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

公子浅颜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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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华天气变幻无常,上午还尚是晴空高照的艳阳,转眼下午时,已是薄云堆积,漫天阴郁。

    与此同时,议事厅内满室沉寂。

    殿内布局宽阔,然则在座不过寥寥数十人,地位却是在西华举足轻重,正座以冰巳为首,依次是楚镇与七阁长老郎。

    冰巳亲传弟子姽婳残莲等人,无一到来。

    东方笑只身站在殿中央,视线瞧瞧打量四周,心渐渐下沉。

    姽婳师兄等人无一到来,这便等于,没有一人能为自己开口辩驳。

    “今日一事,想必大家早有所听闻。”

    楚镇率先起身一句开场,声音沉暗如同审判,众人闻声视线不约而同砸向东方笑,后者只能将头颅垂的更低,任人以各色眼神将自己打量,脊骨几乎被人视线刺穿。

    拢在袖下指尖死死收紧,指甲深陷肉中锎。

    她不可以哭,不可以倒下,一切都是自己罪过,今时今日纵然被赶下西华,都不可连累师父半分。

    “孽障!”

    座上楚镇突然拍案一声断喝,以指愤怒点向东方笑“你假以男子身份混入西华!败坏西华门风,后又巧言令色骗取城主信任,偷学西华绝技,骗取继承者地位,究竟意欲何为!”

    意欲何为?

    殿中央东方笑身形不禁晃了一晃,抬起头来小脸刹那苍白。

    她不过以男子身份拜师而已,哪里有偷学武艺,窥视西华绝学了?

    这可叫她如何开口,直言说一切都是师父自愿的?那便等同于将一切责任推卸给师父,如此,还不若一剑抹了自己脖子。

    拢在袖中双拳紧了又紧,却无可奈何。

    “孽障!还不从实招来!”

    楚镇见东方笑只身立在殿中,腰杆挺直不知悔改摸样,不由怒火中烧。

    “你!……”

    “长老。”

    却在楚镇要再度发作时,正位上冰巳不疾不徐清冽开口“笑儿身体不适,可否赐坐?”

    话虽是征询之意,但偌大西华城,毕竟冰巳才是正主,楚镇闻言皱了皱浓眉,冷哼一声算是准许。

    偌大木椅很快被侍人手脚麻利搬来,东方笑却是踟蹰站在殿中,不敢落座。

    如今大长老楚镇已经是雷霆万钧只等下一刻发作,自己眼下再仗着师父疼爱入座,这不亚于公然挑衅。

    东方笑咬唇,思量再三终是退后半步“谢师父与长老体谅厚爱,弟子无碍,站着便好。”

    “笑儿,莫逞强。”

    正位上冰巳心境何其通透,当下自然明白东方笑顾虑为何,却也不多言劝阻,只一贯温温和和唤她。

    然则一声笑儿,便足以使她再无借口违抗,无条件臣服。

    单薄的身子终是在诸多炽热视线注视下,缓缓入座,右脚微微局促抬起,贴在左腿之后———她又开始惶恐紧张了。

    “孽障,我只问你,你来隐瞒真实身份拜师西华,究竟有何目的!”

    一旁楚镇见冰巳早已决心力保东方笑,当下也不好言语过激,只得开门见山,威仪虎目再一扫周围,其余七阁长老纷纷跟着额首附和。

    “就是,速速招来。”

    “我……”

    说自己上山只因仰慕师父?说自己无家可归?说怕西华嫌弃自己女儿身所以隐瞒?

    曾经促使自己说谎的一切缘由,而今搬到台面上,却不过借口而已。

    她只是想跟着师父,自第一眼相见开始。但这份心思,却是面前无人肯相信的,并且说出来,也不过是给他人增添笑料而已。

    自己穿越来到这陌生的世界,本身便是个荒唐的存在。

    “长老,今日一切罪责的确都是我东方笑一人私自隐瞒造成,但长老所说笑儿偷学西华绝学,却是未曾发生的,请长老明察。”

    “眼下没偷学,将来么,可就不知道了。”

    这边东方笑辩驳声线未落,大殿之外,届时响起清脆如黄莺一声。

    众人闻声抬头,却见是大长老楚镇掌上明珠楚明媚。

    东方笑见来者同样诧异一番。

    自己到来西华经年,却也从未正面开罪于她,今日怎的特意跑来火上浇油?

    “明媚小姐,你这话说的未免有些言过于实。我东方笑眼下没有修习西华绝学,日后,也不想学。”

    “你说你从没学过?”

    旁侧楚明媚搅着胸前一缕墨发浅笑,眉梢低低,此刻由东方笑这角度看来,却是有些阴冷。

    “你既然说自己未曾学过秘法绝学,那你倒是解释解释,自己一身高强修为究竟从何得来?”

    “我是因师……!”本是即将溢出喉咙的字眼却蓦然顿住,盘旋在口片刻,又被重新吞咽回腹中。

    自己又如何开口,至阴之体,自己半身修为都是师父亲传渡的?

    这事实若是道出,便等同于将师父推向偏袒太过护犊流言当中,想师父堂堂西华城主享誉清名十多载,又怎么能毁在自己手上。

    曾经生活在七绝殿上时,自己安逸从未觉得师父为自己付出如此多,而今忽然棒喝,蓦然回首才惊觉,是他赐予自己重生,并且准许自己无节制索取。

    .

    “你倒是说呀!”

    旁侧楚明媚见东方笑沉默,凝眉始终未曾开口解释,愈发横眉,冷笑一口咬死“世人皆知,西华绝学可以使人一年修得十年功力,其秘法举世无双,你若说自己没学,那功力又是如何得来?再者……”楚明媚眉眼一转,在诸位长老面前不疾不徐走过,继续怂恿道“早些时候我便发现你空有内力修为,却并无半分武学架子,这一切无不说明,你是偷学了西华绝学却不得其法要领!”

    “我没有!”

    东方笑拧眉,焦虑几度想站起来,却是视线再一扫正位眉眼安详,始终无半分情绪波动亦不曾开口的冰巳师父,终是按捺下。

    师父来时告诫自己莫胡乱解释,说多错多,而今这等时候,自己还要继续沉默么?

    “东方笑!我问你,你到底是不是魔教派来西华偷盗密宝的,你!……”

    “大长老。”

    围着东方笑不停旋转的楚明媚还欲发作,却是话至一半,但见冰巳拂袖缓缓起身。

    一时满殿沉寂,众人视线不约而同凝聚到那霜白身影上,静待他开口。

    “大长老,冰巳只想问长老,今日如此兴师动众审问,究竟目的为何?”

    被点名问话的楚镇连忙起身“为西华将来安危着想,为城主一生声誉着想。”

    “笑儿一介孩子。她身为我冰巳弟子,其底细我自然再了解不过,再论长老说我声誉?”一声通透轻笑,如珠玉落冰盘“世人如何评价我冰巳,是世人自己的事。我不在乎,长老又何必理会?”

    楚镇站在冰巳五步开外,被冰巳一问之下,面皮不知是因愤怒还是其他,有些涨红。

    “呵呵,大长老一番良苦用心,我与师父都明了,您又何必自己打脸,搬到台面上呢?”一声娇笑,蓦然乘风自殿外飘来,众人凝神间,但见眼前一团烈火艳红划过,惶恐再定神细瞧,原是如血飘渺红衣。

    姽婳师兄!

    东方笑看清眼前之人,登时眸子一亮,如获救命稻草。

    “小九儿,木头椅子坐着累不累?”

    姽婳进殿未曾多理他人,只对冰巳象征略一做礼,转而飘到东方笑身边,又不由分说不顾木椅大小,硬是挤一半坐,同时长臂一伸,搭到东方笑肩头。

    “还有长老之女。”入座之后,姽婳凤目一扫,又转向脸色逐渐苍白的楚明媚“你这大小姐怎么有闲情雅致来这搅合一下?小九儿空有功力怎么了?我亲传给她的,我们几个师兄弟就是疼爱她,你羡慕妒忌?”

    “师兄你!”楚明媚气急,狠狠跺脚“师兄你可看清,是她欺骗了大家!”

    “我与师父愿意被骗,你又如何?”

    “她是奸细!是盗贼!”

    “哦?”前一刻本是嬉皮笑脸的模样下一秒骤然收敛,姽婳凤目低垂,莫名生出两分沉暗味道“楚明媚,如此污蔑,你是活够了?”

    “我!”楚明媚咬唇,虽被训话质问颜面尽失,但毕竟对方是传言杀人不眨眼的姽婳,当下唯有瞪一眼东方笑泄愤,继而强自忍气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