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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灵慧望向常继文。
牛七会意,说道:“兄弟放心,咱姐夫在我这里一定不会受委屈。”竟是不肯放常继文离开。
程灵慧无奈,一拍大腿道:“好,这事兄弟干了。只是还需从长计议。一呢,俺不认识那三个人,也不知道他们在哪儿,有多少人马。二呢,自古说‘双拳难敌四手’。光凭俺自己,收拾那三人尽够了,可他们手底下还有许多兄弟。恐怕不好办。”
牛七道:“只要有兄弟这句话,旁的不用兄弟操心。哥哥我一力办了。”
程灵慧道:“那等俺回去收拾收拾,先去打探清楚再说。”
程灵慧光顾着答应了,没想过牛七为什么认定自己能收拾了那三人。难道只凭许良正的三言两语?那你就太小看这个土匪的城府了。
程灵慧是和这伙匪徒交过手的。第一次是在程家庄西场上,叠石滚子那次。第二次就是土匪打劫常家大院那次。那两次的领头人,一个是老四李大力,被程灵慧一扁担撂倒那个大汉。另一个是老三吴末名,就是被程灵慧用擀面杖砸中那个小子。
这倒不是说牛七认出了程灵慧。牛七是没见过程灵慧的,而且,就算是见过。一般人也不会把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女子联系起来。充其量觉得眼熟罢了。
但是,这不妨碍黑虎帮这些土匪对程家庄的畏惧。你想,一个大姑娘都这么厉害,那要换成男人还得了?所以,这股悍匪横行南直隶,唯独不敢去程家庄。平时遇见姓程的都绕着走。
因此,牛七听说程灵慧是程家庄来的,立刻就跟捡了个宝贝一样。只觉得胸中这口闷气终于有机会舒展了。所以十分用心的巴结程灵慧。尤其是看到程灵慧竟然能硬接住贺昆的镔铁大棍,那心里高兴的就别提了。
可让他就此放了常继文,那是不可能的。在他眼里,常继文可是个会走路的金疙瘩。就算是十万两白银到手,他也不会轻易放了常继文。
至于程灵慧,事成之后再作打算。不得不说,这牛七非但不是善类,而且道义全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阴险狡诈的无耻小人,也难怪他的兄弟要反水。剩下的老五贺昆还死心塌地跟着他,其中是另有缘故。
他看程灵慧对常继文的态度,就知道她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对付这种人实在简单。只要常继文和那千金小姐在手里,程灵慧就是他手里的一团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
牛七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哪里知道程灵慧心里也有一本账。她不但要帮助牛七打掉白虎会,还要协助常继文连锅端了黑虎帮。
牛七自以为拿捏住了程灵慧的七寸,对她就不十分防备。所以,程灵慧回去的时候就没有蒙眼睛。把个道路记个清楚。
她也不回常家大院,直接回了程家庄。古时候消息闭塞,母亲并不知道常继文被土匪抓走的事,看见程灵慧回来自然十分高兴。程灵慧和母亲寒暄了两句,去到西场屋。
五爷走后,场屋很久没人了。到处蒙着一层尘土。程灵慧找出药罐子,翻出五爷先前留下的草药。
她还带着伤,必须先治一治。
五爷以前跑江湖的,懂得东西很杂。跑江湖的对药性都是知道一些的,五爷也不例外。程灵慧小时候,五爷也只是教她认过草药,认过药方的。后来程灵慧大了开始跑单帮,五爷就开始存药材。只是用上的时候不多。
程灵慧曾劝五爷不要存了,可五爷不听。如今这些草药还真派上了用场。
程灵慧想起五爷,一边熬药一边伤感了一回。等药熬好了,凉得差不多了,她就着药锅一口气喝完。苦的眼泪都流出来了。擦干眼泪,检查了一下火塘里的余烬是否熄灭了,这才关上门走了出来。
傍晚又在这里熬了一回药。在家里歇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套了马车就往开州府去了。临行,二娘用看贼一样的眼神看着她,好像她偷了家里的什么东西。
父亲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一身以前的打扮回来,也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但是,自从有了二房,有了儿子。父女二人的关系已经疏远的很。他张了几次嘴也没有问出来,只是一直跟着她的马车,默默送到村边儿。
相较于父亲,母亲已经习惯了程灵慧这样独来独往,反而并不担心。
你说程灵慧为什么往开州府去?
要不是牛七亲口说的,程灵慧也绝对想不到那些人竟然就藏在开州府外。给四处寻剿他们的官兵来了个灯下黑。
不但如此,那些人隐藏的地方还是程灵慧十分熟悉的一处所在。开州府北门外的瓷窑口。
瓷窑口并没有烧瓷的窑。只因周边烧制的上好白瓷都是在这里集散,才有了这个名字——瓷窑口。
往年程灵慧不跑单帮的时候,就会和人结伴来这里拉瓷器,然后送往天南海北的码头。
所以,程灵慧还没走到瓷窑口,沿路就有人和她打招呼。渐渐的路上车马多了起来,汇集成一条车流。
“三爷,三爷……”有相熟的窑口主事远远看见她就迎了上来。这些人大多是私窑的主事。有的就是一家之主。烧出瓷来送到这里,须得交给官府的窑厂或者自己找下家。
交给官府的话,那些官差多少是要吃些回扣的,要不然就会找茬,压瓷器的品级。而自己找下家,就省去那些盘剥。只是要找到个价格公道,讲信义的下家不那么容易。
程灵慧恰巧就是那难找的下家中的一个。她给的价格是瓷窑口有了名的公道,人也仗义,好说话。所以,在那些私窑主事眼里,她就是个香饽饽。
程灵慧停了车,那些人已经把她围住了。七嘴八舌的打招呼。程灵慧抱拳一一回应了众人。却听一个人粗声粗气道:“闪开,都闪开。俺老李来了。”
众人立刻分出一条道儿来。一个身材高大,膘肥体壮的汉子走到程灵慧面前,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伸出蒲扇一般的大手,一巴掌打在程灵慧肩膀上说道:“不错,没缺胳膊少腿儿。”这大汉是官府窑厂的管事,和程灵慧有些交情。
程灵慧抱拳道:“承您吉言,还能走能跑。”
大汉道:“好久不见了,走走,咱们今天不醉不归。”
程灵慧道:“俺还要开工的,要不然一家老小吃什么?”
“去你的开工。喝酒是正事。你都一年没露面儿了,少拉一趟饿不死人。”不由分说拉起程灵慧就走。众人眼见她今天是拉不成瓷器了,也就散了。
大汉拉着程灵慧来到窑厂的一家小酒馆儿里。要了些酒菜。
那酒馆的老板原是程灵慧认识的一个老头儿,带着个十几岁的闺女。听说是逃荒要饭来到这里的。做得一手好菜。大家就都叫他老菜。真名却不可考。只是,如今那闺女已经做了妇人打扮,店里也多了个陌生的伙计。
程灵慧问那大汉:“李头儿,那个年轻的是谁?”
大汉满不在乎道:“你说他啊?那是老菜的女婿,说是老早就定的亲。那小子家里人都死光了,没地方去,就来投奔老菜了。”说着狭促的望着程灵慧:“你吃醋了?”
“俺吃哪门子醋?”程灵慧一边儿和大汉喝酒,一边留意那新来的小子。
别说,那小子长得模样还挺周正。行走起来脚步又轻又快,下盘沉稳,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老李压低声音道:“要说那老菜的闺女以前对你还挺有些意思,要不你趁没人的时候试试,看能不能上手?”
程灵慧反问:“是不是你看上人家了,怂恿俺打前锋?”
老李喝得脸红脖子粗:“说得跟你不动心似得。那小娘们儿以前还没看出来什么,自打成了亲,那身段儿,那眼神儿俺滴娘啊,不知道迷倒多少人嘞……”老李说着,猥琐的笑。
恰巧那闺女走来送菜,他的眼神追着人家就放不开了。
程灵慧在桌子低下踹了他一脚:“瞧你那点儿出息。人家可是良家妇女,别打那主意。你要是实在憋得慌,就到黄婆子那里解馋去。黄婆子那闺女长得可比这个带劲的多。”
老李苦着脸道:“咱不是缺这个嘛!”搓指做个数钱的动作。
程灵慧就知道这家伙找自己肯定没好事,说道:“咱哥们儿谁跟谁,记俺的帐。”
老李立刻高兴的跟什么似得:“还是三爷仗义。”两人又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老李火急火燎的走了。程灵慧知道他一定是去黄婆子那里了。接着吃自己的饭。
常继文被抓走后,她已经好几天没好好吃过东西了。和老李喝了几杯酒,心里的郁结反而消散不少。肚子里也空了起来。
她正吃饭。眼前一片阴影罩下来。那年轻人坐在了她对面,问道:“这位客官看上去好面善,咱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程灵慧抬头。你别说,那年轻人这么一提,程灵慧也察觉出不对来了。眼前这个人看上去是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这时,老菜拿着一根擀面杖急急忙忙走来。向那年轻人道:“还不去招呼客人,怎么在这里聊天?”
年轻人看了老菜一眼。老菜微不可见的哆嗦了一下。年轻人起身走了。
老菜向程灵慧道:“三爷,好久不见。”
程灵慧站起来还礼。目光触及老菜手里的擀面杖,脑子里灵光一现,那人不正是被自己用擀面杖砸中的匪徒吗?
老菜道:“三爷好久没来了。俺听说最近不太平,还很是替三爷担心。看见三爷小老儿也就放心了。三爷,尝尝小老儿的面?”
老菜寻常不和食客打交道,都是他那闺女在前面周旋,他在后厨忙碌。程灵慧心下觉得诧异,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点头道:“求之不得。”
老菜回后厨去了。不一会儿亲自端了一碗面走了过来。那面只用开水煮过,连浇头都没有。
程灵慧挑了挑,面底下翻出一块生冬瓜,上面刻着俩字‘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