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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司徒非（三）
曹映雪跟沈浪约了四点钟在富通集团公司楼下斜对面的一个茶室碰面，我们三点五十左右下楼，然后我故意叫着曹映雪先站在茶室对面的马路边等着，知道看见沈浪一个人先进去了，我们才又过街去。
我们进了茶室大门口，沈浪正站在一个角落里给曹映雪打电话，曹映雪挂了电话，我们径直走到他面前，他看见我，愣了一下，然后微笑着点了一下头，算是打招呼了。前几天我们刚才江艾琪家见过，只不过他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
我笑道：“沈先生，不用打电话了，约你的人就是她了。”我指了一下身旁的曹映雪，笑道：“不过是我让她约你的，所以说到底约你的人是我。”
他脸上一下就僵住了，愣愣的看着我说道：“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江艾琪的姐夫啊，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我笑道：“你发新闻捕风捉影、含沙射影的攻击我小姨子，我这当姐夫的给她出个头，找你理论理论，不为过吧？”
我说着，就有服务员过来跟我们打招呼，于是我就让服务员给我们找了个包房。进到包房坐下，随便要了一壶茶，等服务员送来茶离开之后，我才对沈浪说道：“沈先生，你的通话记录单呢，带来了吗？”
他脸上一阵阴晴不定，犹犹豫豫的迟疑了好一会儿，才从身旁的包里去除一摞纸来递给我，手在微微颤抖。他心里显然很清楚，自己的饭碗很快就能捧不住了，但是却又无可奈何。
我接过来拉开看了一下，果然是他从2月6号到今天的通话记录，在6号晚上和7号上午，他和顾云霞之间通了四个电话，顾云霞的电话号码我记得很清楚，所以一看就知道。我将电话记录单叠起来递给曹映雪收好，算起面前的茶盅喝了一口茶，然后才对沈浪笑道：“沈先生，我们找你什么事，我秘书已经跟你说过了是吧？”
他苦着个脸，身体前倾，结结巴巴的说道：“大……大哥，您就放……放我一马吧，我真的是不知道……知道江小姐这事会惹你……你们不高兴，否则就是借我个胆子我也不……不敢啊，您就饶了我这一回吧，这要是说……说出去的话，我会被吊销记者证的，我家里上……上有老、下有小，饭……饭碗砸了，就没法养家糊口了。您饶过我这一回，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不好意思，这实在是没办法，我也无奈啊。”我摇头苦笑道：“你们新闻都发出来了，造成了那么大的舆论影响，我小姨子承受的压力很大，如果不能及时澄清的话，往后究竟会有些什么影响，谁也说不准。咱们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你现在处在我的位置上，在我的饭碗和你小姨子的清白之间二选一，你会怎么选呢？我相信你的选择也会和我一样对吧？人同此心、心同此理，所以你应该能理解我的苦衷。我知道这样做很为难你，其实我这人是最不愿意为难别人的，因为为难别人也就是在为难自己。可我也实在是没办法，我但凡有其他办法为我小姨子澄清的话，肯定不会来为难你了，希望你能理解。或者换句话说，如果你能想出一个其他有效的解决办法来，那我保证不为难你了，你有办法吗？”
他默默的低着头不吭声，双手十指交叉紧紧握在一起，指节处发白。
我又说道：“沈先生，我知道你现在心情肯定很复杂，但是你换一个角度想想，可能就比较容易接受眼前的局面了。这事是你有错在先，你作为一个新闻记者，什么坚守正义、理性思辨那些且不说，公正、客观，抵制有偿新闻应该是最基本也最底线的从业素质吧，可你连这些都没做到，我只不过是抓住你的错误，来为我的小姨子澄清。这事说起来我没有任何过错，只是要你公开承认自己犯的错误而已，这不算过分吧？”
“我……”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又急忙将眼神下垂，嗫喏道：“可我报道的都是我看到或者听到的事实啊，并没有无中生有的造谣污蔑。”
“我没说你报道的不是事实，所以也没要求你出来否认你报道的新闻内容啊。”我说道：“我只是要求你站出来承认你收了顾云霞的钱，那篇新闻是一篇有偿新闻，这也是事实啊，我只是要你当众承认一个事实而已，有什么不对吗？”
他又垂下了头，不吭声了，过了片刻，忽然抬起头来看着我，伸出双手越过中间的茶几想要来抓我的手，我倒被他吓了一跳，急忙往身后的椅子里一靠，躲开了他。他哭丧着脸说道：“大哥，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您就放我一马吧，我……我……我回头就发个声明，说明那篇新闻里的内容都是不实的，是我道听途说来的，我……我还可以多帮江小姐写几篇正面新闻。”
“这不行，沈先生。”我摇摇头说道：“你发有偿新闻已经是犯了一个错了，但就如你所说，你新闻的内容都是事实，没有编造，你现在却要发个声明来否认那些事实，这不等于是用一个错误去掩盖另外一个错误了吗？结果不是改正错误，而是错上加错，咱们怎么能这么做呢？退一步说，就算错上加错，如果能达到为我小姨子澄清的效果的话，那也就罢了，但你自己就是干这行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现在发一篇声明就能消除那篇新闻带来的负面影响了吗？显然不能，只会把水搅得更浑，公众更加莫衷一是，最后只会凭自己的想象力去寻找事情真相，那只怕影响更坏。”
他身体前倾，双肘压在膝盖上，低垂着头将脸埋在手掌里，沉默了一会儿，我就看到他的肩膀在轻轻颤抖，感觉好像是哭了，又过了片刻，我真的听到了他抽泣的声音。
一个大男人这样，真是让我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连坐在旁边的曹映雪都忍不住莞尔一笑，眼中闪现出一丝轻蔑。不过他这么容易就被“降服”，倒也给我省了不少事，是时候跟他聊聊司徒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