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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气我吧,什么时候把我气出个好歹来,有你受的,”胤禛在她鼻尖咬了一口,喘着粗气,咬牙竖眉地开始动手动脚。琬华身上发软星眸半睁,这转眄流光媚眼如丝的样子看在胤禛眼里越发令他心痒得难受,再顾不得许多,狼爪连撕带扯地三两下就将某人给扒光了。
“要气也是你气我……”琬华娇喘吁吁,再拗不过,整颗心便也融化在这柔情里了。
翌日一大早,夫妻俩用完早膳,胤禛忽想起一事,“昨儿上午我把世子人选报给皇阿玛,皇阿玛准了,已经让宗人府报备入档了。”
琬华为他整衣襟的手顿了顿:“是老大还是老二?”
“是弘晖。”胤禛蹙了蹙眉,“弘昐那小子我还没来得及找他算账呢,越来越不像话了!”
琬华一怔:“他怎么了?这些日子我见他挺安分的啊,功课也没落下,对他媳妇也很好,知道疼人了呢。他的性子我知道,虽然活跃浮躁些,但也不至于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儿,怎么把你气成这样?”
“他在家当然要装个本分样儿,你哪里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些什么?你要知道了,一准儿比我还气。本不愿告诉你,但想来想去还是要跟你说,让你心里也有个数儿,以后别再惯着他了!”胤禛拍了拍她的手背,拉她坐下,“那些小事儿就甭说了……前几日我才发现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这也罢了,可那个女人居然是青楼出身,被他赎出来的,他不敢言语,悄悄在外面买了个宅子安置那女人。还不知道这些银子他是怎么弄来的。”
“什么?”琬华目瞪口呆。
“大概已经有半年了,那混账小子做事也算机密,到现在才被我得知。”还有一方面,自己成立的那个“粘杆处”从来只会暗中去查别人、盯着别人,哪想到有一天要用来去查自己儿子的机密?若不是一次偶然对弘昐的行踪起了疑心才派人去跟踪他,哪会想到自己儿子做出这种事来?当然这些话就不必跟琬华说了。
琬华脸色阴沉下来,只觉一股心火直往胸口窜。
“那哥仨个一早去南书房读书了,时辰不早,我上朝去了,等我回来再好好收拾他。你别生气,他就是长歪了我也要给他扳回来。”胤禛攥住她的手认真看着她,直到见她点了点头这才作罢。
胤禛走了没一会儿,阿珞和雅冬两人一前一后地过来请安。阿珞已经有五个月的身孕,比往日稍显丰腴,越发俏丽娇憨;雅冬还是那么安静乖巧、温润秀丽,十分惹人怜爱。看着雅冬这个样子,琬华心中对弘昐的怒气又多了几分,但表面让人看不出半点生气,毕竟这事儿可不能让儿媳知道。
中午,弘昐回家就到了琬华这儿,心里装着事,说了一会儿闲话便有点坐不住,笑着道:“额娘,我今儿中午不在家用膳了,今儿十七叔寿辰,我和弘升他们请十七叔去酒楼。”
琬华原本在做针线不想怎么搭理,听了这话手上一停,抬眉望向他,面色早已寒若冰霜,吩咐左右道:“你们都下去,不许任何人进来。”
弘昐愣住,虽不明白缘由,心里却不免突突直跳。
“你如今大了,翅膀硬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还用知会额娘一声么?”
弘昐脑子转了几个弯,隐约觉得不妙,忙陪笑:“额娘您这话从何说起?我再长大您不也是我额娘么?做儿子的当然不能有事瞒着额娘啊。”
“是吗?”琬华气得一拍桌子,“你倒还知道我是你额娘!你瞒着我做的那些个好事儿,以为我不知道么?你说,你那外宅是怎么回事?”
“轰”地一声,弘昐脑中如同被雷电击中,一片空白。瞠目结舌半晌,忙起身站好,垂下脑袋,小心翼翼地低声道:“您都知道了……我不是有意要瞒着额娘的,我知道咱这样的人家是不能容忍她那样出身的,我不想给额娘添堵,不想惹阿玛生气……可她跟定了我,自己用多年积蓄赎了身,我总不能不管她啊……而且,她是清倌人,只是艺伎,不是那种女人……”
“你买宅子的钱是哪里来的?”琬华余怒未消。
“是我自己的钱……”弘昐顿了一下,“还向颜舅舅借了些……”
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琬华又惊又气:“怎么没见你颜舅舅告诉我这事儿?”
弘昐忙解释:“我向他借银子时只说买东西,那时候正好快到了您和阿玛的生辰,他还以为我是缺了买礼物的钱,我也没告诉他实话。”
“你倒是算计的好!”琬华心里稍微平稳了一些,没好气地瞪着他,“你既然知道咱家容不得那种身份的女人,当初就不该去招惹!这事儿还是你阿玛今天告诉我的,否则我还被你蒙在鼓里!你阿玛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这女子虽说是清倌人,但毕竟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做外室也不行!你乘早想好怎么处理这事,不然若让你阿玛去处置那女人,你肯定会接受不了。”琬华能看得出来,儿子对那女人是有些感情的,她也不想看到最坏的结果。
“她的家人都不在了,她从小是被人贩子卖进去的……”弘昐咬咬唇,偷偷瞧了瞧琬华的脸色,犹豫片刻,有些结巴地道,“而且,她、她已经有、有三个月的身孕了……”
“什么!”琬华被这接连的重磅炸弹炸得头晕目眩,“混账!”
弘昐知道把额娘气得不轻,到她跟前跪下,抓住她的手央求道:“额娘,都是儿子不好惹您生气!可现在儿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求额娘能跟阿玛说说好话,饶过她,毕竟她已经有了儿子的骨肉。况且错不在她,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主意,当初也是我提过要给她赎身的事,她只是个弱女子……”
琬华冷哼一声:“你倒是有情有义啊!可你对得起你媳妇儿吗?!你成日得着空闲就往外跑,有多少心思是放在你媳妇儿身上的?我以为你只是有些贪玩,还在你阿玛跟前说尽了你的好话,谁知道你就是这么糊弄我?竟然做出这种事,事后还瞒着我!你是要额娘对你失望透了你才甘心么?”
“额娘……”弘昐强忍着眼泪,心里难受极了。
琬华不由叹了口气:“你去吧,等你阿玛回来,我会跟他说。”
弘昐低低应了一声,迟疑片刻终是退了出去。
琬华以手扶额,只觉得心浮气短,忍不住将这么多年来对子女的教育方式和方向进行了一番深刻的反省,到最后仍然不明白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只能归结于这个时代的社会环境的潜移默化,毕竟自己做家长的总不能一辈子把孩子关起来不让他去接触外界。在这个男尊女卑等级森严、男性拥有三妻四妾却受社会道德和国法允许、男性的权利与自由远远大于高于女性的情况下,弘昐闹出这种事也就不奇怪了。只是对于琬华这个曾经受过现代社会教育的人来说,从心底里抵触这种事,甚至抵触着这种社会制度,这无关于那个女子的身份,而是内心潜意识里就无法接受——这个社会的女性,从生到死,都是为了男人而奉献自己的全部。
与此同时,她又不由得想起胤禛思及自己,现在府中后院虽然跟其他一些阿哥的后院规模不能比,但对她而言已经是可观了;然而将来等胤禛做了一国之君,紫禁城三宫六院都会是他的,她还会继续装作不在乎,一辈子隐忍吗?一丝从没有过的悲观情绪悄悄浸入她的心里。
不多时,胤禛回来,听琬华说起弘昐外室已有骨肉的事亦是十分生气,琬华好言相劝一番,胤禛才勉强答应暂时不动那女人,只是给弘昐下了禁足令。
“你莫要生气了,这也是弘昐的孽缘,虽然那女子心机不浅,但也毕竟是个可怜人。她已经怀了弘昐的孩子,还能怎么样?弘昐有错,但那个孩子是无辜的。弘昐要好好惩罚,让他长记性,以后不要再瞎混胡来。但那女子……”琬华顿了顿,叹了口气,“给她销了贱籍,充入良籍,让弘昐将她纳入府中为妾吧。”
胤禛眉尖一蹙:“等那孩子生出来再说!”
琬华无奈地揉揉额角:“你莫要做出过激的行为,你若伤害了那娘俩,弘昐该有多伤心难受?你们总归是父子。”
胤禛转过头来看着她:“是不是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坏?”
琬华丢给他一个俏丽的白眼,握住他的手道:“我这是为你着想。若那女子在外宅生产,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即使跟你没有关系,可保不齐别人怎么想,更何况弘昐呢?他当局者迷,伤心时难免胡乱猜疑,再说你对孩子们一向严厉,他若误会你了怎么办?所以不如让他给那女子一个名份,将她纳进府来,让他自己照料,府里条件总比在外面强。我相信这样弘昐对你也会很感激,他懂得了体谅父母的心,将来也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胤禛神色稍有缓转,片刻冷哼了一声:“你就是一厢情愿,总这么惯着他,我看他只会越来越让父母失望。我可不稀罕他对我感激,今后我也不会再多余管他,任他自生自灭好了!”说完,袍袖一甩,起身负手出了屋去。
“就会嘴硬……”琬华嘀咕了一句,心情不好到了极点。
“讷讷。”小弘历被奶嬷抱进来,打着呵欠,向琬华伸出胳膊,“肚肚饿……”
奶嬷道:“刚给小爷喂过奶了。”
琬华点点头,接过孩子,吩咐丫鬟传膳。
“讷讷,吃饱饭饭,要风筝!”弘历在她怀里扭了扭,挥舞着小拳头叫道。
琬华看着小儿子纯净晶亮的双眼,心头的闷气渐渐消散,在他额头亲了一口:“好,吃完饭饭咱们就去园子里放风筝,把额娘给元寿新做的那个大蝴蝶放得高高的,好不好?”
“好好!”弘历连连点头,抓着琬华的衣裳在她怀里站起,“吧唧”一下亲在她的脸上,咯咯直笑。
“乖儿子……”琬华为他挽起衣袖戴上围兜,“你二哥小时候跟你一样乖,可现在长大了就会气额娘,你将来可不要跟你二哥学……”弘历当然还听不懂,只顾着伸着小胖手使劲去够桌上离自己最近的一盘四喜饺。“那个太烫,等会儿吃。”琬华喂他吃了一匙香浓可口的鱼肉粥,弘历便不再去管饺子,专心又欢乐地吃粥。
“主子,小福子公公来传口信,说爷让您去东书院用膳,图四爷来了。”蕊香进来道。
巴尔图从盛京回来了?琬华颔首:“我一会儿就过去。”
东书院,巴尔图同胤禛把酒言欢,开玩笑说自己饿得厉害所以顺路蹭饭来了,其实心里清楚——只是因为自己离京许久太想见到她而已,哪怕能同她说上一句话也足以慰藉那蚀骨一般的思念之情。
见琬华抱着孩子进来,巴尔图眼里欣喜的笑意再也掩饰不住,起身为她拉开椅子,态度之殷勤令胤禛忍不住白眼相向。
“这些日子不见,你怎么又瘦了?是盛京那边事多,过于劳累了么?”琬华问道。
巴尔图摇头,叹了口气:“我这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夸张的表情让人分不清话中真假。
“哼!我看是经常‘莫惜连船沽美酒,千金一掷买春芳’的缘故吧!”胤禛鄙视道。
琬华看着这两人,不由“噗嗤”一笑:“你们俩啊,真是一对冤家!不闹了,喝酒吧。”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同时“哼”了一声撇过头去。琬华忍俊不禁,为三人斟满酒,自己先喝了一杯。这时怀里的弘历不安分起来,闹着要出去玩,琬华便让丫鬟抱他出去放风筝。
巴尔图喝了杯酒,回忆道:“我想起咱们小时候玩耍的情景,几乎每年春天都要一起放风筝,比谁放得高。”
“是呢。还有两次在草原,一边骑马一边放风筝,我记得你们俩可都输了。”琬华笑得很开心。
兄弟俩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看着她高兴,自己也就高兴。
用过膳,又闲谈一会儿,巴尔图便告辞了。胤禛送他出门,等回屋时就见琬华趴在桌上,已经醉了。
“现在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又喝醉了……”胤禛嗔道,走过去抱起她,到书房里间放她在床上躺好。
琬华人事不知,无意识地攥着他的衣袖,嘴里含糊不清地嘀咕了一句。
胤禛拉过床里的被子为她盖上,柔声道:“好好睡一觉吧。”刚抽出衣袖,琬华似是梦见什么,胳膊胡乱动了两下。
“想你……”说什么呢?胤禛忍不住附耳过去,只听她又含糊地道:“好想你……想你……带我走……不要在这里……”
仿如晴空霹雳,胤禛完全怔住,再也听不见她又说了什么,就那么呆呆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