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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十三
自跟随霍明铮探访宁澹后,容清源逐步开始在国子监崭露头角,他循序渐进地打入寒门监生的阵营,争取他们的好感,同时不着痕迹地在众位博士面前展露敏捷才思。虽然容清源有在国子监争上游的心思,但他始终把握适度,知道枪打出头鸟,巧妙地将自己隐藏于梁飞羽之后,虽出风头,但这点小风小浪一时间并未引起梁飞羽及太子等人重视。
而霍明铮则依旧流于中庸,对外‘蠢钝’不可教也,这也令一向自负的霍明晖生出一种此人不过尔尔,不足为惧的感觉。更让霍明晖觉得那位——甩开死士、转移隐藏点、在军队期间为霍明铮出谋立功的幕僚才是霍明铮最大的依仗,才是他真正需要消除的最大隐患,一时间倒是对霍明铮本人放松警惕。
与此同时,在国子监中逐渐如鱼得水的容清源并未故意“疏远”霍明铮,反而毫不掩饰他与霍明铮的交情,他们一如既往的相处,让人挑不出疑处,就连霍明晖得知两人关系不错的消息时,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劝慰告知消息的梁飞羽。
“飞羽大才,那容清源不过有些小聪明,越不过你去,不必介怀。况且容清源家中并无权势,那容孟更是不知得罪了多少重臣权臣,也只有霍明铮那个愚人才百般跟容清源为伍。”
梁飞羽观望了一阵,见容清源的确“才学有限”,文章评价更是“略逊”于他,这才放下心来,不再忧心忡忡。
太子二人的心思容清源无法详细勘得,也不愿对此耗费心力。在计划内为霍明铮博得寒门学子好感的同时,容清源多日流连于国子监的崇文阁藏书处,博览群书,丰富学识。这番好学的形象更是博得了坐守崇文阁的杨监丞的好感,有时两人谈经论道,据理辩驳,各有裨益。
此日,容清源依旧在崇文阁阅览藏书,有许多珍本尚待他一窥究竟,他坐在杨监丞附近,时不时与他交谈。
杨监丞曾是一代大儒,但因为一心向学,偏爱诗书,不爱涉及金鹜政事,故讨了一个闲差事,日日与书为伍。见容清源喜爱史书法规,颇有些遗憾。
“清源虽非生而知之者,但有困而学之之毅力,后来居上。清源诗文之能不逊于我,可惜志不在此。”
容清源也坦言,“堂徽撰写诗文一途,失了趣味,终究会灵感耗竭,但以史为鉴,思虑筹谋,倒能生生不息,自能开源。”
虽然如此,但杨监丞依旧对容清源多有提携照顾,更是在不少博士、学正面前称赞容清源,倒令众人对这段时期有些突出的容清源更为好奇。
照常离开崇文阁,容清源一出来便碰上了形色匆匆的霍明铮,见此,他径直跟上霍明铮的步伐,两人小声交头接耳。
“堂徽,听闻户部尚书府上运来了十箱密封物件儿,对外宣称是从老家摘得新鲜水果,说是他府上小妾怀了孩子,想吃桃儿……”
容清源颔首,他一边走一边道。“他可是太子一派?这是多么馋的小妾才能吃十箱桃!定是有鬼。”
霍明铮小声附耳道。“当时进城时,曾有侍卫查看其中一箱,果真是如假包换的真白桃,就放了行……我让沛云盯了几天,发现那位小妾近日大肆在明景城中购买首饰……想那户部尚书的俸禄可不足以让小妾如此挥霍……”
“既然如此,那所谓的白桃箱子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定是其在户部就任期间,中饱私囊……”思及那户部尚书可能私吞了整整十大箱财物,容清源眉目间深恶痛绝。“殿下,我们先搜集证据,若是能借机扳倒户部尚书,定能重挫太子,而且那腾出来的位置……”
两人对视一眼,若有所思。
容清源轻声道。“殿下,我先回去与父亲商量,待得证据充足,再做行动!”
说罢,两人匆匆别过,不知为何,容清源眉宇间颇有些不宁,对此,他只得脚步更为匆匆,压下心中的不安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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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景城外,一行老弱妇孺从一架牛车上下来,他们满脸风霜,长时间地行路令身体尽是疲惫。怀里的小孩子窝在老人的怀里,饿得枯瘦如柴、面色蜡黄,老人与其他几位妇人更是灰头土脸,麻衣荆钗,极为显老。
老人似乎是这一行人的主心骨,她朝好心载她们前来的牛车师傅致谢,这才拍了拍身旁饿得大哭的孩子,一脸疾苦。
那驾牛车的人也不富裕,虽然同情她们,却也无法提供太大的帮助。犹豫了一会儿,只好留下一个薄薄的面饼,便仁至义尽地离开了。
面饼早已冷透,老人一拿到手上便轻轻掰碎,小口小口地喂给孩子,一旁孩子的母亲看这惨状小声啜泣起来。“阿娘……都怪我,无法给虎子喂乳……”
孩子狼吞虎咽地吃掉,然而因为太久没饮水,那些面饼渣更像是砂砾哽在喉头,孩子又是难受,又是饥饿,最终饥饿战胜了一切,他继续大口吞食,吞得喉咙有了血意,才勉强有了些果腹感。
看着已经去了一半的面饼,叫“虎子”的孩子声音嘶哑,懊恼道。“给娘吃,给奶奶吃!”
老人露出笑容,她摸了摸虎子的光脑袋。“好孩子啊,和你爹……真像啊……要不是你爹如今去了……咱们如今哪会是如此光景……”
那些妇人争相哭泣,令气氛有些沉重,老人肃声道。“我们现在可不能哭!虎子他爹,你们的丈夫都饱含冤屈,我们须得为他们讨回公道!”
妇人们纷纷擦掉腮边眼泪,喃喃:“讨回公道!——”
稳定了情绪,老人带着大家朝城门而去,明景城的守卫不出意外地将之拦下。
“站住!——”
老人并不慌乱,她颤着声说:“官爷,我们是明菽城的百姓,进城来探出嫁了的女儿。”
见守卫脸色不好看,老人咬咬牙,拿出一只做工粗糙的银钗,那是她的嫁妆,传了几年……老人狠了心递出去。“拜托官爷了。”
守卫收了银钗,这才缓和了情绪,见这一批老弱妇孺老的老、病的病,也没什么威胁,便扬扬手。“放行——”
老人正准备带一行人进城时,突然停下,若无其事地问道。“小的想问问官爷,听说明景城有位大人刚正不阿,仗义执言,我们在明菽城便听过他的事迹,就是不得其名,一直有些遗憾……”
守卫倒没有在意,随口敷衍道。“也许说的是城内那位容大人吧。”
“可敢问那位容大人在城内何处?”
守卫随意道,颇有些幸灾乐祸:“就在靠近城门口那最简陋的宅府,你们一看便知。”
老人道谢离去,那守卫站在原地,伸手反复掂量了银钗,啐了声。
“这老婆子给的银钗分量可真轻,真是晦气!”
而老人一行正依据守卫的话,前往容孟府上伸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