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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士信督军猛攻,不惜一切代价向城门杀进。
韩进洛等四位豪帅疯狂了,同样不惜一切代价死守城门。
双方在狭窄的战场上殊死搏杀,伏尸累累,血流成河。
秦琼率军抵达宁阳北城,挥军攻击。
张须陀率主力大军杀到宁阳西城,看到罗士信与选锋团将士抢得了先机,当即下令主力团旅展开全线攻击,乘着贼人惊慌失措之刻,以雷霆之势夺取城池。
一抹淡淡的亮光从黑暗中跃出,瞬间扩散开来,夜色迅速褪去,露出湛蓝的天穹。
吴黑闼率军抵达宁阳南城,擂鼓攻击。
官军铺天盖地而来,杀声震天,气势如虹。
生死关头,城中的义军将士不得不面对残酷现实。若城池失陷,则全军覆没,头颅落地,反之,死守到底,尚有一丝存活希望。白发帅李风云和强悍的苍头军就在三十余里外的元城,只要他们杀过来,与城内义军内外夹击,官军必然腹背受敌,如此便能获得突围之机会。
韩进洛、甄宝车、帅仁泰和霍小汉从最初的惊慌中逐渐冷静下来,传令手下将士,据城坚守,固守待援。
虽然他们对战局非常悲观,也不敢奢望李风云和苍头军能及时赶来救援,但战局发展至此,战死也是死,投降也是死,既然如此,倒不如轰轰烈烈地大杀一场,临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宁愿与敌同归于尽,也绝不跪地求饶。
陷入绝望的义军将士们亦从血腥的杀戮中平静下来。恐惧只能换来死亡,反正都是死,倒不如轰轰烈烈的死。再说,他们还有李风云,还有苍头军,尚有绝处逢生的可能,虽然这个可能性很小,但有希望,总比没有希望好。
目前形势很明朗。张须陀杀了个回马枪,包围了宁阳城,而一直龟缩于瑕丘城的段文操和看到战局对官军有利,必然也要出城攻击,要攻打李风云和苍头军,即便段文操不愿倾尽全力,最起码他要拖住李风云,不让其支援宁阳。只待张须陀攻陷了宁阳,全歼了城内义军,张须陀就能腾出手来,与段文操联手夹击李风云。义军逆转战局的唯一办法就是击败段文操,抢在张须陀攻陷宁阳之前击败段文操,否则此仗必败,宁阳必失,李风云也只有带着残兵败仓皇逃回蒙山。
韩进洛等四帅豪帅懊悔不已。现在指望李风云创造奇迹,比登天还难。李风云不仅仅实力有限,对四个人拒不遵从自己的命令也是满腹怨言。李风云知道宁阳是个陷阱,所以他连堆积如山的粮食都不要,拿下城池便撤离,假如韩进洛等人遵从他的命令,大家一起后撤,现在战局就大不一样。张须陀看到义军撤离,计策失败,再待在鲁郡与义军纠缠对他非常不利,他只有老老实实撤回齐郡。到那时义军再攻宁阳,敌人只有段文操和鲁军,则形势便对义军有利。假若义军再次攻克宁阳,何愁没有粮食?如今说什么都无意义了,李风云也是深陷困境,即便他有机会创造奇迹,但以韩进洛等四位豪帅的所作所为来说,李风云还有必要救他们吗?救他们是能赢得一点仗义的虚名,但将来呢?将来韩进洛等人是否就会感恩戴德,绝对遵从李风云的命令?
韩进洛等人越想越是绝望,绝望之后便是愤怒,你不让我活,我岂能让你好过?杀,大家同归于尽。
四位豪帅加上四个团的亲卫精锐,舍生忘死,踩着袍泽的尸体,疯狂攻击,如层层波涛,绵绵不绝。奇迹终于出现了,官军在他们一浪接一浪的猛烈打击下,难以为继,步步倒退,最后竟被义军杀出了城外。
城门关不上了,从里到外堆满了尸体,根本来不及清理。义军无奈之下,干脆就地取材,把一袋袋临时码放在城中街道上的粮食搬到城门处做为壁垒,堵死了城门。接着四位豪帅紧急分工,甄宝车守南城,帅仁泰守北城,霍小汉守西城,韩进洛居中策应,支援各方。一句话,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誓死与官军血战到底。
张须陀督军猛攻。
张元备站在父亲身后,深切感受到了父亲心中的滔天怒火。这股怒火不是因叛贼而生,而是因段文操的背信弃义,因段文操的无耻算计,结果置父亲于被动,迫使父亲不得不独自作战,齐军将士更是因此而付出了本可以避免的惨重代价。
张元备担心父亲过于愤怒而失去理智,以致做出错误决策。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劝谏一下,虽然此举可能会遭到父亲的痛骂。
“大人,我军自撤离汶水以来,昼夜行军,疲惫不堪,尤其出茂都淀之后,更是在一天一夜内狂奔一百五十余里。抵达宁阳后,将士们不待喘息便展开了猛烈攻击。反观贼军却是以逸待劳,又有坚城之利,且兵力甚多。虽然贼人实力不济,但我疲惫之师亦是实力大减,且在兵力上没有任何优势。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今我之兵力不过六千,而贼人之数或许还超过我军,这种情形下唯有以奇制胜,但黎明前的偷袭,我军未能实现攻击之目标,以致错失良机。既然良机已失,那么继续攻城,便是以己之短攻敌之长,不但没有战果,反而会造成惨重损失。”
张须陀猛然转身,恶狠狠地瞪着张元备,手中马鞭迎头抽下。
张元备神态恭敬,纹丝不动。
就在马鞭即将抽到张元备身体之际,张须陀手腕陡翻,厉啸的皮鞭改变了方向,贴着张元备的手臂抽到了地上。
张须陀怒目相对,而张元备夷然不惧,直视着父亲,只是眼中难掩悲哀之色。这样打下去,必定两败俱伤,根本就无助于改变鲁郡乃至整个齐鲁局势。
良久,张须陀的暴戾之气才稍有减弱,心中燃烧的怒火也强行压制了下去。
“书告段使君,某正在猛攻宁阳,但至今也没有看到鲁军的一兵一卒,某想知道,段使君的军队在哪?段使君为何没有兑现自己的承诺?瑕丘城里到底出了什么危急之事,让段使君不惜背信弃诺,置我齐军于腹背受敌之险境?我军为准时抵达战场,将士们不眠不休连续急行一天一夜,又连续战斗两个多时辰,今已疲惫不堪,难以为继,而元城方向的贼军正向宁阳扑来,一旦贼军对我形成内外夹击之势,则我岌岌可危矣。”
张元备迟疑不语。
张须陀这番话太直接了,搞得不好会激化与段文操的矛盾,段文操恼羞成怒之下,可能翻脸,假若双方反目成仇,必然影响到齐鲁局势的走向,而这与张须陀驰援鲁郡的目的背道而驰,违背了其初衷。
“大人,战局发展至此,无论段使君是否出城攻击,这一仗都达不到预期目标了。”张元备苦笑道,“如果继续打下去,我军即便攻占了宁阳,也是损失惨重,而这正中段使君的下怀,段使君不费吹灰之力,不费一兵一卒,便重创了贼军,缓解了鲁郡局势。仗是我们打的,损失也是我们的,但功劳却有段使君的一半,尤其让人愤怒的是,他竟没有丝毫损失,完整无缺地保存了自己的实力。”
张须陀目露杀机,怒气冲天,有暴走之迹象。
“大人,我军按时抵达战场,亦如约发动攻击,算是仁至义尽。”张元备手指前方战场,痛心疾首地说道,“大人,这一仗还有打的必要吗?还打得下去吗?还能打得赢吗?”
张元备说得很直白了,他不仁,我不义,走吧,回齐郡吧,再待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张须陀强忍怒气,凝神思考。
张元备看到父亲犹豫不决,心急如焚,“大人,段使君躲在瑕丘城,坐山观虎斗,其用意就是借我齐军的力量重创叛贼,只待两败俱伤了,他便出城攻击捡便宜,所以你千万不要指望段使君会及时赶来。可以肯定的说,当你伤痕累累,血流如注,奄奄一息之时,他便会出现。只是到了那一刻,你不但没有功劳,反而还要感谢他的救命之恩,即便你有滔天之恨,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了。”
张须陀权衡良久,最终迫于形势之严峻,不得不向现实低头,不得不扔下鲁西南这个烂摊子,撤回齐郡。
张须陀命令,停止攻击。
“大人,你与秦兵司率主力先行撤离,某与贾团主留下,处理善后。”张元备主动请命。
张须陀心知肚明,张元备恨极了段文操,留下善后的目的其实就是寻找机会报复段文操。
“凡事以大局为重,切莫意气用事。”张须陀断定张元备找不到这样的机会,因为段文操不但狡猾,更无耻,与这样人的斗法,胜算太小,“元城方向的贼军很快便会杀来,你虽佯做主力,但贼人未必上当,一旦展开攻击,你便腹背受敌。到那时段使君若还是龟缩不出,背信弃义的便是他,将来鲁郡局势不论如何恶劣,与我们都没有关系了,是他自掘坟墓。”
张元备躬身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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