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校董公子有点心虚地移开视线:“或许我是有些对不起你,但我可以给你一笔钱做为补偿,只要你答应我,不要再妨碍我追求幸福。”
“妨碍?原来在你眼里,我竟是个妨碍!你知不知道我为你付出了多少,现在你却只想用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前校花激动得情绪失控,愤怒地挥舞着双手向男生冲去。男生连忙扔开花束,试图扭住她的胳膊让她安静下来。混乱之中,也不知是谁失手推了冯老师一把,害他脚下一个踉跄,手里捧的盒子顿时摔在了地上。
“冯老师,你没事吧?”见状,几名与冯老师相熟的学生赶紧拥上前去,将他扶起。
“我没事,只是我的东西——啊,怎么会这样!”被当做背景板无视了老半天的冯老师手忙脚乱地捡起盒子,打开一看,顿时傻了眼。他心痛地说道:“这是我费尽唇舌才从伯父那儿借来的珍藏品啊!突然摔裂了,可让我怎么和伯父交待!”
看着他痛心疾首的样子,林紫苏慢慢记起了关于他的事情:这位冯老师有个喜欢收藏古玩的富豪大伯,受对方的影响,他从小就对古玩很感兴趣。虽然正职是物理讲师,但闲暇之余还兼了一门教学生古玩常识的选修课。
因为他讲课有趣,三五不时从土豪亲戚那里借真品来做当堂展示,为人又热心,经常不计报酬无私地帮助学生,所以很多人都蛮喜欢选他的课。
不过,林紫苏也记得,这位单纯如少年,一门心思都扑在兴趣爱好上的老师,因为把所有工资都花在了买古玩上,没有分毫积蓄。现在突然打破了一个古玩,只怕他拿不出这笔赔偿来。
虽说若要追究起责任来,罪魁祸首还是校董公子和前校花两个,但若那两位想要推卸责任,闹起来也未免让人头痛。
想着前世自己忙于打工累倒,生病错过了两门课程,事后还是这位冯老师主动斡旋帮忙,想办法替自己拿到了学分。又看了一眼依旧在拉拉扯扯投入上演着负心郎与薄命女戏码的两人,林紫苏当即决定要帮这个单纯的老师一把。
越众而出,她问道:“冯老师,能让我看一看么?”
“啊?”
呆呆的冯老师还没反应过来,手里的纸盒已被面前这陌生的秀丽少女接了过去。
打开一看,林紫苏才发现盒中盛放的陶器算不上精美,而是古拙非常,但散发的那一种沧桑岁月的感觉,却是十分惹眼。
林紫苏很快便从小晏曾说过的古玩常识里认出了它的来历,顿时更加庆幸自己决定帮忙: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以这只陶罐的价值,哪怕冯老师再做上一百年工作,所得的工资也远远抵不上它的身价。
因为修行的缘故,如今她修复起古玩来已非常得心应手,所花的时间更是减少了好几倍。借着木盒挡住众人的视线,纤指在细小的裂缝上轻轻一抹,那条黑纹便像被橡皮擦掉的污渍似的,无影无踪。
收回手,做了个掸掉东西的动作,林紫苏若无其事地将盒子递还回去:“冯老师,你太紧张了,只是一根头发粘在陶罐上罢了。”
“头发?”冯老师又是一愣,呆呆看着飘然落地的那根发丝,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
冯老师本就长了一张娃娃脸,加上现在这副傻傻的模样,看上去活像只维尼熊。林紫苏看他怪有趣的,忍不住轻笑一声。冯老师才在笑声中惊醒过来,俊脸微红地接过盒子。
顺着敞开的盒盖一看,他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睛,像是生怕眼花了似的:“这、这真的没碎!”
“是啊,老师你大概是太紧张看眼花了。不过也是运气好,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没碎。”
说罢,林紫苏瞟了一眼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总算停止争执改为小声抽泣的前校花,忍不住说了她一句:“别为了不值得的事哭哭啼啼,反而生出更大的事端来。刚才要不是运气好,加上冯老师不计较,你现在只怕哭都哭不出来了。”
“你、你知道什么!我刚刚只是不小心,而且又没有狐狸精来勾引你男友,你根本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前校花一副委屈到十二万分的样子。
林紫苏一听她那堆陈腔滥调就觉得头痛,便向冯老师问道:“冯老师,你那只篦纹陶壶现在大概市价多少?”
“这是北魏的东西,我大伯三十多年前在呼市从一个老乡手里收来的。当时入手花了他一年的收入,现在嘛,若放到市场上,大概至少能卖出近千万吧。”不假思索地说完,冯老师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某件事:“咦,你怎么知道这是北魏的?我大伯许多搞收藏的朋友,一开始都以为是只废弃的素瓷胎呢。”
林紫苏没有回答,而是看向已经惊呆了的前校花:“为了一个不值得的男人,险些背上近千万的债务,你觉得值吗?”
前校花根本没有想到这件文物会如此贵重,一时脸色惨白,嗫嚅着说不出话来。但一直浑浑噩噩的眼神倒是恢复了几分清明,并重新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校董公子,也不再拉着朱焰无理取闹。显然是将林紫苏的这番话听进去了。
见状,林紫苏微微一笑:迷途知返,这女生还算有救。
这时,只听冯老师又锲而不舍地追问:“这位同学,你到底是怎么鉴别出来的?”
“这个啊,很简单,这件陶器具有鲜卑族与契丹族的明显特征:形制古朴素净,注重实用性多于装饰性。恰好我手头也有一只契丹人的提梁壶。虽然不是同一个朝代的物件,但到底是同个民族所制作的,有些特征一脉相承,所以我一眼就认了出来。”
林紫苏手头的那只,正是上次小晏带她去小潘家园淘来的提梁壶。因为破损严重,加上店家不识货,她只花了五千块就搞到手,所以并没觉得有多珍贵。
殊不知,之前听冯老师说他手上那件陶器价值千万的同学们,听到林紫苏说手上还有一只类似的,无不倒抽一口凉气,纷纷开始羡慕嫉妒恨:“天啊,林紫苏,你真有钱!”
“是啊,古玩是有钱人的兴趣吧,你家什么时候发财了?”
“求包养求交往!不对,先请个客再说!”
……
看着周围一张张或羡慕或嫉恨的脸,林紫苏才意识到自己或许说错了话。干笑一声,她赶紧解释:“别激动,你们还没听我说完:冯老师的陶器保存得非常好,没有一点残缺,所以才值这个高价。但我家那一件非但年代晚了一千多年,而且还破得不能再破,如果不是在老家打扫旧宅时,偶然有位喜欢古玩的老先生来坐了一会儿,我家大概就直接把它当破烂丢出去了。”
不出所料,听罢她的解释,同学们的兴致顿时统统冷了下来。那几个仇富的同学也不再用露骨的目光盯着她,而是不屑地转开了视线。
这正是林紫苏想要的结果。她深谙闷声发大财的道理,在找出一个更稳妥的方式把自己的财力亮出来之前,她不会对外人显露白。一来是懒得同那些闲贫爱富抱大腿的人应酬,二来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流言。
一心扑在兴趣上的冯老师,却分毫没有察觉方才的世情百态,依旧兴致勃勃地追问道:“对于收藏者而言,品相自然很重要。但若是做学术研究,残片也有很大的价值。这位同学,哪天方便的时候,你能不能把提梁壶带来给我看看?”
“呃,等有空时再说吧。冯老师,我还要回去拿下堂课的课本,先走了。”林紫苏心道她还等着修复完了再赚一笔,要是把破的拿出来,岂不是一大损失。
找了个借口刚准备开溜,一双热情的胳膊却搭了过来。林紫苏惊愕地一扭头,正好对上朱焰灿烂的笑脸,与探究的目光:“嗨,林同学,我们又见面了。刚好我也要回宿舍,我们一起走吧?”
朱焰刚才并没有看到林紫苏使用异能,但却直觉这位同学不简单,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杀死红狸的那神秘人——她压根没想到林紫苏和这事的确有些关系,只是隐隐觉得这二者身上都有让她一探究竟的好奇。加上她对前校花说的那番话很合自己胃口,便想先接近她了解了解再说。
至于林紫苏,也早有通过她了解黑麒麟实力的念头。当下见朱焰主动亲近,也乐得顺水推舟:“好啊,我们一起过去吧。”
于是乎,两名风情迥异的美女,迎着同学惊讶的目光,由各怀心机开始,展开了一段持续一生的友谊。
数年之后,每每回想起当初这一幕,朱焰无数次咬牙切齿:“老娘当年简直傻透了,居然觉得你是只小白兔!”
某人一脸无辜:“这个,我的确属兔啊。”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林紫苏虽然早搬出了校舍,但有些不常用的课本因为懒得搬走,她索性继续放在董佳儿那里。当下两人回到宿舍区,刚准备上楼,林紫苏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咦,是叶老板。”看到屏幕上闪动的久违名字,林紫苏愣了一下:自己早已离开C城,那个古玩店老板叶江还会有什么事呢?
接起电话,那方传来久违的爽朗声音:“林小姐,好久不见。你现在有空么?我到省城来办点事,若你有时间,我们一起吃个饭叙叙旧。”
对这个给自己带来第一桶金,而且为人又爽快大气的老爷子,林紫苏还是挺念旧情的。当即便答应下来:“好啊,叶老板,你定个时间,我一定过去,咱们好好聊聊。”
见她答应得爽快,叶江笑了两声,刚要说话,旁边却突然有人过来问了他几句什么。
大概是叶江没有捂住话筒,对方的声音也清晰地传到了林紫苏耳中:“叶老板,这座瓷器厂你打着灯笼也难找。虽说设备是旧了点比不上景德镇那些厂子的现代化,但生产线一直没停过工,接手来就能赚钱。而且,这里面可是有不少宝贝的。二三十年前古玩这股风还没刮起来的时候,当初厂子的老板为了造仿古瓷器,就特地差人到处去收购老瓷器来参考。你看这片厂房,前前后后十几间,堆的全是他那会儿收来的东西。虽说其中的好东西肯定是被带走了,但留下的那些里,没准就有漏网之鱼呢?毕竟,当年谁也不懂古玩,祖上传下来的东西很多人都是几十块钱就卖了。要是找到一件两件真品,你买厂子的钱不就一下子全回本了?”
叶江苦笑道:“小郑啊,我知道你是个实在人,你说的这些意思我也都明白。但厂子再好,我也得有钱买不是?”
“叶老板,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我还能不知道你?别的不说,单是你那份王阳明手书,放出去还怕卖不到一两百万?再加上这些年你做古玩赚来的钱,怎会连五百万都拿不出来?若不是我去年好赌把家当都输光了,我早自己把这厂子盘下来了,才不来做这中间人的跑腿活儿。”
“唉……”叶江又苦笑了一声:这家瓷器厂他的确很中意,它的前任老板是个文人,对这家厂子也颇为用心。造出来的产品不是饭碗菜碟之类的大路货,而是带有一定艺术性中等仿古瓷器。外型古色古香,价格也还算适中,销路一直不错。
但因为这老板的儿子在国外娶了洋妞安了家,老板夫人不放心孩子,一直怂恿着老伴出国退休定居。老板被夫人磨得不行,最终决定结束在国内的所有生意,举家迁往美帝。所以,才将这厂子转手。
不过,厂子虽好,价格也还算公道,但叶江却有点犯难。小郑说得不错,他的确凑得出五百万,只是,他的流动现金却不过几十万而已,凑齐的前提是他必须变卖手头的金铺和两套房子,以及多年来收集的一些珍藏。相当于是一下子拿出全部身家了。
如果再年轻个二十来岁,他说不定会愿意闯上一闯。倾尽所有把瓷器厂买下来,设法做大。但他现在已经是五十多望六十岁的人了,实在没精力为了一座厂子这么伤筋动骨地折腾。
想到这里,他呵呵一笑,向小郑说道:“再说吧,回头我再考虑考虑,如果有其他人有意向,你尽管带他们过来。我这儿还给朋友打电话呢。”
婉拒之后,他略带歉意地拿过手机:“林小姐,不好意思,刚才和朋友说话,耽误了一会儿功夫……什么?你问这厂是做什么的?哈哈,怎么,林小姐也有意投资实业?”
打趣归打趣,他还是详详细细把自己了解的情况介绍了一下。
电话这头,听罢叶江的介绍,林紫苏的兴趣顿时更浓了。她早就有做生意的打算,只是暂时没想到合适的。现在叶江说有家走中档复古路线的瓷器厂,心思不禁有些松动了:如果将工厂接手过来,靠自己修复古玩的手艺,肯定能吸引许多古玩界的名士,打响名头。只要宣传做到位,其他买不起真品的普通人,也愿意掏钱买件物美价廉的仿品回去赏玩。这生意,她看可行!
这么一想,她连忙问道:“叶老板,我刚好想投资点什么。那家工厂在哪里?麻烦你和他约个时间,我过去看看。”
“唔,地方倒是不远,就在省城往西,出了城不到二十里,不堵车的话一个小时就到了。小郑这边今天都有空,反正现在也还早,如果你手头没什么事情的话,不如现在就来看看?”
林紫苏想了一下等会儿的课程,刚好上课的老师是以松散出名的,从来不会点名,就算翘课也不用担心什么,便一口答应下来:“好啊,叶老板,麻烦你把详细地址发给我,我这就过去。”
“好嘞,我让小郑发给你。”
那个小郑办事效率很高,林紫苏刚刚挂上电话,就收到了短信的提示音。看完屏幕上的文字,她抬头歉然地向朱焰笑了笑:“不好意思,有点急事,回头我们再聊。”
朱焰和她站得很近,虽然无心偷窥,也在无意中瞟到了那个地址。当下也顾不得惊讶林紫苏居然已经有了买下一个工厂的实力,她立即想到了另一件事:“林紫苏,你要去的地方在葡萄区十三号么?”
“是啊,怎么了?”见她神情凝重,林紫苏不禁有些奇怪。
沉默了一下,朱焰决定干脆直接说出来:“我劝你不要轻易接近那个地方,因为,那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林紫苏一愣:“不干净的东西?你是说那里有鬼?”
“也不是鬼,是一种很奇怪的气息。虽说不会给人带来直接伤害,但在那里待久了,人的身体会变差,大病小病不断。”
那地方的怪异,还是朱焰在暑假前无意路过时发现的。当时她想帮忙出手解决了那股奇怪的气息,但因为不确定地方,需要厂主配合让她搜索。不想,她找到厂主提出这个要求时,那个前一秒还一脸和气的老头突然就翻了脸,毫不客气地把她赶了出来。
朱焰从来不是上赶着贴人家冷脸的圣母,见状也怒了,发誓不再理会这件事。如果不是今天林紫苏要去那里,她说不定早忘了。
给林紫苏解释完后,朱焰又有些懊恼:如果这丫头追问她为什么会知道,那她该怎么搪塞过去?自己的修道者身份肯定不能暴露。唔——对了,就说是听说的,对,就这么办!
但出乎刀意料的是,林紫苏根本没问她这些,只是径自出神。见状,朱焰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
难道她是害怕了、准备变卦不去?
闻言,林紫苏回过神来,眼神灼灼,竟是有些期盼:“我在想,能不能利用这个传言压压价。”
“……奸商啊你!”朱焰又好气又好笑地说了一声,“你还是要去?我可不是跟你开玩笑的,那儿真有问题。”
“不管什么问题,总有解决的办法吧?如果为几句流言就错过一桩好生意,那可太划不来了。”其实,有见多识广的小晏在,就算真有问题,林紫苏也压根不在乎。
但朱焰却不知道这引起。除了祈临,她很少有对某个人没办法的经验。但现在看着一脸坚持的林紫苏,她突然不知该怎么回答了。要是再劝下去,又拿不出靠谱的证据,林紫苏肯定以为她是个迷信封建的十三点。
罢罢,反正以前师父总耳提面命做为正派修士天生有除魔的责任,两个多月前她赌气丢下了这件事,恰好今天林紫苏又提了起来,焉知不是冥冥之中,已经早登极乐的祖师爷在催促她赶快尽义务呢?
自认为想通了其中关窍,朱焰略不甘心地叹了一口气:“得得,舍命陪君子,我和你一起去吧。”
“咦?”林紫苏眸光一闪,故意问道:“朱焰,莫非你深藏不露,其实是个道家高人?捉鬼拿妖什么的,手到擒来。”
“这倒不是,不过我天生八字重,能帮你压压邪气。”自认为找了个好借口,朱焰灿烂一笑:“别耽误时间了,快走吧。”
看着这个热心又百变的美女,林紫苏无声地笑了:希望黑麒麟的其他人,都像朱焰一样有趣,这样以后才好打交道。
心中划过这个念头的林紫苏完全没想到,黑麒麟的人的确很“有趣”,比她期待的“有趣”多了,给她在未来带来了一系列哭笑不得的事件。
林紫苏本来打算叫出租车,朱焰却说不用,直接到停车场开出了那张火红的法拉利,一路招摇而去。她的车技就像她的性格一样张扬,坐在副驾的林紫苏一路心惊胆战,直到车子驶达目的地才舒了口气,更加坚定了买车的决心。
“叫是叫葡萄区,却一根葡萄藤也没有,真不知这名字怎么取的。”朱焰轻哼着,带上车门,熟门熟路地来到一处厂门前,指着招牌说道:“这就是你要找的地方了。”
林紫苏抬头一看那新漆的招牌上,大大的“雅艺古瓷”几个字,再注意到从大门里看进去的平地,有新翻修过的痕迹,连地上的规划线都是新画的,不禁若有所思:按说,卖工厂又不是卖房子,原厂主想将它转手,也犯不着特地翻修一番。那只能有一个解释、厂主原本是打算继续经营下去的,没想到却因意外不得不转让出去。看来,这个原因十有*就是朱焰所说的那股不干净的气息。
心中暗暗思忖着,林紫苏面上却不露声色。上前同正抽水烟筒的门卫打了个招呼:“大爷你好,听说这间工厂要转让啊?”
“是啊。原来的李老板要到美帝去了,不想再做生意了,准备出手咧。”老大爷带着浓重的口音说道。
“哎,可我怎么听说,李老板原本还打算多做上几年再走啊?”林紫苏不动声色地套着门卫的话。
老大爷从没听说过这茬,闻言愣了一愣,随即眯缝起眼睛,像是想到了以前没有注意到的事情:“这么一说,还真是咧。三个来月前李老板刚拿下一笔大单,开心得很,赶完货后还把厂子翻新了一下,说他如今上了年纪,其他的生意都留了股份交给别人来打理。唯有这家厂子,因为他喜爱瓷器,所以要留下来亲手经营。”
抖了抖烟藤上的灰,老大爷似乎找到了合理解释,眉眼一下子舒展开来:“不过,听说李老板的洋儿媳生娃了,他太太高兴死了,先飞到美帝照顾孙子去了,说是直到孙子上小学之前都不会回来。大概李老板是觉得一个人孤零零待在这边没劲,所以才决定结束生意,也过去和家人团聚吧。”
“原来是这样。对了,大爷,我是来找人的,你们这儿今天有来个姓郑的人吗?”
“有啊有啊,自打李老板决定转让之后,就找了位姓郑的人过来,负责联系有意向收购的客户。他最近啊,三天两头的带人过来相看。”说到这里,老大爷猛然一愣:“你这小闺女,难道竟是要来买工厂的?”
林紫苏还没来得及回答,便听到工厂里远远地传来招呼声:“林小姐!你来得真快,我还说到路口去接你呢。”
朝震惊的老大爷笑了一笑,林紫苏转身向正快步走来的叶江迎去:“叶老板,麻烦你先带我转转吧。”
和叶江同行的是个三十出头的年轻人,也就是他在电话里提起的小郑。这人眉眼里透着精明,神情有些浮夸,不过因为与叶江交情好的缘故,他对林紫苏时,不像对其他人一样,只捡好话讲,而是没有太多隐瞒,直言不讳地提到了这工厂的一些缺点
“林小姐,听老叶说你精通古玩,那想来你也该知道,在古代做出一件漂亮的瓷器是不容易的,手艺繁琐复杂,一般人很难掌握。放在现代,若是流水线上的一个模子倒出来的产品,倒也没什么。但像雅艺古瓷这样一家标榜复古、专做精品的工厂,是不可能只依赖机器的。纹样师傅、打模师傅……不但必须要经验老到,还要有上佳的审美眼光。遇上一些造型特殊的瓷器,甚至还需要专门的老师傅手工来做。”
听到这里,林紫苏猜出了几分弦外之意:“郑先生,莫非工厂现在缺少这方面的人才?”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好办了。一家工厂要做起来,技师必不可少。就算她林紫苏能耐再强,也没有坐在厂房里天天倒腾模具的道理。
“这倒不是。”小郑压低了声音,瞅了瞅周围没有经过的工人,这才说道:“李老板很重视培养人才,开出的薪水不低,而且他为人也厚道,所以几个老师傅还是很忠心的。但奇怪的是,自从三个月前开始,这几位老师傅总是在生病,虽然不是什么严重的大病,但偏偏怪就怪在,他们一回家休息着就好了,再来工厂做活就又复发了。”
“难道工厂里有什么放射性超标的物质?”朱焰插话道。
小郑溜了一眼这位难得一见的大美女,声音不自觉放得更轻:“李老板也曾怀疑过,但师傅们和其他工人一样,吃同样的饭菜,住同样的宿舍,白天都在一个地方做工。其他普通工人就是一点事也没有,单单是这几位师傅生病。”
闻言,林紫苏和朱焰对视一眼,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叶江接着说道:“这种事呢,可能是巧合,也可能另有原因。李老板带着几位师傅一起去医院做了检查,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他本来打算找个这方面的高人来看一看,但因为夫人再三劝他一起出国团聚,加上这件事实在是有点古怪,他便觉得,或许是老天也在成全他夫人,想让他到国外去。就不再费心找原因,索性直接转让了。”
林紫苏皱了皱眉:“但要是不解决这件事的话,就算另换个人接手厂子,也不顺利。”
听出她隐隐有责怪他对别人隐瞒真相的意思,小郑连忙解释道:“林小姐,这件事如果一上来就告诉别人,那肯定是要把人吓跑了,而且还会到外面乱传,影响工厂的声誉。只有对有意接手工厂的意向性客户,我才会说实话。你是老叶的朋友,所以我也就没瞒着你。”
话虽如此,但小郑还是不太相信,林紫苏一个二十不到的小姑娘家,会有什么实力接手瓷器厂。而且照刚才一路走来的情形,她对工厂流程一窍不通,全靠叶江在旁边解说。这样一个黄毛丫头,他实在难以相信她会接手工厂。唉,说来也是好事多磨,如果叶江肯倾尽身家接手这厂子,那他就可以顺利拿到提成,还上最后那笔赌债了。等这两个小姑娘走后,他一定要再好好劝劝叶江,一定要让他接手工厂!
注意到小郑目光闪烁,神情里颇有几分不以为然,林紫苏猜到他是疑心自己只是来闲逛,并没有诚意与实力接手厂子,不禁了然一笑,也不急于解释。
走到一排不像是生产车间的平房面前,林紫苏问道:“这里又是做什么的?”
“这里放着李老板以前收购来的瓷器,同时也是几位老师傅的工作室。他们经常到这里来翻看瓷器,寻找灵感。”
小郑刚刚说完,林紫苏便觉得藏在手掌中的小威动了一动,在脑中对她说道:“主人,这屋里似乎有种古怪的气息。”
那种异样的感觉,林紫苏也感受到了,并能确定那是一股灵力波动。但与之前捕获小威时在将军府感受到的不一样,这股灵力比较微弱,而且毫无恶念,只是带了浓浓的焦灼与急切。如果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一个人心急如焚地想要寻找另一个人。那份感情,比爱人更加醇厚,比亲人更加亲密。
这时,朱焰精致的面孔上闪过几分凝重,显然也意识到了这里有问题。不着痕迹地把林紫苏挡在自己身后,她故做好奇地问道:“照你这么说,这里面是真古董啰?李老板还真是大手笔啊,居然要这么多屋子才能放得下他买的古玩。”
“不是的,朱小姐,李老板精明着呢。当年低价收来的那些东西,他都找专家来鉴定过,其中确实有价值的都被拿走了,只剩下一些三文不值两文的破东西,而且还以残破的居多,就算原来很值钱,破成这样也卖不起价了。再说,完好又值钱的毕竟是少数,几百件里能淘出一件来就不错了。李老板当时派人收购了很多,所以才堆了十几间屋子。”
说着,小郑叫来一名工头,取出钥匙打开了仓库,示意众人进屋参观。
打开头顶的白炽灯,林紫苏四下环顾,只见平房内四面墙都设立了高大的木架,上面杂七杂八堆满了破瓦残片。相对完好一些的,则摆放得要整齐一些。同时,中心宽大的工作台上也放了几片花色精美的残片,与几本翻得旧旧的卷了边的瓷器鉴赏图鉴。显然,工厂的老师傅们经常在这里翻看找灵感。
转了一圈,确定那股灵力的根源不在这间屋里,又打量那几块残片上的花色实在精巧,林紫苏不禁拿起来仔细翻看。如今她对瓷器也算有一定的眼力,当下看了几眼便认出,那瓷片断口露出的陶胎细腻匀净,光泽粒粒,绝不是现代工艺做成,甚至也不是民国时期的。
难道这是年代更为久远的古董残片?对了——小帝曾说过,随着修为越高,自己的天赋异能也就越强,或许,只要修为再上一层楼,她就能仅凭一块碎片,而复原整件古玩!
想到这里,林紫苏眼前一亮。趁人不注意,她悄悄将碎片放进口袋,然后借口说要上厕所,避了出来。
找了一个没人的角落,她迫不及待地施展异能,顿时,奇迹出现了:本该只是一件死物的陶片上,如树枝抽叶一般,边缘缓缓扭动着伸展延长。原本从中断裂的精美花纹,也随之重新变得完整,工笔细致,找不出分毫破绽与缺憾。
成功了!她成功了!
试验完毕,林紫苏心中顿时生出一阵狂喜。虽然现在不方便再继续行功,但既然残片能有变化,那说明修复出完整的瓷器,不过是迟早的事情!单是刚刚进去的那间屋子,这样的残片就不计其数,更遑论还有另外十几间屋子,也同样堆满了残片!
这等于说,她花了五百万,不但能买下整套生产线,还能买下不计其数的古玩!多的不说,只要修复好的古玩里、一百件之中有一两件清代哪怕的东西,她就能大赚特赚,不知要将五百万的本金翻多少倍!
想到这里,林紫苏简直迫不及待马上就要签署合同。但她知道,如果乍然露出急不可耐的样子,反而会引人疑心,说不定好事难成。于是,她运转心法,镇定了一下情绪,才走了回去。
她正琢磨着该如何自然地向小郑开口、让他请李老板过来把事情给了结了,却发现,就在她出去的时候,房间里已多了两个人。
难道是其他有意买下工厂的竞争者?
她疑惑地打量着他们,发现他们衣着朴素,手指粗糙,明显是经常做粗活的工人后,才放松了一些。
果然不出所料,见她进门,小郑立即介绍道:“林小姐,这两位是负责制做新陶胚的师傅,一位姓刘,一位姓丁。最近一直在家里养病,今天闲不住了过来看看。”
看见这二人,林紫苏还没说什么,朱焰先忍不住悄悄试探了一下,最后略感失望地摇了摇头:虽然感应到了作怪的那股灵力,但在这两人身上,却感受不到什么邪法。除了身体虚弱一些之外,这两个人,都与常人无异。那,他们的怪病又是怎么回事?
朱焰暗自苦恼的当口,林紫苏亦是微微皱眉。她新学的法术里有一项就是可以看出其他人有没有中过法术的痕迹。现在确认了这两人并未中法,那是不是代表着怪病的源头和那股奇怪的灵力无关、她得重新寻找线索?
正思索间,一名皮肤黝黑的男子突然闯了进来,嗓门奇大无比:“爹,你出来前又忘了吃药,俺给你送过来了!”
“嗐,乱嚷嚷些什么,没看见有客人在么。”丁师傅有点窘迫地推着儿子,“有啥事咱爷俩外头说去,别耽误了人家谈正事。”
“爹,就是让你赶紧吃药呗,没别的事儿。”
这父子俩一问一答的功夫,林紫苏突然觉得那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她思索片刻,猛然记了起来:这个人,不就是卖那块造型古怪、实则内有玄机的太湖石给自己的人么。
想到当初从那块太湖石里感应到的种种奇像,林紫苏心中一动,似乎有什么念头破茧而出,将之与今天的事串在了一起。
就在这时,那男子的大嗓门又从门外传了进来:“爹啊,依俺说,肯定是咱家翻新院子时把什么地方搞坏了,说不定是没了那块大石头镇宅,你才开始生怪病。早知道俺就不把它运到城里去卖了,到手的那两千块钱,还不够给你看病使的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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