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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哥儿,你好久都没来了。”
大人们有大人们的话要说,柳邕便被打发到一旁去玩。
“这些日子学业比较繁重,先生每日也布置了很多课业,没有时间出来玩。”
柳邕柳邕一本正经的回答道。柳邕被大人们打发出来,在院子里闲逛了半天。此时正站在院子中一棵石榴树下眼巴巴的盯着发青了的石榴,酝酿着口水。被声音叫醒,扭头一看,是大伯家的小姐姐——因为在本家里排行第七,故而叫她七姐姐。
长房大伯家有四个孩子,前三个都早已成人,唯独七姐儿是长房大伯后来纳的妾室所生,故而年岁较小。因为周边同龄的孩子不多,柳家又是大户人家,不可能放任七姐儿跑到外面随意玩耍,所以每次柳邕来时,她都会跑过去缠着这个“幽默”的本家弟弟。
“你在学堂都学了些什么东西呢?”
七姐儿十三四岁的样子,比柳邕稍高,脚下一双浅黄色薄底绣花鞋,身上穿着一件蓝罗薄袄儿,下面一条黄罗销金裙,发髻上插着一根镂空的金簪子,淡蓝色的流苏垂在半空。一双明眸水好奇的盯着柳邕问道。
“那学的可多了去了。上到天文下到地理,从御敌之策到治国良方,无所不学。”
柳邕开启了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模式。
“这么厉害?那邕哥你都学会了么?”
七姐儿眨了眨眼睛,有些崇拜,更多的却是向往。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柳邕长顿一声道。
“这些东西怎么可能短时间就能学会。恩,算然聪慧如我,也还有那么些难度。”
“喔。那邕哥你学到了哪里呢?”
七姐儿就像是一个好奇宝宝一样。
“我现在学到了《大学》,知道什么是大学吗?就很大的学问......”
“噗嗤——”
“你小子就会胡诌。”
柳清之忍不住的笑出声来,伸出手在柳邕的头上拍了一下。
“七姐,别听他的,都是他胡诌的。”
“爹,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柳邕摸着后脑勺抱怨道。
“叫你们吃饭了。”柳清之说道。
这时,柳邕才发现,太阳已经到了头顶。
因为是本家,没有太多需要回避的事情。吃午饭的时候,柳家长房所有在家的人来了,二十多人老老少少的拼了两张大桌子,这在柳邕的印象中除了每年正月,便从未有过。
柳邕和几个年岁差不多的同辈们坐在桌子的下首,一同的还有几个稍大的姐姐们。几个年纪的稍大的兄长则是和长辈们坐在了一起,而年纪更小还在襁褓里的弟弟妹妹以及几个侄儿们则在一旁由两个从佃户家雇来的年老的女佣人照看着。
“听说十五郎往关西行商发财了。”
正当柳邕和身旁的小兄弟们满嘴胡诌的时候,柳清之抱出了那坛“羊羔酒”,桌子上的男人们眼睛都亮了一瞬。
柳邕的本家五伯住在老宅东侧的小院里,没有和柳邕本家大伯分家,但一家钱绢都不经手,加之有没有什么正当的营生,除了每年佃租的份钱毫无所入,过得并没有他身上穿的衣服看着那么光鲜亮丽。他夹了一口菜,三两下便咽下肚子,拿起旁边的手巾擦了下嘴角上的油渍,开口问道。
“据说前些日子今东京城时,老长的车队了,足有数十丈长。”
“就是。家里都传开了。说子澄科举考不上,但是经商却是一把好手。”
柳邕的本家三伯母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娘家是东南边陈留县的地主家资颇丰,他男人柳邕的本家三伯和柳清之一般在开封城里给人做账房营生,故而他们一家过得还算舒坦。但三伯家的两个女儿日渐长大,不想女儿嫁人以后因嫁妆问题被婆家欺负,为筹措两个女儿的嫁妆,也是不堪忧愁。所以当知道同做账房营生的柳清之跑了次关西就发了大财,就非常的关切。就算今日柳清之一家不会来,柳邕他本家三伯也会找个时间去柳邕家找柳清之取取经。
“赞缪了,赞缪了。”
柳清之微微抿了一口“羊羔酒”,遂及将酒杯放下,谦虚道。
“十五郎莫要谦虚,左近都在传说咱们柳家支房的十五郎开通了一条往关西去的新商路,不但自己发了财,还能福泽一方啊。我家八哥儿定要羡慕起九哥儿了。来,我敬你一杯。”
坐在柳邕五伯身旁的五大大(伯伯的妻子,方言)瞅着沐氏身上的物什一阵眼热,在桌子底下使劲掐了一下丈夫的大腿肉。柳邕的五伯微微打了一个激灵,伸手取过分酒的瓷壶,将自己酒杯里的酒重新填满,冲着柳清之意味深长的说道。
柳邕的本家五伯柳家男丁最多的便是柳清之这一代,长房支房加起来足足有二十二个男丁长大成人。然而到了柳邕这一代,女孩倒是生了不少,七姐儿顶上的六个姐姐都嫁人亦或者到了快要嫁人的年龄。下面还有十多个妹妹。男孩本就不多,还因为各种疾病早夭了几个,例如柳邕就有一个没有活过周岁的兄长,也就使致柳清之在本家中排行十五,而他的儿子柳邕则排到了第九。
“这可就是误传了,我哪有新开辟一条商路的本事。这是王东家的功劳,若不是今年王东家老家有事,耽搁了半年生意,也轮不到我去挣这个钱。”
柳清之自然明白本家五哥的意思,但并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打算。自家虽然和他们是亲戚,但也仅是每年过节以及上坟时才会见面,往年可未见过他们有这般热情。想当初父亲未去世没有分家时,父亲想要送自己和兄长柳清辰去里城一位教出过进士的大儒那念书,因为每人每年十贯的束脩便引来不少争议。自己屡试不第,父亲刚一去世,还未过头七,自己和兄长便被长房里的诸位伯伯兄长请去商讨“分家”事宜。就因为是庶出,柳家两千多亩田地和十多处宅院、店面就分给了两人些许城北浇水困难的旱地,以及各自一处不大的容身之所。
柳清之并不埋怨什么。宗法制度绵延上千年,分家时财产的处置方式并无不妥。他这次回老宅,一是为父亲扫墓,第二就是想要让老宅里的一干兄长叔伯看看,只凭借他自己,也能过得比他们大多数人要好。至于早就预料到的,某些人的“特殊想法”,柳清之哂笑而过。
“诶,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在家里还藏拙呢?”
柳邕的本家五伯不快道。
“五郎,怎么可以这样说。十五郎自是比你清楚其中。”
柳邕的长房大伯和气道。因为是嫡长子,柳家的经济大权就掌握在他的手里。柳家分布在开封府各处的两千余亩的佃租,宅院、店面的租金,以及地主们最常见的放贷营生,每年就有近四百贯的收入。除了每年夏秋二季收租时将名义上划分给各房的“份地”折合成现钱分发下去,其余两百余贯全都归他所有。虽然比不上柳清之跑上一趟河湟来的多,但胜在稳定,旱涝保收。而柳清之的河湟生意,则严重受着诸多因素的制约,也许明天就会传来湟州叛乱的消息。故而柳邕的长房大伯对柳清之此次回来的举动并无什么感触。既不嫉妒,也无所求,心态很平稳。
“十五郎,今后你是打算在城外置地吃租,安稳的做个富家翁,还是要继续行商?这置地吃租,虽然来钱慢,但却胜在长远,旱涝保收。这行商呐,听说河湟现在还很乱,时常有番部叛乱,危险甚大啊。”
“大哥儿说的是,目前我还没有拿定注意,也有可能会在东京城内盘下个店面做些营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