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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杨章和柳邕二人再次回到了仁和球社。不过这一次,两人没有再赌,只是纯粹的看球打发时间而已——上午输球的经历,使得两人都显得无精打采。
不过也并非没有收获。在通过悉听其他球迷的讨论,二人总算明白上午自己掺输的原因了。
原来,上午和和义郡王府队踢球的并非是真正的濮王府队,而是他的替补。故而,两方虽然还有技术水平的差异,但并未太过悬殊。在濮王府队因“意外”折损了两名“主力”之后,被和义郡王府队反超,使得许多球迷输钱。
“那个卖赌票的伙计一定知道这些,可就是不和咱们说明,太可恶了。”
“奸商,都是奸商。”
柳邕和杨章气愤不过,大骂道。
直到天擦黑,柳邕杨章二人才离开仁和球社,往家里赶。
柳邕推开门的时候,灯已经点上,父母趴在正厅的桌子上算账。柳邕小心将大门关上,并没有打扰到他们,缓缓的向屋内走去。
“鹿皮七十五张,每张四百一十,计三万零七百五十钱。当归五百一十斤,每斤五百三十钱,计二十七万零三百钱,刘记抹了零头,给了二十七万。鹿茸六百一十斤,每斤九百八十五钱,计六十万零八百五十钱...合计一百零两万四千九百八十钱,合一千三百三十一贯足又一百一十钱......
除去去时货物两百一十贯,马队租金一百七十一,欠发伙计工钱每人三十贯共计二百一十贯,向导给了十贯...西安府入城费六百八十五钱,过税四千二百钱...兰州入城费八百钱,过税五千一百钱,住税一万一千钱,马车存放十五天每天两百钱...湟州......
咦?邕哥儿什么时候回来了?”
柳清之一边翻弄着一张张潦草的记账单一边拨着算盘,每算出一个数便念出来报与趴在烛台前持笔记账的沐氏,偶然一抬头,发现正厅的门框上趴着一个身影,伸着头往里面看着。
“刚回来。”
柳邕见自己被发现了,讪讪一笑道。
“恩,厨屋有吃的,还温着了,饿的话自己去盛。”
柳清之冲儿子摆了摆手手,不再管他,继续低下头算自己的帐。
“合计支出七百六十一贯零四十钱...净利润五百七十贯零......”
柳邕转过身,往厨屋走,在锅里翻弄着东西的时候还隐约听到正厅里爹娘的说话声。
“连拆带借凑足了五百贯,小半年下了就是一倍的利润,顶的上过去十多年的了...还是自己单干来钱快...开封府的工钱太贵,下次再出去时要到河北去雇人...我现在也算得上大户了,当初曹枢密下金陵攻南唐的时候,官家也不过才赏了五十万钱而已......”
接下来的几天,柳邕是痛并快乐着,先是爹爹赚了钱,零用钱增多了不少。但也因为上次旷课,被孟半仙一直紧盯着,没有机会溜出去。
不几日,便是立秋,开封城的街市上早早的便有小贩卖起了楸叶。柳邕方吃过早饭,母亲沐氏便从里屋拿来一片剪成梅花样式的楸叶,从正厅桌子上摆放着的果盘里抓出一把青州枣放到柳邕的书包里,让他带到私塾吃。
“今天中午家中有事,就不管你午饭了。晚上放学时你爹会去接你,顺便替你向孟先生告个假,明日是你祖父的忌辰,要回老家去上香。”
沐氏将柳邕的书包系好,递给他,然后又从口袋里摸出了几枚铜钱,放到柳邕的小荷包里,交代道。
柳邕颇为欣喜的答应道。
出了家门,街上热闹了不少,街上的商贩多了许多,很多明显看着是开封、祥符二县的农民大老远跑来卖东西——开封府城内设有开封、祥符二县。但因是大宋东京,京城所在,周长近五十里的开封外城城墙内便归开封府衙门直接管理,城外才是开封、祥符二县的治下。
七月的节日很多,立秋之后不到旬日便是七夕,七夕之后又未到旬日便是中元节。诸多的节日,所需准备的物什自然也就多了,本就繁华的开封城就更加热闹了。
七月流火,正热的时候,此时过节,不单是过节的人有些遭罪,大街小巷处处摆摊串巷的商贩们也热得够呛。
柳邕才出家门,不多远,便被蒸笼一般的天气折磨的很是难受。
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每到这个时节,开封城的各个街口桥下,总能见到些头戴大号斗笠,身旁杵着一个又高又大用后麻布包裹的紧紧的大罐子,旁边还有一个运输用的小车的人,身边生意甚好。
“老板,给我来碗冰糖雪梨水。”
柳邕手作扇状,不停地给自己扇着风,想要凉快些,但煽出的风不单小,还没有丝毫凉意,几乎没有丝毫作用。到了保康门桥,柳邕直奔桥下,对一个卖冰的小贩道。
在冬季时将冰块储存在地窖里,等夏日天热时再拿出来用,这是很早就有了。
《周礼·天官·凌人》中即有记载:“夏,颁冰掌事”,前朝贾公彦亦有言:“夏颁冰者,据颁赐羣臣。言掌事者,谓主此赐冰多少,合得不合得之事”。
但以往诸代,夏日用冰块消暑的待遇只有皇家和朝中重臣才可以享受的到。而皇宋同以往朝代不同,官家除了对朝堂上的诸公厚待有加,对那些品级不是太高的官员也给予很不错的待遇。
除了丰厚的正俸(钱),皇宋的官员还有禄粟(米)、职钱、公用钱、职田、茶汤钱、给卷(差旅费)、厨料、薪炭、消暑等许多令人眼花缭乱的名目。冬日加拨薪碳取暖,夏日拨发冰料消暑,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后来,商人们从此中发现商机,在开封城附近挖了许多地窖,于冬日时储藏了大量冰块,待夏日时批发给小贩拉至东京城各处直接亦或者做成冷饮进行零售。
“好嘞,您稍等。”
小贩身边围着许多买冰和冷饮的人,忙的脚不沾地,只顾得上回答一句。
柳邕拿着盛着冷饮的厚纸碗来到位于通御街旁的私塾时,孟半仙还没有来。
柳邕柳邕来到自己的座位上,和旁边的杨章打了个招呼,将书包放到桌上,拉出凳子,坐了下来。
不一会,孟先生从外面进来,这日的孟先生与往日并无不同,不过换了双新鞋子,从款式上看,应该是旧曹门外朱记的——孟半仙有个癖好,就是穿新鞋子,据不怎么可靠的消息说,他一年要换六十多双新鞋子,比别人一大家子用的都多。据说,每年正月,都有学生拜年及送束脩时掂着一大捆新鞋子,至于真假,柳邕就不得而知了。
孟先生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让学生依次把昨日留下的课业交上来批改,没有轮到的学生就在底下温习文章。
和皇宋大多数私塾一样,孟先生的私塾里就只有他一位先生,教授学生从开蒙一直到诸科考试。故而,孟先生的教室里坐着的二十多位学生里,年龄大小并不相同,所学的内容当然也不相同。
最小的学生方才四五岁,刚刚开蒙,正拿着一本新印出来的《张子正蒙》咿咿呀呀的不知所云——孟先生的师学和二程的洛学有些关系,蒙学用张载的《正蒙》自然也是正常,只不过近年来洛国公被官家所厌,过世时门人故旧竟多不敢前去吊唁,故祭文惟张绎、范域、孟厚、尹焞四人,孟先生平日里也不敢多提。
人数最多的是像柳邕、杨章这类十岁出头学习经史子集的学生。但进度也各不相同。进度慢的,也就是来的晚的如柳邕、杨章等四五个学生,才学到《大学》;而年纪稍长的几位,“十一经”都已学完。
至于年岁更大的,则就没有几人了,大都在家自行温习课业,或准备解试,或准备太学的选拔考试。每到三六九日时,便至先生处请教不懂之处。
孟先生并没有功名,但所学颇广,在东京城南亦有几分名气。他开了大半辈子的私塾,也曾教出数位出身平民的学生被太学所录,也有几位学生考上诸科。时至今日,孟先生唯一的愿望便是能够教出一位进士来。
柳邕学着样子晃着脑袋,嘴里大声诵读着《大学》里面的章句,脑子里却不知想着什么。
轮到柳邕上去交课业的时候,孟先生的眉头明显皱了皱,看着柳邕怎么看都算不得工整的字迹,圈出几处错误。
“这一屋的学生里面,就数你的字体最差,连刚开蒙的五岁小儿都不如。国子监附近有卖字帖的,去买一本颜文忠的字帖好好临摹一下,给字练周整了。”
说罢,孟先生不快的在本子上批了一个“中下”。
柳邕悻悻的连声称是,领着本子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是,一脸不忿。
“孟半仙又说你什么了?”
杨章伸过头来,瞅着柳邕不忿的表情,好奇的问道。
“孟半仙说我的字是在坐的人之中最烂的,比刚开蒙的刘琦还要烂。怎么可能,我写的明明好,哪像刘琦,写的字跟画鬼符似得。”
柳邕扯过不远处咿咿呀呀不知道念着什么的刘琦的练字纸,指着上面的字悲愤道。
杨章只好以手扶额,久久无言。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