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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杏枝又气又哭,闹得头疼不已。
温情朝着岑夏使了个眼色,搀扶起高杏枝道:“高匠头,走,有什么话咱们进屋说,在这儿大家都看着,怎么说难堪的也只有你和高喜啊。”
高杏枝咬着唇,??倔强地不动。
温情手虚虚扶了扶高杏枝,高杏枝看在温情的面上也不好做得太难看,终究顺着温情的力道站起了身。
温情和高杏枝一起进了屋。
岑夏则朝着周围看热闹的人摆手道:“该做什么做什么去,有什么好看的?……”
周围的人被岑夏一吆喝,三三两两先聊着离开。
岑夏双眸瞥了眼高喜和雷山不动的沮渠,没说什么,??退出院子,将空间留给他们。
…
会发生刚刚的事情起因很简单。
沮渠过来还高喜昨晚拿给他的蓑衣时,??被高杏枝看到了。
…
高喜的皮肤很娇,??被打的那半张脸又红又肿,她站在沮渠的面前,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隔了会,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沮渠音色冷冽,听不出什么情绪。
高喜眨着黑不溜秋的眼睛抬眸看向他。
虽是匠户家的女儿,却被高杏枝保护得特别好,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总是那样干净,以至于连说谎都不会,“……我没想到娘的反应会那么大。”
说完,她又闷着不说话了。
沮渠仿佛有种天生的压迫感,高喜看他时总会很快速地躲闪眼神,小心脏不听使唤地乱蹦。
沮渠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滑动了下,喉间泛起一股子莫名的干燥,“所以你打算放弃了?”
高喜懵了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沮渠没再说话,转身便打算离去。
高喜下意识地抓住沮渠的手臂,??男人臂膀的肌肉坚硬无比,烫得她又快速地松了手,一张脸涨得通红,走到他面前,“没有,我不会放弃的。”
沮渠侧目朝着她看过来。
高喜才十八岁,脸蛋有一点婴儿肥,卷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密密的阴影,眼珠很黑又亮,清澈得像清晨的太阳,都是坚定的光芒。
沮渠有一晃神的动容。
可他那张嘴却完全不受控制,问道:“就算你娘永远不答应?”
这是一道艰难的选择题。
为爱情奔赴还是选择亲情?
高喜踌躇了。
沮渠面无表情地说:“以后别做傻事,别对陌生男人送布巾,送水,送蓑衣…小小年纪早点找个门当户对的成家才是重点。我就是个土匪,你还真想嫁给土匪?小心我手腕子太狠,夜半把你那没几斤几两的骨头一点一点敲碎……”
话说得阴狠,连浑身的气息都变得让人捉摸不定。
高喜一愣一愣地听着他嘴里吐出来的词,??吓得都忘了动弹。
沮渠喉间溢出一道轻呵声,转身走了。
高喜反应过来沮渠刚刚说了些什么时,胸脯气得上下起伏着,盯着沮渠高大的背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沮渠快步走在田埂上,望向远方的双眸晦涩不明,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哥……”
“哥!”
身后有人叫他他都没听到。
蒙小裕猛地从后边窜了上来,沮渠吓了一跳,差点从田埂上跌到地里去。
“臭小子,能不能好好走路?”
“不是,哥,我都叫了你一路了,你想什么呢,都听不到?”蒙小裕说。
沮渠看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行走。
隔了会,沮渠才张口问道:“小裕,你说咱们族人在这儿生活得如何?”
“挺好的啊,有吃有穿,还有地方住,现在条件好点的都跟这儿的年轻姑娘结了婚,哪不好了?哥?你想家了?”蒙小裕一路过来找他哥,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想家?
他们老早就没家了!
他们属于匈奴的一个支系部落,匈奴首领为了政权,莫说是与北凉的战争,就是内部战役也是不断,他们被迫迁徙逃离,可最终被匈奴抛弃。
他作为支系的部首,没办法才来到了漠北,做了土匪头子。
之后又来到坞堡。
沮渠长时间的沉默,蒙小裕以为沮渠心中不快,“哥,你别想那么多,那些人就会闲言碎语,我们是外族人怎么了?不照样受当地人待见,就六枝那小子,把他家岳丈哄得别提多高兴了。”
“六枝我晓得,”沮渠轻呵了一声,“他直接改姓了啊,跟着他岳丈姓了。”
蒙小裕顿了下语气,讪讪一笑,“这事你已经知道了啊?”
“废话,族里就那些人,他们成亲我可都随礼了,哪家哪些事我还不晓得?”
改姓这事的确是大事。
蒙小裕默了默,略一沉吟道:“其实也没什么,六枝虽然改了姓氏,可还是族里人啊,但对他岳丈来说就不一样了,家里可就多了个儿子!本身女婿也是半个儿子,他岳丈家就一个女儿,这女婿都跟着岳丈姓了,不得护着自家儿子?六枝以后的日子可美着咧,再说得长远一点。匈奴现下这种情况,咱们也回不去,就算回去了又怎样?还是过颠沛流离的日子么?日子是过给自己的,活在当下嘛…”
沮渠听着蒙小裕的喋喋不休,轻笑了一声,伸手朝着他的肩膀拍了一掌,“臭小子,都学会反过来安慰我了?”
蒙小裕嘿嘿笑了起来。
沮渠说:“你说的我都知道,从前夫人还对我说过民族融合是大趋势,从前我不明白意思,现下倒是能领会一二了。”
民族融合?
蒙小裕咀嚼着词语。
兄弟俩今日都没什么重要的事情,绕着坞堡走了一圈,走得筋疲力尽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累了一日,直接躺倒在床上,不消一会儿的功夫,蒙小裕就打起了鼾声。
沮渠却是睁眼到天明。
…
…
温情是真没想到自己除了想着怎么带着大家奔小康外,还得处理家庭矛盾。
啧啧。
“姑娘,高匠头后来怎么说?”岑夏问道。
温情微微叹息一声,“反正就是不同意高喜嫁给一个外族人呗…”
“那原因呢?原因是什么啊?奴倒是觉得沮渠队长人还不错啊,那时候您被他劫持,刀都架在脖子上了,最后不是还是放了你?”
温情真想说一句,夏夏你真单纯。
沮渠是放了她,可也平白多了三成的股份,坞堡之上所得的每一份收入都有沮渠的一部分。
“感情的事情还是叫他们自己处理吧,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刚刚也就劝着高匠头别打高喜,有事母女之间还能不好好商量?若是他们成了,我只管喝喜酒便是,若是不成,那就说明沮渠和高喜没缘分。”
温情说着打了个哈欠,眼睛顿时雾蒙蒙的,“夏夏,咱们回去了,出来一天,真困。”
岑夏看了眼一副倦容的温情,担忧道:“姑娘,我看你最近太嗜睡了,要不,明早让嵇大夫给你诊诊脉?”
温情张大了双眸,“不必,我自己身体自己知道,真的就是秋乏。”
岑夏:“……”
…
…
翌日,艳阳高照。
高杏枝拖了人给高喜说亲。
高喜知道的时候当即愣了下,黑亮的双眸掠过失落,想起昨日沮渠对她说的那些话,最终顺从地应了。
高杏枝见女儿没再执意那外族人,心稍稍落了地。
说的那家人家是关娘子的外甥,姓顾,今年刚满十七,就在坞堡上,高杏枝见过那孩子几次,人长得十分憨厚老实,去年夫人实施新政时,开荒是个好手,得了三亩地。
一家人家得三亩地已经算是富庶了。
这孩子仗着一把子力气,一人得了三亩地,那是非常了不得了!
最重要的一点,高喜嫁过去,她还能照应得到。
两全其美的事情。
顾家有六子,顾文是最小的一个,换了别人老早就成亲了,可顾家底子太差,好不容易遇上了新政才好些,一听是高喜,心中也是欢喜,毕竟高杏枝管着这么大个绣坊,外头流言蜚语再多,高喜毕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再者顾文力大无穷,高喜娇滴滴的,就算不会做农事也无妨。
两家人一拍即合。
顾文晓得要娶高匠头家的女儿,高兴得直接走到绣坊院外转悠。
高喜正在和女工们忙着染新布,女工们看到顾文过来,还开高喜的玩笑。
高喜听着一张脸红成了猴屁股…
再瞥一眼朝着他憨笑的顾文,更是觉得无地自容。
高喜净了手,快步出了院门,朝着顾文看了眼,听着身后的取笑声,道:“你…你跟我过来。”
高喜说话和平日田地里的娘子们不一样,温温柔柔的,连生气的声音都这样好听,像是一块石子掉进了顾文的心尖,倏地荡起一圈圈涟漪。
顾文心神荡漾地跟着高喜走,“诶……好。”
高喜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站定。
顾文离得高喜特别近,高喜突然停住脚步转身朝着他看过来时,两人差点撞上。
高喜吓得快速后退了一步。
顾文心猿意马,鼻息间都是姑娘家的香气,这和田地里那些臭娘们的汗臭味更是不一样。
顾文痴痴地看着高喜。
高喜被他那赤裸裸的眼神看得心生恼怒,却强压着那股子恼意,“我知道我娘和你娘给我们说了亲,但毕竟还没成亲,你以后别到绣坊上来!这样叫人家瞧见了不好。”
顾文听他这样说,完全不在意道:“有什么不好的?我来见见我即将过门的媳妇,有什么关系?谁敢嚼舌根?”
高喜小脸青红皂白的,“反正没成亲之前,你别过来!”
顾文别看着憨,听她这样排斥,嘴里没忍住,反驳了句,“你不是和那外族人也没成亲,你们连说亲都没有呢,你就给人送这送那的…我都没嫌你呢。”
“你——”
顾文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过,但他是不会承认自己说错了的,他突然向前一步,去拉高喜的手,“哎呀,高喜,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才忍不住过来看你的。”
高喜下意识地要抽回手,一张脸因为怒意而涨得通红,“你干什么?”
顾文说:“我就是摸摸你的手而已,反正我们最终都是要成亲的,你都是我的。”
高喜想去推顾文,双眸一瞥,就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人正往他们这儿看。
高喜突然就放弃了挣扎的动作,但顾文的接近叫她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似乎每个毛孔都在排斥他的接近。
她强忍着不舒服,“我…我知道了。”
顾文没想到高喜会不反抗,心里乐开了花!
高喜奢望着那个人能过来,可偏偏那人凉薄的眼神朝着她这儿看了眼,便走了。
高喜心上如被狠狠重击了一拳,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猛地推开了顾文。
顾文身形一僵。
高喜找了个借口说:“我……我还要染布,你赶紧回去吧。”
高喜说完就跑了。
顾文看着高喜离开的背影,舔了舔干涩的唇。
…
…
晚上的时候。
沮渠值夜,他巡逻着整个坞堡,走着走着,双腿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绣坊院门口。
已是深夜,这个点,家家户户都灭了烛火。
坞堡之上寂静无声,最多传来几声狗吠。
沮渠像是一座雕像站在院门口,脑袋里装满了今日所见到的情景。
这个臭丫头,还说不会放弃?
转脚就和人家说了亲……
沮渠也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突然房间里面亮了烛火,一个人影在囱前攒动。
沮渠下意识地往旁边大树边躲了躲。
一个娇小的身影走了出来,应当是去茅房。
沮渠静静地听着声音。
隔了会,高喜从茅房走出来。
沮渠鬼使神差地进了院子,高喜面对突然出现的高大男人惊呼出声。
“唔——”
沮渠捂住了她的嘴,扛起她快步出了院子。
夜风习习,吹在沮渠的脸上,凉凉的。
沮渠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时,却一点后悔的模样都没有,他快步进了自己的住处,把高喜从肩上放了下来。
高喜是脸朝下挂在沮渠的肩膀上的,咯得她差点夜饭都吐出来,却一路出奇的安静。
高喜身上的衣服单薄,现下的时节是真的冷,被风吹得浑身发抖。
其实除了外部的原因外,她的心也在颤抖。
她喜欢沮渠,最多就是给人送送东西,突然夜里被掳到一个男人的家里来,这辈子还是头一次。
不害怕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