诗、改成词,都是一样。王国维的人生三境界,就是这么来的。
于是乎,“丈者,长也”中的“长”字,就被解读为长者的意思。
老丈,就成了对长者的尊称。
或许有人会问,是专指男性长者的吧?其实最初不是。只不过那些年代,外面行走的长者,就只有男性。所以最后形成了事实上指男性长者的现象。
以老丈人尊岳父,自然也是尊称。但由于“老丈人”来自“老丈”,因而“人”字需要读成轻声。长虽然是形容词,却是重点;人是虽然是名字,但却不是重点。如果把“人”字读重了,就本末倒置了。
——
东方以巧说完,直起身子就要走。
老头摊主见状就急了:“别走、别走!要不你们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去把那两个客人追回来?”
“哦?”邱书仪犹豫了一下,转头问东方以巧,“跟王家小姐约的时间快到了吧?”
东方以巧立即回答:“是的,快了,还有一个时辰再加一刻钟。”
大家都知道一个时辰等于两小时。但很可能会忽略的是,古时的一刻钟,跟现代的一刻钟,时间长短是差不多的。
古时一昼夜分为一百刻。二十四小时除以一百,等于零点二四小时。乘以六十分钟,把单位换算为分,每刻钟的时间长度就出来了:十四点四分。
瞧,十四点四分,是不是可以约等于十五分啊。
“还有一个时辰再加一刻钟”,那时间是相当长的。但东方以巧前面说的却是“是的,快了”,那是站在随从、佣人的角度上说的。
邱书仪一听,原来还有这么长时间啊,脚步顿时就停了。转身道:“那你就去叫呗!”
老头摊主当即向左右邻近的摊主喊了几声,请大家帮忙看着自己摊位一点。然后起身,去追吕陶二人了。
——
这才没过多久,吕林兰、陶念的态度就有了很大变化。似乎时过境迁,已经对迷幻兔的脚不感兴趣了。老头摊主好说歹说,很费了把力气,这才把吕陶二人劝回了自己摊位。
“诺,就是这两位客人,”老头摊主边走边说,“她们要的是兔子的身子,也包括耳朵,但她们不要四只脚。我就想,您二位不是正好只要四脚,不要身子的吗?”
这话说完,就已经走回摊位了。
邱书仪朝吕陶二人道:“你二位谁呀?这些兔子的身子,我可是准备全买的。那么多的脚,你们买得完嘛?”
“呵,”吕林兰道,“你也别管我们是谁。你说得也没错,原本我们要把这些兔子脚全买下来,是有一些困难。但是,就冲你这种态度,我们就一定买下!”
“我这种态度,”邱书仪伸出手来,相当无礼地指着吕林兰,“你说,我这种什么态度?”
“姑娘的鼻子生得不错,”吕林兰突然转换话题,“真要说起来,姑娘除了鼻子之外的五官,长得也算平常。但就因为鼻子,起到了调和的作用,使得整体上的五官一下子就生动了起来,真当得天姿国色之称。不过……”
“不过什么?”不知不觉之间,邱书仪的手就收了回来。
“不过,鼻了嘛,最忌讳的,是让他人看到鼻孔,甚至让他人看到鼻孔的鼻毛。所以,姑娘的头,最好略微低一点。”
“什么东西?居然敢要我低头!”邱书仪勃然大怒。
“姑娘息怒,”吕林兰说,“须知低头也有很多种。比输赢,胜者昂头,败者低头,相信姑娘误会的就是那种。但我说的低头却又不同,你知道吗,你这么一低头之间展现出来的温柔,就像那水白菜不胜凉粉的娇羞。简直是,太美啦!”
邱书仪眼睛转了转,说:“你这话,听起来不错。但怎么有水白菜,还有什么凉粉?”
“哦,抱歉,我口误了,”吕林兰道,“应该是就像那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看你这么会说,那我就原谅你了,”邱书仪一转头,“老板——老板呢?”
——
“在呢、在呢,”刚才,老头摊主眼见两拔客人吵了起来,心里那个急啊。想劝,也插不进嘴。这时,客人不吵了,喊自己了,老头摊主立刻就站了出来。
邱书仪道:“怎么个联合法,老板你说说。”
吕林兰插言道:“这个很简单。刚才我们问过了,老板说兔子每斤六十两银子。你就想想,以你的身份,并且你买的还是兔子的身子,你应该每斤出多少银子,就行了。”
“你!”邱书仪转头,“我不要她说,我要老板你说!”
老头摊主想了想,说:“那……要不姑娘您每斤出五十两,而这两位大姐则出十两?”
邱书仪听了,没有反驳,但是却将头昂了起来。
邱书仪身后的东方以巧立马就站上前来:“你这老头眼睛瞎了!看我们钱多,就让我们多出钱是吧!快快把价钱改了,否则小心你活不过今天!”
老头摊主吓了一跳,这个跟班,居然是个莽夫!不,是莽妇!
老头摊主立即说:“那,要不,姑娘你们,每斤四十两;两位大姐,每斤二十两?”
“不可能,”吕林兰说,“那身子上的肉,难道只是脚的两倍?要照这个价的话,就算了。我们走!”说完,转身作势就要走。
老头摊主忙喊:“客人别走、别走,事情还没最后决定,还是有得商量的!”
“那你说多少?”吕林兰问。
“要不,折个中,你们每斤十五两,姑娘这边每斤四十五两?”
这回,吕林兰没说走了。而邱书仪那边,也没有发作。
看样子,这价钱,双方基本上还是能够接受的。
略停十几秒,陶念说:“那就这么定了,我们都听老板的。别的不说,老板年纪这么大了,还出来摆摊,也够辛苦的了。我们年幼的听年长的,那是天经地义的。”
老头摊主心道,你这话,为什么先不讲,要等到尘埃落定之后才讲呢?
——
价钱说好了,就该过秤了。老头摊主倒是带了秤来的。
先秤老头带来的一个大的布口袋。
邱书仪问:“老板,你秤兔子就是了,秤口袋做什么?”
老头摊主说:“这是毛重,呆会儿要去掉的。”却也没仔细讲。老头摊主相信,做完的时间,绝对比讲完的时间少得多。
秤完口袋,四两旺点,老头摊主直接说:“口袋算半斤!”也就是说,呆会儿要从总重量里减出这半斤。
不过,这倒让吕林兰不知道老头使用的秤,是十两的,还是十六两的。
——
然后,老头摊主就开始抓兔子。每抓住一只,就往袋子里扔。
吕林兰心想,若自己这边,跟邱书仪并不是同伙的,呆会儿,分那身子和脚的事情,看来这摊主是不想管了。
老头抓兔子,吕林兰这边就在数数。那笼子盖了蓝布,里面的一角是黑暗的,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只兔子。
数完,一共八只。
八只兔子,并不是很重。老头提起袋子,挽了个疙瘩,挂到秤钩上。一秤,将近十三斤。
“看好,看好,将近十三斤!”老头摊主唱道(也就是大声说道),“刚才口袋毛重有半斤,减去毛重,一共算你们十二斤好了!”
四名客人都没有反对。
老头秤完,把那装了兔子的口袋放在了四人的面前。心想,具体怎么分,你们自己去商量,千万别叫我做主了。
——
邱书仪转身面向吕林兰:“说,总共十二斤,你们的脚,算几斤?”
“什么叫我们的脚啊,那分明是兔子的脚!”吕林兰道。
“好,你说,兔子的脚算几斤?”邱书仪再问。
吕林兰说:“我觉得,算两斤就差不多了。”
“才两斤?你想占便宜也不打听打听对方是什么人!我看你这是不想活啦!”
吕林兰问:“那你说多少斤?”
邱书仪说:“怎么也有四斤吧?”
“嗨你这个,你的意思是说,兔子的身子只有八斤重吧?你也想得出来,那么大的身子,那么小的脚,居然是八斤对四斤?”
“和气生财、和气生财!”陶念插言,“你们都别吵了。依我看,不如还是听老板的。不管老板说得合不合理,都是老板一言而决。如何?”
吕林兰说:“这么办再好不过了。就怕某些人不认账!”
“我会不认账?笑话,你也不打听打听去!”邱书仪不依不饶。
“小姐,呆会儿还要赴王小姐之约呢。”东方以巧拉了拉邱书仪的袖子。
邱书仪听了,立即说:“好吧,老板,还是你说。你放心,不管是多少,就你说了算!”
老头摊主马上说:“那就听这位姑娘的,兔子身子算八斤,兔子的脚算四斤。”
其实她们争吵的时候,老头摊主在旁边就看得清楚想得明白。
如果两起客人的身份平等,无非就是一人让一步的事情。但两起客人看上去身份并不平等,于是,身份低的那边,就不要再争了。
所以,老头摊主做出了偏向性的仲裁。
——
“给银子了!”邱书仪赢了,理直气壮地喊。
东方以巧上前:“老板,算账!”
老头摊主开始计算:“你们这边,是兔子身子。一共是八斤重,每斤四十五两,一共是三百六十两。”
陶念问:“老板,我们这边,一共是四斤重,每斤十五两,一共是六十两吧?”
“是的、是的!”老头摊主说,“客人算账比我快多了!”
吕林兰道:“那,六十两加上三百六十两,一共是四百二十两吧?”
“那是当然。”老头摊主感到奇怪,问这个干什么呢?那有两起客人的钱加在一起的呢?
吕林兰说:“从前面一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讲过价,是吧?”
老头摊主一听就懂了:“哦,客人你是想要点优惠?”
“然也!”
来点优惠,是市场上比较常见的行为。就像买菜的,菜卖完之后,有时会饶两根葱。
此时老头摊主也给不出其它优惠了,就说:“那就把零头抹了……”说到这儿,老头突然想起,这四百二十两可是由三百六十两与六十两相加再成的,这零头如何抹得?
老头摊主失口了,急道:“我是说,是说,把四百二十两的零头抹了,总共只收四百两。”
“老板别急,我们也是相同的意思。”说完,吕林兰直接拿出四百两银子,给了老头摊主。
吕林兰说:“钱货两讫,有缘再会!”
“再会、再会!”老头摊主应声。
接下来,陶念、邱书仪、东方以巧都分别跟老板说再会。老头摊主一一应声。
这一一应声之后,不由得就注意到,怎么这四人一起走呢?哎,不对,刚才她们给钱怎么也是一起给的呢?
这莫非是什么骗局?
“哎——”老头摊主喊道。
这个时候,吕林兰四人才走了二三十步远。听见喊声,就停了下来。邱书仪大声问道:“老丈,有事吗?”
“没事、没事,就是请客人一路走好,平安幸福,恭喜发财!”老头摊主只能这样说了。
是的,把她们喊回来,自己又能说什么呢?自己连疑点都没发现,又有什么好说的?
——
这笑生意,做起来很让人头大。不过也好,一次性的,把所有迷幻兔都卖出去了,也算是物有所值……
老头摊主突然想起,说好的回去之后上交五百两,怎么自己才卖了四百两呢?
嗯?每斤六十两,一共十二斤,总价应该是七百二十两才对的嘛!怎么就差了三百多两呢?
但是,刚才又错在哪里呢?
每次分割,都是清清楚楚的。并且,事后还是由自己说了算的。
老头摊主的脑袋又大了。
算了,收摊走了。今后再也不出来摆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