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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谁的心碎
禹言转过身来,便看见了九号秀美而苍白的脸颊。
九号呆呆立在那里,看着于紫彤亲昵挽着禹言的胳膊,刚才她喂他小糖人的那一幕,已深深印在自己脑海里,心里像是被大水淹没般,有种疼痛得窒息的感觉。
九号痴痴望着禹言,这张熟悉的面孔多少次浮现在自己脑海里早已经记不清了,每天想念他的感觉,就像自己的呼吸一样,自然而又必不可少,想念和他一起并肩作战的日子,想念偷偷为他洗衣的日子,想念他嬉皮笑脸叫自己“九号”的日子,想念所有和他在一起的那些的令人追恋的日子。
每天都在想着快些见到他,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如此场景下重逢。看他笑着,闹着,脸上的笑容和以前一样亲切灿烂,九号却觉得一切都不一样了,眼前的这张面孔变得虚无而又缥缈起来,那最爽朗最温馨的微笑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他所有的热情和微笑,都应该只属于他旁边那个紧挽着他、美丽而又骄傲的她了。
九号觉得自己的心就像怒放的花瓣般撕裂开来,一瓣瓣落在地上,轻飘飘的失去了所有的思想,明明是七月的骄阳,却让她如同置身于最寒冷的冰窖,几乎失去了所有意识,眼里残留的只有他和她拥在一起的亲昵画面。
晶莹的泪珠自眶中滑落,九号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低下头去轻唤了声“一号”,便再也出不了声,泪珠落满了脸颊。
于紫彤看着那张酷似曾柔的脸,却又与曾柔有很大不同之处。眉目俏丽而又带些刚强,身段挺拔婀娜,一股勃勃英气扑面而来。
这样一个英姿飒爽的秀美女孩子痴痴呆呆盯着身边这块木头,于紫彤从心底里涌起一种危险的感觉,又有些心酸,这块不解风情的木头也不知道撩拨了多少无知小姑娘的心。心里委屈之下,也是眼圈一红,狠狠拧了禹言一把,不管他的挣扎,紧紧搂住了他胳膊一刻也不肯松开。
禹言看见九号的第一眼便有些发呆,世界上的事真的是神奇,心里刚刚还在念叨九号,她就准时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想起鲁冲对自己说过的那些话,望着她瘦弱而又有些苍白的脸颊,禹言有种说不出的心痛,与九号在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又浮现在眼前。和她一起训练的日子,和她一起拼杀战场的日子,和她一起打闹的日子,她得知自己退伍时的样子,在青山与她一起漫步的日子,她的每一次笑脸似乎都落在了自己的记忆中,有点模糊,闭上眼又很快清晰起来。
禹言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感觉,记忆仿佛是春天开在山脚的那朵绚烂的小花,经过时不会闻到她的芳香,驻足观望时才能领略到她正绽放着的灿烂芳华。平淡中的那种感情,徘徊在心灵深处的记忆沉淀,竟也是一种常人难以领略的美丽风景!
身边的于紫彤和对面的九号,两个完全不同却又一样诱人的女孩子,就这样同时站在了禹言面前,在这场互相不知彼此的战争中,于紫彤后发而先到,紧抱禹言的胳膊仿佛在宣告战斗已经结束。她的脸色坚决而又骄傲,不同于商场争斗,这是一场输不起的战争,战败者将承受一辈子的心灵痛苦。
已经默认事实的九号,在战场是不让须眉的巾帼英雄,在情场上却是一个和禹言一样尚未幼稚园毕业的孩子,面对站在自己面前的他和她,九号心里如同割了千刀万刀,心碎的感觉让她精神有些恍惚,呆呆盯着禹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禹言心中泛起一阵苦涩的感觉,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紫彤、九号已经化成脑中的两个影子,任怎么驱赶也赶不走。一会儿功夫,脑中又隐隐泛起第三个人的影子,模糊的却又牢牢占据着心灵最深的位置。
场上的一男二女,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就像在演出着一幕最常见的言情剧,剧情是那么老套,他和她的故事,中间插进了她的故事,主角便是立在场上的他、她、还有她。
这出言情剧还有一个一直沉默的观众,这便是站在九号旁边的一个二十四五岁的英俊男子,金丝眼镜,风度翩翩,举止得体,给人的感觉除了和蔼还是和蔼,这是一种良好的教养带给人的感觉。他微笑着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目光落在了禹言身上。
“你好吗?”九号和禹言几乎同时开口,“一号”“九号”这种日常打了几千遍的招呼语却突然之间被这句带着某种程度暧昧色彩的“你好吗”取代,看似更暧昧,却再也没有了那种温馨的感觉,九号只觉自己心里一酸,眼泪便又要掉落下来。
禹言有种感觉,自己和九号恐怕再也回不到过去那种位置了,禁不住心里一阵苦涩,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了心头,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如此在乎九号的感觉了。
于紫彤是个极聪明的女人,见他们二人都已开口,心中顿时松了口气,这种旧情人相见执手相望泪眼的场面是最容易让女人捻酸吃醋的,现在见他们两人已经恢复正常,便大方笑道:“禹言,你和老朋友见面,找个地方好好聊聊,我先去逛逛。”
九号旁边的英俊男子也微笑着道:“小倩,你们好好聊聊,我等你。”九号对他道了声“谢谢”,禹言这才注意到九号身边的这名男子,见他容貌出色又彬彬有礼,便冲他点头微笑,恍惚之间却觉得这男子的面孔有几分熟悉似在哪里见过。英俊男子也冲禹言点点头微微一笑,优雅的转身离去了。
九号看着于紫彤曼妙的背影,心里一阵凄苦,自己与他相处两年多,却从没有见过他对哪个女孩子这么温柔体贴,他们的关系如此亲昵,也许这种成熟美丽的女孩子才是他喜欢的吧,他们真的很般配的。
禹言从怅然中清醒过来,见九号睁大了美丽的大眼睛紧紧盯着自己,不知怎的竟承受不住她有些哀怨的目光,忙将眼睛瞥向别处,轻叹口气问道:“曾大好吗?”
九号虽是巾帼英雄却羞涩腼腆,有许多话想问禹言却不知如何开口,此时听禹言问起老曾的情况,微微点头道:“挺好的,就是没有人陪他喝酒,他一个人躲着喝,被我们抓到了几次,妈妈老是骂他!”
禹言脸上泛起一丝笑容道:“你们管的也太紧了,手下管着上千号熊兵,马上就要挂金星的将军,竟然被你们两个女同胞制得死死的,说出去不是让人笑掉大牙。特别是你,烟也不让他抽,他就这点可怜的业余爱好,还被你们完全剥夺了,连我都为他叫屈。”
九号轻轻哼了声道:“他年纪大了,烟酒少沾为好。还有你,别抽烟,别跟人拼酒,衣服要换勤快点,脏了就让她给你洗——”
说到“她”的时候眼圈一红,忙接着道:“你爱吃辣菜,但也不能天天吃,对肠胃刺激很大的。还有,你衬衣是穿42码的,鞋是41码的,别买错了。”
禹言笑道:“你都快成罗嗦的管家婆了。”九号低下头去轻抹了把眼角,悄声道:“放心吧,以后想管也管不到了。”禹言心里涌起一阵感动,那种难以言喻的温馨感觉让他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说说你吧,”九号抬起头来望着他道:“你怎么到天京了也不见我——我们?我还给叶子写了好几封信,这丫头却一个字也没透露,把我也瞒得死死的。”九号是那种羞涩的女孩子,不好意思直接给禹言写信,所以每次都是给叶子写,不过信里的内容却大多数是关于叶子他哥的。
“你也别怪她,这事是我自己的决定。我不是考试完了吗,就想到天京来试试看能不能先找份工作,恰好运气好,找到了一份还算不错的临时工作。今天不用上班,就出来瞎转,没想到却遇到了你。”禹言避重就轻的解释着,好在九号心思落在别处,也没有追问他。
“对了,我遇到鲁冲了。”禹言笑着道。九号也惊喜的道:“鲁冲?他在哪里?”禹言将自己和鲁冲相遇的情形和他现在的状况讲了一下,九号道:“你们两个都在天京却不到曾大那报道,就等着蹲紧闭吧。”
禹言赶紧笑道:“求女侠回去之后找曾大通融通融,原谅我们这一次无知而又愚昧的错误行为,过几天我们一定将功赎罪,你也知道,鲁冲那家伙现在当了经理,可是一头大肥羊。”九号美目瞟了他一眼道:“你一个月八千块钱,也是一头小肥猪了。”
两个人都似乎在逃避着什么,找些轻松的话题聊聊,说说部队的人和事,说说老曾又怎么开始折磨新兵蛋子。说着说着,两个人的思想却又同时跳到了那段一起相处的岁月,无忧无虑的军营生活,生死相依的战场感情,还有谁偷偷拿了别人衣服去洗,谁偷偷做了好菜带给谁吃。两个人谈起来渐渐又少了那层人为的束缚,仿佛又回到了军营中那种单纯而快乐的日子。九号见禹言揭自己的短,似乎忘记了眼前发生过的故事,心中涌起一阵甜蜜的感觉,却难忍心中羞涩,红着脸捏起小拳向他身上砸去。
在远处徘徊的于紫彤装作东瞅西逛,眼光却一刻也没离开过两人身上,见禹言和九号又有复燃之势,便再也坐不住了,脸上挤了个微笑,朝他们快步走来。
九号看见快步如飞的于紫彤,笑容顿时凝结在了脸上,恍惚之间才记起,原来所有的事情都已经不一样了,他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属于自己的一号了,那种从天堂掉落地狱的感觉,让她瞬间失去了思考,脸色一阵发白。
“你女朋友来了——”九号艰难的从嘴里挤出几个她自己永远不愿意听到的字眼,使君有妇的感觉让她头脑一阵眩晕,身体似乎都摇晃了起来。
“她不——”禹言刚想解释,于紫彤却象是正好掐准了时间般赶到,笑着抢过他的话头道:“你们说什么呢,这么高兴?”双手却很自然的又挽住了他的胳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禹言轻轻挣扎了几下,却被于紫彤抓得更紧。
九号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们两人亲昵的姿态让自己有些发狂,身体已经是摇摇欲晃,于紫彤忙一把扶住她道:“你怎么了?”
九号脸色煞白道:“没什么,天有点热。”于紫彤点点头道:“这天是有点热——我叫于紫彤,你是曾柔的姐姐吧,我是曾柔的师姐,也是她最好的好朋友呢,她经常跟我提起一个双胞胎姐姐,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漂亮。”
九号听她提起曾柔的名字,强忍住心中的悲伤,望着眼前这个“夺去”意中人的女孩,轻声道:“那我也叫你紫彤姐了,紫彤姐,你也很漂亮。”
于紫彤嫣然一笑道:“谢谢。哦,那位是你男朋友吗?”于紫彤指着那个朝这边走来的英俊男子问道。
九号脸红了一下,焦急的看了禹言一眼道:“他是——”
“你好,我是陈家树。”英俊男子不经意的打断九号的话,微笑着说:“很高兴见到你们!”于紫彤和禹言也介绍了自己,于紫彤也见他有些面熟,便开口问道:“我总觉得陈先生有几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陈家树笑着点头道:“我还有个小弟,叫陈家洛,混红花会的,于小姐可能认识的是他。”于紫彤见他教养良好语言幽默,咯咯娇笑道:“原来如此啊,家洛学弟和柔柔关系很好,陈先生和曾倩妹妹也是天生一对,站在一起真的很相配。”
九号忙道:“不是的,我们——”陈家树笑着打断她道:“谢谢于小姐,禹先生和于小姐也很般配。说起来,我们家和小倩家还是世交。只是我这些年一直在国外念书经商,所以忽略了很多东西,不过——”
陈家树望了九号一眼,眼中的深情直能融化钢铁,缓缓而又坚决的道:“从今以后再也不会那样了,我已经找到了我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东西。”
九号脸红了一下,幽幽瞄了一眼禹言,便又低下头去。
禹言得知他是陈家洛的哥哥之后,心里便有些迷惑,这个陈家树是否也是异能者?见他文质彬彬风度翩翩,一副弱质君子模样,实在看不出他是个异能者。
得知他们兄弟俩正在同时追求曾倩姐妹,禹言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酸酸的感觉,如果有一天那个曾经无比亲切无比熟悉的九号突然拉着另外一个男人的手站在自己面前,自己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呢?禹言心里泛起这样一个问题,却怎么也找不出答案。
看着陈家树和九号站在一起,禹言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他们真的很相配的。这种感觉就像一条毒蛇吞噬着他的心灵,让他彷徨而又心痛,那种无所适从的迷茫感觉,让他强打起个笑脸,鬼始神差的冒出一句:“你们真的很相配的。”
九号愣住了,就像听到了撒旦的魔咒般,泪珠盈满眼眶,呆呆盯着他道:“连你也这么说?”禹言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像是着了魔般说出这种话来,想要解释却不知如何开口,忙低下头去,避过九号那针尖似的目光。
九号身体晃动几下,勉强站稳,却坚强的忍住不让泪珠滴落在他面前,涣散的目光望着禹言,缓缓道:“我明白了,谢谢你。”
于紫彤也没有想到禹言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着九号楚楚可怜心碎欲绝的样子,心里也是不忍,禁不住幽幽看了禹言一眼,这种话也能说得出口,这家伙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有空就来看看爸爸吧。”这是九号临走前的最后一句话,她似乎已经被抽去了身上所有力气,眼神中空空洞洞,不哭也不笑,就像一个失去知觉的木偶茫然的转头,迈步,缓缓离去。
禹言看着九号萧索的背影,一种最珍贵的东西失落了,禹言的心如同压了块重重的石头般挤压在一起,呼吸都微弱起来。
九号缓缓回过头来,看禹言和于紫彤慢慢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影子,已经成为内心最深处镌刻着的最永远和最令人心痛的记忆。记忆,九号的眼泪从眶中落到脸颊腮边,为什么他就只能成为自己永久的记忆呢?
陈家树默默行在一边,看九号心碎的样子,突然紧紧扶住她肩膀道:“小倩,就算你失去了世界上所有的东西,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家树——”九号泪如雨下,再难忍受心碎欲绝的感觉,失声痛哭起来。陈家树冷眼瞥了远处的禹言一眼,眼中一丝厉光闪过。
禹言刚刚转过头,便看见九号泪如雨下的一幕,只觉得心中紧崩的那根弦刹那间断裂了,禹言紧紧咬着牙,手上的青筋高高裂起,一种彻骨的痛感袭遍全身。
最珍贵的东西,终于失去了,禹言鼻头酸酸的,忙抓紧于紫彤的手,快步离去,再也不敢回头看一眼。
这种结局是于紫彤最希望看到的,可是看到禹言那痛苦茫然的模样,深深的心痛中却隐隐泛起一丝负罪感。爱情战场是残酷的,它消灭的是人的心灵,于紫彤紧紧贴着禹言的强壮的臂弯,感觉他强有力的突起青筋,瞬间便已颠覆了自己的想法。爱情不是怜悯,所有的一切都是要自己争取的,曾倩的失败就在于她过于羞涩,不敢表白自己的感情,又碰上禹言这块大木柴,明明可以是干柴烈火,如今却成了这场战争的落败者。
九号离去后,禹言便失去了对所有事情的兴致,已逐渐有木偶化的倾向。于紫彤很乖巧的陪在他身边,拉着他的手在绿树成阴的林间散步,给他擦汗倒茶,陪他浅笑低吟,眼中的温柔似乎都能凝出水来。
两个人集中精神帮候芸把东西搬到于紫彤那里,对今天的事情一无所知的候芸拉住了于紫彤聊天,木柴禹言便又孤单一人回到了属于自己的那间小屋。没了候芸,这间屋子似乎也失去了那种温馨,禹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也睡不着。
九号的事情对禹言的影响是巨大的,这点连禹言自己都没想到。禹言现在已经完全可以确定,除了战友情,自己对九号还有另外一种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特殊感情。不知道这种感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就在她第一次到自己分队来报道因为装备不齐被自己怒骂那次,也许就在她偷偷为自己洗衣服那次,也许就在她从家里偷偷为自己带好吃的东西那次,也许……
太多的也许让禹言难以分辨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萌芽然后成长发展的,只不过现在探讨这些已经意义不大,不说自己与老曾的师兄弟关系,就说现在这种和紫彤的暧昧不清,九号也绝对不会原谅自己,何况她身边还有一个样貌人品处处优秀的陈家树,也许陈家树才是她最好的选择。
想到这里禹言的心又痛了起来,忙撇下九号,想想目前和自己关系错综复杂暧昧迷离的于紫彤。要说禹言对她没有一点感觉,那绝对是假话,她的妩媚娇艳温柔体贴,相处越久,感受越清晰,她的两次轻吻,带给禹言的是心如触电的感觉,毕竟是禹言和女孩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即便是禹言这种木头疙瘩,也绝对会记忆终生怎么也不会忘掉的,只是这种进展之快远远超乎想象,禹言一时还有些适应不过来。
当然还有些事情是禹言不愿意提起的,例如心底的那个影子,每次想到别人时她都会出现在自己脑海里,就像是横亘在他与别的女孩子之间的一条鸿沟,怎么也跨不过去,难道当年那点浅浅的朦胧感觉就真的这么难忘?
禹言的心里就像搅了浆糊,翻来覆去睡不着。半睡半醒之间,听见楼下一阵急促的汽车马达声,又听见“咚咚咚”的上楼梯声音,再接下来就是自己门被人一脚揣开,一个粗嗓门的怒吼声传入了自己耳里:“他娘的熊兵,你把我的倩倩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