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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褚辰再也没有踏足过寝房,若素也醒了一夜,到了最后才昏昏沉沉睡了一会儿。
翌日一早,京城迎来入冬以后的第二场雪,鹅毛般的大雪凄凄哀哀的落在了满院的梧桐上,压断了枝桠。
巧云端着兑了花露的温水进来,她见自家小姐眼底晕着暗青,心疼了一句:“小姐,您可是哪里不舒服?昨日在普陀山一事,可是姑爷跟您置气了?您同他说清楚便是,乔家三少爷是您的表哥
.....”
巧云还以为褚辰是醋意泛滥,故而才疏远了若素。
“行了,别说了。”若素无力的打住了她的话,从榻上下来时,脚步有些虚浮。
这才一天一夜罢了,她却像是生生被人断了翅的鸟儿,浑身皆是无助的疼。
巧云抿了抿唇,拧了帕子给若素擦手,刚触及到时,吓了一跳:“小姐,您....”屋里头烧了地龙,也能冻成这样?
若素抬头望了眼糊着高丽纸的窗棂,外头是雪光万丈,满目苍白,因为不见日头,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他.....还在府上么?”
他,自然指的是褚辰。
巧云全当夫妻二人是拌嘴了,就道:“姑爷一早就入宫了,女婢听后厨掌事的老嬷嬷说,鞑子叩边,都快打到中原了,这消息传得满京城都是,皇上雷霆大怒,连夜召见了咱们伯爷,怕是也要
上前线了。”
鞑子来犯?
若素记得前些年镇北侯与文大将军联手将蒙古鞑子重创过一次,别说是五年内卷土重来了,就算是十年也未必有这等野心!
鞑子以畜牧为生,入冬后难以果腹,之所以屡次来犯,也只是在周边小城,抢些过冬的粮草。
大军侵犯?怕是这后面有其他缘由。
若素深知白虎的性子,他能调往北疆,施展抱负,总好比困在京城这座看似繁花似锦的‘围城’要好上千百倍。
她也期盼过,可以骑马在无束缚的狂野。
是不是也该想想后路了,总不能就等着褚辰判了她的‘死刑’吧?
她在等他的答案,一个她必须得等的答案。
勤政殿。
仙鹤腾飞的烛台上还燃着蜡烛,朱允弘以为自己实施的新政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眼下鞑子叩边,闹得满城风雨却是对年轻的帝王在意气风发时的惨重一击。
白虎被任命骠骑大将军,即日赶往北疆镇压鞑子。
除此之外,清流派也有几位大臣好奇文大将军的踪迹,他不是镇守北疆的么?长胜将军怎会让鞑子得逞?
不过,新帝对此却是缄口不言,对此还未彻底摸清圣上秉性的大臣也摆出了观望的态度。
眼下还是尽快让承恩伯领兵赶往北疆,断不可真让鞑子打到京城,那就是江河血流之事了。
褚辰刚出宫门,王璞就送来了好消息,城外潜伏的文家军不动声色的往北疆的方向折返,不到半日功夫,已离开大兴。
青帷马车外头挂着一盏羊角琉璃宫灯,此刻天已大黑,褚辰端坐在马车内,雪光映着酥油灯的光线,照出曲曲折折的青石路面,他声音极度清冷:“文将军势必要赶在承恩伯抵达北疆之前赶到
,这倒是难为他了。”
王璞不解,文家不是侯府的宿敌么?
难得有事为难文将军,这岂不是好事?怎滴主子哀怨颇深?
褚辰撩开马车帘子一角,见是去往侯府的路,皱眉吩咐了一句:“去秦满楼!”
赶车的马夫以为自己幻听了,还是外头的风雪太大?所以他听错了。
主子从不会去那种烟花柳巷之地,娶了神仙一样的大奶奶后,更是宠妻成瘾,这厢要去青楼是个什么状况?
马夫微愣之余,只闻马车内传来低浅的爆喝之声:“还听见么!去秦满楼!”
王璞和墨殇相继俯视一眼,示意马夫赶紧调转马头。
雪,越下越大,西北风席卷了整座京城最繁华的街市,可秦满楼外的‘香’客却是依旧门庭若市。
镇北侯府的马车有其独特的标志,车厢外壁挂着鎏金大字‘褚’的标牌。
几乎是几息之间,眼尖的管事立马瞧出了当朝帝师的座驾,褚辰刚踏足楼内,就有一个三四十岁,满脸胭脂水粉的妇人,扭着丰硕的腰肢迎了上来,一见褚辰就恨不得整个身子都贴上去。
褚辰一个侧身,轻巧让过。
跟在身后的王璞道:“去准备一间上好的房间!”
他常年替褚辰办事,几乎未涉足过这种粉黛之地,也不知如何寻欢。
可听在旁人耳里,准备一间上好的房间,自然也包括挑选一些美貌的姑娘上楼,以供消遣享乐。
“好咧,几位爷楼上请,咱们楼里最标致的姑娘一会就上来,丰/胸/细/腰,包君满意!”
王璞抽了抽嘴,褚辰已经迈步,他也跟了上去,墨殇青俊的眉头紧皱,他不太喜欢浓重的香粉味,不禁想起那双小巧的绣花鞋,还有那股子清幽不着痕迹的香楚,墨殇对主子今日的行径略觉不
齿,但也微低着头跟了上去。
秦满楼是京城最大的青楼,里头的姑娘各有千秋,环肥燕瘦,小脸巨/臀,一应皆有。
雅间里很快齐刷刷的站了一排可供肆意挑选的女子,外面冰天雪地,她们也只着薄衫,清透的纱衣下是隐约可见的肢体线条,女子们知道了坐在上首的男子是谁,又见他生的俊朗无双,更加卖
弄/风/骚的引诱,只盼君之一夜长欢。
王璞涨红了脸,目光却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他是褚辰的随从,时刻警惕一切危机才是根本。
而墨殇则还是低垂着脸,对眼前的‘美景’充耳不闻,一袭黑袍,笔挺而立。
褚辰连喝了几杯烈酒下肚,眼眸低垂,无任何情绪可言。
姑娘们几番扭捏,见三位男子连看都没看一眼就急了。
平白叫她们过来,又不点她们,到底是什么意思?
中年妇人以为这些姑娘远远达不到帝师的要求,咬了咬牙,让众女退下,旋即拿出了秦满楼的招牌。
花魁--锦娘。
酒逢愁绪不知醉。
不知不觉中,一壶烈酒尽数饮完,褚辰抬头叫人叙酒,就看见一女子身穿绫罗,面带白纱,婷婷袅袅的抱着琵琶走了进来。
这女子身段婀娜,虽是蒙着面,可露出的额头可见肤色雪白,那双眼.....尤其是那双眼!
盈盈春水,漫漫秋色,像是受上天格外宠爱,不然怎会生出这样一双眸子,一眼就能看到人的心里去。
“奴家给爷请安。”声音如黄鹂出谷,说不出的悦耳动听。
褚辰慵懒的往后靠了靠,儒雅俊逸的脸上是一片凝肃,他一直盯着那双眼睛,却没听到锦娘的话。
锦娘是秦满楼的花魁,卖艺不卖身,出身败落的书香门第,抚了一手好琵琶,京城不少青年才俊都败在她的石榴裙下。
“奴才给爷请安!”锦娘又唤了一声,她结识的男子多半对她有不轨的念头,哪个不是急/色如斯,褚辰的淡漠让她略显挫败,但与此同时,她也稍显钦佩。
二十四就已经是帝师,未来镇北侯府的主人,学车满腹,才华绝伦,这般无人可及的光风霁月。
褚辰回过神,眸光依旧盯着锦娘的双眸:“叫什么名字?”
这双眼睛....像足了她!
褚辰有一副极为磁性的嗓子,如夜半清泉自山间流过,直叫人听了,为之沉沦。
锦娘脸色突然涨红,屈了屈身又道:“爷唤奴家锦娘即可,爷是想听曲儿?还是奴家陪您喝酒?”
她从不陪酒,今日是例外。
褚辰抬手揉了揉眉......眼睛倒是有几分像,却还不及她的妍丽,锦娘的声音有些过于柔和,他不大喜欢,默了默才道:“会弹凤求凰么?”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这首曲子,又或者是不想再听锦娘说话,坏了这好不容易有的意境。
褚辰的谦谦君子做派让锦娘大有好感,高兴道:“奴家略懂一二,那这就弹给爷听。”
“嗯。”低沉的嗓音自性感的喉间溢出,褚辰闭上了眼,直至一曲作罢,才对身边的王璞道:“花多少银子也要把人给我赎回去。”
锦娘大喜过望,之前不是没有人愿意赎她,不过都是妻妾成群,肥肠油头的中年男人,她一一拒了。
可褚辰不一样,她早就听闻过有关他的事迹,京城哪个女子不想嫁给他?
就算不是正妻,能在侯府得一席之地也是极好的。
锦娘喜极而泣,就想着褚辰既然待她如此,她也得赤诚相待才是,便取了面上下来,确实是少有的美人,如玉簪清雅。
褚辰剑眉一皱,看着那双眼睛下的脸,蓦然道:“面纱还是戴上吧。”语气如常,漠然且清冷。
言罢,他起身走出雅间,锦娘不解的一会,又遮起了面容,很快就满心欢喜的回去准备赎身一事。
她这也算是走运了。
王璞和墨殇面面相觑,这厢墨殇未理会他,径直出了秦满楼,反正主子并没有吩咐他去办这件事,与他没有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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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还是先回去吧,姑爷也不知今晚回不回来!”巧云唤道,边说边搂住了自家小姐。
影壁处映着大门门楣上的灯笼光线,再加上雪光照眼,就算天上没有星月,也显得很清亮。
若素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在风中站久了,腿也麻了。
她今天必须知道答案,每一刻的等待都是煎熬。
不多时,前面有动静传来,不一会她就看见褚辰身上披着灰鼠皮的披风,也没有打伞就大步走了过来,大片的雪花落在他的发髻上,两人的目光有一瞬间的交织,若素欲言又止,紧张到了极点
。
褚辰却突然移开了视线,径直往前走,又是与她擦身而过。
若素突然伸手一把拉住了他披风的衣角,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粉脂味,她也顾不得多想,便道:“我有话要问你,你能不能....给我半柱香的时间,我问清楚就不会再烦你。”因为冻久了,她
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发颤。
褚辰他脸色阴沉,裹在披风里的喉结动了动,可惜若素没有看见。
这时,女子柔细的声音传来:“奴家给大奶奶请安。”想必能在侯府这般对褚辰拉拉扯扯之人也只能是传说中的褚家大奶奶,白若素了。
锦娘是和褚辰一道回府的,不过乘坐的却不是同一辆马车,若素猛然惊觉,又嗅到褚辰身上的气味,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胸口翻腾了起来,五味杂陈。
就闻褚辰淡淡道:“带锦姑娘去后院,去回事处要几个得力的丫鬟好生伺候着。”他对王璞吩咐道。
王璞头皮发麻,也只能照办:“锦姑娘,您请吧。”他虚手一指。
锦娘抬头之际,看了一眼若素,心里不禁纳罕:果然是天资仙貌之人,也难怪会被褚辰八抬大轿娶进门。
不过,她看出了若素和褚辰之间似乎没有传言中那般伉俪情深,心里头竟然有些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