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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岁首素来是稚儿的最爱,因为要进行宗族大祭,平素不常走动的亲戚也必要来往庆贺酬宴,一来一往,其它可以俭省,给小儿的表礼却是少不得的,都是借着无忌童言求个吉利。
如今,节庆已过,朝廷各官署、市坊各店铺都已开始恢复正常作息,各个官学、私学自然也依照惯例开始开课。
十数天的休假之后,第一天授课,年纪不大的孩子大多是没有办法专心致志地听师长授课的,复中翁多年授业,哪里会不明白,因此,开课第一天,他根本没有讲任何新的内容,而是对所有的弟子一一考校。
小孩子,记得快,忘得更快,更何况,过去的十多天里,有几个孩子会温习功课?
半日的考校结束,几乎所有人都受了教训,耷拉着脸,沮丧不已。
考校不过,受罚也是自然的,复中翁本就是为了让这些半大不小的孩子收心,罚的也自然毫无新意——抄书!
依着每人的状况不同,抄写的次数也大相径庭。
考校结束,复家的仆人正好过来请主人到后堂用午膳,复中翁便很爽快地交代弟子们,下午不授课,想在学馆抄书还是归家抄书,各人自便,总之,明日必须交上罚抄的功课。
弟子们恭敬地应唯,行礼相送先生离开,便三三两两地或是离开,或是说话,也有几人立刻就归座抄书。
张彭祖收拾好笔黑书简,正准备唤杜佗与刘病已一起离开,转头便见两人都在专注地抄书,不由气鼓鼓地走过去,到底没有大动作,只是恼怒地质问:“你们两人为什么被罚得那么少?”
弟子中自然也有答得好的,被罚的自然也少,杜佗与刘病已便是其中的两个,事实上,若不是复中翁这次考校就是为了磨弟子的性子,杜佗根本不会受罚——到最后,复中翁根本是故意刁难了。
杜佗头也没抬,随口一句:“休日之后,素来都有考校。”言下之意,自己特地准备了。
张彭祖懊恼不已,直觉得自己蠢得无可救药——休假前,杜佗提醒过他不说,休日里,两家也有走动,杜佗也提醒过他……他玩得忘了不说……这会儿还又问这话……
刘病已被罚得很轻,考校得又早,因此,张彭祖懊恼了一会儿,他也将功课写完了,再看看张彭祖的模样,自然是格外轻松。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问:“你被罚了多少?”
“《礼记》五遍……”张彭祖说得有气无力。
察觉刘病已也开始收拾了,杜佗犹豫了一下,还是搁了笔,有条不紊地收拾起漆几上的东西,恰好听到张彭祖的回答,不由愕然抬头,手上的动作自然也停了下来,诧异非常地道:“怎么这么多?”
张彭祖低着头,脸上涨得通红——他实在不好说,先生考校了五个问题,他竟是连一个都没有完整地回答上来。
话一出口,杜佗便知道失言了,连忙将东西全部揣到布囊里,含混地招呼两人一起回去。
刘病已一手拿着自己的布囊,一手拉着张彭祖,只做什么都没有听到,径自往门外走,直说自己饿了,杜佗反而慢了一步,落在后面,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摇头笑了笑,便拿上张彭祖书几上的包,慢条斯理地跟上两人。
走了一段路,张彭祖便缓了过来,想起刘病已被罚得最少,便毫不客气地道:“病已,你抄得少……帮我一些吧……”
刘病已却是没有反应,张彭祖以为他不乐意,两手攀上他的肩膀,不依不饶地又要求了一遍,刘病已才连忙甩开他,没好气地道:“我可不想被先生再罚。”
复中翁多少年的经验?他们这些十多岁的孩子想造假?——虽然他们三人没有亲身经历过,但是,在学舍这些日子,又何尝没有亲眼见过这类事情?
听刘病已这般说,张彭祖也就熄了心思,并没有多想,更没有多说什么,杜佗却察觉了刘病已的异样,因为在路上,也不好询问,便故意板着脸与张彭祖说道:“曾孙比你还小数月,你不用功,还动这样的心思!”
杜佗比他们俩都大,自然更清楚自己为何会到复家,因此,一直以来,他都以“曾孙”称呼刘病已,不似张彭祖,有时兴致一起,便直呼其名。——虽然刘病已不计较,但是,他既年长,失了礼数,别人只会往坏处想。
一听杜佗的训斥,张彭祖不禁赧然,低头跑开。
看着张彭祖的背影,刘病已却是愕然转头看向自己身旁的杜佗——他是故意激走张彭祖?
杜佗笑了笑,随即低声道:“怎么了?似乎……心神不定……”
刘病已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杜佗是为了与自己说话……
“……没……是……”
刘病已说得磕磕绊绊,却终究没说明白。
杜佗不禁拧了眉,却也没有再追问,只是轻推了刘病已一下:“先回去用食吧……”
两人并肩走回居住的民舍,张彭祖已经在等着了,见两人进门便直催促服侍的奴婢将午膳送上来。
三人都是被严格教养的,自然是食不言,寝不语。
待奴婢撤下食具,张彭祖才一边起身,一边狐疑地道:“阿佗,我是不是哪儿做错,惹到你了?”他也是大家出身,当时不觉得,事后一想,便察觉杜佗之前的言语似乎是在针对自己了。三人素来交好,张彭祖也知自己自己是家中少子,最受娇惯,因此,直接就想到自己是不是哪儿不到,让杜佗不高兴了。一顿饭的工夫,他越想越觉得不好,便干脆直言相问了。
杜佗翻了个白眼:“今日,你我一共说了没十句话,你能说错什么?我只是实话实说!”那神色、语气皆是再坦率不过了。
张彭祖更加困惑了,目光一转便看向刘病已,希望他能给自己解释一二。
刘病已瞥了杜佗一眼,勉强笑道:“与你没什么关系……”
张彭祖点了点头,刚要往书房去,又蓦然停步,转身看向刘病已:“曾孙有什么难处?”
一听这话,刘病已立时一怔,杜佗却是莞尔轻笑。
“……有这么明显?”刘病已不由苦笑。
张彭祖倒是也有些惊讶了。
“真有难处?”
“去书房说吧……”杜佗截了两人的话头,慎重地建议。
三人便加快步子往书房赶去。
将到书房门口,刘病已却停了步。
“曾孙?”杜佗走在最后,见状不由出声唤了一声。
张彭祖走在前面,闻声便转头,随即转过身,不解地皱眉。
刘病已看了看两人,皱着眉,神色凝重地道:“这事……我不能说……所以……”
刘病已思前想后,还是觉得跟他们说那些不妥。
“是不能说,还是不想说?”杜佗的神色更加严肃了。
“不能说!”刘病已断然回答。
杜佗与张彭祖语塞,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了。
不等他们想好,刘病已又道:“我要回未央宫一趟。”
杜佗与张彭祖又是一愣。两人都是高官之子,如何不知道宫中的事情?
想想最近与未央宫有关的事情……两人的脸色更不好看了。相视一眼,两人很有默契地同时伸手,将刘病已拉进了书房。
“病已,你回去要做什么?”
“曾孙,有些事情是外人不能掺和的……”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总而言之,都是不想刘病已回宫。
刘病已只是默默地听着,直到两人口呆舌燥地停了话音,才笑了笑,站起身:“我明白的。放心,我只是去听听消息。”
刘病已如此一说,两人便再无话可说了,只能又叮嘱了一番,才放他离开。
待刘病已离开,两人稍歇片刻,便开始伏案抄书。又过好一会儿,停笔稍歇时,张彭祖忽然想到:“曾孙要探听什么消息?”
杜佗手上一停,笔下便出了错,只能叹息着摇头,取了书刀,削去错处。
“估计……是与皇后有关。”杜佗不愿多谈宫禁之事。
张彭祖也明白禁忌,见他如此,便噤声不言了。
半晌,杜佗完成了自己被罚的抄写,收拾时,见张彭祖抬眼,便轻声道:“不知道是不是皇后要做什么了……”
“皇后能做什么?”张彭祖咬着笔杆反问。
虽然不清楚具体情况,但是,他们还是知道,皇后的年纪比他们小不少呢!
杜佗思忖了一会儿,摇头道:“皇后虽然年幼,但是,也到该晓事的时候了……”
张彭祖不再反驳,十分深沉地叹了口气,闷声道:“等曾孙回来便知道了。”说完便不再抬眼,专注地抄写《礼记》
刘病已回来得比两人猜测的要早一些,眉目间满是沉郁。
张彭祖仍在抄书,杜佗一个人陪着这位少年。
刘病已的寝室中,两人面对面坐着,却良久无声。杜佗不敢问,只能等刘病已自己开口。不知过了多久,刘病已终于开口,声音十分嘶哑。
两个消息。
——长公主共养劳苦,复以蓝田益长公主汤沐邑。
——掖庭中,一位八子暴病猝亡。(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