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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贝儿,这样已经够远了,还要多远?”
顾南城的脸在距离左浅的脸不到五厘米处停了下来,他低头望着她紧咬后槽牙的模样,温柔说:“我不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因为恢复了记忆才重新跟你在一起,我不想让你觉得,我是带着过去的记忆才决定跟你重新开始——”
“借口!”左浅盯着她距离自己太近的那张脸,这样的理由他也说得出口!
顾南城没理会她的质疑,他继续为自己解释,“左浅,我要你知道,不论我失忆一次,两次,还是三次,我都会爱上你,我对你的感情无关于过去的记忆,我只对你有感觉,即使是失忆了,我也只对你有感觉——即使一辈子不恢复记忆,我依然会毫不犹豫的爱上你。”
女人都是喜欢甜言蜜语的,左浅也不例外。即使刚刚还在生气,可是听到顾南城这么温柔而且深情的一番话,她心里的火慢慢开始散去—绪—
她微微眯了眯眼,盯着他的眼睛,她抿紧唇一言不发。
“再说了,我恢复记忆的时候我就已经开始怀疑安慕还活着,我无法告诉你,我已经正常了——”顾南城凝视着左浅的眼睛,缓缓说:“我心里想着,如果他真的没死,等他出现在你面前那一刻,你绝对会离我而去。可是如果我一直没有恢复记忆,你也许会因为我那场车祸、因为我的失忆而对我心存怜悯,你会舍不得再一次伤害我……患”
左浅静静的听着顾南城的解释,他说,他之所以不告诉她他已经恢复记忆了,只有一个原因——他想用他的失忆来博得她的怜悯,他只要她留在他身边,哪怕不是为了爱而留下,他也要她。
看着这样温柔俊美的他在她面前变得这么渺小,这么没有安全感,她的心不由为他痛了一分。
前段时间她的确对这个男人很不好,她甚至因为发现了安慕的一丁点痕迹而冷漠的将这个男人拒绝在自己门外,为此狠狠的激怒了他。再加上他看见的那些属于她和安慕的照片,还有那一本安慕的日记,作为一个男人,他会对她没有信心也是正常的吧!
也许,他真的不是有意欺骗她,他只是那个时候对她没有信心,他怕自己一旦告诉她,他恢复记忆了,她就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他……
“最最重要的一点,我那时候心里想着,只要我不承认我恢复记忆了,我就可以告诉自己,我们是因为爱而在一起,不是因为你把我当成了谁的替身——”
说到这儿,顾南城温柔握着左浅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说,“你知道么,这辈子我所经历的一切痛苦都不足以跟‘替身’两个字相提并论——左浅,我多么希望从一开始那就是因为爱上了我而跟我在一起,我多么不想面对五年前那个残酷的真相,我曾经竟然只是另一个男人的影子,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替身。”
“……”左浅眼眶濡湿,她紧咬着下唇盯着他,他似乎总有这样的本事,不管什么事儿到了他那儿,他都是理直气壮的那个。就连在道歉的时候,他都能让她觉得她才是罪恶深重的那一个,他永远都是无辜的受害者。
“左浅,我不是不想告诉你我恢复记忆了,我只是不想跟你提起五年前的事,我不想承认我只是你眼中的替身——”他温柔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拥入怀中,“我们就像现在这样相处不好么,谁也不提五年前的事,谁也不去回忆那段曾经有伤、有痛、还有另一个男人夹杂在我们之间的日子,我们就当它没有存在过,这样不好么?”
顾南城利用他的口才成功将左浅洗脑,原本是他在道歉,短短的几分钟时间,他已经从被谴责、被讨伐的对象变成了脆弱的受害者,她一开始的优越感瞬间被满满的内疚和自责替代,心疼极了。
“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不是你的错,是我自私的隐瞒了这件事。早知道你会在意,我应该一早就告诉你——”
他微笑着揉揉她的长发,将她按入怀中。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他薄唇微挑,勾起一丝迷人的笑——
宝贝儿,论心理战术,你还差了那么一截呢!呵,小傻瓜,你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她伸出双臂紧紧地抱着他的背,深深吸了一口气,她再一次内疚的跟他道歉:“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提过去的事了,我保证,这辈子我都不会离开你,永远不会——”
“我相信。”
*
郊区的马场。
苏宏泰年轻的时候一直喜欢赛马,所以现在虽然老了,可闲来无事的时候他还是喜欢来马场逛一逛,骑骑马,感受一下年轻时候那些快乐的时光。
饲养员殷勤的笑着将一匹棕黄色的小马牵出来,对顾南城说:“顾先生,您可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以前您每个周一定会来两三次,怎么最近都一两个月了才过来?”
顿了顿,他摸了摸小马干干净净的毛,笑着说:“瞧,它都想您了!”
一般喜欢马儿的人都会在马场挑
tang一匹自己中意的马让饲养员养着,每个月按时付费。
这匹小马就是顾南城养在这儿的——
“我也挺想它。”顾南城早已换上了一身骑马装,看了一眼油光水滑的小马,他伸手拍了拍它,笑着对饲养员说:“最近有些忙,辛苦你了——”
“应该的,就是这么长时间没有看见顾先生您,挺意外的!”饲养员对顾南城阿谀奉承的笑着,听到有人叫他,他跟顾南城道了别就先去忙了。
抚摸着小马的毛发,顾南城勾唇一笑,这段时间有了左浅,他哪儿有心情再来这些地方?跟她在一起还嫌时间不够呢,哪能浪费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上。
以前经常来这儿,是因为他那时候跟木卿歌一起生活。
他下班了懒得直接回家面对她,因此每天下班都得跟朋友一起或是打保龄球,或是打高尔夫,或是骑马,或者去海边冲浪……总之他每个月三十天都想着法儿的在外面玩,天快黑了才会回家,每逢周末更是基本上不在家里待着。
所以,这应该也是顾玲玉喜欢左浅的原因之一。因为木卿歌在的时候,顾玲玉几乎每天都见不到顾南城的人影,现在木卿歌走了,左浅出现了,他几乎每天都会按时回家,顾玲玉能够天天看见他,自然连带着左浅也喜欢上了——
抬头望了一眼远处在跑道上驰骋的苏宏泰,顾南城利落的上马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他的小马追上了苏宏泰——
回头看了一眼追上来的顾南城,苏宏泰笑眯眯的拉了拉缰绳让马儿停止奔跑,慢慢的在跑道上悠闲地走。顾南城也拉着缰绳让小马停了下来,父子俩并肩骑着马在跑道上散步——
“今天怎么想起陪我来这儿了?”苏宏泰今天一直很兴奋,难得顾南城主动约他出来散心,他认为,这是父子关系在一点一点拉近的最好表现,因此整个人都有些小激动。
顾南城侧眸看着苏宏泰,勾唇温柔一笑,“有些事儿想跟您谈谈——”
“哦?”苏宏泰好奇的望着顾南城,值得这小子这么大费周章的约他出来,一定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
“关于我初恋的事。”
顾南城缓缓说完,这才侧眸看着苏宏泰,等着看苏宏泰的反应。
苏宏泰诧异的望着顾南城,他一直以为儿媳妇木卿歌就是顾南城的初恋,因为在木卿歌之前,他从未听说顾南城和别的女孩儿来往过。现在听到顾南城说起初恋这两个字,苏宏泰顿时明白了,原来在儿媳妇木卿歌的前面,还曾经有一个走进了顾南城心里的女孩儿——
只是,顾南城和那个女孩儿一定是秘密在一起的,所以他这个父亲才一直不知道。
在苏宏泰慈祥的笑容里,顾南城收回目光望着远处重峦叠嶂的山脉,整理了一下思绪,顾南城缓缓说,“我和她是在五年前认识的,您应该很清楚,那时候的我是个刚刚留学回国的年轻小子,我拒绝了您给我的公司和一笔巨款,进了一个全国五百强的公司自食其力。早在那时候求职者之间的竞争就已经很激烈,我虽然空有一张留学归来的文凭,可是也得从底层做起,成为了一名平凡的小职员。”
顾南城侧眸看着苏宏泰,弯唇一笑,“我穿着高仿的西装,混迹于一帮碌碌无为的小职员里,那时候的我空有一腔热血,却无用武之地,刚毕业的我甚至没有任何东西。金钱,地位,权力,我什么都没有,在任何人眼中,我都只是一个平凡得一块广告牌砸下来都能砸死十个八个的普通白领。”
“偏偏那么巧,我遇上了她。她明明是个身价近百万的女强人,却隐瞒了自己的富有,主动追我,后来又陪着我吃了一年的苦……”顾南城嘴角都是迷人的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享受着阳光的照射,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和左浅的第一次相遇。
也许左浅自己都不知道,其实在她追他之前,他们曾经在医院见过面,只不过那时候他因为工作劳累眼睛出了点小毛病,戴上了一副墨镜,所以她对他毫无印象——
……
五年前——
A市第一人民医院。
前几天顾玲玉就说身体有些不舒服,总觉得心慌,没来由的心绞痛。那天正好顾南城眼睛有些不舒服,跟公司请了假,所以正好可以陪她一起去医院看看。
经过长达半个小时的排队挂号,顾南城终于拿到了号,扶着顾玲玉一同上了心外科的专家办公室。
长廊上看不见一个人,因为将近中午时分,所以医生们都去食堂吃饭了。顾南城看了一眼安静的长廊,侧眸对顾玲玉说:“妈,医生好像不在,我们可能得等一会儿了——”
“没关系,我一个人在这儿就行了,你该忙啥忙啥去,不用陪我。”顾玲玉拍着顾南城的手背温和的笑,抬头看着顾南城鼻梁上那副墨镜,她的心就止不住疼。最近顾南城的工作量蛮大的,这不,连续熬夜熬了一个礼拜,眼睛不知道怎么感染了,医生这才嘱咐他戴上墨镜,以防传染其他人——
看着儿子为了事业打拼得这么辛苦,她实在不希望自己成为他的累赘。
顾南城弯起嘴角轻笑着对顾玲玉说:“妈您又忘了,我今天请了半天假,可以一直陪着您。”
顾玲玉这才想起这事儿,连说自己老糊涂了。
母子俩一边说话一边来到了挂着心外科牌子的诊区,顾南城刚刚扶着顾玲玉坐下,便听见里面传来了苦苦的哀求声——
“宋医生,我求求您了,您就同意我出院吧!”
偌大的办公室里,一个中年男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泪流满面的央求面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的宋医生。宋医生见男人跪下了,他一惊,慌忙站起来试图搀扶男人站起来,可是男人却说什么也不起来,一个劲的央求,“宋医生,求求你让我出院,我不治了……”
“吴大叔,你先起来,有什么话起来咱们慢慢说——”宋医生急了,要是让其他人看见一个患者给他跪下了,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样的新闻呢!一个做医生的,最怕的就是被人查到受贿和医疗事故,万一被人大做文章,认定是他手术出了问题,这可怎么得了!
被称作吴大叔的男人摇着头哀求,“不,宋医生您不答应我出院,我死都不起来……”
宋医生看着说什么也不站起来的吴大叔,不由有些恼了,“大叔你这是做什么!你这是逼着我签字让你出院么?你要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不住院治疗随时都有可能会被死神夺去生命,你得留院观察,等到合适的时候做手术才行!”
吴大叔摇摇头,执拗的抓着宋医生的胳膊央求,“我自己的身体情况我自己清楚,即使做了手术,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宋医生,您就让我出院吧,只有您签字让我出院,我才能拿着住院单找单位报销百分之四十的医药费啊!如果您不签字,我……我就不能找单位拿钱了!”
宋医生被吴大叔的话惹恼了,气得不说话!
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明知道自己身体有多危险,可是怎么劝都不肯住院,到时候出了事恐怕家属又得找医院的麻烦,一定会找人闹,说什么他们这些做医生的明知道病人不能出院还签字让病人出院,到时候什么罪过都得他这个主刀医生来承担,这不是坑人么!
顾南城和顾玲玉安静的听着办公室里的对话,正在这个时候,走廊另一头传来清脆的脚步声。
顾南城扶了扶墨镜,侧眸看去,只见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女人一脸淡漠的朝这边走来,一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兜里,另一只手扯下头上绿色的无尘帽,当她摘下帽子的一霎那,黑亮的长发纷飞,凌乱的美配上她一脸的苍白,病态中显出一种别样的美。
看得出,这个美女医生刚刚做完手术,这是刚从手术室里出来。
她将无尘帽扔进过道一旁的垃圾箱,然后大步朝办公室这边走来。顾南城站起身,正准备询问她是不是今天的专家号郑伶俐,她却旁若无人的转过身拧开了办公室的门——
顾南城瞳孔微缩,从这个美女医生苍白的脸上他依稀能看出这个医生有什么急事,所以他便没有打扰她,重新坐了下来。
办公室的门推开,宋医生惊讶地望着突然出现在这里的左浅,愣住了——
“左医生?你不是去做市|长大人他岳父的手术了么?怎么来这儿了?”
左浅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可怜人,她秀气的眉头轻蹙,抬头凝视着宋医生,淡淡笑着说:“我来这儿是想跟宋医生商量一件事——”
宋医生受宠若惊的望着左浅,“什么事?你说,我能办到的一定给左医生你办!”
左浅弯下腰伸出双手将吴大叔搀扶起来,抬头对宋医生说:“宋医生,您答应大叔的要求,让他出院行吗?”
宋医生没想到左浅要跟他商量的是这个事情,他皱眉看了一眼满脸泪痕的大叔,重新看着左浅,毫不迟疑的说:“不行,他现在的情况你也很清楚,昨天我已经把拍的片子给你看过了,这种时候他不能出院!”
左浅侧眸看了一眼无助的吴大叔,她淡淡的对宋医生说:“其实我们谁都清楚,即使让大叔住院,即使给他做了心脏移植手术,他能够活下来的几率也只有不到百分之五。他不止是心脏衰竭,就连肾脏和肺部也出现了很严重的病变,药物也许能够控制一时,但绝不能让他长久的活下去——”
“左浅!”
宋医生震惊且有些恼怒的望着左浅,这种话,她身为医生怎么能够当着病患的面说出来!他们身为医生不仅要拯救病患的身体,也要适当的安慰病患的心灵,哪怕只是善意的谎言,他们也务必要让患者安安心心的接受治疗,毕竟这个世界上是有奇迹的,如果病患能够坚持,如果出现了奇迹,那么他们就搭救了一条生命!
“宋医生,你以为你不说,大叔就不知道他自己的身体情况?”左浅侧过身看着吴大叔,递给吴大叔一张纸巾,然后对宋医生说:“吴大叔的家庭情况你比我清楚,他从小就是个孤儿,经济情况不是很
好,一直到三十四才娶妻,三十八才有了一对龙凤胎。如今,那两个孩子刚刚五岁,孩子的母亲又因为身体羸弱而不能长时间工作——这一个月来大叔住院几乎用尽了家里的所有存款,现在再继续住院,他们……”
“左浅,我们不能因为病人的情况比较危险就放弃了对他的治疗不是吗?这是一条人命,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宋医生恼怒的侧眸看着左浅,冷声道:“至于医药费,昨天大婶儿说了,她已经筹到了二十万块钱,让我们竭尽所能一定要救大叔——”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二十万对于吴大叔的手术来说,只是杯水车薪而已!做完手术还需要康复治疗,这同样是一笔天文数字!”左浅瞳孔紧缩,盯着宋医生,继续说:“而且我们都清楚,百分之四的生存率对吴大叔意味着什么!如果成功了,他病好了可以慢慢偿还所有债务,可是倘若手术不成功,他不幸离开了,你打算让那一双孩子和一个羸弱多病的母亲怎么活!”
“你……”
“左医生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啊!”吴大叔打算宋医生的话,侧眸看着左浅,流着眼泪说:“就像左医生说的一样,我是个孤儿,我家里没有任何亲戚可以帮助我,前段时间的手术费都是我妻子找她娘家人借的钱,这些钱都已经足够让我们省吃俭用四五年才能偿还了,倘若现在再花掉那二十万,恐怕这辈子我们两夫妻都得活在债务中!何况,我还有两个孩子啊,我挣钱如果都还债去了,孩子怎么活?他们要读书,要健康成长,我怎么能让他们跟我们夫妻俩一起活在债务的阴影中?”
顿了顿,大叔哽咽了一声,继续说:“何况左医生也说得很清楚了,我的脏腑已经衰竭了,即使做了手术,能活下来的机会也只有百分之四。所以说,我多半是不能活下来的……如果我死了,我的妻子带着两个孩子,就是砸锅卖铁也无法偿还这几十万的债务啊!那个时候,恐怕我的孩子将面临不能上学、不能快乐成长的处境,等他们长大了,也许只能跟我一样靠做苦力养活自己,三四十岁才能成家立业……”吴大叔捂着自己的脸哭着蹲下来,一个大男人哭得跟个泪人似的,“我明知道自己活下来的机会渺茫,就更不能坑了两个孩子一辈子啊!”
宋医生沉默着低头看着吴大叔哭泣的样子,他也同样同情这一家人的悲惨处境,可是,他不能签字!
左浅鼻子酸酸的,抬头看着宋医生,“宋医生……”
“你不要说了,我不会签字的。”宋医生侧眸看着左浅,“最近发生的几起医闹事件你也看见了,明明是患者自己要求出院,结果出了事情之后家属们就把所有的责任推到了主治医师身上。第二医院的钱医生你应该清楚,他就是因为这种事儿,被愤怒的家属们打残了一条胳膊,而且还无辜的赔偿了人家十多万——”
“如果你只是担心这个问题,”左浅抬头凝视着宋医生,瞳孔微缩,一字一顿的说,“那我来承担。”
“什么?左医生你……”
“宋医生,麻烦你将吴达友这个病患转到我名下,从今天开始我是他的主治医生,出了什么事,我一个人承担,绝不会连累到宋医生你。”
左浅说得一本正经,从她晶晶亮亮的眼神里,走廊上的顾南城看见了一抹不属于她这个年龄的担当。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丫头,竟然能够为了别人的事,将自己卷入不必要的麻烦,这得多傻、多善良的人才能如此?
宋医生震惊的盯着左浅,他完全无法相信这个年轻的丫头会这么说!
低头看着吴达友感激涕零的眼神,宋医生眉头紧蹙,缓缓盯着左浅——那一霎,他心底隐隐升起一丝怒焰!凭什么这个刚来医院不久的丫头事事都装好人,将坏人的名号都给了他?凭什么这个刚刚毕业的黄毛丫头医术那么精湛,抢去了他的风头不说,现在还来跟他抢病人!
“左浅,你想当好人是不是?行,你找院长去,他同意将这个病人转给你,我立马签字,绝不二话!”宋医生一拍桌子,怒道,“既然你想逞强,行,那我相信院长那一关你也一定能过得了!”
盯着宋医生恨恨的目光,左浅瞳孔微缩,随即低头将吴大叔搀扶起来,挤出一个温和的笑容给大叔,“大叔您回病房等我的好消息——”
“谢谢你小姑娘,谢谢你!”大叔紧紧握着左浅的手,感激涕零的道谢之后离开了办公室。
左浅望着大叔孱弱的背影,缓缓回头看向宋医生,“你说话算话——”
宋医生盯着左浅的脸,被她固执的眼神深深的刺激了!他愤怒的坐下,没好气的说:“左浅你别把自己当成什么救世主,就你这样的,面对病患却不施救,反而将真实情况透露给他,让他自己放弃了求生的念头,你这是亵·渎了医生这个职业,你不配穿上这一身白大褂!”
“也许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医生,但我至少是一个合格的人。”左浅淡漠的看着宋医生,针锋相对。
宋医生气得暴跳如雷,怒吼道:“你什么意思!你这是骂我不是人?!”
“宋医生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明知道救不了那个人的时候,就应该告诉他真相,让他早一点享受接下来的人生,不至于在最后一刻被死亡带走时那么的猝不及防。就像吴大叔,现在他知道了自己的情况,他能够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里好好跟家人相处,让自己最后的时光在快乐中度过。可是你不告诉他真相,那么他会躺在病房里等死,而他的家人会满怀希望的到处借钱奔波,他们一家人能够聚在一起的最后一点时间,也被你浪费了。等到最后一刻,大叔弥留之际,他的家人知道了这个真相,我相信他们绝不会感激你,而是会恨你,恨你没能让他们珍惜这段有限的生命!”
“你这是强词夺理!”宋医生气得脸都白了,“左浅,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冷血的女人!!”
冷血么?呵呵,或许吧!左浅淡淡一笑,看着宋医生,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只知道,当我们无法拯救一个人的时候,那么不如让他自己决定去留,毕竟,该来的死亡没有谁能躲避,而能够生存下去的人,始终是要生活的。为了一个明知道救不活的人,将三个明明可以好好生活的人逼入绝境,难道,这就是你所谓的热血?”
“你!”
“你别忘了,那一双孩子,那个羸弱多病的大婶,他们是可以好好活下去的,倘若现在让他们背负上几十万的巨债,今后,他们三个人谁也不能好好生活下去!宋医生,你现在不签字放人,到最后,你害的是这一家四口!”左浅冷漠的说完,她转身朝办公室外面走去,“宋医生,我觉得我们需要学会怎样做一个合格的人,才能有资格站在这儿谈这些怎么做一个合格医生的事儿。”
走出病房门口,左浅正要跟顾南城擦肩而过时,她却停下脚步,侧眸对戴着墨镜的顾南城温柔一笑,“您是找郑伶俐郑医生看病的吧?”
顾南城点头,她抬手看了看手表,抬头笑着说:“您走错地方了,这儿是以前的诊区,现在郑医生已经搬去住院大楼的三楼了。她这会儿应该还没有去食堂,我带你们去。”
“谢谢。”
顾南城扶着顾玲玉跟在左浅身后,看着左浅的背影,顾南城耳边萦绕着她刚刚说过的那一番话,虽然站在医生和患者的角度上她可能有些无情了,可是站在病患家属的立场,她却是一个很善良的女人。不,或许叫她小女生更合适,因为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样子,这个年纪应该是实习生才对吧?怎么她好像已经转正了一样?
左浅刚刚推开办公室的门,一头短发的郑伶俐就炸毛了——
“左浅你又出名了!”
郑伶俐咬牙切齿的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冲上前去就抓着左浅的肩膀好一顿数落:“我说你丫的就不能安分一点?你没事去惹那个宋医生做什么?人家爱出院出院,爱住院住院,又不是你的病人,你犯得着跟宋医生作对么?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东西?我估摸着是水和面粉吧?一晃就全部成浆糊了!你是不是忘记了,宋医生是院长的小舅子,你得罪了他有你的好果子吃!”
“姐姐,我头晕——”
左浅无奈的看着郑伶俐,她一直摇晃着她的肩膀,她的头能不晕么?
郑伶俐这才松开了左浅的肩膀,没好气的盯着她看了两眼,说:“不过你那番话也够冷血的,你忘了我们做医生之前发的誓?你怎么能对患者见死不救呢?”
“是啊,我这不也冷不丁的突然发现了自己这冷血的特质么?”左浅挑眉慢悠悠的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然后侧眸看着郑伶俐,故作苦恼的样子对她说:“怎么办呢,我这么冷血的人这辈子一定嫁不出去了,好忧伤,好无奈,我觉得我这次放假应该去求求姻缘了,不然……”
“我呸,追你的人我十个手指头都数不过来,你装什么嫁不出去,你这不是膈应我么!”
郑伶俐冷哼一声,正准备继续数落左浅,一抬头却看见了门口的顾南城和顾玲玉。她立刻收起打闹的嘴脸,一本正经的让顾南城母子俩进来。
左浅拿着杯子去倒了两杯水,温柔笑着将一杯递给顾玲玉,“阿姨,您喝水。”顾玲玉接过去了,她又将另一杯水递给顾南城,“喝杯水——”
“谢谢。”
顾南城点头道谢,他深邃的眸光落在左浅素净的容颜上,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
左浅的目光了无痕迹的掠过顾南城,回头对郑伶俐说:“丫头,我去找院长了,一会儿记得帮我带点吃的回来,今天早餐都没吃,饿坏我了!”
一听左浅又没吃早餐,郑伶俐好不容易正经下来的嘴脸又换了,揶揄道:“又不吃早餐,左浅你就给老娘作吧,趁着年轻,可劲儿的作,作死你丫的!等你老了胃病犯了的时候,千万别跪在我面前声泪俱下的说,郑大美女,我当初就不该不听您老人家的话,我应该养成吃早餐的习惯啊,现在胃病可算是我把我折腾到家了,我悔啊,悔不当初啊!”
左浅一头黑线,已经懒得跟郑伶俐搭腔了,直接关上门就躲开了这女版唐僧的碎碎念——
办公室里,顾南城回眸看着已经关上的门,眉眼略弯,唇角勾起一丝好看的弧度。
方才在宋医生办公室里那个女王范儿十足的小美女,此时此刻这个跟闺蜜没个正形的小萝莉,呵,她倒是挺能角色扮演的——
……
回忆一幕幕在脑海里浮现,顾南城薄唇微挑,其实,这才是他第一次见到左浅。
那个看似冷漠、却一心一意为病人着想的她,从那天以后就被他记在了心里。所以后来她主动追他的时候,他才会一直默许,从未拒绝过——
顾南城继续将自己和左浅之间的事情一点一滴都告诉苏宏泰,最后他缓缓放慢语调,总结道,“我跟她之间的感情,不是一时的冲动,也不是那种不靠谱的一见钟情,她身上有一种别人所没有的执着,那种执着深深地吸引了我——只可惜,后来因为一些私人的原因,我们分手了,从那以后她没有再出现过,而我因为失忆了则一直没有去找她。直到前段时间我才跟她重逢,她的出现,让我找回了五年前的记忆——”
苏宏泰一直安静的听着顾南城讲述那些他和“初恋女友”之间的事情,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初恋女友”是谁,不过他对那丫头印象还不错——
至少他相信,能够让顾南城如此深爱的,一定不会差到哪儿去。
“爸,现在我再一次爱上了她,而她对我依然有感觉——您说,我们现在应该在一起么?”顾南城侧眸看着苏宏泰,一本正经的问道。
苏宏泰几乎没有考虑就一口回答道,“当然应该在一起,你们曾经那么相爱,现在好不容易重逢了,难得她心里还有你,你们当然得珍惜这段来之不易的缘分——”
他和顾玲玉就是因为顾忌太多的事情,才错过了这么多年。
顾南城看着苏宏泰,沉思了几秒以后,他带着一丝不确定,再次问道,“爸,您真的觉得,我们应该重新在一起?”
苏宏泰点点头,“不论什么原因,都不能阻挡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
听到苏宏泰这么说,顾南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然后噙着一丝淡淡的笑,看着苏宏泰一字一顿的说:“她的名字叫——左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