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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我给了康子歌三十三年来的第一次生日宴,那康子歌就是给了我二十九年来最浪漫、也是最真诚的一次生日宴。
“生日快乐。”
烛光下,康子歌俊美的脸庞宛若雕塑,眼神却透得难得的暖意。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小巧的锦盒,轻轻推到我的跟前。
这是给我的生日礼物?
“打开看看。”他的眼神里有希翼。
我有些激动,暗暗地克制着,又好奇盒子里到底是什么。
端起在手里,轻轻地打开……
我被盒子里呈现的素雅和高贵震惊,双手不由微微颤抖。
一只黑色腕表,静静地呈在盒内。表盘上镶嵌一朵珍珠贝母雕刻而成的山茶花,似乎在述说一个神秘的故事。不对称设计的7颗钻石时标简洁独特,表圈上镶嵌着数十颗圆形钻石,显得璀璨迷人。白金表壳搭配黑色织缎表带,格外雅致非凡。
瞬间,我嗓子干涸,感觉自己说不出来话来。
我在时尚杂志上见过这样的手表,我知道它系出名门,更知道它价值不菲。
“喜欢吗?”康子歌柔声问。
“好漂亮……”没有女人可以拒绝它,我也是女人。可是,我又如此不安,“可是,好贵的……”
康子歌不理我,自顾着将手表从盒子中取出,又拉过我的手,替我轻轻戴上。
“你常穿素色,这手表很配你。”
我能说,感觉手腕很沉么?这手表,“份量”太重。
康子歌送我的手机,还原封不动地放在家里,我尚且不愿意接受一只手机,又怎能接受这样一只腕表?
说实话,此刻我这手腕上,简直戴着半套房子。
我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今天这样美好的气氛,我不想破坏它。就算我不打算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也等回家再说吧。
“谢谢。”我莞尔一笑,“就是有点舍不得戴,你先帮我摘下来吧。”
康子歌却不肯:“还摘下来干嘛,戴着呗,和你今天的衣裳也配。”
我真想说,这么漂亮的设计,感觉和什么衣服都配啊。因为它可以夺走所有衣服的光彩,独自生辉。
回去的时候,“宪兵队”王队长视若无睹地向我们敬礼,而我发现自己竟然已经王队长一样,习惯了。
我的生日玫瑰,正热烈地盛开,屋子里果然有了勃勃的生机。
康子歌在我耳边轻轻地问:“去你房间还是去我房间?”
我脸一红,心里却半点拒绝都没有。涂芳芳啊涂芳芳,你真的已经变质了,你竟然已经习惯了和这个男人在一起,丝毫不顾自己只是他的“保姆”。
见我不回答,康子歌坏笑道:“你不会不想去房间吧,向你推荐这款沙发……”
他凑到我耳边,低声道:“其实功能很多。”
我有点窘,突然有点不敢看那沙发,这家伙不会买的时候就不怀好意吧。不是没这可能啊,毕竟他不要脸啊。
“我才不要……”
康子歌偷笑,牵起我的手:“还是我房间好,我那张大床,功能更多,睡得更舒服。”
“没个正经!”
我笑骂着,却乖乖地任由他牵手上了楼。
一切都已变得激烈而熟稔,我们对对方已经越来越坦承、越来越熟悉,共攀之间,我们为彼此而尽情怒放。
这个生日之夜,绝不辜负。
康子歌是第二天早上才看到客厅的桌上放着两只手机,一只是被摔坏的小可怜,一只是被嫌弃的小可怜。
“怎么,你没用这手机?”
“是啊,我自己摔坏的,不要你赔。”
“可你这两天明明一直在用手机跟我联系啊?”
“我自己买了一只。”
康子歌立刻就起身,去翻我的挎包,一下就将那只便宜手机给翻出来了。
“这什么破手机,丑死了,能用吗?”
我赶紧跑过去,一把将手机抢过来,终于舒了一口气。
“别折腾手机了,认识你才多久,摔了两只。我都心疼死了。”
康子歌不服:“这回可是你自己摔的,真这么心疼,不能别摔么。”
“那也是你气我的!”
“不是给你送了新的来,干嘛还用这么丑的?”
“挺好的,我用这个比较自在。”我将手机塞进包里,拉好拉链,“好啦,快吃早餐吧,等下我得去接乐乐转病房呢。”
康子歌瞥了一眼我的手腕,气道:“手表也没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给你买的东西啊。”
我真是哭笑不得:“康大少啊。你也不想想那手表多少钱,你送得起,我戴不起啊。乐乐还申请了特殊病的补助,这会儿去特殊病房已经够招摇了,妈妈还戴着几十万的名表去,人家还以为我骗补助呢。”
康子歌摇摇头:“你们可真麻烦。”
去医院的路上,我终于鼓起勇气跟康子歌说:“等下,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手续挺多的,你一个人行吗?不要我陪你?”
“今天乐乐就能出来了,你说,他要是看到你,怎么介绍啊?”
“爱叫什么叫什么啊,不会还要我介绍履历吧。”
“当然叫你康叔叔了。”我白他一眼,我们大天朝,泱泱大国、礼仪之邦,你以为是你们这些叔叔舅舅都叫“昂可”的米国人么?
“但是他一定会想,这个康叔叔怎么跟我妈妈一起来啊,他是谁啊?”
“我会告诉他,我是他妈妈的房东。”
“不要!”我一惊。
康子歌有点奇怪:“为什么不要?”
我倒不是介意他不主动招领“男友”身份,而是不想让乐乐知道,我如今连个住处都没有,还得租人家的屋子来住。
期期艾艾地道:“乐乐……从小在我那……哦不,你那屋子里长大。虽然中间搬去了我哥哥家住,可在他心里,一直觉得那里才是自己的家。要是知道那屋子已经……”
没有说完,康子歌就听明白了,点点头:“是啊,乐乐还那么小,整不明白这些事儿。”
见他也理解,我舒一口气:“是啊,离婚的时候,跟他解释爸爸不和我们一起生活了,就解释了好久。要是再解释房子为什么不是我们的了,我都不敢想他会有什么反应。”
康子歌倒是爽快:“那就不说吧。”
我有些歉意:“我没别的意思啊。乐乐在长大,等他大些,就能明白了,到时候说不定我也另外买房了,一切就好解释了。”
康子歌横我一眼:“用不着考虑那么远,我今天不去就是了。不过,往后他总要出院的,看你到时候怎么解释。”
“呃……你是打算一直住在这边么?你那大别墅就空着?”我试探地问。
“还没想好,再说。”
奸商,避重就轻。
康子歌将我送到医院,自己驱车离开的时候,我突然有些心疼。
这些日子习惯了每天和康子歌纠缠在一起,现在乐乐从隔离病房出来了,他似乎要被“隔离”了。
特殊病房因为其高昂的费用和最顶尖的医生护士资源配置,在医院中地位超然。
护士们似乎是早就得了关照,连护士长都出动,张罗着将乐乐从隔离病房推了出来。
骤然在“人间”见到乐乐、而不是那个与世隔绝的病房,我浑身一软,差点就瘫了下来,幸亏一位照顾的护士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
乐乐倒是很开心,许久不见阳光的他,兴奋地闹着要去外面走走。
征得医生的同意,我抱着乐乐下楼去,特殊病房的两个护士紧紧跟随,随时准备接手。
到底是病了一场,乐乐瘦了不少。
四岁的他,我原本都有点抱不动了,现在抱在手里,却怎么也不肯撒手,总觉得不重,还能再抱一会儿,再抱一会儿。
乐乐好久没听我讲故事,缠着我,非要听。我找了个长椅坐下,让乐乐坐在我腿上,抱着他,而他攀着我的脖子,喃喃地讲着故事。
扭头之间,我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在远处的树下一闪而过。
再要定睛去追望,树下却是空白一片。
呵,我以为是康子歌呢,看来是看错了。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为自己的幻觉而羞愧。
我在医院一直呆到天黑,将乐乐千叮万嘱地托付给了值班的护士,回家路上才想起,都这么晚了,不知道康子歌到底是吃的什么啊。
一瞬间,有些牵挂他。想想自己陪伴了乐乐一整天,那么开心那么不舍,的确将康子歌抛到了脑后。
在公交车上发了个信息给康子歌。
“在哪儿呢?”
“在家啊。”
“晚饭吃的什么?”
“有应酬,刚吃完回来。”“你在哪儿呢?”
“我在公交车上,正回家呢。”
“乐乐怎么样?”
“很好,特殊病房的医生护士真不错,24小时值班,家属一点都没有后顾之忧啊。”
“拿钱换服务,太正常了。”
“又是钱,大财迷。什么时候可以不提钱?”
“好像……大概……也许要等我百年之后吧。毕竟我的工作,除了谈钱还是谈钱。”
公交车晃晃悠悠,终于到站。坐了一路,也挺累的。从车上下来,我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也不管有没有人看,不顾形象了。
“芳芳——”
康子歌竟然等在车站,笑着向我挥手。
我雀跃地跑过去:“咦,你怎么在这里?”
“散步,顺便来接你。”
“啊,顺便……”
康子歌笑道:“小器女人,真是计较。说反了,来接你,顺便散步。”
“这还差不多。”
很自然地,他牵着我的手,在夏夜习习的凉风中,散着步往回走。
他问了乐乐的情况,说这几天公司里特别忙,没法老是陪我,也不一定有空回家吃饭,叫我不要忙了,多陪乐乐。
我心中一动,觉得他这话有些违心。就好像一个预感到自己要被抛弃的小朋友,将好朋友的手狠狠甩开,说,是我先不和你做朋友的!
“今天你去医院了吗?”
康子歌的眼神有些闪烁:“没有啊,我一直在公司。”可是,他不太坚定的语气出卖了他。
他一直都是说一不二的,素来简洁,也甚少有这样的眼神和语气。
又是一阵莫名的心疼,康子歌啊,你心中要回避的、要隐藏的东西,太多太多了,你扛得了么?
“几点了?”我拉过他的手,一看手表,八点,超市还没关门呢。
“家里冰箱有些空了,明天还想给你做点儿新式花样呢。康大少赏个脸,陪我去超市?”
“好啊!回家拿车,我们开车去吧。”康子歌也明显热烈起来。
当然得开车,超市还颇有点距离,我可拎不动呢。
“看你,就是喜欢作,好好的手表也不戴,每次都拉我手臂看,再看要出钱了。”他抱怨。
我脸皮一厚:“我有压力,你给我买个几百块的,我就戴。”
“这还不容易,我……”
他才掏出电话,就被我一手按住。
“我不喜欢杰西卡买的,我喜欢你买的。”
康子歌若有所思地望着我,似乎在想我这句话中的涵义。
他果然一忙就忙了好几天,白天,我在医院陪乐乐,他在公司处理各种公务;晚上回家,他一般都已应酬结束,偶尔,他工作得比较晚,我会做宵夜给他吃,生活平静而规律。
几百块的手表果然送了。
似乎我随口说的话,康子歌都会默默地记在心里。
当然,这手表也不只几百块,几千块还是要的。康子歌实在买不来便宜的东西,不是他拉不下脸,而是他根本不知道去哪里买。
虽然在我看来,几千块也已经是“巨款”,但我知道,这钱就不要再跟康子歌争了,因为在他看来,也就是我眼里的几毛钱或几块钱一个样,甚至有可能还要更夸张一些。
康子歌见我主动戴这手表,显得很高兴。
这个“康小朋友”啊,就是特别在意他的心意别人是不是在乎,是不是喜欢,真的还是“小朋友”作派啊。
转眼,到了八月初。学校部分学科的老师开始陆续回校。
外人看小学教师,寒暑假休息那么长时间,是很舒服的。只有教师们自己知道,能休息满一个月,基本上就算很不错了。大多数老师只能修一个月出头,各种培训和教学充电,都只能在假期才有空完成。
我虽是教的音乐,但区里在八月底有个国际学校交流活动,抽调了几个学校的音乐老师过去排练节目,我也“不幸”名列其中。
其实被选中毫不意外。
我工作上、业务上,一直都比较强,类似的活动也担任过其中一些环节的编导,这次同样负责其中一段。
确定分工后,我需要隔天就参加一次排练,工作接踵而来。
别说康子歌的“保姆”工作了,就是去医院陪伴乐乐都常常不能保证时间。
幸好这样的时刻,我哥挺身而出。
我哥涂守终于和原单位办完了手续,基本也算好说好散。新的工作一时还没着落,见我学校医院两头跑,他便主动揽了在医院照顾乐乐的活儿。
从这一点上,我看出了汪小雅的悔恨还是有几分真诚的。
依她以往的性格,只要她不同意,就一定可以作得我哥不敢来医院。但现在就完全不同了,不仅我哥来医院,有时候还带着涛涛来。乐乐见到牵挂已久的涛涛哥哥,“咯咯”地笑了半天,拥住涛涛哥哥死命不撒手,以示关系铁。
更有几次,我哥说一旦我去排练了,乐乐就只能吃医院的餐,这样实在不大好,汪小雅还做了好吃的,让我哥带过来。
这份心意,我领。
我真是一个心软的人,纵使汪小雅后来一次都没露过面,我也将她当作是羞愧难当,只好默默地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来忏悔一下内心。
我和康子歌相处的机会明显比之前少,对此,康子歌意见很大,却又无可奈何。
有天晚上,他又偷偷溜到了我的房间,“羞耻”了一阵子之后,他紧紧地拥住我,说我这个“保姆”可以下岗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轻声说:“就快忙完了。还有三天。结束了,我好好陪陪你。”
“这可是你说的。哎,涂老师居然比康总还忙,这世界已经乱了。”
“噗。”我被他逗笑。这个康子歌,真好意思说,真是大男人之极,好像涂老师就应该天天转着康总转,转到头晕为止。
康子歌想了想:“实在不行,让杰西卡找个驻家保姆吧,毕竟涂老师兼职不靠谱啊。”
我心一颤。我和康子歌之间,已经好久不出现杰西卡了。我天天不在家,和杰西卡也完全打不着照面。
其实,她一直都存在。
又何止她存在,丰晴也一直都在。她的威胁言犹在耳,却迟迟未见行动。
我也没有天真到傻瓜,像丰晴这样的人,越是平静,就越是危险,她绝不是不行动,而是要看准时机,一击即中。
陡然间,我微微一颤。
康子歌敏锐地感觉到,低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杰西卡挺忙的,真要找驻家保姆,明天我去找吧。”
“也好,你在本市人头熟,一定要找可靠的。还有,我的房间不要随便进。”
“知道啦,康总的房间里全是秘密。”
康子歌一个反身压住我,笑道:“最大的秘密就是藏了一个你。”
这次,的确是个最好的契机,我一定要借此机会,将杰西卡从我的“生活”圈子里赶出去。
第二天排练的时候,我跟学校音乐组汤主任说了这事。
汤主任一直对我极好,事事照顾。她有个表妹,倒是个麻利人,丈夫去世没多久,因为重病拖的时间比较长,欠了一屁股的外债,现在就靠她打零工还钱,过得挺艰辛。
一听康子歌开出的薪金,岂有不动心之理,当即就决定前来。
其实每天的时间也并不很长,虽然我这个“保姆”是暂时下岗了,但早餐我还是每天翻着花样弄给康子歌吃,所以这个王姐每天中午前来,主要就做两件事,打扫卫生和准备晚饭,如果我不在家,那她等康子歌吃完,收拾好厨房,也就可以回去了。如果我在家,那连晚饭都不用她准备。
这当然是个好工作。
康子歌不过问这些细节,只要我觉得可靠,他也没有意见。只跟我说:那挺好,明天我就让杰西卡不要过来了。
倒是杰西卡的反应我没见到,实在有些遗憾。
她一直靠这种登堂入室,来维持那点可怜的“女主人”自尊。这下连家门都进不了的情况下,不知道还能有几分“主人感”。
三天后,那场盛大的交流活动终于落幕。
主办方举行的庆功宴上,大家兴致高昂,我也难免喝了两杯。
再次声明,我酒量其实还不错。
散场之后,有顺路的老师说带我回家,我婉拒了。在这样凉风习习的夜晚,带着薄薄的醉意回家,是一件很美的事。
走到小区门口,身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汗,将衣服贴住,凉风一吹,每一个舒展的毛孔竟有些微微的寒意。真是极舒服。
手机“叮”地一响。
我以为是康子歌问我什么时候回家,从挎包里掏出手机就要看……
却是一个陌生人发来的彩信。
这年头还有人用彩信,真是好奇怪啊!
一打开照片,我懵了。。。。
是康子歌!
不不不,不是只有康子歌,还有一个妖艳的女人,正紧紧地贴在康子歌的身上。
这个女人,是丰晴!
我眩晕,不知是酒,还是这照片,让我无比地眩晕。我靠在路边的栏杆上,一时迈不开腿,只觉得腿是软的,头是晕的,心是沉沉的。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不知道。
颤抖着,再次打开手机,我要将照片仔仔细细地看看清楚。
是的,没错,正是康子歌和丰晴。
康子歌身上穿的,是他早上出门时穿的衬衫。照片很清晰,是在一个餐厅或酒店,灯光明亮,环境优雅。
丰晴笑得格外艳丽,将丰满的身体倚在康子歌身上,似乎正在撒娇。
问题是:康子歌似乎也没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