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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一度认为,没有人会比她更倒霉了。
她抱着胳膊在这个不算小的房间正中央直愣愣地呆站了老半天,困惑于“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之类的哲学问题,迷茫之余,心潮还有那么一丝莫名的激动。
——当然,可不是好的方面的。
十分钟之前,她趴在窗户旁边看了一下,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院落之中,院子当中的景象十分雅致,甚至隐约还香雾袅袅——这一点与她现在所在的这间房也是相同的。虽然白榆对这方面不甚了解,但也看得出来房间内的陈设都价值不菲,就连熏香也是……她瞥了一眼从那造型精巧的熏香炉中升腾起来的烟雾,又吸吸鼻子嗅了嗅那香气,暗自咋了咋舌。
这种装修风格感觉和她想象中本应有的不相符啊……
刚才还看到一男一女旁若无人地边卿卿我我边急不可耐地钻进回廊旁边的一间房里干些污污的事情的白榆,又一次对自己现在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白榆,直到半个小时以前,她都还是个就读于某理学专业的现役大学生。
她本来正在实验室苦逼地通过所测得的三种物质的熔点与熔程来记录其萎缩、终点和界点温度,进而分辨出他们的种类性质——这是他们实验课的作业,老师一共规定了九组,而她整整花费了两个小时的时间才搞定了其中一组,正当白榆盘算着今晚是不是得睡在实验室时,一眨眼的功夫,手上握着的b形管就变成了一只茶壶。
身上的白大褂也变成了一身以现代的标准说暴露不暴露但以古代人的角度来看绝对不保守的古装。
——她差点一个手抖就把那个茶壶给砸了。
于是,现状变得如此显而易见,这绝对不是她自己的身体。
……别说是一晚上了,白榆觉得自己宁愿老死在实验室里。
在根据所见所闻猜测现在这具身体的可能身份时,这种念头愈发强烈。
乱七八糟的想法一股脑地冒出来,要不是怕惊动什么奇怪的家伙,白榆早就要尖叫出声了——也就是亏她一开始拿着茶壶愣了半天,这才缓过劲来没被惊恐的情绪左右大脑。如果她不想被这疑似的身份带来的命运局限,她必须镇定下来仔细想想怎么办。
方才刚回过神来时,她已经扫视了这个房间一遍,对这里的布局陈设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出于想要了解一下“自己”的心理,白榆伸手拿起了放在梳妆台上的那一面圆圆的小铜镜,不看还好,一看还真把她吓一跳。
铜镜的清晰程度当然比不上现代的镜子,但是……映在镜子里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这一点还是挺吓人的。
白榆仔细打量着里面那张脸,忽然觉得又有一种隐约的违和感。
不知为什么,她总有种强烈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感觉,认为这也不是原主本身的脸。
难不成,原主的身份还不简单,现在正是那潜意识在作祟?
……不,应该是想多了吧。
白榆疑心重重地放下了镜子,她走到窗户跟前又仔细查看了一番,确信从这里跳窗是逃不出去的。她眼珠转了转,关上了大敞着的木窗,以防从外面可以看见她在房内的可疑行径。
幸亏这本就是个行苟且之事的地方,就她刚才看到的而言,大多数人也都没有任人参观的癖好,基本上所有窗户都是关得紧紧的。反而她这里才是,不知道为什么窗户就那么大开着。
从窗户逃出去是不可能了,白榆觉得自己只能寄希望于从目前这房间另一个出口逃脱,然而想想就知道那难度系数到底有多高。
她鬼鬼祟祟地趴在了门板上听着外面的动静,却只听得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不得不说,这里的隔音性能实在算不得好。
不过木头材质嘛,也不能要求太高。
白榆理解地点了点头,还没等她把耳朵贴得离门板更近些,她就听见一阵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她吓得连忙往后跳了一大步,几秒钟之后,她觉得自己这个下意识做出的反应实在是太明智了——不然她现在八成额头就已经被猛然推开的木门撞了个大包。但这也不代表她背后就毫发无伤,白榆的后腰重重地磕在了桌子的边沿上,惹得她的眉毛死死拧了起来,幸好她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已滑脱到桌边的茶壶,不然它现在肯定摔了个粉碎。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他一见到白榆,脸上就先露出了一个有些兴奋的笑容。
“等很久了?”
他毫不见外地走近了白榆,伸手就想拉住她的胳膊,白榆下意识往后闪躲了一下,男人注意到这一点,倒也不觉尴尬,笑意反而更加暧昧不清了。
“这时候还害什么臊,”这么说着,他一把抓过了白榆的左胳膊,也完全不管她另一只手臂还背在身后,这就想要把她拉近自己跟前,“既然都等在这儿了,都是你情我愿的事,就别在我跟前装了。”
……装个鬼!
本来以为是接客,但听了他的话以后完全不明白现在到底是怎么个发展的白榆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男人,由衷地想要立刻离这人远远的。别的不说,他攥着她的那手就够让人难受了,偏巧还死活都抽不出来。
“劳驾,”她忍着这股劲儿,躲开了男人想要往她身上伸过去的另一只手,“你哪位啊?”
“装什么装!”
男人像是已经被她的态度给惹怒了,手都抬了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想给她一耳光。白榆紧张地看着他又讪讪把手放下,心道这都什么人啊。
“娘子,”这肉麻的称呼让白榆浑身一哆嗦,如果不是靠在了桌子沿上,她怀疑自己可能都要退到窗边去了,然而男人对此丝毫不觉,一味地腆着笑脸往前凑,还在她身上蹭了蹭,“事到如今何必做出这副样子?”
白榆浑身的汗毛都要炸起来了,她发现自己那些不好的预感还真一步步地实现了,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看着对方一边急切地抽掉他自己的腰带,一边开始扯她衣服,义无反顾地闭上了眼睛。
——“咚”。
她还保持着举着茶壶的姿势,但听着紧接着而来的“扑通”倒地声,白榆好歹松了口气。
她异常庆幸她之前撞到桌子的时候手里握住了这把茶壶,这时才能出其不意地用它打昏了……呃,白榆有些心虚地打量着昏倒在地上的男人,假使他所言非虚,那他就真有可能是和原身约定好的。可一想到他刚才甚至还准备打人的所作所为,那点愧疚也瞬间烟消云散了。
总不能还真任他鱼肉吧?
茶壶只是撞击到他后脑,没有造成出血之类的后果。白榆用的力气也不大,但她还是试着探了探他鼻息,发现他只是昏过去,进出气都还正常。她艰难地拖着对方沉重的身体让他靠在床边,安顿好了之后,她抹了把额头上莫须有的汗,扭头看向了木门,那绝对是她唯一能走的出口了。
可万一路上遇到人怎么办?
她尚且不知道这里的规矩,也不知道能不能借帮买东西的名义混过去。
白榆的余光又瞥到了这个被她打昏的男人的身上。
嗯,她有了一个好主意。
……
二十分钟后,穿着从那人身上扒下来的衣服的白榆光明正大地走在了走廊上。她把头发重新扎起作发髻,以从衣柜里翻出来的白布裹胸,又模仿起了男人的步伐,在镜子里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装扮,自认为伪装得还算不错。
……前提是没人能认出她这张脸。
白榆对此很是有点忐忑,可她翻遍了房间也没发现能毫不引人怀疑又遮脸的东西,最后也只能直接赌一把。
从那个男人身上的携带物来看,他也就是个身份平常的家伙,也没带着多少钱。白榆一分没动,只把她原先戴在头上和放在匣子里的首饰拾掇了拾掇放在包裹里。她又用那些脂粉简单地伪装了一下,至少一眼看上去和本来的面容有点细微的差别,不至于一眼就能认出来。
她似乎终于开始走运了,这烟花之地的地形并不复杂,这一路上也都没见到任何人,倒是从走廊的几扇门里泄露出了点引人遐想的声音。白榆以前虽然是个老司机,不过还是很尊重别人*的,更何况她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她干脆接着这些声音的掩盖迅速溜到了楼梯口,探出脑袋一看,门口不就在眼前。
很好。
白榆给自己打气道。
现在只要一鼓作气、毫不心虚地从门口走出去,假如被人认出来,直接往街上跑……大概就行了。
就连白榆自己都觉得这个计划太傻了,然而在这种情况下,她还真想不出来其他更好的办法,总之还是要先试一试再说。
现在正是冷清的时候,门那边只有一个小厮守着在招揽客人。
——真是太幸运了。
白榆一派平静地穿过了桌椅,不远处稀稀落落坐着的客人在大声谈笑,有人往这边看了一眼,不过显然没放在心上。她深吸一口气,打算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穿过正门口,奔向状似光明的未来,就在她一只脚已经迈过门框的时候,忽然听见刚面朝外面吆喝完的小厮问了一句:“客官这就打算走了?”
她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生生把自己绊了一跤。
不过,白榆还是强自镇定下来,她意识到对方没有发现她是从楼上偷跑下来的,不由得暗暗沾沾自喜。
“啊,是的,”她故意压低了声音,让别人听不出自己是个女人,“不劳你们费心了。”
小厮闻言,神色蓦地微妙了起来,他上下打量了白榆两眼,而白榆为了不进一步引起他的怀疑,也只好站在那里让他来回打量,同时也做出有点愠怒的样子:“怎么,你们这儿还不让人走了?”
白榆这会儿才意识到可能会在出门的时候被要求缴费……不过看小厮的样子,也不是要让她交钱的意思。
“没有没有,”一听到她生气的语气,小厮立马换上了赔罪的笑容,只是他的眼神还有点奇怪,“客官慢走,有空常来。”
她这时候最巴不得听到的就是这话了,白榆也顾不上注意他那奇怪的模样和这么谜的发展,二话不说拔腿就走。直到走出十来米之外,她才终于发自内心地放松下来,街上的行人算不得多,她混杂在里面停停走走,顺着人流转进了一条更热闹的街道。
忽然之间,她的脑海中闪过了什么。
这一下眩晕带动着她脚步都不稳了起来,白榆一个恍惚,正好撞上了迎面走过来的人。她一手捂着脑袋连声说了抱歉,下意识地多瞧了对方两眼,发现是个面容普通的男子,只是一双眼睛生得极为明亮,甚至与那过于平凡的面相全然不符,哪怕只是一眼扫过去都能看出其中盈满了少年人似的傲气。
这人真奇怪……
听到她的道歉,他也没多看她一眼,直接点了点头就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撞人的是她,理亏的也是她,所以就算面对着这样的态度,白榆也不好说些什么。她也顾不上这擦肩而过的陌生人,又多走了两步,靠在一家胭脂铺旁边的墙上,闭上眼睛开始感受刚才闪过去的那些景象。
她发觉这有可能就是身体原来主人的记忆。脑海中的画面渐渐地清晰起来,等到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白榆终于意识到了方才小厮之所以会那么表现的原因。
……她根本就是亏大发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