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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就是,她绊倒了李婶……对吗?”刘元晋道。
“对啊,而且,她有动机……”夏小鱼冷静地分析道,“因为之前雪珠奚落她是只麻雀,成不了凤凰……”
“就为了这句话?”刘元晋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不只这个,平时雪珠对梅香的态度就不好,经常说些难听的话,也很不客气。雪珠知道远亭对梅香有意,常常当面挖苦两个人……这些事情积累起来,埋下了怨恨,那天晚上,雪珠当着好几个女孩子,说那么难听的话,就是导火索……就这样……”夏小鱼道,“越想,越觉得真的是她干的。”
“按你这样说,这个梅香的确是有问题……可是就为了几句话就下这样的狠手,这也太……”以书生刘元晋的接受程度,他觉得这样的做法实在有些凶狠得近乎凶残了。
“是挺狠的,可是这只是我的猜测,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吧。”夏小鱼拿起抹布一下一下地擦着柜台,轻嘲的一笑,“在我爹爹面前,她可是温柔又可人的,只要哄好了爹爹,对旁人再狠也没有关系了吧?铪”
“?”刘元晋不解地看着夏小鱼,半晌理清了一点头绪,摇摇头道,“先生不会喜欢这种表里不一的人的。”
“此一时,彼一时,人总是会变的啊,再说梅香不是你,她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漂亮女人,这就大不一样了。”
两个人正在说话,夏远亭走了进来,一见夏小鱼就道:“爹爹让你回去吃晚饭。”
夏远亭说完也不管夏小鱼答不答应,转身就走了,夏小鱼无所谓地一笑,想必他还为上次借书的事记仇呢。
“元晋,那我就先走了。”夏小鱼跟刘元晋打了声招呼,收拾了一下,回到谷香换了一身衣服,这才出门去了夏家。
到了夏家,她才知道,原来是家里有了喜事,夏华生的任命下来了,接替马仲含做了武陵县的典史。
夏小鱼本能地想到了楚满哥,她不得不怀疑,这件事与他有关,也许是他去了京城,去见了卢家的人?
他是否是跟卢家谈判了,那么他付出了什么代价呢?回到卢家?认祖归宗?
这样违心的代价,他真的觉得值得吗?
夏小鱼坐在席间呆呆地出神,周围的笑声都模糊不清,眼前是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耳边仿佛听得到他的话:“我再也不会让你哭,不会让你为了我伤心了。”
“小鱼,小鱼……”夏华生的声音把她从幻梦中惊醒,她稳了稳神,转头看着夏华生道:“爹爹,什么?”
“来,今天也算是一件难得得喜事,你也倒点酒,大家一起喝一杯,庆祝庆祝……”
看着夏华生意气风发的样子,夏小鱼笑了笑着:“是,恭喜爹爹了。”
她说着话眼神扫到了何竹枝的脸上,冲着何竹枝也是一笑,何竹枝有些尴尬地把头别到了一边,她为了夏华生任职的事情,大骂了夏小鱼一顿,现在事情却柳暗花明,夏华生终究做了典史,看到夏小鱼这样意味深长的眼神,她倒底有一点点心虚。
夏华生很高兴,跟何竹枝说话的态度也好了很多,两个人说说笑笑,夏远亭也很兴奋,不停地插话,一家三口说得开开心心,很是融洽和谐。夏小鱼一边逗着夏宝儿,偶尔故作无意地去看站在何竹枝身后的梅香,梅香垂着眼睑,柔顺地站着,清秀的脸上,甚至也带着笑容。
这是,夏华生喝酒到开心,行为也比平时随意起来,他笑着俯头在何竹枝耳边说了不知道一句什么话,何竹枝难为情地推了他一把,他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直神情淡然地梅香脸上,一瞬间流露出深深的妒意和怨恨的表情,这表情一闪即没,却仍是落入了夏小鱼的眼中。
吃到结束,夏华生终究是醉了,何竹枝扶着他进了房间,原本何竹枝这几天为了照顾夏雪珠,都在夏雪珠房里歇着,这一晚便没再去,宿在了夫妻俩的房里。
因为夏雪珠不要梅香照顾,所以由新来的王嫂负责照顾夏雪珠。
夏小鱼觉得今天这样的情况是一件好事,看样子夏华生和何竹枝夫妻关系也没有不可挽回的地步,相反,夫妻间的感情似乎还不错。
梅香和夏华生之间大概是真的“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至于大哥说亲眼看到的事,夏小鱼想,也有可能是大哥真的看走了眼了,又或者还有别的隐情?
总之,一切看起来并没有自己想的那么严重,至少夏华生和何竹枝之间的关系也许随着夏华生的升迁,会越来越亲密恩爱。梅香也就没有了可乘之机。
如果这样看的话,夏华生的这一次升职,的确是一件大好事。
可是因为这一件,她原本平静的心也大受了冲击。回到自己的住处,她久久不能入睡,偶尔转头看着床侧,就仿佛可以看见楚满哥蹲在床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她睁着眼睛一直看着那里,脑子里满满地只有他的样子,其他的什么也想不出来,心里只觉得一阵阵地酸涩,她就这样一直看着,直到疲惫已极这才昏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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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华楼来了贵客。
夏小鱼在从清河乡回来的时候,见刘元晋正在楼上和两个人说着话。
夏小鱼也没介意,近来乡试快到了,常有些人来找刘元晋,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问过一次,刘元晋不肯跟她说,她也就没问了,能让这个呆子硬是咬死不告诉她的事,想必不是什么好事情。
她刚一进门,初一眼尖率先看见她,吆喝了一声:“小鱼姐回来了。”然后迎上来把夏小鱼手里的鱼篓接下来。
夏小鱼挑眉看了他一眼:“这么殷勤,干坏事儿了?”
“哪有……”初一很委屈,对着楼上挑了挑颌,“楼上有人等你呢。”
夏小鱼抬头顺着看过来,不禁愣住了。
听到初一的声音,楼上的三个人都站起了身来,走到栏杆处,俯下头来看她。
中间的一个蓝衣依旧,玉树风华,竟然是秦源。
站在秦源右手边的男人,以前没有见过,浅白色宽袖长衫,束发于顶,象是个富家公子哥的样子,一脸审视的表情上下打量她。
“秦公子?”
“她连你的名字都不肯喊……真是难为你,竟然放弃了大好机会,平迁到这里来做个小小的县丞。”那男人笑着低声对秦源道。
秦源苦笑了一下:“她就是这样,泾渭分明的。”
“我帮你教教她……”那男人一边轻笑一边打量夏小鱼。
夏小鱼最烦别人拿这种进铺子挑货的表情看她,一瞬间就把这男人归于了讨人嫌的那一类中。
“嵩之,你别乱来!”秦源低声不悦地道。
夏小鱼上了楼,刘元晋迎上来道:“秦公子和他的朋友来了。”
秦源往这边走了两步,跟夏小鱼招了声招呼:“小鱼。”
夏小鱼对他点了点头:“秦公子。”
秦源给她介绍了身边的男人:“这位是莫旳,莫嵩之。”
莫旳对夏小鱼拱了拱手:“夏姑娘。”
“莫公子。”夏小鱼对他笑笑,又招呼道,“两位,坐吧。”
刘元晋对夏小鱼道:“秦公子现在是武陵县的新任县丞了,刚刚走马上任。”
“哦?”夏小鱼惊讶地看着秦源,这么说来,秦源可以算是夏华生的同事了……
“以后要请小鱼你多照顾了。”秦源笑道。
“那里啊,我只是个平头百姓,是我要请秦公子,啊,不,秦大人你多多照顾我呢。”夏小鱼一边从刘元晋手中拿过菜单来递过去道,“要吃些什么,今天我给你打折。”
“打折?”秦源玩笑地道,“小鱼怎么不说请我吃一顿呢?”
“你也看到了,我这是小本经营,这才开张不多久,请客吃饭还是很有难度的……”夏小鱼一点也不脸红,“做事要量力而行嘛,再说我们朋友一场,你也不会计较的,对不对?”
秦源哂然一笑:“那是,我当然不会跟小鱼你计较这些。”
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个叫莫旳的男人一直坐着漫不经心地翻着菜谱,这时,突然说了一句:“我来的时候听说,容华楼是武陵县有名的酒楼,连京城里的假荦菜都有的,怎么菜谱上只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家常菜……”他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夏小鱼道:“要说这吃,是人生一大享受,既然是享受,那自然是要吃得有意思有情趣才对,夏老板,你说呢?”
秦源脸色微霁,看了莫旳一眼:“嵩之……”
夏小鱼微微眯眯了眯眼眼前这个叫莫旳的,看来的确是来找碴的。
“既然我们来了,夏老板就应该拿出点有情趣有意境特色的菜来给我们试试,才显不枉这武陵第一酒楼的称号嘛。”
秦源想要出声阻止,莫旳对他笑道:“你一直在我面前说到夏老板的厨艺如何如何的好,让我心里痒痒,直想见识一下,既然反正是想要见见识见识,那必然是要看最好的,夏老板,你说呢?”他转头笑看着夏小鱼。
果然是存心来找事儿的,夏小鱼抿唇笑着,心里菜刀磨得霍霍做响,行,既然你送上门来,不狠狠斩你一刀,斩得你肉痛心痛,我就不是夏小鱼。
“要说有意境情趣的菜,公子自然应该知道这样高雅有内涵的东西价值可是不菲的。即使有,也不是随随便便能做出来的,我们店小本经营,做这一道菜可成本不低,所以,这样的菜都不会写在菜单上,而且通常我们要先谈好价钱再出菜,若是莫公子有意要点,那得先谈好价钱才可以,不知道莫公子……”
秦源原本想阻止,此时却把话咽到了肚子里,他了解夏小鱼,她这样说,必定有后招等着莫旳,所以……大概有好戏看了。
“好,只要你做得出来,本公子多少钱都愿意付。”莫旳很爽快,钱对莫大公子来说,要多少有多少,随时拿得出手来。
“呵,公子说笑了。我们是本分做生意的人,做生意诚信为本,最忌讳的便是坑瞒骗诈,楼上楼下的客人,整条街的街坊邻居,可做监督。这一餐,容华楼该收公子多少钱就只收多少,绝不会多要半分。”夏小鱼面带笑容,话却说得不卑不亢,落地有声。
因为莫旳的声音不小,边上有些客人也已经听到了莫旳的话,都把注意力转向了这里,有些人小声议论着,都想看看容华楼到底有什么镇楼的绝色菜品。
听了夏小鱼的话,莫旳眼中闪动一抹惊讶,他注意地看了夏小鱼一眼,态度不由得庄重了许多:“好。”
“那我们就明码标价说定,一道菜这个数,”夏小鱼竖起左手食指,“若是公子觉得菜式不满意,容华楼原价赔偿!”
莫旳看了看夏小鱼竖起的手指,再看看她脸上不可捉摸的笑容,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忐忑,转头看看秦源,秦源抱着胳膊作壁上观,一言不发。
“一两?“莫旳猜测地问道。
“不,十两。”
莫旳松了一口气:“十两就十两。”
夏小鱼嘴角弯弯地接着道:“黄金。”
观望的人群一片哗然,莫旳也被她这一句吓了一跳,虽然十两黄金钱他并不是拿不出来,可是一道菜十两黄金,这也贵得太离谱了。
她刚才竟然还大言不惭的说“本分做生意”,绝不“坑瞒骗诈”,这还不算坑人吗?
“莫公子,刚才小鱼说了原本这高雅的事物总是价值不菲,有些甚至是不可估价的。公子既然一定要在容华楼点这典藏大菜,就该知道十两黄金并不贵,毕竟食材有价,艺术无价嘛。”夏小鱼笑眯眯地道。
“公子要知道,所谓秘藏菜式总是要在人前有所保留的,大多拿来做个噱头,既然点,也是先要预定,我们也好有所准备。公子现在要点,那就意味着我容华楼的秘藏菜式得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做出来,这样无形之间增加了我们做菜的难度,当然也就意味着得花更大的人力和物力了。”夏小鱼振振有词地道。
“公子看看,这楼上楼下人越来越多,可是吃饭的少看热闹的多,我今天的生意都做不成了。”
莫旳一看,的确很多人大概听到了容华楼要做一道绝品的菜的讯息,不只楼上,楼下的人也好多站起来看热闹了。
“这么多人难免弄脏了地方,我的伙计们得花更多的精力来清理收拾,还得维持秩序,没办法做自己的工作,这可是一大笔人力费误工费。哎,那花瓶倒了,初一快去看看损坏了没?”夏小鱼冲着楼下喊了一声,“初一,手脚利索点。”
“你看,这些花瓶装饰,若是损坏了,这还得算进公子要付的菜钱里。还有,若是客人你不满意,小楼还得照原价赔给公子银子,小楼本小利薄,压力很大啊,每个人顶着这多大的精神压力做事很受考验的对吧?所以,算上这些这样那样的成本,十两黄金可真不算多,我们不说是要赚多少钱,至少不能亏本不是?”
莫旳被她一通计算算得头晕,秦源又不出声帮腔,他一咬牙挥挥手道:“好好好,就十两黄金一道菜式。”
“好啊,十两黄金一道菜式,”夏小鱼嫣然一笑,大声吆喝了一句,又提茶壶给莫旳倒了一杯茶,“两位慢坐,小鱼去准备一下,很快就上菜。”
等夏小鱼转身下楼,莫旳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看秦源,皱着眉道:“你怎么不说句话?”
“我带你来的时候,你可没说你会来故意找茬,若是我知道你要这样,就不带你来了。你还想让我说什么?”秦源有些不满地道,“人家开着门做生意,讲究信誉声名,你这样故意为难,不是让别人难做吗?”
“你放心,就算她做不出来,我也不会说什么的,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莫旳打了个哈哈,“我不过是看着你们都对她这么上心,故意跟她逗着玩儿嘛。”
此刻楼上楼下的客人全都不吃东西了,站在边上看热闹。
秦源示意他看一下周围,蹙眉道:“你看,这么多人看着,到时候怎么收场呢?”
“你安心啦,不过是一个县城里的小酒楼,谁会真的在意这个啊。”莫旳嬉皮笑脸地道。
楼下,刘元晋跟着夏小鱼往厨房里走,心里不免有些着急:“小鱼,你到底怎么想的啊,十两黄金一道菜,我们拿什么来做啊?就算鱼翅鲍肚,他一句不好吃,我们就得赔钱,就算卖了容华楼也赔不起啊。”
“你想什么呢?元晋。”夏小鱼对他信心十足地一笑,“容华楼是奶奶的命根子,也就是我的命根子,我怎么可能拿容华楼开玩笑,好啦,你别担心了,再不济,不是还有秦源嘛。”
“要我帮忙吗?”刘元晋无可奈何,拿她一点办法没有,就算是发疯,他也只能陪着她。
“不用,很快的。让初一和李春进来帮我打个下手就好,对了,叫春儿和黄大叔来,挑个雅点的曲儿,等会上菜的时候,也可以增加点气氛,还有,你出去照看着点,别真的让人把这楼上楼下的一点家什全摔坏了。”
容华楼内的气氛波诡云谲,看戏的很兴奋,他们不在乎谁输谁赢,重要的是这好比是一场绝无仅有的大手笔豪赌,谁输谁赢都一样惊心动魄,激荡人心。
坐得久了,焦点人物莫大公子不知怎么的也很忐忑,因为夏小鱼的笑容,总有点让他觉得自己才象一条上了钩的大鱼。他连和秦源说话的心思也没有了,只是默默地喝茶。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就听见有个悦耳的男声在厨房通到前厅的帘后喊了一声:“上菜。”
楼下演曲台上,曲弦声响,春儿的歌声悠扬响起,莫旳和秦源两人都是眼晴一亮,对望了一眼,往声音来的地方看去,莫旳笑道:“还真有点意思了。”
等曲弦声响了一会儿以后,只见一名少年挑帘而出,负手倚帘肃立,身着长衫,手执书扇,形容清秀,仔细一看竟然是初一。
接着初一以扇子挑起帘子,李春手捧食盘冉冉而出,一直送到楼上莫大公子桌前,放下食盘,把盘中的几碟菜端了出来。就听李春声音宛然绵长地念菜名:“燕草如碧丝,秦桑低绿枝,春入河边草,花开水上霁~客人,请用~”
周围地人都伸长了脖子来看,到底这么好中的菜名是个什么菜,秦源终究绷不住,看看已经目瞪口呆的莫旳,笑赞道:“好,好,真的是有情趣有意境的绝色菜品!”
四道菜:一碟是一把青韭菜,一碟是青色带云纹的碟子里排着小青菜,第二碟还是一盘青菜,上面放了点缀了两块红萝卜雕花一个鸡蛋黄,最后是一碗汤碗里一碗清汤上飘着两个蛋壳外加三朵韭菜花……
“好一个‘花开水上霁’,”秦源看着那碗汤,肚子都憋得痛了,却故作正色地转头对莫旳道,“莫大公子,快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