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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俩人在醉仙楼为了一间厢房惹出争执,论起来是十四无理在先,巴尔图当时也有点不理智,比划了几招便被各自跟前的人拉住了。
巴尔图扫了一眼亭外侍立的下人们,斜着身子凑过来低声对琬华道:“放心,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
“怎么讲?”
“老十四心思多着呢,他跟这边生了嫌隙,也绝不会真的倒向老八那边,不过是与他们虚与委蛇,现在同我在大庭广众动手,只是要给老八他们一个假象罢了。”巴尔图随手下了一颗棋,看向胤禛道,“老十四是想‘自立门户’呢,再过几年且看,哼,那小子野心不小的。”
“你输了。”胤禛敲敲棋盘,无奈地白了巴尔图一眼,“专心点好不好,本来就一臭棋篓子,以后别找我下棋了。”
“好,那我下次来找你们钓鱼吧,这湖里鱼不少啊。”巴尔图对两人挤挤眼,“清蒸或者红烧,应该都不错的。”
胤禛忽然邪邪一笑:“行啊,你想钓多少钓多少,想吃几条吃几条。”
琬华忍俊不禁,拍了他一下,对巴尔图道:“这湖里的鱼是老爷子让养的,当初特地派人送了鱼苗来,没几年就繁殖了这么多。”
巴尔图闻言咬牙切齿,抬手指了指胤禛:“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还是琬儿对我好!行了,我该走了,下次我来找琬儿玩,不跟你玩了!”
“滚吧!”胤禛笑骂道。一脚踹在巴尔图屁股上,巴尔图放声大笑,还对他贱贱地挥了挥手。
……
这个盛夏琬华一直忙于女红,要赶在秋天女儿出嫁前将嫁衣全部准备好。别家的女孩儿很多从小就开始为自己缝制嫁衣,但这显然不适合于个性活泼的念伊,她的针线、刺绣方面并不差,只是坐不住。身为母亲,在女儿出嫁前尽可能为她多做些什么,琬华乐于如此。
弘昐带着雅冬经常过园子来陪伴父母,俩人看起来融洽许多,有一次琬华偶尔看见弘昐为雅冬拂去落在头上的花瓣,尽管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但弘昐做的很是自然,琬华看在眼里,十分欣慰高兴。
六月底,阿珞诞下一女,母女平安。弘辉看着只顾在她娘怀里一个劲儿吃奶的女儿笑得合不拢嘴,嘴角快咧到耳朵后了,想了半天给女儿起了个乳名叫萌萌。
“乖孙女儿……”琬华轻轻拍着婴儿的襁褓,“这丫头生来白白胖胖,五官也漂亮,长大了一定俊俏。”越看越喜欢,不由想起念伊小时候自己没机会疼爱她,后来才会怎么宠她都不觉得过分。微笑着对阿珞道,“这孩子是有福的,你做母亲也是有福的。老话说女儿是额娘的小棉袄,等将来你就明白这话一点没错。”
“额娘,您给孩子取个大名儿吧。”阿珞欢喜道。
弘辉点头:“阿珞说得对,正好也让孩子沾沾额娘的福运。刚才算过,这孩子五行缺木,名字里补齐‘木’就好了。”
“那让我想想。”琬华沉吟了一会儿,双眉微扬,“你给宝宝取乳名萌萌,不若大名就叫‘榕萌’,取朝气蓬勃之意。”
“榕萌……好、好,这名字好!朴实大气,朗朗上口,真是大巧不工,大美不言!”弘辉连连点头,笑道,“额娘一出,谁与争锋!”
“你就贫吧!”琬华忍俊不禁,“都是当阿玛的人了,贫起来没完没了,这毛病真得改改。你好好照顾阿珞,现在天气尚还炎热,屋里要注意空气流通,别中暑了。”琬华再三嘱咐,俩人都一一答应。
这几日琬华已回府中居住,弘历把他那匹小白驹也牵了回来,每天早上都要拉着小白去东书院的花园子里溜达。弘历人小,走不了一会儿就要嬷嬷抱着,手上的缰绳却不松开,走走停停。
“小白乖乖,想吃吃,这个绿绿的好吃吧。”
“小豆子,小白想吃那个花花,把那个摘下来喂小白。”
“小豆子,一会儿小白吃多了,带它去拉粑粑。”
“小豆子,小白不想吃那个,别喂了。”
……
诸如此类的童音不绝于耳。短短几日工夫,那薜荔架就如被狗啃了似的,好端端秃了几处。还有那百合花、玫瑰花也被祸害了不少,小白吃起花来,完全就是“牛嚼牡丹”,暴殄天物。更不消说那些生得矮小的花草,一个不留神,就被乱蹄践踏了。当然,比花花草草更悲剧的,莫过于弘历的贴身小厮小豆子了——以前,他只用伺候弘历一个人,可是自从小白来了后,他就要伺候一人一马,不仅工作量加倍,工作强度更是增加,工作质量更不能马虎,每日累得腰酸背疼腿抽筋,想到自己在小爷的心目中居然被一个畜生比了下去,心情也就好不起来。
“小豆子,太阳公公好热了,带小白回去睡觉吧。我也要睡觉觉了。”弘历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把马缰交给他。
“是。”小豆子接过缰绳,哭丧着脸去了。
转到没人的地方,小豆子忍不住开始嘀嘀咕咕对着小白唠叨:“……你算什么,凭什么越到我头上去……蠢样儿,整天就知道吃了睡、睡了吃,这才多久工夫就长了一身肉了……还让我来照顾你,你看看我这小身板儿,你非累死我啊……哎哟!”
后脑勺冷不丁挨了一下狠的,吓得小豆子一蹦三丈高,回头一看只见王府里的副总管陈福公公正怒气冲冲地看着自己,冷汗唰地一下出来了:“陈公公……”
陈福一把揪住小豆子的耳朵,恨铁不成钢地数落道:“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儿!你跟一匹马较什么劲儿?!脑子里都是浆糊!还耷拉着一张脸给谁看!你是小阿哥的贴身小厮,将来就是他亲近的人,想博取小阿哥的信任,就得守好本分!吩咐你干什么,你就得高高兴兴地去干!你也不用你那驴脑瓜子想想?这马是小阿哥的爱物儿,让你照顾它就是对你的信任,你将它伺候好了,小阿哥自然就高兴,小阿哥一高兴,你的好处不就来了?没出息的蠢东西!你倒好,跟它争风吃醋起来了!”
“哎哟哎哟……疼!别揪了!耳朵要掉了!爷爷!您就是我的亲爷爷!小的明白了!哎哟哎哟……”小豆子痛得呲牙咧嘴。
陈福这才收回手,冷哼一声:“你明白就好!爷爷我疼你才给你安排这么好的差事,让你去伺候小阿哥,你知道府里多少下人眼红着?要是敢给我搞砸了……”
“绝对不会!爷爷您放心!您说的我都记住了!再不会犯了!嘿嘿,”小豆子凑近去帮陈福抚胸口,一脸狗腿样儿地赔笑,“爷爷您消消气、消消气!小豆子年纪小不懂事惹您老人家生气了!您尽管放心,只这一次,小豆子再不会犯糊涂了!”
“你知道就好!”陈福一把扯下小豆子的毛爪子,“去去,忙你的事儿去!”
小豆子打千作揖,又说了些好话,见着陈福脸色已霁,这才牵着小白驹去马厩了。
弘历祸害花园子的事传到琬华耳中,琬华好气又好笑,一把将他拎起,到花园指着一地狼藉道:“你看看,好好的花朵被你糟蹋成什么样儿了?这样好看吗?看你阿玛知道了非打你不可。”说着在弘历的光屁股上拍了两下。
弘历瘪着嘴,垂下了脑袋瓜子,抽抽小鼻子道:“是小白弄的……”
“你不把小白领到这儿来、你不使唤它,它就不会弄成这样。”琬华将他放在地上,指着地上残败的花瓣耐心地道,“花朵也是有生命有感觉的,它被扯下来还被糟蹋成这个样子,不仅很难看,它还会很痛的。你前天摔跤把手掌擦破了,痛不痛?”
弘历重重点头,张开手看着还有道浅痕的掌心,小眉毛皱成一团:“好痛好痛的!”
“它比你那天摔破手还要痛哦。所以,以后不要再伤害它们,好不好?”
“好……”弘历委屈地偎进琬华怀里。
琬华抱起他,轻轻抚着他的背,吩咐丫鬟道:“让管园子的小厮把这几处修整好,打扫干净。”
“福晋。”一个小丫鬟快步过来,低头行礼道,“年侧福晋突然不适,晕厥过去。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
琬华怔了一下,旋即道:“我知道了。让苏公公过去看看。”
下午,用过晚膳,琬华将弘历哄睡,见胤禛一脸惬意地倚在躺椅里看书,搬了个绣墩坐在他身边做起针线。“年氏中暑了,你去看过没有?太医说有点严重。”
胤禛翻过一页书,不甚在意道:“去过了,并无大碍,不过是中暑加上脱水,吃过药已经缓转许多……”面色忽郑重起来,合上书望向琬华,下巴对着她手里的女红点了点,“我倒是更担心你,这几个月来你几乎每天都在做针线,眼睛酸不酸?脖子、肩膀疼不疼?有些活儿就交给你跟前的丫鬟们做吧,我看橘香和蕊香针线手艺也还不错……”见琬华欲开口,话不停顿道,“我知道你心疼小伊,可你也要爱惜身体,我心疼你。”
能让胤禛如此直白地说出这堆话,显然是他已经忍受够了、实在看不下去的肺腑之言。琬华微笑着瞅他片刻,最终举了白旗:“好了,依你便是。”所幸剩下的活儿已经很少,全交给俩丫鬟了。
“这才乖嘛!”胤禛高兴地抓住她的手捏了捏。
八月,念伊大婚。看着闺女穿着一袭大红的嫁衣走出家门,琬华这个做额娘的即高兴又不舍,在心里默默祝福祈祷了无数遍。十月初,府里嫡长孙女满百日,再次大摆筵席宴请宾客。
月上枝头酒终人散。胤禛和琬华将兄弟及弟妹送至门外回转,花厅里只剩这府中女眷,胤禛道:“你们都回屋歇息吧。”李氏、耿氏等人便都行礼告退。
“侧福晋,醒醒……”一人趴在桌上似是醉酒昏睡,旁边的丫鬟想搀扶起她,怎奈力气不够怎么也抱不起,叫也叫不醒,又不敢大声呼唤,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琬华定睛一看,那丫鬟不正是年氏跟前的春兰么。
苏培盛偷瞄了一眼自家爷和福晋的脸色,几步过去,抬手拍了一个正不知所措的丫鬟的后脑勺一下,轻斥道:“傻愣着干什么,你们几个,还不帮忙将侧福晋背回去!让厨房煮了醒酒汤端过去!春兰打好灯笼,外面天晚了,别把侧福晋磕着了!”
“别碰我!”年氏忽然吼了一声,抬起头推开丫鬟们,强撑着站起,醉眼迷蒙,“我自己能走,我可没喝醉!”说着摇摇晃晃走了几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吓得春兰等人忙上前扶住。“我说了别碰我!都走开!我没醉……没醉……”年氏不耐烦地挣开胳膊,含糊不清地道。
琬华在胤禛耳边低声道:“看样子不能善了,你送她回去吧。”
胤禛轻捏了一下琬华的手,走了过去。“别闹了!”一贯威严的声音立刻让年氏闭上了嘴。年氏抬头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泪光闪烁,柔柔地唤了一声:“爷……”
胤禛无视她幽怨娇弱的目光,表情看不出喜怒,一把将她抱起大步出了花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