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集

草灯大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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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薄将车停在了小巷内。

    车外又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埋没了人的脚步声。

    余念独自一个人下车,小白与沈薄都被留在了车上。

    小白趴在车窗上,茫然地看着余念渐行渐远,落寞地垂下了眼睫。

    余念出示了徐倩的警员证件,要求与季岚的丈夫白然先生交谈。

    前台的迎宾小姐打了电话,将交谈地点约在了会议室。

    余念一进去,就有男人急不可耐地问:“你就是徐警官?”

    “是我。”余念说的一点都不心虚。

    “有什么事?”

    “你的儿子昨夜失踪了,我来跟你询问一下情况。”

    白然愣了一下,垂下肩头:“我刚刚去黄山区开完会回来,手机都关机的,所以现在才知情。”

    余念眯起眼,细细打量这个男人——外表西装皮革,还算是周正儒雅。只是他在回答的一瞬间,左眼朝下视,在思索用来搪塞的借口,是很明显的逃避行为;支着腿,椅子下意识往后移了几厘米,双臂交叉抱胸,代表了抗拒,以及企图隔开距离。

    很好,有结论了,这个男人心里有鬼。不单单是隐瞒了什么事情,还在说谎。

    余念勾唇,继续问:“开会?是坐动车还是坐飞机?”

    “关你什么事?警-察是来查户口的吗?如果有这心思,拜托好好去查我儿子失踪的事情,查不到,就是你们办事不力!”

    “诶,别急于反驳。白先生,你这样很可疑,你知道吗?”余念依旧不疾不徐,连语态都没改变。稍一对比,就反衬出了白然的狼狈不堪。

    他抿唇,轻咳了一声,恢复镇定:“我只是关心则乱,我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所以很担心。”

    “对了,请你出示一下昨天往返黄山区的机票或者动车票票根,我们需要核对一下。”

    “这些都是秘书办理的,我得咨询一下她才知道,”他话锋一转,眼风凛冽地扫来,“不过我儿子失踪了,你调查我算是怎么回事?我是他生父,我绑-架他做什么?你们倒好,怀疑到我的头上?!”

    “只是例行调查而已,好了,那我先走了。午安,白先生。”余念走了两步,忽的回头,笑得意味深长,“对了,还有存根,别忘记了。”

    “如果找到了,我会让秘书送过去的。”白然冷冷地说。

    余念出了酒店,嘴角的笑也完全落下,直至消失不见。

    一个人对话生硬到这种地步,究竟是想掩盖什么呢?

    不过绑架自己的亲生儿子吗?他没有犯罪动机,也没有必要费尽心思做这些事。

    这样的男人,也不可能是出于对前妻的愧疚,然后想要恐吓现任。

    他如果这样长情,当年也不会提离婚了。

    余念对着蓝牙耳机说:“小倩,盯着这里。”

    “好的,余念姐。”她当即点头,随后抱怨,“都说了别叫小倩!”

    余念回到了车里,她调开视频画面,接收徐倩那里传来的录像。

    白然开始行动了,他出门上了一辆深黑色的车,开往市中心。

    徐倩也开车,尾随其上。

    余念的指尖在键盘边沿敲击,发出笃笃的响动。

    深黑色的车吗?倒是季岚目击的车辆一致。

    这个白然,究竟在打什么名堂?

    车开出喧闹的市中心,绕进一条小巷。

    白然的车停了,徐倩也学乖,停在远的地方。

    她一路鬼鬼祟祟,隔着一条街跟着,却绕进了死胡同。

    前面没路了,是一堵墙!

    “怎么办?跟丢了?”余念皱眉。

    徐倩笑了一声,说:“您看好吧,这可是我独门绝技!”

    她忽的踩上墙面,左手勾住墙沿,一个侧翻,跃过了那面墙……

    镜头一阵天旋地转。

    徐倩稳当落地,余念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不得不说,她的身姿确实矫健。

    翻墙的一瞬间,斜阳映在她的深邃的眉目之间,英气逼人。

    “怎么样?我的功夫不是盖的吧?”她拍了拍手心,朝镜头灿然一笑。

    余念扶额,无语。这种时候,是耍帅的时候吗?

    再一细看,她突然发现摄像头照到了什么人。

    余念对准了蓝牙耳机,说:“你固定这个位置别动,然后往旁边躲一下,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人。”

    “行。”徐倩照做。

    余念凝神分辨,这才发现:白然私会的对象是阿离,而另外一道巷口,有人躲在那里,很显然是面店老板。

    没想到徐倩还真是傻人有傻福,翻个墙都翻出了这么多花样。

    “好了,撤退吧。”余念命令她。

    “诶?这就不玩了?”

    “你当这是玩啊?”余念扶额,这人果然不靠谱。

    阿离和白然有私情,并且被老板撞破,所以他转而报复白然,拐走他儿子?

    那么,昨晚阿离肯定也是和白然在一起的,所以他才遮遮掩掩,生怕包养小三的事情暴露出去。

    而且老板的身形也和警方描述的犯罪嫌疑人符合。

    她得去查证一下。

    他们又赶往了面馆,上面写着:“老板感冒,休息半天,晚上营业。”还在句末画了一个憨笑的脸。

    余念在旁边的咖啡厅等着,并且监视那一家面馆。

    晚上七点,面馆终于开门了。

    这时,天色渐暗,远处的路尽头都浮现起了蔚蓝色,与万家灯火交融,闲适又安逸。

    余念不敢打草惊蛇,她进去环顾四周,寻到了一名上次吃面就看到的客人,推断出她应该是常客,那么就可以询问昨夜老板究竟有没有在店里了。

    余念凑近了,问:“你这碗是什么面?”

    “这个呀,是肉松加煎蛋的手擀面,原创面呢,很有特色,你要尝尝看吗?”她热情地答话。

    余念视线朝下看,注意到这名中年女子的食指上有一道又深又明显的痕迹,应该是经常打包扎线留下的。从而推断出,她应该是一名外科医生。

    “好啊,我也想尝尝看,闻起来味道真好。对了,昨晚老板有开门吗?我看他今天说感冒了。”

    她温和地笑了笑,“有啊,他感冒好像是从昨晚开始的,还在店里煮了姜茶呢。”

    余念不动声色地蹙眉,也就是说,老板有不在场的证明?他昨晚并没有去偷窃孩子,而是一直在店里?

    是她找错人了吗?

    “不过老板途中上楼休息了一下,还是让我帮忙看了一会儿店。”

    “是七点到八点吗?”余念问。

    这个时间段是孩子被拐走的时间。

    “是的,不过我七点四十的时候想上楼问他情况,我是医生嘛,怕他睡着睡着就发烧了。”

    “结果呢?他在楼上?”

    “在啊,他和我说别担心,没过三十分钟就下楼了。”

    余念作遗憾状,“幸好老板没生病,不然我都没地方吃晚饭了。”

    医生微笑,“我也是,在这家店吃习惯了,要是突然休息,我又得绕一段路去吃别的。”

    余念闲聊了几句,就坐回自己的位置,她小声嘀咕:“时间对不上,七点半的时候,犯人还在季岚的家里,又怎么可能凭空出现在楼上?”

    除非,老板会穿墙术,或者是故获鸟变成的人,会飞。

    如果这个案子不是人为的话,真有故获鸟这种妖怪,再核对上现场的一切,也完全能说得通。

    故获鸟掳走了孩子,从窗户飞走了,所以季岚扑了个空。

    线索又断了,案件再一次绕进了死胡同里。

    余念把目光转向阿离,老板有不在场的证明,那么阿离呢?她昨晚又在哪?

    有了季岚怒撞前妻的事件做铺垫,阿离情杀季岚也不是不可能。

    余念已经晕了,她决定快刀斩乱麻,直接问阿离下班以后能不能聚一聚,她有话想说。

    她们约会的地点是在面馆后门。

    余念刚走进去,就见昏暗的台阶上坐着人,是阿离。

    她的脸在袅袅烟雾中忽明忽暗,稀碎的烟头火照亮她的脸颊,有种惊心动魄的美。

    余念打了声招呼,“没想到你还抽烟啊?”

    阿离微微一笑,碾灭了细长的女式烟,让她坐到旁边,“你找我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昨晚在什么地方。”

    阿离涩然苦笑,“你都看到了吧?”

    “什么?”

    “我和白先生在一起,我是插-足别人婚约的人。”

    余念默不作声,她侧头,看着阿离,不解地问:“你看上他什么地方?”

    白然除了有钱,还真没什么好的地方值得女人趋之若鹜。

    “看上他的钱,还有他坠入爱河时那种全心全意对一个人好的样子。”

    “听起来很吸引人。”余念不太懂情爱,只是折中评价,不说好也不说坏。

    不过爱情究竟是什么?为什么有这样大的魅力,吸引着凡尘俗世里的男男女女,为之神魂颠倒?

    “是啊,很吸引人。我明知道是飞蛾扑火,却还是奋不顾身闯进去,”阿离又擦亮了打火机,点上烟,“我有烟瘾,戒不掉,你不介意吧?”

    “不介意。”余念抿唇,问,“那老板怎么回事?我看他好像对你有意思?”

    “他是个好人,我是从乡下来的磊山区,最开始没工作,也是他收留了我,让我在店里帮忙,工资也不克扣。要说对他没感觉,也不是,只是我缺钱,很缺,所以我不想连累他,我还是这样的人,我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余念听她说了许多话,她的声音合适讲故事,娓娓道来的那一种嗓音,婉转又动听。

    隔了好久,她才回过神来,问:“我就问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昨晚,你在哪里,做了什么?”

    “我和白先生在一起,做男女之间最亲密的事,一整晚。”

    她的话毫无破绽,平静,眼底无波澜。

    余念点点头。

    她猜也是这样,这就能解释白然为何遮遮掩掩的样子了。

    他怕小三的事被暴露,毁了声誉。但也从侧面反应出,他完全没想过让阿离变成他背后的女人。

    阿离只能待在暗处,和白然私下往来。

    她看走了眼,所托非人。

    余念这一刀下去,非但没斩断乱麻,反而是麻藤抽条,春风吹又生,纠结出更大的谜团。

    她们两厢沉默了许久。

    阿离突然出声:“实际上,喜欢白先生还有一个原因,他很像我一个故人,我去世已久的初恋。”

    “恋人?”

    阿离落寞地说:“是啊,我们曾经很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