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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等今ri,已是无处可逃。”别儿怯不花站在高高的将台上,用轻蔑的眼神扫过台下四人,他语气猖狂,气焰嚣张,似是已将最后的胜利牢牢握在了手心里。
莫降并没有说话,他没有兴趣跟一个疯子辩论,只是冷眼看着别儿怯不花一个人在高台上表演,心中只想:鲁班皇帝、疯子丞相,庙堂之上,皆尽癫狂之辈——看来,这黄金帝国的谢幕大戏,真是近了。
别儿怯不花却不曾想到,他的话语竟然没能引起一点反应,就像是一小块石子落进一渊死水,甚至连万余官军的气势,都因对方的波澜不惊稍稍萎靡。
言语上的轻蔑,远远比不上寂静无声的轻蔑。
这让别儿怯不花很是生气,他想看到对手彷徨失措,他想看到这个将托克托打败的莫降露出惊惧的表情,在他面前下跪求饶——只有那样,他才能觉得自己真的胜了托克托,这个右相之位,才有意义。
思索片刻后,别儿怯不花那闪着yin狠寒光的白金sè瞳孔亮了一亮,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事,抛给了莫降。
莫降将那东西接住,定睛一瞧,却发现那原来是一本奏章。将奏章打开后,密密麻麻的黄金族文字映入眼帘,在黄金族的文字旁边,是另有他人添加的汉字批注。
“为了让你输的心服口服,为了让你明白,那托克托计谋远不及我,我特意找人替你翻译的。”别儿怯不花yin笑着说道。
莫降不理他,只是看那奏章。
奏章的内容,是托克托提出的针对神州大地南线战事的练兵计划:“自我黄金一族入主中原以来,各地叛乱此起彼伏,朝廷虽屡次镇压,但终不能绝乱与中原,每次围剿,总有漏网之鱼。原因无他,只因乡兵贼乱,规模虽小,但灵活多变,行踪难觅,占据地利人和,我族勇士虽勇,但终究无法中其要害,是故贼乱不止,此伏彼起。我族勇士战与贼寇,无异于巨象之威踩踏蝼蚁,蝼蚁藏于地缝即可偷生,巨象累喘吁吁不能杀之。臣观汉人兵法,为战yu胜,必先知己知彼,臣每每思之,觉之有理。若我族勇士洞悉贼寇弱点,通晓彼此优劣利弊,看破其溃败藏匿之所,以我之优攻贼之劣,以我之长战敌之短,逢战必全歼贼军,每战必胜,战功累加,贼乱可平——因此臣提议,暗中招安汉人山寨头领,命其将汉人山寨弱点、兵战细节,如实上报……”
再看那奏章上表时间,乃是乾统元年——那一年,年仅十四岁的妥懽帖睦尔刚刚即位——那一年,也正是徐大力离开野山头,创建纺河山寨的一年。
当然,真正让莫降惊奇的,是托克托上奏的年龄——当时,托克托年仅八岁!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莫降八岁之时,还在纺河山做孩子王,而托克托八岁时,就开始考虑天下大事了,开始上书陈情,尽一个臣子的责任了……同时,看完这本奏章之后,莫降也明白了,今年早些时候,托克托亲临战事前线指挥时百战百胜的原因:托克托天生大才,又准备了这么多年,又对山寨用兵的方式了如指掌,不胜才怪!
莫降笑了笑,扬着那奏章对别儿怯不花道:“方才你说什么?托克托的计谋远不及你?你说你一把年纪了,跟一个八岁的孩子比计谋,赢了又很光彩么?”
“我几时要与当年的托克托比计谋了?”别儿怯不花道:“我给你看了奏章,还以为你能想明白这其中的一切。现在看来,你完全没有弄清楚事情的真相。我很失望,也很高兴——失望的是你远没有传言中那般智慧,高兴的是托克托败在你这个蠢人之手,证明他确实不如我……”
只要别儿怯不花自我标榜,莫降就不再说话,所以别儿怯不花自我夸奖了好一会儿,却是没有一个人理他——知道他脾气的人不敢理他,不知他脾气的人不愿理他,而莫降则是不屑于理他——别儿怯不花极其讨厌别人夸奖他,又希望别人当面夸奖他,然后他再翻脸不认人,看对方一脸错愕。那是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然而近ri,莫降却似乎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莫降越是不向他发问,别儿怯不花心中怒意便越盛,他寒声问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事情真相么?”
“你若想说,我不问你你也会说;你若不想说,我求你你也不会说。既然如此,我想知道又如何?不想知道又如何?”
“你尚未求我,怎知我不会讲?”别儿怯不花道:“求我吧,求我我就告诉你真相,这样,你也不用做个冤死鬼了!这样,陛下做出的人体棋子,就更有神韵了——那颗让‘十子胆寒’的黑车,深入敌军阵中,被数倍于己的敌人绞杀至死,想必心中定有悲愤之情,你若知道了事情真相,同样也会悲愤难耐……”
“经你这么一说,我反倒不想知道了。”莫降微笑着打断了别儿怯不花疯子一样的唠叨。
“不行,你必须知道!”别儿怯不花恶狠狠的说道,看到莫降脸上有抗拒的表情,他顿时有了解开谜团的yu望,于是yin笑着说道:“那托克托幼稚的以为,只要收买了汉人寨主,他们就会乖乖把汉人的弱点透露给我们!哼!我看他是被你们汉人的史书典籍毒害得太深了,浑然忘记了,只有懦弱和卑鄙,才是你们汉人永远无法摆脱的劣xing!肯向金钱和我们屈服的汉人所提供的情报,我根本就不会相信!”
话到此处,袁狐脸sè有了变化,青一阵白一阵的,再没有往ri里的气定神闲。
“所以我向陛下进言,若想洞悉汉人山寨的弱点,就必须让朝廷的官兵与其真刀真枪的打上几场!只有鲜血和死亡,才会让勇士成长,只有经过了战场炼狱的磨砺,真正的勇士才会脱颖而出,唯有站在同伴和敌人枯骨上的存活者,才是真正的勇士!”别儿怯不花的目光扫过台下万数勇士,虽然话语中隐有赞扬,但他的眼神中却尽是冷酷,“在我的主导之下,野山头老寨主暴毙而亡,野山头山寨也一分为二,纺河山就此诞生!两家之间,也被我植下不可化解的矛盾,从此,他们就开始了漫无休止的厮杀……”
听到这一章,很多人的表情都不再似之前那般,尤其是袁思佳,她已经被深深的震惊所包围,她完全不敢相信——两个山寨,千数英豪,竟然被这个疯子一般的人物戏耍于鼓掌之间!更可悲的是,两个山寨厮杀的原因,只是因为一个人一手炮制出的仇恨……
别儿怯不花也似陶醉在他凭一己之力就左右如此之多的人的命运的巨大成就里,言语中隐隐透出些自负,“你们这些汉人,愚蠢到甘愿做别人的棋子,只顾快意恩仇,却不知在厮杀的同时,也在锻炼我们的勇士!”说着,别儿怯不花单手一挥,那万数人的军阵忽然分开一条通道,自通道之内,齐步走出来一队全身贯甲的勇士,这些勇士各个神情冰冷,仿佛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多数人脸上都带着疤痕,更是增添了几分剽悍!
袁思佳忽然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过去,若不是莫降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她定要被眼前这一幕吓死——因为在那队勇士之中,她竟然发现自己阵亡的夫君!!鲁仁佳!!!
虽然对方身着全套盔甲,虽然对方的眸子变成了诡异的黄金sè,但袁思佳还是认得出来,那个眼神漠然,手持利刃的男人,正是曾与她洞房花烛,曾与她发誓相守一生的至爱之人!
袁思佳只感觉她的灵魂都已被无法抵抗的震惊驱离了身体,她张了张嘴,却是没能说出来一句话。
莫降也深吸了一口气,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想要拯救的童年记忆,很有可能只是一场骗局……鲁仁佳,路人甲,这种小说家经常使用的再简单的谐音之法,自己竟然没有意识到……
这时,只听得别儿怯不花得意的笑道:“你们以为,那些在火并中阵亡的寨兵真的死了,可是,他们却还活着!这些经历过死亡的勇士,看破生死的士兵,才是真正的杀戮机器!而且,就在两个山寨之中,还有我们黄金一族的勇士!”他停顿一下后,大声喝道:“黄金一族的勇士们,亮出你们的真身,让这些愚蠢的汉人,在你们黄金sè的瞳眸的注视下,颤抖吧!”
话音刚落,跟在袁狐身后的百数寨兵,齐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药瓶,他们将瓶中药水点进眼睛,黑sè的瞳眸慢慢的变了sè彩——这其中,也包括那广目天王,原来,广目天王并不是个瞎子,他只是用特殊的药水,将眼珠染成了惨白sè……
见到如此变故,野山头寨主袁狐不禁颤抖起来,仿佛拂过身体的,不是八月的秋风,而是腊月的寒风,寒风吹过,将袁狐的须发,一瞬间染成了雪白,他的身体也迅速的佝偻下去,仿佛一瞬间老了十来岁……
好在并不是所有野山头寨众都是黄金族人,比如持国和增长,他们急忙扶住了将要跌倒的袁狐,瞪着周围的黄金勇士,用目光阻止他们继续靠近。
“莫降,这下你明白了?当ri你逃到纺河山下,我们为什么放弃了追击?”别儿怯不花道:“因为我们不用追,你就会陷入黄金一族勇士的包围之中!若不是那狂夫子用机将你救走,你那卑微的命运,始终都要被我们握在手里!后来,我们又从狂夫子手中把你夺了回来,交给了托克托,命他将你驯服,然而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竟然失败了!非得让我亲自出手……”
莫降抬手打断了别儿怯不花的话,冷声道:“你啰嗦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生活在你们构筑的囚笼之内,可是你怎会知道,这囚笼就没有腐朽坏掉的一天呢?”
“哼哼!”别儿怯不花冷笑道:“你若真有本事,就打破这囚笼给我看看!!那个谁,把那个东西拿给他看!”
话音刚落,“鲁仁佳”走出阵中,丢给莫降一团破布。
莫降将那破布展开一看,才发现那是一封血书——准确的说,那是徐狂客写下的血书,血书只有短短一行字:“野山头有诈,见信速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