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口之家(三)

长弓射天狼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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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生准备回家过双休日,星期五晚上,他在单位吃过饭,骑了一个小时的自行车,月亮挑起一盏灯,一直把他送回爸爸妈妈居住的部队大院。

    吴春芳高兴地看到,梁兴和朝生的关系比以前融洽了一些,一家人在一起吃饭的时候,笑声也比以前多了一些。

    朝生在饭桌上对爸爸妈妈说,他们所长的女儿今年也报考了与他同一个学校的研究生。所里有人议论说,现在世界上每天都会发生很多奇迹,她如果能考上研究生,那就是又一个奇迹。大学毕业以后,她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业余时间不是上网聊天,就是追星逐月,有一次参加一个演唱会,被一个男演员在额头上吻了一下,楞是三天没有舍得洗脸。

    第二天吃中午饭的时候,朝生又对爸爸妈妈说,他们所里一个已经退休的高级工程师有两个儿子,他对自己的孩子从小就是娇生惯养,孩子说要天上的星星,他就想找梯子去摘;孩子说要河里的月亮,他就要跳水里去捞。当时有人预言,他裁下的甜秧肯定要结出苦果。结果两个儿子长大以后都不成器,整天无心工作,结伴游荡,不仅找父母要钱花,还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偷出去倒卖。两个不成器的儿子都把自己没有考上大学、没有找到好的工作,归咎于父母的教育不成功。一个儿子说:“我们要把家里的东西都拿走,只给老头老太太留一条毛巾擦眼泪”。另一个儿子说:“老年人的角膜也能卖钱,就是哭也要让他们用瞎了的眼睛去哭。”搞得年事已高的高级工程师老两口毫无办法,他们找到派出所,请求他们帮助管教。

    梁兴对朝生讲的事情听得津津有味,有时笑逐颜开,有时脸色凝重,听罢朝生讲完这些故事,他用开玩笑的口气说:“你在我和你妈面前净说一些表现不好的孩子,是不是要衬托自己老实听话。”

    “不,我讲这些事只是让自己引以为戒。”朝生认真地说。

    吴春芳看到丈夫和儿子现在语言交流比过去多了一些,感到很欣慰,她心里想,他们父子二人,一个如西坠的钭阳,一个似东升的红日,人世间和自然界一样,有更替就有希望。

    晚上躺在床上,吴春芳对梁兴说:“朝生前边这几门课考的都不错,你是不是先给崔副政委打个招呼,把朝生考研究生的事给他讲一下,分数不够咱不找他的麻烦,分数上了录取线再请他适当关照。”

    梁兴想了想,为难地说:“老崔从机关调走以前,我和他的关系还可以,他提了副军、当了将军以后,有点傲气,后来我就很少再与他联系,现在突然找他办事,我张不开这个口。再说朝生现在对这种事情很反感,只想凭自己的实力拼一场,我怕他知道了以后会影响情绪。”

    接下来的是沉默,两口子一夜无话。

    盛夏已过,天气转凉,小鸟在大树的枝叶间啁啾,有人喜欢把小鸟的叫声称作“歌唱”,也许它们是伤心的哀鸣呢!

    朝生的心也凉了,理想如火,现实似冰,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是从高处向下坠落,自己无奈地伸着双手,却抓不住任何东西。

    他已经上了研究生的录取分数线,但是没有被报考的学校录取,不想统一分配就只有等待以后再考。对于这一点,他有思想准备,也可以选择这种结果。但是,当他听说所长的女儿被自己梦寐以求想去而去不了的学校录取,特别是听说学校的崔副政委促成了所长女儿的好事,说不定还是她占用了自己的名额时,他的精神简直要崩溃了。

    愁长路也长,星期五下午下了班,朝生没有在所里吃饭,也没有骑自行车回家吃饭,在回机关大院的路上,他到一个不大的饭馆里把自己灌得半醉,爬在饭桌上昏睡了半个多小时,被服务员叫醒以后才摇摇晃晃地又上了马路。

    朝生一个人走在大街上,一个还不想坐牢的中年司机,耐着性子跟在他屁股后边按喇叭。朝生迷迷糊糊地觉得,自己今天很难再走到前边的公交汽车站,就站在马路中间,抬起手拦了一辆出租车。

    吴春芳打了几次儿子的手机都没有人接听,正在家里着急,看到神态失常的朝生踉跄着进了屋子,吓得手足无措,梁兴给满嘴酒气的朝生泡了一杯茶,坐在一边等待他说明原因。

    朝生在床上躺了一会,又坐起来喝了几口茶水,慢慢地才觉得头脑清醒了一些。

    朝生本来想享受爸爸一顿措辞严厉的训斥,看到的却是梁兴关切的目光,他把心里的怨恨和要说的话,一口气吐了出来。

    “老崔原来说话口气大,有时候看不起人,这一点我清楚,有人说他得了好处才帮别人办事,我觉得这只是一种猜测,他不至于会拿着原则做交易吧!”梁兴听了朝生讲的情况,疑惑地说。

    吴春芳早在一边气白了脸,气愤地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一个人从遵纪守法到违法乱纪,从循规蹈矩到为所欲为,并不需要多长的时间和特别的训练,有些人到了一定的职位,有了适当的时机,对物资和金钱的占有欲就会发泄出来,有时候私心的爆发、道德的伦丧,只在一念之间。”

    “说话一定要有根据!”

    梁兴比吴春芳更清楚崔文才的为人处世,他自己都觉得刚才说的这句话苍白无力。

    “我是门诊部的一个普通医生,能掌握别人什么证据,但是我相信群众的公论,连我都听说了他提副政委是找关系花了钱的,你不会没有听说吧?”吴春芳依然气愤地说。

    “花没花钱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上边的某个领导为他说了好话。”

    “有一句话叫做‘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在用人这个问题上,高层领导如果有私心,不公平,为一个人说了好话,就等于说了其他人的坏话,因为他推荐提拔了一个平庸或者无能的人,就耽误了一个有才华的人,也伤害了无数个旁观的人。而且,在别人仕途上感情上‘投资’的人,总想着用别的方式把‘投资’收回来,捞取不应有的好处。”

    梁兴听了吴春芳的话,又看了看朝生,不高兴地说:“你的话越来越离谱了,不要带着情绪去观察问题和乱下结论,既便是别人思想上有什么毛病,也用不着你来开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