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弱水

曲酒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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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0  来人须发皆白,还穿着雪白的道服,他手里拿着拂尘,站在云端上。我惊诧,这柳长言的师尊竟然是个地仙!

    自己这样傻愣愣的站着,好像不太好,我跟着见礼,却没跪下,“师尊好。”

    说完我自己差点又想挠墙,他是柳长言的师尊又不是我的师尊,自己瞎叫什么!不过我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口误的,当下笑容满面的看着柳长言的师尊——冲元子。表现得很乖巧。

    冲元子朝我微微颔首,突然说道:“以前不曾见过姑娘,不是我们昆仑的狐狸吧?”

    我一愣。

    不待我答话,冲元子自顾掐指算了起来,片刻过后,他一脸纠结,“怎么算不出这位姑娘的来处归处?再来一次。”然后又开始掐来掐去。掐着掐,他好像忘了旁人,只管自己算得高兴。

    柳长言轻咳一声,说道:“见笑了,师尊一直都这么……率性。”

    我点头表示理解。我的好些个长辈都没个长辈样。比如说美人,她在我跟前从来都懒得端架子,一点上仙该有的做派统统没有。她说,她在我面前没个长辈样,我在她面前也没个小辈样,谁也不比谁强。而这像大长老一样,满头华发的老者显然也是同美人一样的。我只希望他不要和大长老一样啰嗦就好。

    柳长言出声,把冲元子从自己的世界里拉出来,“师尊!”

    冲元子停下动作,很假很假地咳了几声,“为师掐指一算,得知你们要回来,今日果然到了。”

    冲元子拿着拂尘在长清头顶拂了一下,很忧愁的样子,他叹了一声,“你们都下山去了,只留我老人家在昆仑山上,实在寂寞得紧。”

    平日里咋咋呼呼的长清此刻低垂着脑袋,他低声道:“接到您老人家的传讯后,我们这不是回来了嘛?”

    冲元子轻哼一声,把拂尘甩回臂弯,说道:“你们随为师来。”说完率先驾着云走了。走出老远,我依稀听见他气急败坏的声音:“怎么还是算不出来!乱了乱了,徒儿的也乱了!”

    柳长言拿出飞剑,一脚踏上去,回头朝我伸手微笑,“上来。”我把手放进他的掌心,借力上了飞剑。

    我站在他身前,陷入了吃不吃豆腐的纠结中。就我们现在的姿势,我总不能反手抱着他吧?我纠结着纠结着,刚伸出狼爪,身子也往后倾了倾,柳长言就在身后说道:“到了。”

    为什么!!要犹豫!!

    我们从飞剑上下来,一路顺着长阶拾步而上。台阶的缝隙里隐隐可见一些青苔,显然是有些年头了。阶梯的尽头是一座古朴庄严的宫殿,隐在云雾里,瞧得不甚分明。

    踏上最后一层台阶,柳长言扯住我的袖子,说:“你在外头等等。”

    我闻言点了点头,飞身跃上一颗高大的树木,在上头寻了一处枝丫坐下,目送柳长言和长清一同进了殿里。

    殿门紧闭,我瞧不见他们的身影,更听不清他们的谈话。我坐得无聊了,使劲摇晃着双腿,树上的叶子纷纷坠落,飘到石阶上。

    人间还是冰天雪地,而这昆仑竟是绿草如茵,想来也同我们青丘一般,不愧为仙乡福地。

    我数着那些飘落的叶子,数得眼前发晕,终于殿门打开了。柳长言的师尊先从里头走了出来。他走出几步,停下用手捂了捂心口,再走几步,又停下,深吸了几口气。

    我听见他说:“诶,想不到下了一趟山,别的没悟出来,倒是把人间酸腐书生的做派学了个干净。”

    我在树上捧腹大笑。

    我正笑着,不想他们的师尊又折回来,我一惊,一口气卡在喉咙里,不受控制咳起来。我顺了顺胸口,看见师尊正扯着长清的耳朵,骂道:“你以为就这么放过你了?”

    长清歪着脑袋,叠声道:“师尊,您轻点!”

    他们两个推搡着走远了,我把目光收回来,瞧见柳长言站在树下,有一片落叶掉在他的发髻上。

    我笑道:“你瞧,连你师傅都嫌你迂腐得厉害。”

    他把那片叶子拿在手心里仔细瞧着,好像上头有什么好看的东西一样。正当我怀疑他已经走神的时候,又听得他说:“以后改便是。”

    我不置可否,轻笑一声,然后跳下树枝,站在他跟前,说:“你带我去找弱水。”

    他微微颔首,拉着我踏上飞剑。

    弱水周围一片静谧,方圆百里,没有见着飞禽走兽的,我深吸几口气,发现空中弥漫着腐朽阴暗的气味。鲛人,真的会在这种地方生活吗?

    弱水是一汪流深的潭,明明水质清澈,却怎么也瞧不见底。水面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有风吹过,连涟漪也不曾泛起。在弱水周围绕了一圈之后,我扯了几根头发,对着断发吹了口气。断发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来到弱水上方,在空中打了几个旋,然后就掉在弱水里,沉了下去。

    我咬着唇,把足尖轻点在弱水面上,足尖刚点到弱水,就好像有一股吸力般,要把我扯进弱水去。我惊呼一声,感觉身上的灵力流失得厉害。

    “姑娘!”柳长言的惊呼声传来。他拉住我的手臂,把我带离了弱水边,他道:“不可儿戏!这水谁都能给沉下去。”

    我惊魂未定,愣愣看他,莫能言语。看来这弱水真是不简单,不然也不会成为昆仑禁地。

    柳长言神色有些严肃,他问道:“你就非要找到鲛人不可?”

    我在弱水旁的一丛草地坐下,想了想,我缓缓说道:“其实本来并不是非找到不可。不过我如今要么混吃等死,要么去找鲛人,我思来想去,还是觉着找鲛人更有意义些。即使我最后什么也没找着,总归是能有个盼头。能这么尽心尽力去做一件事,直到……我死了,也不至于死不瞑目,总算是努力过了。”

    柳长言失笑,“姑娘还打算用一辈子去寻找鲛人不成?”

    心绪百转千回,一时之间,我有些难受,偏偏憋在胸口,不能说出来。用一辈子去寻找鲛人,听起来是很荒谬,但是柳长言他怎么会明白,我这辈子即将到头了。所以我穷极一生,时间还是太短太短。

    这里太安静了,总觉得太寂寥。我双腿曲起,双手环住膝头,用力抱紧,似乎这样就能减轻心底那份挥之不去的压抑感。

    身旁一阵衣料摩擦的声响,而后,听见柳长言的声音:“姑娘打算怎么办?”

    我望着远方连绵起伏的山峦,原本是在思考要怎么回话,不过想着想着,就有些恍神,思绪不知跑哪里去了。怪不得美人总是看着山峦就容易发呆,原来这还真是个走神的好办法。

    我把头埋在膝上,稳了稳情绪,安静良久,我问道:“你没有没遇见过一个,能让你不顾一切,即便死了,你也总想让他活过来的人?”

    柳长言没有回答,一时之间,只能听见沙沙的声响,那是风吹过树叶草丛的声音。仿佛天地间一片荒芜,只有自己。

    “我最亲近的人是师尊。”顿了顿,柳长言说道:“师尊待我恩重如山,养我育我,若没有他,就不会有今日的柳长言。”

    他看着我,眼眸氤氲着温和的笑意,“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生死有命,这本是天道循常。姑娘还是看淡生死得好,执念太过,极易伤人。”

    “你教我看淡生死?”我有些气闷,把头扭向别处,“为什么你们都不能理解我?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天地间,再没有一个弱水能那样待我。

    许久寂静无言。

    我独自闹了一会儿气,想到现在再没有人会安抚自己的小性子,自己还闹什么闹呢?没有美人,没有大长老。我强压下不舒服,眨了眨有些湿意的眼睛。

    想了想,我把从东海拿来的贝壳扔进弱水里。贝壳落在水面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就这么悄悄沉下去。我不禁有点后怕,如果没有柳长言拉我,那我应该会像这枚贝壳一样,悄无声息的沉下去吧?

    “这是做什么?”

    我用余光瞟了瞟柳长言,然后把一个贝壳递给他,“你听。”

    柳长言听着听着,神情渐渐有些恍惚。

    “喂?”我推了推他。

    他回过神,朝我一笑,“这歌声……”

    我笑道:“是鲛人的歌声。”

    他放下贝壳,说道:“都说鲛人的歌声使人如痴如醉,有些人被鲛人的歌声蛊惑,还投了海。现在看来,这话也不是夸大其词。”

    我调侃道:“你也怕被蛊惑?”

    柳长言嗟叹一声,“世事变幻无常,人心最难琢磨。我也怕有一天便守不住道心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在我遇见的人当中,你是最有觉悟的。一定能历劫成功,得道飞升的。”

    柳长言低垂了眼眸,轻声说:“但愿如此。”

    良久没有动静,我问道:“你说贝壳这么小,就算水底有鲛人,他们会不会也不注意的?”

    柳长言一愣,“这不无可能。”

    我决定发挥我的聪明才智,让鲛人不能忽视这些贝壳。我从弱水四周撬了许多庞大的石头,把贝壳绑在上头,然后绕着弱水,把石头抛下去。

    在弱水上均匀的抛了石头之后,我得意的拍拍沾满灰尘的手,说道:“这漫天石雨,我看他们怎么无视。”

    柳长言却道:“要是石头把贝壳压碎了呢?”

    我瞪他一眼,“你就不能想点儿好的啊?”

    他笑笑不再说话,挨着我在岸边坐下,静静等待。

    一直到看见天上的疏星,我不由得沮丧。

    我哭丧着脸,喊道:“不会真让你给猜中了吧?那些石头把贝壳都压碎。可是我们往底下投了这么多石块,就算没有看见贝壳,鲛人也该来找我们算算账吧。”还是说,这里真的没有鲛人……

    我拔着身旁的小草出气。

    柳长言问道:“可要回去了?”

    我心有不甘,气呼呼的说:“不走,我还要再等一会儿。”

    柳长言又重新坐下,说:“那我陪姑娘一道。”

    不过我嘴上虽说得坚决,但到半夜的时候,我的眼皮又不争气的开始打架了。我往旁边温热的物体靠近,可那物体好像会移动,我怎么靠近都靠不到。我闭着眼睛,双手一抓,把温热的肉体往身边一拉,然后心满意足的睡去。

    可还没等我睡熟,就听见有叫唤声;“姑娘姑娘,青衣……”

    我清醒过来。

    柳长言指着水面,说:“你看。”

    月光照到水面上,月如华练,像给弱水披上了一层华裳。在这闪着星辰的水面,有几截鱼尾在摆动,鱼鳞泛着水光,在涟漪中起起伏伏。

    我又惊又喜,这一直平静无波的弱水,终于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