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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觉醒来浑身疼痛,仿佛被巨石碾压过,碾碎了骨头还连着筋,视线也有些模糊,眼前一团光晕,一团雾气,什么都看不清楚,云天边冷静的闭上眼,努力让自己放轻松。睍莼璩晓
身心得以舒缓的同时,她顺便回忆了一遍,昏迷前发生的事。
她重伤不支跳崖,打算伺机寻找生机,刚一跳,好像就被人救了?
是,是被人救了,她还没死,她曾经死过一次,死亡,不是这个感觉。
她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以为跳崖后至少还能搏一搏,然而身体实在已经到了极限,她一跳意识就开始混沌了。
幸亏那人来得及时,不然她和燕论弘,铁定会摔作一滩肉渣。
想想还有些后怕。
不过,救她的人是谁呢?
云天边正思量着,便听见有人道:“你醒了。”
语气很淡,嗓音华美,撩动心弦。
云天边为他的嗓音,心头微微一颤,然后才反应过来,屋子里还有人?她到底伤成什么样了?竟然毫无所觉!
因为清楚自己身上到处都是伤,所以云天边依旧平躺着没有动,只是睁开眼,撇过头,循声望去。
屋子里,确切的说,应该是帐篷里,端然坐着个陌生男子,手执书卷,正看着她。
这一刻云天边恍然大悟,刚才初醒来的那一刹,她的视线其实并没有模糊,只不过,是因为看见了这个人罢了。
他整个人宛如一块绝世明玉,由内而外散发出清润光泽,一眼望去望见了虚幻朦胧,没办法逼视他清透的容颜。
曾在武侠小说中看到,关于小龙女的描写,她一袭轻纱般的白衣,犹似身在烟中雾里,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然而眼前的这个男子,却能令她黯然失色,只见他一袭宽袍尽素,处在皎皎光晕之中,仿佛仅仅是个幻象。
美人如玉,莹莹生辉。
眉心朱砂一点,容颜清透绝艳。
妈呀,一个男人生了这么副模样,得让多少女子自惭形秽?得让多少女子掩面泪奔?这种男人,还能娶得着老婆吗?
诡异的是,他明明就在眼前,近在咫尺,她却无法描绘出,他的具体轮廓。
这家伙给人一种虚幻缥缈不可捉摸的感觉!
用书卷敲了敲身旁的木桌,封淮君望着她玩味的道:“脑子不清醒?还是犯花痴?”
“呃?嗯?啊?”醒悟过来他在说什么之后,云天边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阁下都长这副模样了,我犯一下花痴,不也是很正常的反应吗?”
封淮君搁下手中的书卷,点点头,“思路清晰,说明脑子没坏,万幸。”
明明是在说她身体没有大碍,可由这人说出口也太难听了!什么叫她脑子没坏?她脑子好好的怎么会坏?云天边一口浊气憋在胸间。
“是你救了我?”虽然云天边尽量控制,但语气仍有点不太好。
“是。”封淮君也毫不在意她的态度。
既然是救命恩人,说话难听些就难听些吧,不跟他一般计较了,云天边平静下来,再次打量了他一遍,疑惑问,“你是谁?”
那座山林杳无人迹,他怎会及时出现?
“封淮君。”
“嗄?!”
“耳朵不好使?”封淮君说话仍是不太好听。
云天边耳朵好使的很,只是觉得难以置信,“你是定国公世子封淮君?”
封淮君悠悠道:“我还是你未婚夫封淮君。”
“……”云天边彻底傻眼,但也晓得,他真的是封淮君。
好一枝天山雪莲!不惹尘世间烟火!
可是,有必要强调他是她未婚夫吗?难道他会读心术,听到了她刚才的心声——这种男人,娶得着老婆吗?
他是在告诉她,他娶得着老婆,而且他的老婆,还是她?
“……”云天边恶寒。
欣赏了一遍云天边脸上变换不停的各种表情,封淮君作出了两人见面后对她的第一个评价,“你挺会惹事的。”
知道他指的,是这次的被刺杀事件,云天边十分憋屈的强调道:“我是无辜的。”
到金都后就一直想跟他见面,但无论如何都没想到,居然他们会在这种情况下相遇。
呵呵,老天爷真顽皮。
“哦。”封淮君作恍然状,“原来那些刺客不是要取你性命,而是吃饱了撑的锻炼身体呀?”
“……”云天边被噎了个半死。
真的假的?有木有搞错?这货真的是她的未婚夫?这货嘴这么毒,怎么会是她的未婚夫呢?她上辈子死得早,真没来得及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啊!
忽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那些刺客呢?”
“死了。”
云天边瞪眼,“你把他们全杀了?”
封淮君奇道:“我该好吃好喝供着他们吗?”
云天边斜睨着他,“那你可有查到他们幕后主使?”
封淮君似乎略有那么一丝丝鄙夷的道:“你连自己得罪什么人都不清楚?得亏六侯爷的嗓门够大,让正巧路过的我听见了,不然,你便死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云天边被激得口不择言,“我当然知道自己怎么死的!我是被刺客杀死的!我只是不知道我死在谁的手上而已……”呸!她在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封淮君反问,“知道自己怎么死的很光荣是吧?”
“……”云天边喉头一甜,有血腥味泛出。
尼玛,太能伤人了!一点跟这个未婚夫结婚的念头都没有了。/(ㄒoㄒ)/~~
封淮君很快又温柔体贴的为她的伤口补了一刀,“当心,眼珠子要掉下来了。”
瞪毒舌君瞪得眼睛都疼了,云天边抬手打算去揉,结果却摸到了受伤的脸。
他们现在身处一座宽敞的帐篷里,帐篷里只有简洁的床榻桌椅,不见其余杂物,也没有镜子,云天边只好用手摸。
她的右侧脸颊的伤口很深,伤得十分严重,虽然整张脸被包的严严实实,但还是能大致的摸出来,她的整张脸肿得变形了。
她现在的造型应该足以与二师兄媲美了!
身上的伤口多达十余处,轻的重的,长的短的,可算是应有尽有了。云天边又稍稍运气,发现内伤也不轻。
右脚一动脚腕就疼,那么粗的绳子绑着,燕论弘又那么重,她脚腕上肯定磨掉了皮,甚至有可能磨掉了肉!
可恶!到底是哪个天杀的王八蛋要杀她啊?害她内伤外伤轻伤重伤兼毁容!她要将那王八蛋抽筋扒皮暴尸一万年!
了解了一遍自个儿大概的伤势,云天边心中的阴火一拱一拱的,“刺客们都已经死了,还有法子查出幕后主使吗?”
她自三岁起就被带到仙麓山,当了整整十三年的土包子,最近才下山来到金都,根本不可能与人结下这么大,非得置她于死地的仇怨啊!
难道是父亲的仇家?或者是母亲的仇家?
“没线索。”封淮君歪在木桌旁,撑着下巴看着她的一系列反应,觉得甚是有趣。
云天边脸色铁青,慢慢摸索着坐了起来,轻喘着靠在床头,眉头深锁,封淮君倒了杯温热的清水,曼然走到床边递给她。
“燕论弘怎么样了?”估摸着燕论弘也还好,只是不知受伤了没有。
封淮君还未作答,她便听到了声音。
声音是从远处传来的,有几分缥缈,燕论弘似乎正与人娱乐,声音里说不出的兴奋,接下来,又是几声喝彩欢呼。女配的悠然重生
“侯爷中气十足,想必好得很。”云天边无声一笑,打量了一下所处的帐篷,这才想起一个重要问题,“这是哪儿啊?”
封淮君淡淡道:“狼魂营地。”
狼魂营地?听着像是个军队的名称,云天边困惑道:“是在军营里面?”
“三天前,原约了你在云府见面,出门前忽然接到了旨意,军中出了点事情,命我即刻前往处理。”封淮君缓缓退后两步,与床铺隔开一定距离,微笑着解释了一下,“可巧听见六侯爷鬼哭狼嚎,一声一声唤着你的名字。”
云天边愣了一愣,然后有点明白了,“你在军营里听见了燕论弘的呼声?难道说狼魂营就在那座山里头?”
封淮君道:“确切的说,是在六侯爷身下。”
“啊?”云天边瞠目结舌,“狼魂营在悬崖底下?”
大概觉得她猪头般的脸上,浮现各种神情委实有趣,封淮君默默瞧着,声音里含了丝丝笑意,“嗯,你现在就在悬崖下。”
“呵呵,真的好巧。”
“是挺巧。”封淮君喃喃,不动声色。
上次在街上遇见她,还不知她是云天边时,她就与燕论弘纠缠在一起,这回竟还同生死共存亡了,他们俩感情可真不一般啊。
云天边捧着茶碗出神,蓦地脑海中灵光一闪,“我睡了几天了?”他刚说几天前?
封淮君上前道:“今天是第三天,午餐时间快到了。”
也就是说她昏睡了两天两夜了?云天边紧紧皱着眉头,“我的情形,我家里人可知道?”
“我派人知会过你祖父——你跟六侯爷在一起,有事先离开几天。”封淮君从她手里拿开茶碗,为她把了脉,又用指尖碰了碰她的眉心,“你的身体没有大碍,先歇着,我去给你弄点食物。”
家人不知她出事也好,只是,跟燕论弘在一起,太损她清誉了吧?
封淮君一边向外走,一边掏出一方丝帕,神色如常的擦了擦手。云天边瞧着他这动作,觉得哪里有些不对,直到他出去了,门帘落下,云天边才幡然醒悟。
他擦的是他刚才碰过她的那两根手指!
他是嫌她脏吗?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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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里虽然不怎么安静,勉勉强强倒还算清静,军营之中人数庞大,又都血气方刚,喧哗是免不了的,好在操练场设在远处,声音遥遥传来,已有几分虚幻,不会影响云天边休息。
封淮君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云天边歪歪斜斜靠在那儿,差点就进入梦乡了,察觉到动静,才迷迷糊糊醒过来。
远方操练兵士的动静,虚幻而又清晰,但是,似乎影响不了她休息,甚至还有助于催眠。
云天边打了个哈欠,看着摆在床边的饭菜,语调慵懒的道:“封淮君,我有事情要问你。”
“先吃饭,不然饭菜凉了,没人给你热。”封淮君瞟了她一眼,转身走到桌旁坐下,桌上放着几本书,他拿起先前看的那本,垂下头继续阅读。
云天边浑身是伤,动作有点艰难,她蹭到床边坐好,捧起一碗粥,一边慢条斯理的吃,一边开门见山道:“我父亲突然失踪的事,你知道多少?”
封淮君目不离书,一心二用的道:“不太多,一点点。”
“嗯?”云天边放下调羹,皱眉盯着他,“那么,父亲为何突然不告而别?”
封淮君缓缓吐出三个字,也是一个人的名字,“厉观容。”
厉观容?云天边沉吟了半晌,“父亲的真实身份瞒不住了?”
封淮君点头,“对。”
云天边边吃边暗自琢磨,但怎么都想不明白,“厉观容知晓了又如何?父亲跟他无仇无怨的,难不成他还想抓了父亲,特意跑去西沧领赏金?他可不像缺钱的人。”
“厉观容要搞什么鬼我不清楚,但伯父的离开的确是因为他。”封淮君将手中的书卷翻了一页,“伯父只与我说,厉观容心怀叵测,金都不宜久留。”
厉观容是东泽丞相,跟父亲的过往和未来,应该都毫无干系才对,可父亲为何忌惮他?他到底想干什么?
或许父亲察觉到什么了,只是还不太明朗,所以才没有留下话给她?
也有可能父亲万事了然于胸,只是不希望她也卷进去罢?
父亲就此离开金都也好,虽不知厉观容要干什么,但厉观容那个人,横看竖看都危险得很。
沉默了一阵,云天边又问,“父亲还好吗?”
封淮君淡淡答,“暂时没受到实质性伤害。”
云天边捏着调羹,“他有没有说,他会去哪里?”
彼时她父亲微笑着对封淮君说,正好借此机会游遍山川江河,若哪里风景美好使他留恋,他就在哪里多驻足几日,远离俗世间的纷纷扰扰,那不也是很难得的事情吗?
到了封淮君这儿,却被剥皮去壳,总结成四个字,“浪迹天涯。”
其实她父亲的情形可不就是浪迹天涯吗?
云天边眼睫轻颤,忆起十多年前,父亲携着她,颠沛流离,一身风霜的模样,不禁心头一揪,眼睛一酸,泪盈于眶,赶紧低下头,借吃饭掩饰。
封淮君抬起头,看了她一眼,“伯父选在这个时候,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是不想连累云家人。”
“嗯,我知道,父亲总为他人考虑……”云天边声音有点闷,说不下去了。
父亲这大半生,总为他人考虑,不懂顾惜自身,所以才会如此落寞。
吃了个七分饱放下碗筷,云天边已恢复情绪如常,“父亲的离开就因为厉观容,没有其它别的因由吗?”
“也许有,但我却不知。”封淮君撤开眼前的书卷,盯着她,“或许你比较清楚?”
云天边翻了个白眼,懒洋洋靠在床头,“我要是清楚问你干啥?”
封淮君所知有限,看来,她还得对燕论弘下手,可是那家伙太奇葩了,跟他搞好关系太难!
云天边蓦然想到了一茬,转头望向封淮君道:“对啦,父亲有没有跟你提起过黄子婵的事情?”
“谁?”
“黄子婵。”
“没听说。”封淮君头也没抬一下。
“……”封淮君啥也不知道,那黄子婵怎么办?她还要不要管?
云天边正纠结的时候,忽然听到封淮君道:“伯父留了两样东西给你。”
“什么?”云天边一喜,伸出手去,“快给我!”
封淮君轻描淡写道:“没带,放在定国公府了,下次给你。”
云天边顿时脸一垮,失落了一会儿,又道:“父亲留给我的是什么东西?跟黄子婵有关系吗?”
“黄子婵是谁?”
“我未来嫂嫂。”
“那应该没什么关系。”一心二用丝毫不影响封淮君阅读,“是属于伯父的私人物品。”
睡久了骨头有点散,浑身都不舒服,头也有些昏沉,云天边坐在床上,活动了一下筋骨,小心翼翼。
看完两页书,封淮君抬眸,“问完了?”
“啊?”
“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哦。”云天边想了想,摇摇头,“暂时没有了。”
封淮君也不做记号,合上书卷,到床前收拾碗盏。
第一女纨绔
这时,帐篷帘子被挑开,有人不请自入,瞧见云天边,顿时眉开眼笑,“啊哈,云天边你终于醒了!”
不经通传的人自然是燕论弘,冷不防被他大嗓门吓一跳,云天边不悦的横眼道:“侯爷你说话能小点声吗?我重创刚醒,精神不太好。”
燕论弘捏了捏嗓子,努力把声音压低,“嘿嘿,这样总成了吧?”
燕论弘满头汗水,看着油光满面,封淮君眉头微蹙,端着托盘远远避开,只丢下一句,“她伤得颇重,需要静养,侯爷不要待太久。”
燕论弘两眼盯着云天边打量,头也不回的冲封淮君摆手,“晓得了晓得了,爷自会心疼她,还用世子提醒吗?”
燕论弘一进帐篷,封淮君便觉空气污浊,于是,脚不沾地的出去了。
虽然封淮君始终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但很明显,他避燕论弘就如同什么脏东西一般。
斜斜瞟了燕论弘一眼,云天边顿觉心里舒服多了。
原来封淮君有洁癖啊!触碰她之后擦手指,是属于正常反应,对燕论弘,这才叫嫌恶!
“侯爷没回金都吗?”云天边心里平衡了,看燕论弘也顺眼多了。
“说什么呢,你还在这儿昏迷不醒,爷怎能丢下你,一个人回金都?!”燕论弘凑到近处盯着她,眸子里星光熠熠。
“可是侯爷失踪这么多天,那几个侍卫不得急疯了?”云天边怕燕论弘突然失踪后,那六个侍卫会找云府麻烦,故有此一问来探他的口风。
燕论弘咧嘴一笑,“嘿嘿,不用担心,他们现在就在外边。”
云天边放心了。
仔细打量了一遍,见她除了难看点,身体状况还算不错,燕论弘便蹲在床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欢喜的道:“云天边,这次咱们同生死共患难,爷算是晓得你的心意了!”
靠!你晓得个毛啊!云天边无语,暗暗腹诽。
燕论弘感叹,“云天边,你很好,给爷做小妾,委屈你了。”
“……”云天边想抽回手,但他拉得死紧。
委屈啥呀委屈?她有给他做过小妾吗?这货脑子被门挤了吗?
“在那种生死攸关的要命时刻,你竟还对爷这个累赘不离不弃,云天边,就冲你对爷的这份心意,爷要娶你做正室大老婆!”
“侯爷,咱能不谈这个问题吗?!”在最后那一刻她是想抛弃他的,但是当时她委实忙得很,没空暇砍断系着他的绳索,她真的真的没有想过,要对他不离不弃啊!
就算最初时刻没有弃他于不顾,那也是因为燕北辰的缘故啊喂!跟他本身没有半毛钱关系啊喂!
“不谈这个问题谈什么?”燕论弘眉飞色舞的道,“你昏迷的这两天,爷都想好了,嘿嘿嘿,云天边,只要你伤势一好转,咱们回金都后,爷就去云府提亲……等娶你过门之后,爷立马再多纳几房小妾,让她们好好服侍你孝顺你……”
“……”娶她之后还想纳小妾?做梦!
奇葩!二货!神经病!
云天边差点被他惊呆,拉扯了几下抽不回手,于是,痛苦的闷哼了一声。
“云天边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这一招果然奏效,燕论弘顿时一惊,对未来的美好憧憬,即刻停止了。
“啊,好难受,好难受……”云天边装得柔柔弱弱,一句话喘三口大气,“侯侯……侯爷,我太虚弱了,体力不支。”
这是一朵奇葩,跟他解释是行不通的,只会剪不断理还乱,唯一的办法,就是不给他机会开口。
“啊,那别说话了,快休息,躺下休息……”燕论弘吓得一蹦而起,手忙脚乱扶她躺下,“云天边,你还难受不?”
“我没事儿,就是有些累,睡会儿就好。”云天边捂着耳朵,背对着他躺下,“那个,侯爷,你声音太响亮了,我、我头疼……”
“噢噢噢。”燕论弘干脆用气音低低的道:“那爷不说话,不说话了,你休息吧。”
云天边伸了个懒腰,闭目养神,等他识趣的滚蛋。
燕论弘在床边踱步,叹息,搓手,约摸过了半刻钟,探头往里瞄了瞄,见云天边似睡着了,自己纠结了一会儿,终于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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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伤也不能一直睡觉,睡久了浑身不舒服,云天边慢慢坐起来,环顾帐内,想找点不费力的活计做,也好打发一下无聊的时光。
可是,她能干点儿啥哩?
哎,这个远古的世界,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电视机;而她又一身伤患,无法剧烈运动,不宜到外面去;她现在的健康状况,也不适合练内功,卧槽,难道只能发呆?或睡觉?
唔……有书!
瞟见桌上有好几本书,应该是封淮君的,正好她可以看看!
云天边掀开被子,正要下床,这时,帘子被打开了,是个陌生的青年男子,探进来半个身子,瞧见云天边这模样,一愣。
“云姑娘,你现在不宜下床走动。”男子走进帐篷,放下帘子,站门口不动了。
“我知道,我不乱走,我只是想拿本书看。”云天边坐在床边,指着桌上的书,对那男青年道:“能帮个忙否?”
“你要看书?”
“否则这漫漫长日如何打发?”
男子走向木桌,云天边微笑道:“请问,你是谁啊?”
“龙驹,世子的侍卫。”龙驹迟疑了会儿,到底拿了本书,送到云天边手里。
世子虽不喜欢有人碰他的东西,但云姑娘毕竟是世子的未婚妻,把书给云姑娘看应该没关系吧?几日前云姑娘一身血污,不也是世子亲自抱回来,并给擦洗疗伤上药的吗?
虽然世子当时表现得十分嫌弃,事后又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刷了个干净,还把染了血污弄脏的衣裳扔了,但云姑娘到底是有些不一样的。
“属下是过来给世子爷拿书的,不打扰姑娘休息了。”龙驹身姿挺拔,宛如青松,他微微垂着头,将书递给云天边,不慌不忙退后,保持一定距离,“外面有侍卫守着,姑娘若有需要,只管吩咐。”
说完,拿着封淮君看了一半的书,目不斜视的挑帘子出去了。
为什么封淮君要派侍卫到他未婚妻的帐篷里拿书呢?这个时代虽然相对来说民风开放,但也仍然很讲究男女有别的好不好?为什么他不自己来呢?他住的帐篷应该就在旁边不远才对啊?噢,先前燕论弘当着他的面进来过,还跟她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他貌似真的不太讲究男女有别这个事儿。云天边托着下巴想,难道是因为燕论弘来过,他嫌这帐篷里的空气被污染了?
太伤人了,太伤燕论弘了,不过伤得好!哈哈哈哈哈哈哈!
心情莫名其妙的就好了起来,云天边调整坐姿靠在床边,拿起书先大略浏览了一遍,一遍过后,她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重新又快速的翻阅了一遍,最后事实证明她的眼没花,也没有看错,只是,对于这书中的内容,她表示万分惊讶。
还以为封淮君在看多么有深度有内涵的旷世名著呢,没想到他看得津津有味的居然是古代版的故事会!居然是毫无深度和文采可言的民间趣味读物!我嘞个去!
看天书才符合他那副德行的不是吗?
云天边嘴角狠狠抽了抽,随即又好笑的笑了起来。
毒舌洁癖君的兴趣爱好好特别啊!哈哈哈哈,果然人不可貌相!
通俗易懂的故事会也好,挺适合她,能消磨时光,又不需费脑。
厚厚的一本书看得差不多,天色也不知不觉的暗了,龙驹打开帘子,先往里看了一眼,见云天边仍然坐在床上看书,也没什么很不方便之处,于是进来掌灯。
光线昏暗看书很累,点上灯便正好,云天边随口向龙驹道谢,放下手里的书,小心的伸了个懒腰。
再在这儿休养个两三天,待她能下床行走了,应该就能回金都了吧?她不是娇花,赶个路,稍微颠簸一下,还是经受得了的。
说起来,她倒挺想参观参观这古代军营的,听着从远处传来的操练士兵的动静,便有些心胸浩荡热血沸腾,可惜现在她伤得不成人形,下地行走都有困难,没法儿去观摩。总裁爹地,买一送一
不过想来即便她身体安康,也不能随意在营中走动吧?
哎,那燕论弘为什么可以四处乱逛?他还是北齐的侯爷呢!
奇怪。
望着空荡冷清的帐篷,云天边默叹了口气,有点想回云府了,云府厨娘做饭不错,大伯母手艺也好,尤其是红烧肉,做得十分美味!啊,好想吃红烧肉!另外在云府里,她还有丫鬟可供使唤,有天蓝小妹为她解闷,陪她闲话家常,就算是卧床养伤,想想也觉得惬意。
独自一人待在军营帐篷里看故事会实在是太凄凉了一点!可是她又不想跟燕论弘相处,怕他又拉着她说要娶她!相较起来,封淮君要好那么一点点,但封淮君嘴巴太毒了,跟他说话能把活人气死!
算了,别想太多,她还是继续看书吧。
原以为龙驹进来掌灯,是怕天黑她看不了书,掌了灯就该出去了,不想他掌了灯之后,竟开始打扫卫生了。
除了燕论弘进来时,留下的一串泥脚印,她这帐篷里干净得很,有重新打扫的必要吗?
龙驹不止仔细打扫了一遍,还打开门帘和窗户通了风,在确定完帐篷里一尘不染,并且空气清新之后,他才在云天边的注视下离开。
她没觉得有多脏啊,用不着这样吧?
“……”云天边看完一个小故事,封淮君便端着饭菜来了。
“你精神倒好。”封淮君直接将饭菜连带托盘放在床边。
云天边肚子饿了,眼睛盯着饭菜,“才看一下午的书而已。”原来龙驹打扫卫生是为了他主子的到来做铺垫。
饭菜都是搭配了药物做的,不怎么精致,也不可口,每一口都是一股浓浓的药味儿,云天边吃着,越发想念大伯母做的红烧肉。
封淮君出去了一会儿,又端了个托盘进来,这回里头的是纱布和药物。
云天边吃完饭,想起了一件物事,在身上摸索了一遍,没找到,这才发现身上的衣物,已经不是原来她穿的,经历过一番殊死搏斗,原来她穿的衣裳,估计早成一堆破烂了,她抬头望着封淮君道:“我随身携带的那些东西呢?”不会连衣服一起扔了吧?
“给你收着了。”封淮君到床边,将碗筷拿走,放到桌上。
封淮君见她一嘴油,顺手丢下一块丝帕,云天边捡起来擦擦嘴,一边问道:“封淮君,你送我的那个小哨子,看起来颇为古怪,有什么特殊作用吗?”
封淮君简而言之,“自然是有的,它可驱蛊,可避毒……保命必备,很适合你。”
驱蛊?!啊哈,那她以后岂不是不用再担心厉观容对她暗下毒手?太好啦!
云天边大喜过望,兴奋不已,眼珠子又快掉下来了,以至于他后面说的那些功能,她都没听见。
他最后那句话,她倒是听清楚了,保命必备,很适合她。
哼,又在拐着弯说她是惹事精!不过那哨子的功能她很喜欢!云天边笑盈盈道:“谢谢你哈,送我这么个宝贝!咝……”
笑得太狠了,扯到伤口了!
封淮君瞅着她,“你这激动异常的反应又是为何?”
云天边握拳,“我师弟先前被厉观容下蛊,厉观容威胁我替他做事,嘿嘿,有了你给我的那个神奇的哨子,我以后再也不用受厉观容的窝囊气了!”
封淮君闻言却嗤笑了一下,“厉观容老歼巨猾,心思深沉,官海沉浮数十载,若真要对付你这种小女孩,用得着浪费蛊吗?你是太高看你自己了呢?还是以为,蛊是遍地可寻的寻常物?”
心头刚涌起的兴奋,顿时荡然无存,云天边当即拉下脸,阴阴地瞪着毒舌君。
为何每次面对他的时候,她的智商就急剧下降,而情商则几乎为零?
嗷,太不争气了!
罢了,看在如此大方,送了她一个宝物的份儿上,便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呃,这种宝物应该很稀罕,他为什么会送给她?难道真的是定情信物?
云天边盯着他看,却没问出口,她怕自取其辱。
封淮君直接无视了她的目光,将另外一个托盘拿过来放到床边,问她,“你可以自己换药吗?”
云天边回想了一下,她身上外伤分布的位置,遂摇头道:“恐怕不完全可以。”
后背上有两处伤,她现在这情况,委实无能为力。
“能找个妹子来帮帮我吗?”
封淮君一口回绝,“军营里没有女人。”
喔,也对,军营里怎么可能会有女人?她只是个例外,封淮君是为了救她,就近原则,才带她来营地里的。
“这附近应该有村庄的,能帮忙找个女人来嘛?”不然她自己不好弄啊。
“军营里不允许有女人。”
“哈哈哈,我不就是女人嘛?”云天边脑子一抽,想噎他一把。
结果……
封淮君失声轻笑了,“你?我带你到营地里来的时候,你只是个血肉模糊的肉团子,现在也看不出来是个女的。”
自取其辱,莫过于此。
“……”云天边悲愤咬唇,怨毒的瞪着他。
封淮君视若无睹,一转身出去了,“自己慢慢换,实在换不了,再喊我。”
能侥幸为他所救,保住小命,已是人品大爆发了,便不那么讲究了吧。
自己来就自己来,身在军营,也只能如此了。
“那你给我把门守好!”万一她正换药换到一半有人闯进来那可就不好看了。
尤其是燕奇葩。
“知道了。”封淮君负手立在帐篷前头,衣袂飘飘,静静仰望神秘莫测的浩瀚夜空。
龙驹上前道:“世子,属下在这儿守着吧。”
封淮君淡淡道:“她瞧见自己的伤,未必下得去手,我且在这儿看着。”
待她受不了向他求助时,他便勉为其难,再帮她一把。
“……”龙驹默然退后。
云天边做好给自己换药的准备,先熟悉了一下托盘里的药物和工具,然后卷起裤腿,从最方便操作的右脚脚腕开始,解开脚腕上的纱布,云天边被那丑陋的伤口吓着了。
脚腕上本就没有肉,磨掉了一层皮,骨头便赫然在眼前!
幸亏当时她脚踩住了绳索,不然燕论弘那么重,绳索就光缠在她的脚腕上,她的脚肯定会就此残废!
万幸她的筋骨没受太大损伤!
云天边仰起头沉沉地吸了口气,然后一样样往伤口及周边擦药。上药包扎的过程,伤口无比疼痛,仿佛有刀子在刮她的骨头,她一口一口的吸着凉气,强自忍着疼痛,良久,才处理好脚腕上的伤。
躺在床边歇了会儿,让疼痛感缓解了,她才又爬起来,小心翼翼脱去上衣。
身上的伤也好不到哪儿去,大大小小,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疮痍满目,云天边抿嘴瞧着很不好受,正常的女孩子,哪个受得了自己一身狰狞伤疤?很丑陋,很恶心,也很疼。
云天边想哭都哭不出来,心里各种憋屈和郁闷!
若让她知道谁是此次刺杀她的幕后主使,她一定要撕碎了丫的!撕得稀巴烂!
啊啊啊啊啊!
回头她得好好研究一下祛疤的药!一定要让身上恢复原貌!否则以后她都无法直视自己的身体了!
花了好长时间平复心绪,又花了好长时间,云天边将身上,她能自己处理的伤口,一一伤药包扎完毕。
然后整个人便脱力的倒下,额头抵着床铺,娇躯不可遏止的颤栗着。