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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五点半,办公室的同事陆陆续续都下班走了,景临把最后的工作整理好后,也关掉电脑下班了,他还要去租住附近的小区托儿所把小外甥乐乐接回来。
乐乐今年五岁,是他已经去世的姐姐的孩子。
去年八月,x省发生地震,在x省居住的姐姐一家只有乐乐被救了出来。两姐弟父母去得早,在景临上大学的时候年迈的爷爷也去世了,加上乐乐父亲那边也没有亲人了,所以乐乐的监护权就落到了景临头上,两人是彼此唯一的亲人了。
此时正值七月酷暑学生党放暑假的时候,乐乐所在的幼儿园也放假了。但景临平常要上班,所以他只能早上把乐乐放到附近的托儿所里,晚上下班再接他回家。
到托儿所的时候,老师正带着乐乐在门口等着。
背着小鸭子书包的乐乐一见自家舅舅,眼睛顿时亮了亮,转头跟老师说了再见就像颗小炮弹一样扑到景临身上,抱住了他的腿,抬头看他:“舅舅!”
景临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拉着他的小手跟老师也说了拜拜,才往公交站走去。
乐乐当初被压在倒塌的建筑下面长达三天多时间,原本就不太活泼的他更显沉默,最开始还哭着要爸爸妈妈,等他终于明白再也没有爸爸妈妈后,就更依赖景临。然而景临因为要工作的原因,也不能随时陪着他,所以他对乐乐非常愧疚。
两人转公交到离住处不远的菜市场买了点新鲜蔬菜才往家走。
景临如今27岁,已经工作好几年了,他也有在存钱买房,只不过存了几年的工资,在他所在的城市连个首付都还不够,所以以前一直是自己租房住,现在加了个乐乐。
小区是才建好没几年的电梯公寓,景临租住的楼层在六楼,他拉着乐乐的手准备坐电梯,却见电梯前放着“正在维修”的标牌,只得带着乐乐去爬楼梯。
金乌西沉,傍晚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却依然炎热,两人爬上六楼的时候早已经是满头大汗。开门进了屋,景临先开了空调,进厨房把冰箱里的昨天没吃完的肉拿出来解冻。然后给乐乐洗了个澡,给他换了衣服打开电视调到动画频道后,才转身去了厨房,准备两人的晚饭。
虽然是单身青年,不过景临却有一手好厨艺。拿出刚才在菜场买的嫩玉米剥了半个,淘米下锅,开火煮上,顺便划了一只茄子放上蒸隔蒸上。又拍了一根黄瓜腌上,最后把已经解冻的瘦肉切好,拿出几个青椒,准备炒一个简单的青椒炒肉。
晚上就是玉米稀饭,加蒸茄子、凉拌脆黄瓜和一个青椒小炒肉。
吃了饭,收拾好厨房,景临才去浴室洗去一天的疲累,洗好自己和乐乐的衣服,才进了房间,打开笔记本,享受自己每天为数不多的娱乐时间。
其实景临以前的生活很平淡枯燥,以前除了上班,下班时间最多偶尔和同事出去聚个餐,然后回到家刷刷微博看看电影之类的,现在也只不过是多了一个抚养乐乐的责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在景临进房间的时候,乐乐就自己关了电视跟在他身后爬上了床,景临靠在床头玩电脑的时候,他就坐在景临旁边玩着自己的小鸭子玩具,玩累了自己就会睡了。
景临正在刷微博,看到一条x省今天下午有余震的微博,眼神暗了暗。他二十七年的年月,因为父母去得早,陪他最多的是爷爷和姐姐,如今这两人都不在了,姐姐更是以那种凄惨的方式离他而去。
再没心情刷微博,景临关掉电脑准备睡了。
不过就在他关电脑的前一刻,屋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下去,正在他旁边玩小鸭子的乐乐小声的“啊”了一身,然后拽着小鸭子往景临身边靠,揪着他的睡衣一角,害怕的叫他:“舅舅!”
景临连忙伸出手安抚的拍拍他的背。乐乐那三天被埋在下面,被救出来后就非常怕黑,为此景临特意去买了一盏落地灯放在房间里,晚上从来不关。
停电了,电脑没了网络。景临把电脑开着放在床头柜上,拿过旁边的手机拨打物业电话,不过连拨了好几次都显示在通话中,想来是其他业主也在询问。景临便用手机上微博,一刷新自己的页面,发现好几个关注的猫宠博主都说自己那里停电了,超级热。
景临心说不会这么巧的吧,难道大家都住一个小区?
这么想着,景临从床上下来往窗外看去,这一看,景临顿时愣在当场。
他这里虽然不是什么市中心,夜晚不会亮如白昼,但也不应该这么黑,目之所及除了偶尔闪过的车灯,再没有其他灯光,就连路灯都是黑的。
难道整个城市的电力系统都瘫痪了吗?
也不知是没有空调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等景临回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出了一身汗,忙把窗户打开。
还好,虽然停了电,不过好歹晚上还吹了点风,并不是热得无法忍受。景临从抽屉里拿出一盘蚊香点上,本来还想再刷下微博看看怎么回事,但一看手机电就一格了,明早还要闹铃,便把手机关机了。
电脑景临就不打算关了,没有亮光,就算身边有人陪着乐乐也会觉得害怕。
半夜,景临满身大汗的醒来,笔记本已经没电关机了,屋里漆黑一片,摸过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看,才凌晨两点过。把手机灯光往乐乐身边晃了晃,见乐乐也是满身大汗,小眉头皱着,睡得并不舒服。
景临就着手机的光,找到一本杂志握在手里当扇子,侧身靠在床头轻轻对着乐乐扇风,自己则又迷迷糊糊的睡过去。
因为热的原因,这一晚上景临都睡得不□□稳,醒了睡睡了醒,就这么熬到天色转白。景临按了下床头灯,发现依然没来电,打开手机把闹铃提前关了,满脸疲惫的起床去洗漱。
等他洗漱好的时候,乐乐也醒了,额头的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正坐在床上揉眼睛。
景临拿起床头电量不多的手机拨了物业的电话,想问一下今天什么时候来电,顺便打开衣柜找出乐乐今天要穿的衣服,把还迷迷糊糊的乐乐带到浴室去放水给他洗澡洗头。
电话一直没有反应,景临把手机拿开一看,居然自动挂断了,他再拨打一次,才发现没有信号。
景临皱皱眉,站到窗边,翻开电话簿打给公司同事,情况一样,才拨打过去没两秒就断了。
景临这会儿心里跟擂鼓似得,莫名的就有点紧张,他看看浴盆里的乐乐,决定今天先不把乐乐送去托儿所了。
给乐乐把头发擦干,景临拿上公文包,牵着乐乐的手出了家门。
到小区物业岗亭的时候,景临问了下什么时候来电,物业说暂时还不知道,因为整个城市都停电了,说发电机也坏了,今天正找人来修。
陆续又有几个业主过来询问,景临只好牵着乐乐的手往小区旁边的早点摊吃早点,然后再去附近的公交站等车。
景临从小区到公司地点,搭公交要半个多小时,他感觉今天人尤其多,以前都是行到半路公交才装满人,今天才到第二站就满员了,有认识的相互聊着天,说着昨晚停电了如何如何难熬。
乐乐坐在景临身上,景临护着他不被周围挤来挤去的人撞到,一路沉默着到了公司。
到了公司,发现一样没有电。景临就职的公司在大厦的十二楼,没有电就只能爬楼梯,一路上其他公司的人看到景临牵着个小孩,不过大家都不熟,最多好奇的多看了两眼。
景临人比较宅,常年坐在办公室,很少锻炼身体,一路歇歇停停爬到十二楼,有种心都快要从胸口蹦出来的感觉。
公司每天九点打卡,现在才刚八点四十几,公司到的人不多,到的人大多都趴在自己位置上补眠,听见响动睁眼见是景临来了,手里还牵着个小孩,与他相熟的便知是他那个外甥。
景临公司的几个女同事见乐乐一头卷毛,小脸精致,模样乖巧,顿时拿着自己平时屯在办公司的零食过来逗乐乐。不过乐乐性子内向怕生,一直往景临怀里躲。景临接过女同事递来的零食,说了谢谢,拍着乐乐的背让他别怕。
女同事问景临:“你们那昨晚也停电了?”
景临点头。
他在公司一向是沉默寡言的形象,不过因为个高,还长得好看,尽管态度看上去冷淡,女同事也挺乐意和他说话的,“我租的那地儿,昨晚停电,今早还停水了,早上洗漱都用的饮水机里的水。”
景临皱皱眉,他那里虽然今早还没有停水,但如果今晚再不来电,不知道水会不会也停了。大夏天的停电就算了,停水就真的不好过了。
陆陆续续的有同事爬上来,大多都跟离了水的鱼似得,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口喘气。
人慢慢多了起来,还在补眠的人也起来了,大家凑在一起讨论停电的事情。大概这样大范围停电的情况难得遇到一次,大家在抱怨停电不方便的时候,又有着莫名的兴奋,说今天应该不用上班了,来得晚的人在大厦门口看到物业管理挂的通知了,停电原因未知,发电机还在修理当中,来电时间也还未知。
今天迟到的人挺多,景临的主管就迟到了,到公司的时候都十点过了,好多同事见一直没来电都已经回去了。主管说手机昨晚没电了,闹铃没响,昨晚又因为太热没睡好,到天亮时才睡着,这一睡就睡过头了。
主管到公司后,因为今天恰好是周五,所以直接就让他们连着休息三天,周一肯定就有电了,到时再正常上班。
离开公司后,景临带着乐乐直接搭了回家的班车,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小区有没有停水,发现没停水后顿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他还是不放心,赶紧把家里平时用来洗衣服的两个塑料桶装满水放在厨房。两个桶并不大,两桶水只够他和乐乐洗一次澡的,便决定出去买个大一点的。
景临先是去菜市场买了中午和晚上要吃的菜,然后再到小区附近的日杂铺买水桶,他选了个超大型的150l的不锈钢汤桶回去装水,走时顺便买了两根蜡烛和两把扇子。因为水桶太大,离小区还有点距离不怎么好拿回去,便叫了一辆出租。
到小区门口后,景临把菜和蜡烛这些扔到桶里,让乐乐拉着他的衣角,自己再把桶慢慢往楼上搬。
厨房比较小,所以景临把桶发到客厅的角落,用原本的两个小桶放水往汤桶里灌。7月的天气,没有风扇没有空调,就算你什么都不做光坐在那儿也会被热的满身大汗,景临把桶搬到家里时头发就被打湿了,这会儿他在旁边灌水,乐乐就站在不妨碍他的地方,手里拿着刚买的扇子很懂事的对着景临使劲扇风。
等终于把三个桶的水都灌满后,景临感觉自己已经热得不行了,把自己和乐乐的衣服一脱,痛快的洗了个澡,时间也差不多到12点了,这个时候,景临的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午饭景临并不想炒菜,把买回来放在水里镇着的肉拿出来切了,两把菜刀轮番上阵很快的剁成馅,打了鸡蛋清和淀粉,再把买回来的空心菜洗干净,就简单的做了个肉圆汤当两人的午饭了
吃了饭,景临把两人平时睡觉的凉席拿到客厅的地板铺上,自己拿了书看,给乐乐也拿了画本看,看累了再躺在凉席上睡一觉。
下午的时间就如此打发掉了,晚上景临则出去买了点排骨回来,虽然没电了,但是摆出来的排骨看上去倒还是新鲜的。
晚饭煮了米饭,用白天买的一根苦瓜炖了排骨,夏天吃苦瓜降火。可能真的外甥肖舅吧,景临喜欢吃苦瓜,乐乐也非常喜欢吃苦瓜,完全不同其他小孩那样对苦瓜深恶痛绝的样子。开饭前,景临还从玻璃坛子里捞了几根泡豇豆,夏天天气热,人很容易没胃口,像这类带酸的东西其实是非常开胃的。
吃了饭,洗了澡,天色已经转暗。温度也没有白天那么高了,还起了微风。景临拿了一把白天买的扇子,牵着乐乐下楼,当饭后散步一样,往小区附近的公园里走去。
路上没有灯光,只有来来回回的车灯。公园里饭后出来散步的人很多,带小孩的,遛狗的,还有一群边唱歌边跳舞的大爷大妈。
倒是挺会自娱自乐的。
景临带着乐乐坐在公园边的长椅上看着周围的人群,手中的扇子慢慢的摇着。
景临整个人都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捞起乐乐的睡衣看了下他的肚子和背,发现被睡衣遮住的地方也有。
景临按住乐乐的手让他不许抓,虽然很痒,但是景临让他别抓乐乐就真的忍住没动,只是开始难受的流眼泪,也没哭出声,就那样扁着嘴默默的流眼泪。景临进浴室草草的洗漱了下,出来看到他这样心疼的不得了,赶紧给乐乐换了长袖长裤的衣服,一边哄着他一边拿了□□抱着他出了门。
到了医院,景临才发现像乐乐这种情况并不是个别的,许多家长都抱着全身长满红疙瘩的哭闹不停的小孩在门诊部挂号,还有一些大人身上也有,而且医院因为没电的问题,许多系统都乱了套了,光挂号的地方就有许多病人家属在吵架。
而且,到现在景临才发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身上的现金已经不多了。现在好像是全市停电,几时来电到现在也没个通知,没电他存在银行里的钱就无法取出。
眼看医院这里乱成一团,景临不得不抱着乐乐离开这里,到附近转了一圈,找到一家也是给儿童看病的诊所,里面也是挤满了人,一半都是来给自己小孩看身上红疙瘩的。
等了半天才轮到乐乐,和前面的小孩一样的诊断,不是蚊虫咬的,归类于过敏引起的,拿了两天的西药和擦的药膏回去先用用看,两天后再来复诊。
景临身上还有不到500的现金,药费去了一百多,就还剩三百多了。他拧着眉头找到最近的银行,果然和他猜的一样,银行也是因为没电的原因并没有营业,还有不少人在银行门前徘徊,拿着□□愁眉不展。显然也是想取钱而没法取的。
外面的太阳很大,景临找到一家店买了一把遮阳伞,外面这么热,乐乐趴在他肩上闭着眼睛,没有精神,时不时的想伸手去抓身上不过都被景临及时的阻止了。
景临本想打车的,可看了看手里的现金,最终还是带着乐乐去坐了公交。看着来来往往的车,因为没有电没有网的原因,除了本市,其他地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景临考虑明天去隔壁市看看什么情况。
回到小区的时候,景临看见有几个人从车里往外搬矿泉水,他向一名身材略发福的青年男人走去,礼貌的问:“你好,我刚从外面回来,小区是停水了吗?”
那人闻声,也不管认不认识景临,顿时跟景临抱怨:“可不是,才停水不久,这又停电又停水的,又不是世界末日,还让不让人好好活了。”本是随口抱怨的一句话,却是让两人都惊了一下。
那人顿了下,说:“不行,我还得去多买点水回来屯着,反正都要喝的。”
说完也顾不得旁边的景临,跟旁边应该是他家人的人说了声后,便又开着车出去了。
景临抱着乐乐神情凝重转身又出了小区。末世一说,从前爱看小说的他当然不是没听过的,曾经更有一部讲末日的外国大片还一度让许多人陷入恐慌,现在这样的情况,景临觉得不管自己信不信,他多买一点东西放在家里总是没问题的。幸好之前买了个大汤桶,加上两个小桶里的水,吃饭加洗澡,节约点够他们两个用个三四天了。他准备再在这里待上三天,如果到时候还没来电来水,那就必须回老家了。
因为钱不多了,景临没像以往去就进的超市买东西,而是去比较远的批发部,虽然东西便宜不了几毛钱,但是在取不了钱的前提下,能省一点是一点。他选择性的挑耐放耐饿的食物买,单独给乐乐买了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又买了几瓶矿泉水和十根蜡烛才结账,这下子又花去一百多,现在景临兜里就剩不到两百块的现金了。
带着一身汗回到家,景临给乐乐热水洗了澡后擦了药膏,看着他睡着后,再去整理买回来的东西。
到了下午,景临看乐乐身上的红疙瘩没有一点消退的迹象,不过看他想抓的次数倒是少了,提着的心一下子放松不少。
晚上景临就没再带乐乐出去歇凉散步了,应该是白天睡多了的缘故,晚上乐乐倒是挺精神的,景临看他睡不着,就编小鸭子丛林冒险的故事给他听。
讲到一半,忽然听到外面人声喧哗,景临凑到窗边去看,因为太黑的缘故,他只能借着模糊的月光勉强能看到路上停着的车辆和几个人影,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
喧哗声持续了很久,久到景临什么时候睡着了的都不知道。
早上醒来,景临记起昨晚的喧哗声,再次走到窗边看,就见一条汽车长龙歪七八扭的停在路上,还有一些车撞到了一起,三三两两的人凑在一起靠人力把车往边上推。
乐乐还在睡,景临便去扔生活垃圾。一下楼,他就看到昨天被他询问的男人光着上身,满身的汗水坐在小区门口阶梯上喘气。还有不少的车被人慢慢的从外面推进来。
景临又去问他:“这是怎么了?这些车怎么都堵在路上,都坏了吗?”
那人一看,对景临还有印象,唉声叹气地说:“坏了,昨晚我的车开得好好的,突然就熄火了。路上其他人的车全都是这样的情况。”男人显得很不安,问景临:“兄弟,你说是不是真的末世要来了,不然怎么好好的,怎么都停电停水呢,好好的车开着开着就没反应了。”
景临蹙眉,抓到他话里的重点:“都?”
“是呀!”男人忧心忡忡的说,“我老婆的弟弟,在隔壁市上大学,今早上刚从隔壁市回来,他说他们那里也是整个市都停电了。搭的车半夜也烂在半路,走回家的时候脚上的凉鞋都磨破了。现在没有电没有网,亲朋好友都没法联络,这还是离得近的,离得远的,谁知道他们那里是不是也像我们这边这样。你说这个世界是不是真会像电影里演的一样,末世来了,山崩地裂的……”
男人应该属于危机感比较重的一类人,因为担忧而心里压力大,话特别多,就算景临什么也没再问,就把自己对末世的猜测全对景临说出来。
景临礼貌的听他絮叨了几分钟,安慰了他几句然后就回家了。
回到家,乐乐还在睡。景临看了看他身上的红疙瘩,颜色依然没有淡下去。和那个男人聊完天后,景临决定还是提前回家了,因为他家离这里也不是很远,以前坐大巴车到家只将近三个小时。然后他数了数自己身上的所有现金,担忧着如果不能坐车回家了,不知道这些钱够不够买一辆那种二手的普通人力三轮车。
幸好小区的天然气没有停。景临把早饭煮好,放凉了后,见乐乐还在睡,这才觉得不对劲。
小孩子都比较贪睡,不过乐乐比较特殊,通常景临起床没一会儿他就会醒,但是现在景临起床都快一小时了还在睡,要是平时,景临最多就认为乐乐偶尔想要赖一下床,但是因为这两天的情况有点特殊,让景临的心又提了起来。
赶紧走到床边,看乐乐的小肚子随着呼吸一起一伏,轻轻地推了推:“乐乐?”
没反应,景临手下的力道一下子加重,继续推他:“乐乐?起床了。”
乐乐的眼皮动了动,但是没有睁开,只有气无力的叫了声“舅舅”。
景临:“乐乐,起床舅舅给你擦药膏了?”
乐乐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但是看他连眼睛都没睁开,完全没听明白景临在说是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回答了一下。
景临一颗心焦灼不已,乐乐这种情况绝对不是贪睡,可是现在医院那种情况,根本就没法给人好好看病,而且他身上也没钱了。
景临倒了点烧好的热水在脸盆里,刚想往里面兑冷水,想了想又停下,拿着扇子对着热水扇了好一会儿,等温度能下手了,沾湿了毛巾给乐乐擦了擦身体,期间时不时叫乐乐一声,乐乐虽然眼睛没有睁开,但是一直有应声。问他身体舒不舒服他也是好一会儿才回答,只是说很困,想睡觉。
乐乐身上的红疙瘩依然没有消退,景临仔细看了一下,虽然没有消退,不过也没有冒新的出来。除了想睡觉这一点,似乎一切正常。
乐乐这个样子是没法喂他吃饭的,景临解决了早饭后就开始收拾东西。
因为是租的房子,家电什么的原本就有的,景临只需要收拾一下两人的衣服之类的东西。因为离家不远,景临每个月都会回老家一次照看自家的房子,所以留在市区的东西并不多,自己加乐乐的衣服那些,刚好两个行李箱装完。
等他收拾好衣服这些,看着客厅中央的两个行李箱,突然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他问自己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听那个男人说了几句就也想着末世的事儿,随后他又安慰自己,没事儿的,就当平常回家一样好了,只不过带回去的东西多了点儿而已。随后他停止胡思乱想,把昨天买的那些吃的东西收拾好,最后他看了看角落的大汤桶。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他并不是那种随意浪费的,这个汤桶才买了没两天,就这么放在这里,纯粹浪费了,但是这里面还剩大半的水,就这么倒了很浪费。
想了想,景临走到卧室里,神经质的伸手探了探乐乐的鼻息,感受到他的呼吸后,景临拿上身上所有的钱出去了。
景临不清楚这周围哪里有二手市场,准备在小区门口随便找个人问一问,就是这么巧,他又遇到了那个年轻的微胖男人。男人手里提着大大小小的好几个袋子,他身边的家人也跟他一样,透过袋子景临能看到对方买了不少的盐。
一回生,二回事,这是景临和对方的第三次见面。未等景临开口,对方就先和他打了招呼:“兄弟,出门去啊?”
景临点头,说:“说起来,我正想找你。”
男人惊讶:“找我?什么事儿?”
景临把自己打算回家的事儿说了下,然后说:“那水也是我前天晚上才从水管里放出来的,是吃水,更干净的。”
男人一听景临要给他送很多水,顿时高兴的不得了,一个劲儿的谢景临。男人现在是认定末世要来了,作为城市人员,平时唯一的水源就是自来水了,自来水一停,就只有买水,可以后要买水也得有卖水的地儿啊,所以他们家现在屯的最多的就是水了,然后就是盐。
男人自己也买了好多个大通在家里备着,他家住旁边一栋楼层,让景临在原地等了会儿后,很快和家人提着几个能装20l的桶过来。他家里人面显无奈,并不信男人的末世说,不过也还顺着他。
男人手里还拿了两包盐递给景临,他妻子见了忍不住笑了一下,大概是笑没见过送谢礼送盐的,不过景临没笑,他现在觉得自己也魔怔了,要知道如果末世真的来了,这两包不起眼的盐可能救命的,于是很认真的道谢。
等男人一家把景临屯的水都提走后,景临把汤桶倾斜下来好让它里面残留的水分快点蒸发,自己则又出了门。
刚他问了男人一家,倒是知道了二手市场的地址,有点远,平常坐车的话也要二十来分钟,走路起码得一小时,这么大太阳,景临把刚买的遮阳伞拿在了手上。
早上景临只在自家窗户和小区门口看了看外面的情况,一出来小区大门,便看到路上全部都是车,横七竖八的,周围很多人都在推车,并且旁边还有很多人举着代推车的纸牌子,上面标着多少里多少钱这样的价码,其中还有交警在指挥。来来往往,人声喧哗,而且旁边经过的,像男人一家手里提着东西的人不在少数。
景临看了两分钟,就打着伞往二手市场的方向走去。
脚步不停的走了一个多小时,景临才找到那个二手市场,他问路到买自行车的地方,看到那里除了两轮自行车,还摆了好几辆看上去崭新的人力脚踏三轮车。
景临上去问了问价钱,喊的都比较贵,要两百多。景临多问了几家,大都这个价格上下,景临身上总共不到两百块,磨破了嘴皮子才用150的价格买下来。
骑脚踏三轮车和两轮自行车是不一样的,不会骑自行车的,三轮车坐上去就会骑了,但是通常很多会骑自行车的,一骑三轮车就把握不住那个车头,不注意就歪一边去了。景临不存在这个问题,以前爷爷还在的时候,家里就有一辆用来拉货的脚踏三轮,景临一直会骑。
交了钱,景临便骑着三轮车回去,路上因为堵了车的原因,道不是很好走,他骑车回去用的时间比他走路去用的时间还久。他把车停在岗亭那里,请保安帮忙看着,自己则快速上了楼。
卧室里,乐乐还在睡。景临摇了摇他,等了一会儿听见他喊了声“舅舅”才松了口气,他真怕乐乐出点什么事。
景临把行李箱提下去,又上楼把两个水桶放到汤桶里面,提下去放进车里,最后上楼背着乐乐打着伞下楼。
现在联系不到房东,景临只能在走之前把门钥匙放在门口的垫子下面。
到了岗亭,跟保安道了谢,景临把凉席折叠了一下放进车里,然后把乐乐放到凉席上,把行李箱和汤桶相对放着,然后把伞撑开放在上面,最后把拆掉的被套放在伞上面,这样虽然还是热,但好歹躺在车里的乐乐不会被太阳直晒到。
弄好这些,景临开始骑着车往家的方向出发。
太阳很大,景临身上的白衬衣不到一会儿就汗湿了。以前从市区到他家里,算上转车等车的时间将近三小时,景临觉得他骑这么个二手三轮车,回家起码得十几个小时吧。
出城那一路的路况稍微好一些了,没有被车主推回家的车全都被统一推到一个方向停着,空出了半边的路供行人过路。
没有车的城市显得非常的安静,路上除了走路的行人,就是骑着自行车的。途中,景临累了就找个阴凉的地方休息,他试图给乐乐喂他放在保温杯里的稀饭,但是乐乐并不想吃,舌头一抵就吐了出来,喂他喝水倒是会乖乖的吞下。还有个奇怪的现象,这么热的天,乐乐居然没有出汗。
身上的红疙瘩就不说了,贪睡加不出汗,这是乐乐身上的第二个奇怪奇怪现象。景临只祈祷这些不会给乐乐的身体造成什么伤害。
一路上,景临见着好多的车停在路上,也不见有交警在附近清理路况,有的车门没有锁,也没有人守着,而有的车主还皱着眉头固执的守在旁边。
景临从小区出发的时候已经接近午饭时间了,等他到老家县城的时候,天色都已经黑好久了,幸好今天晚上月亮够明亮,没有让他抹黑赶路。他身上的衣服已经是湿了干,干了湿,感觉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一股汗臭的酸味儿。他买的那几瓶水被他们喝得只剩一瓶了,期间乐乐喝了接近三瓶,但是按了按他小腹,并没有臌胀,也没有见他想要尿尿的意思。
到了县城,离家就近了,景临又骑了快一小时,终于进了自家的村子,回到了自己的家。
村里漆黑一片,景临回家的响动只惊醒了村里人养的狗,大晚上此起彼伏的叫了好一阵才停下。
家里没有电,他每个月回来都打扫一次,关着门窗,除了味道有点难闻外,倒是挺干净的。骑了这么久的车,景临觉得自己居然还没累趴下也是神奇,他抱着乐乐回到自己的卧室,给乐乐喂了点水后,自己点着蜡烛从院子的井里压了一桶水上来,就这么洗了个凉水澡就上床睡觉了。
景临昨天太累了,因为惦记着乐乐,早上迷迷糊糊的醒过来一次,推着乐乐听叫了自己一声后又睡死了过去,直到从饥饿中醒来。现在没有手机,家里也没有钟表,景临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他用井水洗了把脸,翻出还没吃完的一包饼干几口吃下去,又灌了几口井水,肚里有点东西了才感觉好受些。
景临所在的村庄叫茶山岭,茶没有,山倒是有。除了一条路通村子里,其他三面除了稻田就是山。景临家所在的位置距离村中心位置有点远,在村末尾,最靠近山的地方。小时候因为父母出的事故去世的原因,村里闲言碎语说他们俩姐弟命硬克亲,爷爷听了后,建新房的时候就在另一块宅基地上修了房子。
现在的房子是两层小楼,外表是很普通的农村建筑样式,四四方方的豆腐块。房子在中间,前后都是院子,前面院子中间能过车的水泥过道,两边是菜地,后院也是菜地和柴房杂物房,边上还有几颗核桃树,两个院子都用围墙围住的。
景临打开围墙铁门,站在路边四处看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