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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她不是夏紫薇,不知道什么夏家,没见过什么夏雨荷,只有这样,她才能保住性命。
紫薇明白,方才贾婆子的一席话定是让福尔康、福伦夫人起了疑心,紫薇也知道自己的脸色很难看,不说在场别有用心之人,恐怕连五阿哥都窥透了一二。
紫薇一直以为自个儿是个有能为,有胆魄的,否则她岂敢夺了夏雨荷的信物,跑到皇城认亲?但就在她与白吟霜秘谈之后,忽然冒出个贾婆子,口口声声在这么多人面前,嚷出她最怕的心事。这些事,是她往日不敢猜测,刻意不去想的。然而此时此刻,竟在众目睽睽之下捅破撕裂。
是的——
死了,他们真的死了!
来了,他们还是来了!
紫薇对夏家有恨有怨,更多的还有惧怕。所以她不敢碰触,可惜今时今日,她无可逃避。
该怎么办?为什么福尔康不帮她,不护着她?要知道,她若被定罪,福家也没好下场。紫薇的眼神偷偷掠过福尔康,在他脸上看到了不可思议的神情。是了,那么多官员的眼下,福尔康什么都不敢做。而听了贾婆子的话,他还会为她做什么呢?
贾婆子说的是真是假,一时无法分辨。但是,夏家七十三条人命,却血淋淋的横在那里,愣谁都不可忽略。紫薇心道,福家会怎么做?而福家又被抓住了什么把柄,才让贾婆子知晓,当日济南犯案的便是福家之人?
紫薇很清楚,自己仅有的筹码,便是她乃乾隆的女儿。可是阴差阳错之下,皇上没有认她,也不再相信她。想皇上救自己已是万万不能了,欲和福家撇清,更是难上加难,她该如何把自己摘出来?
走到这个地步,权势财富对她已经是遥不可及,她唯一拥有的,也是最珍贵的,就是自己那条命。紫薇生生按下心头的焦虑,默默细思。夏雨荷之死,贾婆子看到她入门,却没看到她行凶,即便门从外上锁,她离开时怀中藏有事物,但也不能一口咬定她便是凶手。若他们步步紧逼,最多把此事推给死掉的金锁,又有人耐她如何?
而夏家的灭门案,更是与她无关。她当日只不过说,夏雨荷被夏家人逼死,是福家自作主张去济南犯案的,就算审到她头上,也没有她的罪过。可是,福家会放过她吗?不,绝不可能。福家为了活命,一定会把所有的事都推给自己……
“紫薇,贾氏所言可属实?”
紫薇听到耳畔的疑问,心猛地一凛。她要是应承自己是夏紫薇,便脱不开贾婆子、福家人的构陷。那么,她若是不承认呢?只要她一口咬定,自己不是夏紫薇,一切的罪过便与她无干。她倒要看看贾婆子要怎么指认她!
滴血认亲?
她的亲爹娘早已横尸街头。
让夏家旁枝的亲眷相认?
她就口口声声指证他们狼狈为奸,硬逼着良家女叩首认罪。
是的,紫薇握紧拳暗道,对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是夏家女。而福尔康、福伦夫人、永琪,他们是不会蠢的让自己承认的,若不然,夏家的灭门案他们也逃不了干系。
敲定心思,紫薇微微镇定,昂首道:“不!我不是她口中的紫薇,也不认识什么夏雨荷。”
众人闻言哗然,春丫头侧首看向天佑。
天佑稍稍挑眉,抬了抬下巴。春丫头会意道:“你是说贾婆子认错人了?”
“是。”紫薇点头道:“天下同名同姓者何其多?何况,我家爷开口叫我紫薇在前,她即使知道我的姓名,也不算什么。”
“确实有人喊了你的名字,可没说你的姓氏。听你话中的意思,你确实姓夏咯?”春丫头疑问。
紫薇狡狯道:“我家爷在朝为官,难免得罪一些人。若有人处心积虑的查寻,我这样的婢子被知道姓名,也是容易的。”
好个滴水不漏。春丫头冷笑着,目光掠向贾婆子道:“贾氏,你怎么说?”
“回公主话。”贾婆子磕头道:“我前头话中的紫薇,是雨荷小姐的女儿。”
天啊,竟是弑母之罪,难怪她不敢承认啊!众人瞅向紫薇的目光,带着深深的惊栗。
紫薇故意浮现怒气,狠狠的瞪视贾婆子道:“我紫薇向天发誓,我的母亲不是夏雨荷,若此言有虚,紫薇甘受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难道真不是她吗?在坐者心道,此女举手发誓,看她的样子不像作伪。难不成,这贾婆子确实为了诬陷福家吗?众人心念急转,眼神浮动,当看到顺承郡王才恍然。是了,当初打擂台,福尔康伤了多隆,听说差一点死了。这顺承郡王会不想报复福家吗?而今此举,值得深思啊!
“老奴曾闻言,说假话得说半真半假,他人才能深信。紫薇小姐果真得生母真传,让婆子佩服。” 贾婆子冷哼道:“奴婢身边的紫薇说的不假,她的母亲确实不是夏雨荷,因为她不是真正的紫薇小姐,而是冒名顶替紫薇小姐的夏兰心,紫薇小姐的表姐,雨荷小姐的亲侄女,夏霜芝的亲生女。”
不管这婆子的话是真是假,这场戏可比戏台上的精彩多了!众者对案中的变化是应接不暇,纷纷交会着眼色,轻声嘀咕。倒是福家人、五阿哥、晴格格这些知情人,心中波澜起伏,浪头一阵赛过一阵,面色是由青到红,渐成灰败。
“你胡言乱语!”紫薇抖着手指,指向贾婆子喝问:“究竟是谁,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陷害我,陷害福家?”
贾婆子定睛看着紫薇,正色道:“兰心小姐,在世为人做事哪能只看好处?可是这也不怪你,这些都是霜芝小姐从小教你的。老奴受夏家恩惠半生,为了主家雪恨背井离乡,不是你能懂的。”
“你……”
紫薇刚欲反驳,春丫头插口道:“你说眼前的紫薇是夏兰心,其中有什么缘故?夏兰心为什么改名,换成表妹的名字,又为何来顺天府,一一道来。”
“是。”
紫薇想要阻止贾婆子的话头,却明白自己不能这么做,要不然就成了欲盖弥彰。她只能压抑着愤恨,听着贾婆子把夏霜芝、郑同当年如何生出嫌隙离异,她又怎样带着女儿回娘家,如何嫉妒夏老爷宠爱小外孙女,而今又怎么算计侄女紫薇,最后如何害了自己的女儿,夏老爷怎生大义灭亲,官府怎么判决,详详细细道了个分明。
贾婆子叹息道:“直到那个时候,雨荷小姐才得了正名,夏老爷觉得愧对小女儿,想把家财留给紫薇小姐招婿,而兰心小姐却因为父母坏了名声。夏老爷虽恨大女儿毒辣,但对兰心小姐还是颇有怜悯的。为了给兰心小姐找个好夫婿,整整找了五年,才找到个好的。谁知,兰心小姐心高气傲,看不上对方,竟拉着丫鬟逃婚。”
“兰心小姐逃出府的当夜,便来了夏家别院。往日,紫薇小姐来去头戴帏帽,奴婢不认得真容,因来人有竹琴陪着,老奴就把兰心小姐误以为紫薇小姐。”贾婆子自责道:“都是老婆子的错,要是奴婢机警,雨荷小姐或许能逃过一劫。唉——!直到第二日,管家把祸事禀报给夏老爷,老爷召见奴婢询问,老奴才知兰心小姐李代桃僵之事。”
天佑喝了口茶,随手放下茶杯,发问:“夏老爷没有命人报官,追查夏兰心的下落吗?”
“回公主的话。夏老爷因自己偏爱小女儿,害得大女儿生了歹心,最终不得好死。又因为爱屋及乌,加之怜惜紫薇小姐,恼得兰心小姐暗生妒意,又令其失了父母,一直内心有愧。”
贾婆子摇头道:“雨荷小姐是夏老爷的女儿,可兰心小姐再坏,也是夏老爷的外孙女啊?所谓手心手背都是肉,雨荷小姐已经死了,总不能让兰心小姐赔命吧?夏老爷不叫报案,也没让人追查兰心小姐,只让奴婢们当作没有兰心小姐这个人。”
众人听着贾婆子所言,暗暗为夏老爷叹息。可不是吗?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家中遇到这样的家丑,真是左右为难呐!在场的官员夫人们心头振动,把夏家之事当作前车之鉴,暗道今后定要一碗水端平,至少明面上要如此。
而紫薇在旁侧听着,脸上也划过一抹怅然。
“嗯。”天佑点了点头,凝眉提问:“夏家出了什么事,害了七十二口人命?”
贾婆子赶忙把火烧济南城的事述说了一遍,复又道:“不仅老爷家的七十二条人命,连夏家宗族里,也是全家死绝了。听人说,那些尸首上有刀伤的痕迹。”
“这么大的人命案子,当地知府是怎么判的?”顺承郡王急喝,刚问完,又急忙拱手道:“公主恕罪,奴才逾越了。”
“哪里,郡王是急民所急,焦心命案,本宫岂能怪罪?”天佑说罢,春丫头传话朗声道:“贾氏还不回话?”
“回公主、郡王爷的话,知府说是天干物燥引发走水,把案子压下了。”
胡闹!死了这么多人,夏家宗族、夏老爷家都是灭门之祸,区区走水会让一家人都死绝吗?这其中的猫腻,上官心里透亮,为官者是要政绩的,手下出了这样的大案,别说以往的功绩毁于一旦,就算不是自己的错,也逃不过监管不严的罪责。要是把案子闹大了,只怕顶戴花翎不保?
可是,几百条人命啊,就让他们这么含冤而死吗?而且,济南知府真的不知道其中三昧,或是……众官心底满含疑虑。
“贾氏,你怎知济南大案是福家犯下的?”春丫头代天佑疑问。
“夏家对奴才有恩,老婆子不信走水会叫全家失了性命,一直四处打听。”贾婆子冷眼移向紫薇道:“夏家发丧后,夏族旁枝的老爷收了别院,奴婢的卖身契已经在夏家烧没了,旁枝的老爷为显仁厚,发还老奴归家。老奴无处可去,老爷见了可怜,仍叫老奴守着门子。”
“之后几日,老奴总觉得别府外有眼线。这些人面生得很,说话口音也不是当地的,奴婢便更为留意。也是上天有灵,一次老婆子出门倒净桶,回来的时候听见墙角有人说话,奴婢偷偷探听,还真让老奴听到了底细。”
“其中一人说,‘福伦要我们做的事已经办妥了,为什么还呆在济南,不要让人抓住把柄才好。’另一人道,‘是啊,这别院里的人早发卖了,只留一个看门婆子,夏家人早死绝了。’又一人开口,‘回去,回去干什么?给人灭口么?反正钱已经到手了,我这几日在这儿转悠,不过想找个保命的点子,他日要是福伦找到我们,也好让他拿我们没法子。’”
贾婆子补充道:“有人道,‘灭口?他敢!’那带头之人说道,‘有什么不敢的?他可是当朝大学士,大儿子是御前侍卫,小儿子还是阿哥的伴读,我们的命他们可不放在眼里。’之后,他们说话的声音小了,奴婢也因为听到了惊人的内幕,心头又惊又怕,话也听不分明。奴才等他们走了才敢进门,一时也不知怎么才好。”
“奴才当夜没睡着,想着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要是那些人说的是胡言,也还罢了。若说的是真话,那福家和夏府之间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把一家人都杀了?不过,这样的事不能听见便认了真,奴婢总得辨个真假。”
“奴才想着上京,细细打听福家的事,如果能卖身进福家那就更好了。可是,想到白日里说话的人,又不放心他们走出济南,到时候没有了人证,翻案也是枉然。”
贾婆子叹了口气道:“幸亏夏府是个积福之家,平日里开善堂,施粥造桥铺路从不忘,善堂里出来的小子仍记得夏家的好。老婆子找了几个信得过的,把半生的积蓄交给他们,让人盯着那几个外乡人。他们答应婆子,就是外乡人离了济南,他们也会追着去,总要弄个明白,不让夏家人白死。”
“你来京之后,还有联络吗?”和亲王夫人感叹贾婆子的忠心,听着听着不由得问道。
“回夫人的话,前阵子他们其中一人来顺天府找过奴婢,说那些歹人出了济南,到湖南宜州安定了下来。他们来问问,案情是不是真的,既然如今弄明白了,他们会一直守在那里,直到这些人赴法。”
和亲王夫人颔首道:“你倒是能干,更难得的是忠义之人。”
“奴婢惭愧,当不得夫人夸赞。”贾婆子躬身道。
春丫头朝和亲王夫人欠了欠身,问道:“贾氏,你怎么认定福家是济南大案的主使?”
“奴婢来京后暂住柳巷街头的客栈,在天字二号房,开窗就能看见学士府福家的大门。一连看了几日,也偷偷跟着他们府内出来的丫鬟、婆子,都没有线索。奴婢本想卖身为奴,可是一个外乡来的老婆子,福家哪里肯收?奴婢很是焦心,但也无法可施,总不能直接上门质问福家。”
“亏得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日,奴婢见福大公子身后跟着两个人,正是兰心小姐和当时跟着她离开夏府,如今改名成金锁的丫鬟。奴婢心里一沉,这福家和夏家虽说隔了千里,可不是因为兰心小姐连上了吗?”
“你胡说!”紫薇喝道。她虽知不能再让贾婆子说下去,却也明白自己人微言轻,根本阻止不了,一时情急出口,反倒让人侧目。
“把她压下。”春丫头挥手命侍卫押住紫薇,俯视其下道:“不用急,会给你分辨的机会。贾氏继续说。”
“是。”贾婆子咬牙道:“奴婢虽是没成算的,却也不敢贸贸然找上兰心小姐问话,只得趁金锁一人出门的时候堵住她逼问。金锁开始什么也不说,直到老奴拉着她去大理寺,才哭着告诉奴婢,那晚在别院里是兰心小姐反锁的房门,就是为了抢一幅画、一把扇子到顺天府认亲。”
“老奴问她,兰心小姐要认亲认的是谁?金锁推说不知。奴婢又问,兰心小姐是怎么进的福家?金锁仍说的含含糊糊。奴婢虽傻,也知道不能打草惊蛇。金锁问起奴婢怎么来了顺天府,奴婢只推说那日三更放她三人入内,害得雨荷小姐惨死,被夏老爷发卖了,辗转到了京师。老奴宽慰她,夏老爷虽说知道兰心小姐害了雨荷小姐,但言语间却是不准备追究了。”
“金锁听奴婢这么说,仿佛松了口气。奴婢借机问她能否替老奴在福家找个活计,金锁推说她也是寄人檐下,不方便。奴婢无法别过金锁,走之前把自己住在哪儿告知金锁,说是有事,只管来找老奴。其后紧紧盯着福家大门。过了几日,竟看见一顶小轿把兰心小姐,金锁送进宫里去了。”
听到此处,众人面面相觑,有些人仿若知道些什么,纷纷低下头暗自低喃。
“过了些时日,奴婢一直找不到有用的消息,谁知,某一天金锁竟偷偷出宫,找到老奴面前。金锁说兰心小姐变了很多,变得她都不认得了。她想逃却逃不了,每日心惊胆战的陪着兰心小姐,就怕睡过去却醒不过来。因为她知道的太多了。”
贾婆子看了眼紧咬下唇的紫薇道:“金锁说,当初离开夏家,在人牙处买了个婢女,就是被夏老爷打发的竹琴。竹琴说了一个秘密,说雨荷小姐身边有天下最尊贵的人留下的信物。便是那一把扇子,一幅画卷。”
“竹琴从小跟着雨荷小姐,见她把画、扇锁在柜子里当宝贝,也说过那是皇上留下的东西。竹琴见雨荷小姐常常弹琴思念相公,又听到济南城内的风言风语,说雨荷小姐是未婚生子,便一心以为这画卷扇子都是紫薇小姐的生父,皇上宠幸雨荷小姐留下的。”
“虽说此时,雨荷小姐已经正名,但竹琴为了让兰心小姐买下自己,只能挑她爱听的说。而兰心小姐从小听她生母霜芝小姐耳提面命,根本不信雨荷小姐的青白。竹琴这么一说,一直妒恨紫薇小姐的兰心小姐,当下打定主意,要夺了画扇上京认亲。”
“那日在别院里,为了让雨荷小姐不能追出房门,把她锁在起火的房内,而竹琴没了用处,又不是个可信的,自然不能留下。之后,兰心改名紫薇,让贴身丫鬟改叫金锁,悄悄来了顺天府,可一直不得门而入。兰心小姐为了认亲,便利用个江湖女子为自己送信,谁知阴差阳错,竟让对方成了格格。”
贾婆子摇首道:“兰心小姐本不自信,让江湖女子送信物,也有试探的意思,可皇上认下格格之后,她便一心认定皇上就是紫薇的父亲。兰心小姐对江湖女子顶了自己的名头亦是怀恨在心,却也无法,其后总算利用美貌进了福家,并承托出身世。说了宫内的格格是个假的,还告知她是逃出济南的,夏家因雨荷小姐未婚生子行了火刑,为防她报官一路追杀,她求福家庇护收留。过了不多日子,福家便安慰兰心小姐说没事了,夏家的事他们已经摆平了。”
“金锁说,她知道了小姐那么多秘密,按小姐的狠心,总有一日容不下她。她把什么事都告诉奴婢,是想若有一日出了事,让老奴把这些事传扬出去,也算是替她报了仇了。金锁走后,老奴怕有个万一,退了厢房,自卖自身入了郡王府当差。”
戏听得好好的,不想上一瞬还在追踪案情,下一刻已涉及皇家阴私,虽不晓得真假,却也听得人心惶惶,想避开已是不及。好些个坐在椅子上的官爷,皆如坐针毯,脑门上冒出冷汗。倒是五阿哥永琪听的火冒三丈,听到紫薇利用小燕子,又心恨小燕子之时,要不是被点住穴道,只怕他已经一脚踢上紫薇的背脊,狠狠的抽打一番了。可当贾婆子说到金锁坦言生死的话头,心底又一阵阵的发凉,莫名的心骇。
“紫薇,听了贾氏的话,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春丫头发问。
“我无话可说,她说得都是谎话,一句都当不得真。金锁死了,她自然想怎么说便怎么说。我不清楚她是谁派来的,为什么要如此诬陷,请公主明察。”紫薇没想到有一天她要对天佑这个民女低头,求她偏向自己保住性命。紫薇咬牙切齿的喊出公主二字,心头疑问金锁真的见过贾婆子,跟她说过这些话吗?可惜金锁已死,也算不得人证了。
春丫头并不接口,反问:“紫薇,你方才不认自己是贾氏口中的紫薇,可认是夏兰心?”
“自然不是。”
春丫头瞥向贾婆子道:“贾氏,断案需得人证物证,你有什么能证明她是你口中的夏兰心?”
紫薇的心几乎跳到嗓子眼,就在下一刻,她姣好的脸庞蒙上一层灰黑,她听到贾婆子说:“奴婢有。”
是什么?她曾经的手迹,夏家的旁亲吗?
紫薇胡思乱想间,贾婆子从怀中摸出一张薄纸,递向身畔的侍卫,高声道:“当年拐卖一案,那些小姐都被买入腌臜之地,也是签了卖身契的。因为皆是大家小姐,这些事都是衙役在私底下办妥,没抬到明面上落人脸面。夏老爷本是要把这卖身契毁了,可又怕兰心小姐因为生母之事生出歹心,一直留着。直到兰心小姐害了雨荷小姐,不知老爷想到什么,嘱咐奴才把此物带去别院里,妥善安放。没想到,真有用到它的一天。”
卖身契?卖身契!
紫薇几乎要疯了,想不到生身父母不仅毁了她的声誉,更要害了她的性命。
“去,取印泥来。”顺承郡王吩咐道。
不过片刻,朱砂红泥已放置紫薇眼前。
“按个手印吧。”侍卫发令。
紫薇迟疑着不敢伸手,看在众人眼底,做实了她的心虚。末了,侍卫一把抓过紫薇的手,在红泥里按了按,摁到纸上,再恭敬的递与顺承郡王。
郡王与几个同僚看过后,冷冷的瞥了紫薇一眼,随即冲观楼拱手道:“公主,确实是她的手印。”
紫薇垂死挣扎着想等个好音信,不想却是个噩耗,她一下子懵了,一屁股坐倒在地。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顺承郡王厉声喝道。
“那么人证呢?人证在哪儿?”紫薇缓过劲,瞪着眼逼问。
顺承郡王看向贾婆子,贾婆子叩首道:“老奴不知今日会有这个机会,若要人证还需去把人找来。”
紫薇嗤笑道:“你找的人肯定是通了信的,岂能当真?你说!你说!究竟是谁让你在这胡说八道,是谁让你害我,害福家?你说啊,说……”
“放肆!在公主面前,岂容你喧哗?”赏云鹤冷嘲道:“有理不在声高,你不必急,这场中自有认识你的人。”
是谁?
紫薇心道,是福尔康、小燕子、永琪吗?不,他们是不会说的,紫薇相信,他们不会这么傻,供出了她连带把自己也陷进去。
赏云鹤漆黑的眼瞳溜向白吟霜一处,笑道:“先前不知是谁,让人找了许久,直吵到公主面前,才从后院结伴而来。想必说了不少话吧?”
怪不得皇上对依尔根觉罗·鹰另眼相看,他这脑子可比别人转的快多了。一众官员叹道。
在众多官爷惊叹的同时,白吟霜心里一凉,刚才听了贾婆子的话,早把兰心当成了毒蛇猛兽,就怕有人误以为自己和兰心是一伙的,急忙开口道:“奴婢确实认得她,当年我去过夏府住了不少日子,她就是夏府的大小姐夏兰心。”
“你这贱人,竟陷害我!今日是你我初次相见,你为什么要这么说?是谁逼你这么说的?”是啊,她怎么把白吟霜忘了?紫薇下唇咬得渗出血滴,她本以为白吟霜能救自己,没想,对方是推她下火坑的罪魁。紫薇急得心血翻滚,险些呕出鲜血。
白吟霜娇娇弱弱的哭泣道:“我没有,我没有,我说得是实话。你刚才还拉着我叙旧,求着我把银子拿出来给你,让你远走高飞,现在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
富察皓祯早就想跳起来了,一直被白吟霜拉着,此时哪里忍得住,吼道:“你这个恶毒的女人,竟敢骂我的吟霜!你害死了那么多人,不得好死!”
“行了,既然已经水落石出,顺承郡王,你命人写份状纸,把人押去大理寺,让他们择日审问定案。”天佑嘱咐道。
紫薇还要说什么,却被人堵住了嘴拉了出去。
“呜呜,呜呜呜……”
同时被押走的福伦夫人、福尔康嘴里嗯嗯呜呜的叫着什么,天佑淡淡一笑道:“今日听了许久,大家都乏了。福伦夫人有什么要辩解的,只管在大堂上告诉大理寺卿,本宫相信,大人一定会秉公办案的。”
众人闻言,看着福伦夫人恨不得吐血的神色,险些讥笑出口,心中直夸公主了得,真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复又瞧了瞧一旁的兰馨格格,暗道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明明一个是汉女,一个是养在皇后跟前的金枝,怎会性情颠倒,根骨里尊贵的反倒拿不出手了呢?
看完大戏,众者心里头都活泛着,夫人小姐们要嚼舌头,大人官爷们更要回去写奏折,明儿向皇上表忠心也好不落人后,连五阿哥都白着脸,拉着小燕子追着紫薇等人离开。在坐者散去,唯有和亲王福晋暗暗懊恼,骂夏兰心等人不知死活,竟闹出这样的事来,害自己让依尔根觉罗·鹰上前叙话的时间都没有,使得瑞珍公主和依尔根觉罗·鹰没个照面,让她回宫后如何向太后交代?
众人别过郡王爷、郡王夫人,待宾客散尽,一家子关起门来,顺承郡王悄声问儿子。“今儿这事,你事先知道吗?”
多隆点首回道:“是的,阿玛,我知道。儿子看福家不顺眼,可皇上、太后把晴格格赐给福尔康,只怕福家还能撑一阵子。”
“所以你就出此下策?”
“这怎么能算下策!就算别人以为贾氏是我们怂恿的,可也要确有其事,福家才能定罪。而他们犯的不仅是欺君之罪,更是行凶在前,便是皇上知道了,也要夸我郡王府忠心。”多隆反驳道。
顺承郡王瞪了多隆一眼道:“可是其中涉及皇家阴私。”
“你是说还珠格格一事吧?”多隆大咧咧笑道:“我已经遣人去济南查过了,不管她是不是皇上的女儿,明面上那夏雨荷都是有丈夫的。而且,夏紫薇也不姓爱新觉罗。还珠格格皇上当日只认作义女,如此正合适做文章。”
顺承郡王横眉道:“这些都是依尔根觉罗·鹰告诉你的吗?”
多隆腆着脸笑道:“阿玛,儿子什么都比不上你,唯有看人一事上高人一等。阿玛,你就放心吧。儿子认准的人,是不会害儿子的。”
“你……”顺承郡王看了多隆半晌,想起前阵子躺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多隆,慢慢闭上眼长叹了一声道:“郡王府之后终是要传给你的,你也大了,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阿玛就放心了。”
不说多隆之后是怎么宽慰自家阿玛的,天佑回宫之后稍作梳洗遣退左右,赏云鹤不知何时已至天佑身畔。天佑侧目睨视着云鹤,并未言语。
赏云鹤恭立一旁,低声道:“今日云鹤自作主张,请公主责罚。”
责罚吗?天佑从未想过。赏云鹤,从奴才成了自己的臂膀,又从肱骨转为扶持的依靠,如今更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夫婿。对云鹤,天佑有提防,有欣赏,更多的是信任。这份信赖是一点一滴积成,渐有牢不可破之势……
天佑心道自己本是男子,就算转世成了女人,被逼着成婚,仍是有抵触的。而这一生,赏云鹤在她心里亦是举足轻重,好比前世得用的大臣。自己因为信他,最终才选了他。
但今天的事,之前她并不知晓,天佑凝视着云鹤道:“为什么这么做?”
“我想替公主分担一二。”赏云鹤低头望着天佑,低声道:“你想的事够多了,这些小事,自当有我为你分担。”
分担?天佑默然,昔日有人为他如此想过吗?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多多鼓励,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