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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淳心中激动异常,带着朝圣回家的心情来到城门口。山阴城城门高宽约一丈,离城门三丈有一条宽约两丈多的护城河,河上搭吊桥,桥是活动的,有两根铁索扣住桥头,另一边延伸到城墙之上的门楼里。赵淳猜测遇到战争城上士兵可随时把吊桥拉上去。
过了桥,城门口有十几个士兵在懒懒散散的检查进城百姓。士兵们身穿灰白战袍,没有盔甲。有的战袍残破,缀着补丁,头上缠着包布头巾,手持长枪。比之当兵,更像一群拿着打狗棍的乞丐。
一些坐着牛车,服饰华丽官员打扮的人员趾高气昂的直冲进城,士兵们习以为常不敢阻拦。另外一些服饰简陋百姓人家进城就会时不时的被刁难一下,直到交了几个铜钱才放他进城。当然那些带货物的百姓需要交的更多。
对于打着谢府名号的车队,城门守卒们当然不敢刁难,谢家一个奴仆出面扔了一串钱给为首的守卒,那些守卒们立刻吆五喝六的把正在进城门洞的百姓赶在一旁,然后躬身请谢家车队进城。
进入城门,整个山阴古城面貌就渐渐展现在马淳面前。应该说山阴城作为会稽郡的郡治所在,在三国时期尚未大开发的长江以南地区中还是相对繁华的。当然与后世遍布高楼大厦的绍兴城是不能相比的。
后世的绍兴被誉为东方威尼斯,说明这座城拥有大量河道,这还是在许多河道被填平建楼的基础上。此时的山阴城里更是遍布河道,把各处分割成各个独立区域坊市,区域间以石桥相连。城中居民以船为马,川流不息。再加上九山错落,形成了独特的城市风貌。
在后世人眼光里,此时的山阴城面积并不大。整座城市呈不规则的梯形,西面略宽,东面略窄,但南北长八里,东西长七里。城中豪门大族大多居于城北,城南多为寒门平民。是以马淳从南门进入首先看到的都是一排排土坯茅屋,还有一些竹棚草舍。街道上屎尿横流,臭气熏天,河道里也遍布杂物,间或有一些猪狗死物漂浮其中。城中居民也大多面有菜色,困苦不堪。
行至城北,河道渐渐清冽,道路也多为石板铺就,不再是城南那种泥土夯路。四周房屋更是雕栏画栋,高墙深院。谢府就坐落在蕺山脚下石家池边,紧邻贺家。
贺家在山阴城是最古老的家族,春秋时期吴国公子庆忌迁居到此后,后世子孙以庆为姓,至汉安帝时,庆氏家主庆纯历任安帝侍中,江夏太守,因避安帝生父孝德皇帝讳,改庆为贺,至此已有四代。
如今贺家式微,谢家也有下行趋势,两家只能结成同盟,抱团取暖。
一行人来到谢府门前,早有僮仆入府通报,谢赞在门前迎候兄长到来。
见到兄长,谢赞长揖行礼笑道:“入门之礼尚有几日,大兄怎得早早回府?”
“近日文思枯竭颇有阻碍,又听闻汝广邀好友观礼,索性早日回府见见各位好友畅叙别情。”谢承扶起谢赞,手捋长须笑道,“不知可有哪位好友到来?”
“伯端公和子干兄已经到了,正和文则公在品竹亭辨经,子默贤弟后日才能到达,其余各家子弟也已陆续出发,观礼之前应能到达。”
马淳也赶紧上前见礼道:“老师在上,马淳有礼了。”深躬到地。
“快快起来,随我和大兄去见见几位师长。”谢赞拉起马淳,跟着谢承往品竹亭走去。马淳书童周良彭志自有府中管事带着去厢房安置不提。
品竹亭坐落在蕺山脚下谢府西院,亭子东面有几亩荷塘,此时正是荷花初开时节,微风吹过,荷叶随风摇曳,亭边一片竹林沙沙,亭中端坐两位老者和一位中年男子,峨冠宽袍,饮酒辨经,好一幅神仙景象。
谢承三人到的亭前,哈哈一笑道:“伯端公,文则公,子干贤弟,三位高坐亭中赏景叙话,雅兴不浅啊。”
亭中三人起身相迎,当中白袍老者笑道:“你这主人久久不至,害我等做了一回恶客,还不快快罚酒一觞,再来叙话。”
众人笑谈片刻,纷纷亭中落座。谢赞指着马淳对众人道:“这就是我新收弟子马淳,淳儿还不上前见礼。”
马淳上前见礼道:“小子马淳,见过众位长者。”
谢赞又为马淳介绍亭中众人,吴范上次来石峡里已经见过了,那白袍老者复姓钟离名绪字伯端,会稽名士,曾任楼船都尉。那中年男子是钟离绪之子钟离牧字子干,也是会稽名士,有“操行清纯”之评,时任郎中。
五人落座,马淳侍立在谢赞身后为众人筛酒。这个时代的酒都是现酿现喝,保质期也就十几天的样子,因为没有经过二次蒸馏的过程,所以时间一长就会变质,民间俗称“新酒”。白居易诗“红泥小火炉,绿蚁新醅酒。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中就明确指出只有新酒才是好酒,而且新酒因为掺杂大量酒糟等杂质,喝的时候需要有专用的筛子过滤之后才能喝。
那些小说中写的“三十年女儿红”、“二十年绍兴酒”要到明清时候才有的工艺。要到唐宋时期才会有二次蒸煮发酵形成真正的绍兴黄酒,也就是民间俗称的“老酒”。不过这新酒的口感倒是和后世的米酒差不多,只是度数相对较低,上次谢赞他们来石峡里的时候马淳喝过一次,估计也就五六度的样子,和啤酒相仿佛。
想到这里他突然意识到家里粮食多了,这黄酒制作工艺也不复杂,后世浙东农村几乎家家都会酿些黄酒自家饮用,他作为农村出身的孩子,自然也懂得如何酿造黄酒,是不是也做些黄酒,不管是送人也好,牟利也好,都不失为立身良策。
马淳这边正盯着新酒胡思乱想,冷不丁抬头看见谢赞正不满的盯着他说道:“淳儿,没听见伯端公与你说话吗?”
马淳“啊”了一声,见钟离绪正朝他微笑,连忙上前行礼道:“小子刚离家门,有些记挂家中俗事,没有听见伯端公教诲,实在失礼,请伯端公恕罪。”
“无妨无妨,少小离家,难免对家中有所牵挂。”钟离绪端起酒觞饮了一口笑道,“适才听文则公言小郎诗才绝艳,老夫亦好此道,不知小郎有无新作让老夫赏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