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柳木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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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陵洵一手撑着头,一手把玩着酒杯,不知是不是因为喝得微醺,眼角有些泛红。

    “我起初也并非没有疑心。怀风才名闻天下,又是阵术超群的阵法师,天下豪杰谁不愿将他奉若上宾,何故一定要辅佐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布商?直到最近我知道了一件事,才明白他为何要选我。”

    “知道了什么?”钟离山见陵洵并非色迷心窍,越发好奇,是什么让他对这个穆九死心塌地。

    陵洵却问:“姐姐走的那日,你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什么?”

    钟离面色微变,下意识往窗外看了看,才压低声道:“这般重要的事,我怎么会忘?”蓦地又一惊,问;“莫非,莫非那穆九也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他何止是知道,当年镇南将军府满门被斩,五千府邸护卫死得一个不剩,我当时才只有四岁,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幼童,是怎么从那尸山血海里爬出来,钟离大哥可曾想过?”

    “难道不是陵将军事先安排了人将你救出来?”

    陵洵摇头,“父亲被诱骗入京,宫里还有外祖母静妃的传召,连同母亲也跟随入京,消息封锁得密不透风,谁都不会想到灭顶之灾突然降临,又怎么会事先安排?”

    “难道……是穆先生?”钟离山看陵洵如此神情,再前后一联系,便猜到真相,“可是不对啊,看他年龄,他当年也不过是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又如何有那本事救出你?”

    “但他并非常人,而是阵法师。我那时虽然年幼,却还是有记忆的,知道是一个少年人将我从将军府中救出。不仅如此,他为了掩人耳目,还将我打扮成女孩送到益州的绣庄,又为我启蒙,传我阵术。若是没有他,就不会有今日的风无歌。我这条命是他给捡回来的,不要说他以真心待我,便是真的别有用心,我也无怨无悔。”

    陵洵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钟离山听得怔忡,半晌之后才长叹一声,“我却不知道你二人有过这等渊源。不过你确定他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不会是借用别人的名号来诓骗你?”

    “绝对不会,这一点我自有办法印证。”

    “好,既然你如此说,我便知道你是心中有数之人,罢了,我也不做那等恶人,你若是想与他成婚,我替你们主持便是。”钟离山终究被说服,见陵洵似乎心有触动,便又安慰道:“其实你也无需多想,那穆先生既然知道你的真实身份,挑中你辅佐也就没有话说,你可是皇族后裔,又是忠良之后,可比那什么陈冰陈火之流的强多了。只要有一天你的身份昭告天下,不说别的地方,就是在荆州,便会一呼百应。”

    陵洵笑道,“你倒是有意思,才一顿酒的功夫,竟为他说起话来。”

    钟离山瞪了陵洵一眼,“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女大不中留,你这胳膊肘都往外拐了,我这做姐夫的又有什么办法?”

    “滚你娘的,谁是女!”

    钟离山哈哈大笑,“这么多年了,你只要被人提起长得像女子,还会这般气恼,简直是一点就炸。”

    陵洵懒得和钟离山一般见识,又小酌了一杯,却对钟离山说起一件正经事:“不过你说的也对,我若是想要有立足之地,去荆州最好不过。等我帮你从陈冰手中抢了汉中,我就去荆州光宗耀祖,不过可得说好,你要借我一些兵马。”

    钟离山深知清平山能发展到今日的程度,全都是陵洵和穆九的功劳,答应得极其爽快,“好,不要说兵马,就算你只在这里待着,我也养着你!”

    陵洵用眼角余光乜着钟离山,嘲讽道:“说得好听,你只怕早就想让我滚了吧?当时小甘中毒,你不是还要怀疑我?”

    钟离山连连摆手:“快别提了,我那段时间喝酒喝得头痛欲裂,实在是失了神智,如今再看,真不知那段时间是如何过的,浑浑噩噩像是在梦里。”

    陵洵本是无心听着,却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问钟离山:“你说你那段时间觉得浑浑噩噩?是怎样的感觉?还有,你那头疼病之前可曾有过?”

    钟离山被陵洵问得一愣,“怎么?你为何如此问?”

    陵洵皱眉,“我怀疑有人在你身上动了手脚,你那头疼病来得蹊跷。待我和怀风说一说,让他替你看看。”

    却说陵洵方才离开穆九后,穆九便拿出一卷纸,在案上铺开,只见上面画着某种复杂的符文。他又仔细核对过一遍,确定这符文画的没什么纰漏,便掐了一套复杂手诀。哪知屡次尝试失败的咒文,这一次竟然生了效,那纸上的纹路,随着他最后一个字诵出,居然逐渐泛出浅黄色的光来,接着整个阵法图纹金光大盛,其中似有气流翻滚浮动。

    五行相配之人在彼此身边相守,阵术定会一日千里,对陵洵来说他的领悟力与日俱增,对穆九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

    这研究了数年的传声阵,居然在这短短几个月里进展迅速,如今竟真的成功了。

    然而,还未等穆九从这成就中获得喜悦,自那传声阵里,突然传出两人的说话声。

    穆九微微愣住。

    这竟是陵洵和钟离山的谈话声。

    传声阵想要千里传音,必然要有两个符文一模一样的法阵,可是他这里才画出一个,又怎么会听到陵洵那边说话的声音?

    穆九正要收了法阵,出门去找陵洵探个究竟,却没想到刚好听到两人谈论到自己,因而收回阵术的手停住,竟忍不住继续往下听。

    直到听陵洵说到那句:“我这条命是他给捡回来的,不要说他以真心待我,便是真的别有用心,我也无怨无悔。”穆九悬于传声法阵上方的手微颤,终是没能支撑住,将阵术散了开去。

    失了效力的传声法阵再也没有声音传过来,室内寂静无声,只余一室烛火摇曳,将他孤立于桌案边的身影投于地面上,晃得重影,显出几分不真实。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是像有一只手,在上面紧紧抓了一下。

    也不知就这样过了多久,砰砰砰传来敲门声。

    穆九回过神,忙将绘有传声阵符文的纸张收起来,走过去开门,却见陵洵一夜之内又去而复返,只是这一次,他没穿外衫,只着了单衣站在门外,雪白的段子衬着他微红的脸,显然是刚喝了酒,有点醉意,却醉得那双眼睛极其明亮,亮得像是里面落了星子。

    “怀风。”陵洵见了穆九,呆呆地唤了一声,忽然觉得脑子不好使,忘了他是来做什么的。

    他记得明明有事要来找穆九,怎的就想不起来了?

    “主公怎么还未睡?”穆九本就心绪复杂,在看到陵洵的那一瞬,忽然有种从未有过的窒息感,竟无法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

    “怀风不是也没睡?”陵洵说着就迈步往屋里走,未料脚下不利索,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扑进穆九怀里。

    穆九接住他,陵洵就那样黏在穆九身上傻笑了一下,地鼠一般用脑袋往前拱了拱,忽然福至心灵,找到了来这里的原因,对穆九嬉笑道:“你看,我一喝多就愿意抱着人,我想啊,未免再抱错了人,还是来找你吧。”

    穆九没有办法,只好将人半拖半抱弄进屋来,拉扯间摸到陵洵的单衣,里面竟好像有绣纹,大约感觉到绣纹的图样,微微一怔,忙又将陵洵的衣服拨开,想要看个究竟。

    哪想到陵洵却会错了意,见他来脱自己衣服,整个人都烧起来,却硬是借着酒劲壮胆没有闪躲。

    穆九掀开陵洵的衣服,终于看到了绣在内里的图样,不由微皱起眉。

    那图样竟然和他绘制的传声法阵图纹一模一样。

    “这是哪里来的?怎么会绣在你的衣服上?”穆九以为是什么人要在陵洵身上放了符阵,以此窃听消息,不禁沉了脸色。

    陵洵这时才后知后觉,低头看了看单衣里绣的图样,再看看穆九,以为他生气了,才只好将自己偷偷摸摸干的事抖落出来,小声道:“我是看你一直在研究这个法阵,便想试着帮你研究。可是研究了许久,也没研究出个所以,便想将它贴身绣在衣服上,看能不能心有所感……”

    穆九看着陵洵,顿感一阵失语,天底下能想到这种方法研究阵术的,估计也就只有面前这人了。可是不管他是不是真的心有所感,还是只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这传声阵倒是他先自己一步做成了。

    “对了,这到底是个什么阵术?”陵洵见穆九神色有所缓和,总算放下心,也就不禁好奇起来,掀开衣服迷迷瞪瞪地凑近了看,都没注意到已经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肚皮。

    穆九心念微动,忙将陵洵的衣服整理好,说道:“这不是什么阵术,只是在古书上看到的一个密文,还不知道有什么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